“嗯。”白文萝点了点头,看了芸三娘一眼,然后接着道:“他闯入咱家那会,好像是在暗中调查什么事,所以才不便公开身份。”

“原来是这般,所以你们在王府遇到后就”芸三娘说着,见白文萝又垂下脸,便就收了口,然后笑着叹道:“这说来,还真是天注姻缘了!”

白文萝顿时一笑,却没说什么。芸三娘瞅着自己闺女的手,只见依旧是水葱似的,又白又细,再瞧她的脸,如今这容貌也是越长越开,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年青涩的模样。芸三娘看着,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萝儿,你老实告诉娘,姑爷他,有没有要让你在房里添个人的意思?”

“娘,你放心吧,他对我很好。”白文萝反握住芸三娘的手,想了想,又接着道:“其实之前,我本也打算让他收个人的,但他却明明白白的说了,他一直就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刚去那边的时候,他那院里的丫鬟也很少,连之前王妃给他送来的丫鬟,他都没有碰过的。”白文萝说到最后,声音就轻了下去。

芸三娘瞧着白文萝面上的神色不似哄她的样,便拍着她的手,满心欢喜地说道:“好孩子,你是碰到个贴心人了”只是芸三娘才说到这,忽然就停了下来,慢慢收了笑,然后小心的问道:“那王妃那边,有没有为难你的?”

白文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王妃人很好,就只是王府的规矩要大些,余的都没有什么的,您瞧我如今的气色不是比先前好不少了吗!”

“唉,这瞧着了,就什么都好,可瞧不着的时候,甭说我这心里有多挂念了!”芸三娘想了想,也觉得这事问了也没用,于是就转口道:“萝儿,你自小身子就虚,我是担心之前你出嫁前我也没想着跟老太太说,先给你好好调养一番,如今”

白文萝连忙苦笑地打断芸三娘的话:“娘,长卿他原就会医术,你就放心吧,他给我瞧过了,没有问题的。”白文萝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他说了,这怀上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

从榴花房那出来后,白文萝才想起刚刚只顾着说自己的事了,倒忘了问芸三娘这段时间白孟儒待她如何。她迟疑了会,又摇了摇头,一时也觉得这话不知该怎么问。正好这会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给找了过来,让她到花厅那去。白文萝便将这事暂搁下,总归还要待上几天呢,还是改天时间充裕了再好好问问。

于是这热闹喧嚣的一天,就在那觥筹交错,凤管鸾箫,咿呀弹唱中过去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后,白文萝将要进入梦香时,忽然就听到上官锦轻轻问了一声:“文萝,你很想要孩子吗?”

“嗯?”她似听不清这句话一般,许久才张开眼,问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我今天看你,总不时看着耀儿,似乎很喜欢他。”上官锦转过身,将手放到她腰上,然后从她衣摆下面探进她的衣服里,在她身上慢慢游移。

总觉得他这话问得很奇怪,好似委屈的人是他一般,白文萝想了想,就甩开这个奇怪的念头,然后按住他不安分地手说道:“自然是喜欢,这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我给不了你孩子,你是不是就会想着离开?嗯!”他的手继续在她身上游移揉捏,时轻时重,调情的手段依旧娴熟无比!然白文萝才刚被他撩起来的火,忽然就被这句话给浇了下去,她怔了许久,才开口:“你——”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他吞了下去,衣服忽的就被扯开,欲火被挑起,身体被侵入,意乱情迷后,她只听他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绝不允许!”

第54章 深夜表白

桌上摆着一盏宫制纱灯,橘红色的暖光微微晃了晃,屋内的光线愈渐朦胧,帐内的气息愈加沉静。

她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一向心细如发,前段时间她那么焦虑和迷茫,他没可能看不出来,而后来,她

她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是默认了,上官锦一时间无法辨清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看着她装睡的样子,眉头微蹙,唇抿得紧紧的,姿势是温顺地趴着,但手却握成拳壮。

他看了许久,然后抬手拨开几缕贴在她脸上的发丝,动作很温柔,声音却不带丝毫温度:“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我给的还够多吗?你还想要什么?”

白文萝睫毛微颤了颤,却始终不睁眼。

上官锦忽然就将她转了过来,白文萝心里叹息一声,慢慢睁开眼,却是依旧未开口,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似无声抗拒,又似迟疑犹豫。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上官锦对着这双无论何时,总透着几分冷清的双眸,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到现在,已经超过五年的时间。自一开始就对她生出了好奇之心,随即从各个方面了解关于她的一切,然后慢慢被她吸引,直到再也放不下于是他想方设法娶了她,占有她,禁锢她,疼宠她却依旧把握不住她的心,自己亦是无法满足!

手抓在她的胳膊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滑了下来,半裸的胸,圆润的肩,还有纤细的脖颈,上面皆布满了他刚刚留下的印迹。深深浅浅的红痕,衬着那如牛乳般白腻的肌肤,还有她散在枕边凌乱的乌发,睫毛下乌黑的双眸,鼻子下丰润的红唇从初尝人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学着克制自己的欲望。然而,当得到她后,即便让自己放纵也无法满足,得到越多,想要的就更多!她的人,她的心,他都想要;她的感情,她的世界,他都想占据!

对视了好一会,上官锦干脆翻身重新压在她身上,下面蹭了蹭,随即就调好姿势,没有前戏,没有爱抚,忽的一下又顶了进去!因刚刚已经做过一次,所以他猛地这么一进入,并没有太困难,但终还是会有些不适。白文萝没出声,只是又蹙了蹙眉头,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他。而他似就要让她难受一般,还不等她适应就不管不顾地用力抽动起来,他从未这般粗鲁过,以前就是再情动难忍,也知道顾着她的感受。白文萝一时就皱起眉头,却没有斥责他,也没有挣扎,想闭上眼睛慢慢适应。上官锦一看她竟又要闭上眼睛,顿时猛的一用力,白文萝不由就倒吸一口气,还未闭上的眼又睁开了,终于开口:“长卿”

“难受?嗯!”他总算是停了下来,却没有退出,依旧侵占着她的身子,只是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几乎将她整个禁锢在怀里。

白文萝干脆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自己稍稍动了几下,略微适应后才在他耳边开口叹道:“你何必为这事生气,那不过是个虚幻的念头罢了,我如今还不是在你跟前。”

上官锦没有动,亦没有出声,整个人都在隐隐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白文萝叹息一声,也只有这个男人会这般,滚热的欲望填在她的身体里,却能生生忍着,先顾着生气,固执地要等着他想听到的答案!

白文萝松了松手臂,上身跟他微分开一点,然后看着他隐忍的表情,浓暗的双眼。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五官,他依旧是抿着唇,微微含怒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抱住她的手臂一动不动。

“为什么?”他再问一次,声音隐忍,语气却是又冷又硬。

“因为我爱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的声很轻,咬字却很清楚。

他顿时一僵,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似凝固住一般,她趁机下面用力一吸,他忽的就是一颤,面上的表情又是一变,她紧接着再一下,他回过神看她,可才张口说了个“你”字,却忽然就住了口,随之身上一疲,下面就慢慢退了出来,带出污浊粘腻的一片。

上官锦忍不住轻声低咒了一句:“该死的”

白文萝忽的一笑,发出细碎轻灵的声音。他抬眼看她,她慢慢就收了声,似做错事一般,微微垂下眼说道:“我给你清理一下吧。”

他有些气闷地从床尾扯过一件衣服,也不知是谁的,胡乱拭擦了一下,然后就盯着她说道:“你先将刚刚的事给说明白了!”

白文萝知道这事不说清楚,他今晚是不会罢休的,只是才要张口,却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寒颤。如今时已近腊月,外头还下着雪呢,且她的屋子原就不怎么保暖。刚刚因有上官锦抱着她,所以倒没觉得冷,眼下一脱开了他的怀抱,她又是光着身子,故而没一会就感觉寒气逼人。

刚要钻进被窝,上官锦就将她抱了过去,再一手掀开被子,随即两人就一起滚到床上。才盖上被子,她就被他压在胸前,紧得她几欲呼吸不畅。这样根本没法说话,只是刚要动,就发现他在她发上不停地吻着。她想要抬头看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却被他按住了脑袋,不让她起来!

白文萝一时间觉得心里有些复杂,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心里叹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好了,你可以说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搂着她的手臂也松了下去,白文萝感觉能动了,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此时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脸上的线条瞧着似乎柔和了不少。

“我只是,觉得王府不适合我。”白文萝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才接着道:“不怕你生气,我在那里,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即便是后来发现自己爱上你了,却反而更想要离开那个地方。”

上官锦从刚刚的狂喜中慢慢冷静了下来,沉默地听着她的喃喃自诉。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逃过你的眼睛。”白文萝垂下眼,脸贴着他的胸膛,手搭着他的肩膀,声轻如叹:“是啊,我是爱上你了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因为爱上你,才慢慢醒悟,重新审视自己王府的那个院子,很舒适,什么都不缺,漂亮得像个”她说到这,顿了顿,才慢慢吐出两个字:“牢笼!”

上官锦揽在她上的手顿时一紧,然他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之前没想明白,还不觉得什么,后来猛然醒悟,然后看着终将会消失的自己,真的太难受了!这不是孩子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是这个,大环境的问题!”白文萝说到这,总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想了想,又接着道:“守着那个院落,享受着锦衣玉食,偶尔曲意逢迎,不时勾心斗角。然后每天都等着天黑,等着你回来或许你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有谁不是这样,可是我”

“我明白。”上官锦忽然就开口。

白文萝一怔,又抬起头,看着他,上官锦垂下眼,对上她的眼睛,良久才说道:“所以你就想着要离开!”

“只是个念头而已”白文萝垂下眼,轻声说道。

“文萝,我是说你聪明好还是狡猾好!”上官锦看着怀里的人叹了一声,他知道她向来就很会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藏不住了,马上就乖乖招供。并且为了平复他的怒气,还适时地抛出她表白的话,随后再慢慢解释,顺利地让他从愤怒转为愧疚!这个女人,真可谓是物尽其用!但他明明能看明白这些,情绪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走!

是啊,她说出来了,道明白了,然后这问题就等于是抛到了他身上了。并且即便以后她万一真不死心,寻得机会溜了,那也勉强算是事出有因。而他自是不能因为她的事,去怪罪她身边的人。

更深夜浓,躺在床上各怀心思的两人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谁都知道对方没有睡下。

就在两人鼻息声慢慢变得轻缓的时候,那外头忽然刮过一阵夜风,似惊起了什么鸟儿,轻轻叫了两声,然后又安静了下去。

白文萝心里微动,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只是她依旧没有睁开眼。果然,那外头的声音刚落下,上官锦就轻轻起身,没一会他就穿好衣服出去了。白文萝慢慢睁开眼,看着旁边那个空了的枕头。以前在王府也常有这样的时候,或是半夜回来,或是半夜出去。

“大人,这是柳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梨香院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影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筒递给上官锦,然后又接着道:“大人,宫里也有消息传出来。”

“什么?”

影一上前一步,在上官锦耳旁低声道了两句。上官锦面色微变,马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应该是今天下午,那边悄悄派了人,快马加鞭将这消息送了过来,属下不敢耽误,一收到就过来告诉大人。”

上官锦沉吟一会,随即做了决定,细细交待了影一一番。瞧着影一离开后,他才反身回了房间,将外衣脱了,就撩开帐幔上了床。看着白文萝安静的睡颜,他心里叹息一声,就将她拉了过来,抱进怀里。

白文萝微有些意外,慢慢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第55章 山长水阔

“如你愿,我明日一早就送你离开。”他的声音沉厚低缓,语气自然得有些怪异。白文萝怔怔地看了他许久,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上官锦垂下眼睛,看了她一会,伸出手指穿过她脖侧的头发,轻轻捋了几下,然后才慢慢说道:“太后要传你进宫去,只要一回京,宫里马上就会派人到王府接你。如果回去迟的话,这话会直接传到西凉来,再迟也超不过三天时间。”

“太后?”白文萝愣了愣,心里隐隐生出许些不好的感觉,但一时还想不明白,便又问道:“太后传我进宫做什么?难道是,跟你有关?”

“是皇上的意思,不过是借着太后的口说出来罢了,总归就是要你进宫去住一段时日。”上官锦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上来一些,包好她,然后接着道:“我会送你到古雅去,皇上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边。”他说到这,就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道:“从我们去别院开始,你就常常问那边的事,还特意学了他们的文字。从那会开始,你就已经打算到那边去了是吗?”

白文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是逃避他的话,而是她心里也不确定,当时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带上了这个目的。沉默了好一会后,她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要让我进宫住一段时日?”

“为了牵制我,他太清楚我的软肋了。”上官锦没在意她避开自己的问题,笑了笑,就接着道:“这么些年来,他给我的权力越大,防着我的心思就越重。且眼下我就要开始清理恭亲王那边的事了,再者古雅那边的事也在循序渐进中,他必是担心我会心存妄念,所以想找个可以让我好好听话的法子。”

“既然皇上有这个担心,那他收回你的权力可不是一句话的事?”白文萝迟疑地问道,之前不是也将他革职过吗。

上官锦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嘴里冷笑道:“这个嘛,去年革职的事,不过是在面上给我个警告罢了,而当时该让我做的事,也一件都没落下。但眼下,一来,他还是需要我为他办事,御查院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得稳的;二来,我手里的这些事情,也不是谁都能稳妥接手的;三来,他私心里,估计是想表示一些自己的仁心仁德吧。”

白文萝听着他说的这些话,还有这样的语气,心里一时就生出许些怪异的感觉。只是还不等她理清头绪,上官锦又接着道:“白府我一直就留有人手,所以此次离开,你无需再担心谁。只要你不跟他们那么亲近,皇上的手就不会伸到这边。”

白文萝心中顿时一凛,怔了好久,才又问道:“可是你将我送走后,你要如何向皇上解释?”

上官锦忽的就是一笑,带着几分懒洋洋表情说道:“不用解释,谁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总之我只要赶在旨意出来前将你送走,就不算抗旨。以后的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上官锦说到这,停了一会,忽然就抬起她的下巴,冷下声音,紧紧盯着她道:“不过你记住了,我只是送你离开,并不是放你走!你若是想趁机生出别的心思,我必会让你后悔!”

白文萝心里微颤,对上那双阴冷幽寒的眼,轻轻开口:“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白文萝穿戴好后,出了屋一看,只见那连下了几日小雪的天忽的就放了晴。东边的天空甚至现出了几道淡淡的金光,她呵了口气,知道时间不多了,交待了木香和沉香几句,就往老太太那边走去。

“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忽然就要走!”老太太是刚醒,周氏她们还未过来请安,见白文萝倒是先过来了,心里好不高兴,却不想白文萝竟是来告别的,而且还是马上就要动身。

“老太太如此厚爱,文萝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只是长卿他忽然有急事要回去处理,耽搁不得,所以就总归这次回来,看着老太太身子还是安安康康的,我心里着实是高兴!等以后,有了时间,我还会回来看的。”

“既然是这般,我也不能留着,只是这就要走?要不等一会,我叫大家伙都过来”老太太心里着实是不舍,便提议道。

白文萝赶忙道:“千万别,原就是怕跟大家告别,一来是不舍,二来是少不得会耽搁时间。所以我才早早过来老太太这边说一声,一会老太太再帮我转达吧,望老太太见谅才是。”

“傻丫头,这我哪能是不理解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得很好,既然是嫁到了人家,凡事就要以丈夫为重。我只是不舍,这几个丫头里,你是最得我心的,好容易能见着一面就又要走了”老太太说到这,忽然就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人老了,就容易伤感,行了,你去吧,我就不过去送了,免得伤心。我让王嬷嬷送你们,是打算从角门那出去吗?”

白文萝有些诧异老太太会对她流露出这样伤感的一面,微怔了怔,然后才起身说道:“是,老太太保重。”

从荣寿园出来后,走回梨香院的路上,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芸三娘。

“萝儿”芸三娘才一张口,眼圈随即就红了。

“娘”白文萝轻叹一声,停了好久才慢慢露出个笑来:“我只是提前回去罢了,娘别舍不得,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的。轩儿那边,你一会跟他说吧,我。”

“好,好,娘明白”芸三娘一时说不出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等平复了心情后,才挤出个笑来:“好好跟姑爷过日子,好好服侍王妃,你在那边,也别总挂念着我,我这有轩儿呢。”

“我知道。”白文萝点了点头,就见木香已经从前面走过来了。

“去吧,男人的事要紧,别耽搁了。”芸三娘也瞧着木香的身影,便放开白文萝的手,还轻轻推了她一下。

白文萝正要走开,忽然又顿了顿,然后问道:“娘,老爷他,他对你好吗?你在这里”

“傻孩子,都说让你别挂念着我,还这么问。”芸三娘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也不争不抢,总归有轩儿在,你不用担心我。只要你能过得好好的,娘就觉得这一辈子,再没有什么是不好的了!”芸三娘说到这,就强笑着朝她摆摆手道:“好了,去吧,莫让姑爷等久了。”

热热闹闹的过来,安安静静地离开,轻轻摇晃的马车,带走了满心无法言说的怅然

直到再也看不见白府的院墙后,白文萝才将车窗缓缓拉上。上官锦坐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说话,白文萝静静坐了一会,慢慢吐了口气,然后就转过脸问道:“眼下是往哪边去?”

“万里江,那边已经有人等着了,上了船,就直接往兴海走。”上官锦轻声说道,自昨晚开始,这一路上御查院的网点已经全部启用,他们的行踪会在皇上的耳目注意到前,被悄悄掩盖掉,他只要将时间争取到白文萝的船行入兴海就行。

白文萝看着上官锦,眼下才是真正的离别,并且两人都清楚,这之后,再见之日很难确定。心里似有满腹的话,只是当要开口时,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上官锦同是沉默着,他自上车后就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交缠,如他当年,送她回西凉的时候那般。那时,她还未嫁,他亦未娶。

急速驶过的马车,碾碎路上已结了冰的残雪,发出一阵一阵刺耳的声音。即便是已经放晴的天,空气里却似依旧夹着冰粒一般,一呼一吸间,都冻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相拥在一起,伤感的沉默,直到外面的车夫传进一句:“大人,再过一刻钟就到了。”

分别在际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白文萝转过头,默默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长卿,其实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若上了船,皇上必会对你生出芥蒂来,你以后的路”

上官锦沉默地看着她,抬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那一刻,他的眼神似在看着她,又似穿过她,深邃幽暗的双眸中,首次露出几分难辨的悲伤和无奈。

“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是注定好了,没有丝毫可选择的余地。”他看着她,缓缓说道:“后来进入御查院,也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条生路。然而这么多年来,我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一支手在操纵着他只想将我变成彻彻底底只听他话行事的木偶,之前,我心无牵挂,乐于跟他周旋。可是现在,我做不到那样心无旁骛了,有你在,我会害怕,我必须在他盯上你之前,将你送走”

“你——”白文萝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零零碎碎拼凑成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大人,到了!”马车忽然就停住了,车夫平静的声音轻轻传了进来,却似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忽的就射了进来,让她触不及防!

“下车吧,来接你的人是易风,还有赵武他们。木香也会跟你一块走,等换船的时候,我会让影一过去跟在你身边,此次你们这一行人是装成商队”上官锦有些絮絮叨叨地交待着,白文萝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胸口处如胃疼一般的难受,是不是因为她早上没吃多少东西

“对了,这个东西你收好了。”上官锦说了一堆话后,忽然想起,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印放到她手里,接着道:“这块玉印,可以直接代表我。”

白文萝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多话,握紧了,然后默默收好。

他看了她一会,忽的就将她按过来,狠狠吻了一下,然后推开她:“下车吧,船就在码头那等着了。”

白文萝默默下了车,只见寒冬萧索,地上的残雪随处可见,而码头上竟一个人都没有,只见几艘外形普通的船只停靠在那。

上官锦最后说道:“这是普通的船只,为遮人眼目,到安全处后,会换上能航海的大船,那上面一应东西都齐全,差不多一个月就能”

“长卿。”她忽然打断他的话,然后从那码头上收回目光,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我想留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怔然,猛的就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在她几欲窒息的时候,才听到他在耳边说道:“文萝,我们是一样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奋力搏杀!”

不等她应声,他就放开了她,承诺道:“最多一年,我便会去接你!”

十一月的江水还未结冰,但是站在甲板上,那从江面上刮来的寒风,却如刀子一般!木香在她旁边劝了几声,她都没听见,只是看着码头那边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还怔怔地站在那儿,任由冷风在脸上一刀一刀地划过。

“二奶奶,我们进去吧,这风越来越大了,即便是为了二爷,您也该注意好自个的身子。您再不进去,易公子他们又该出来了!”木香被寒风吹得声音一阵一阵打着颤。

白文萝终于收回有些空茫的目光,慢慢转头,看着木香道:“为难你了,还要陪着我漂洋过海。”

“二奶奶这说的是什么话!”木香微红了眼,却是强笑着,然后伸手过来扶着她道:“我扶着您进去。”

只是她们才刚要离开那儿,忽然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船舱那冲了出来!见那人直直地朝她们冲过来的瞬间,白文萝下意识地就将木香给推到一边去,而她躲避不及,一下子就让那人给抓住肩头,随即一柄冰冷的匕首就贴在她的脖子上!

“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抹了她的脖子然后跳江!”沉重的喘息,代表他很紧张,抓住她肩膀的手竟在微微发抖,原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易风追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一时也不敢上前,没想到才开始,就碰上这等事。眼下那匕首是贴在白文萝脖子上,就算以他的轻功能瞬时制住那人,却不敢保证白文萝会毫发无伤!另一边,赵武和河马悄悄摸了过来,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得干着急着。木香从地上爬起来,苍白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白文萝往易风那看去,眼睛异常平静,她用口型对他说道:跟他聊天!

“兄弟,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商队而已,大家都是讨口饭吃的,别这样”易风忽然就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一脸轻松地对挟持着白文萝的人说道。

“少废话,马上停船,让我下去,不然我就”

“好好好,别紧张别紧张,我们停船停船,这一趟货走得真晦气,女人就是麻烦!行了行了,喂,老马,叫人停船听到没有,别慢慢吞吞地。哦,忘了问了,兄弟你是想我们在哪停?总不能就在这江上停下吧”

“啰嗦,前面有个码头,就在那”后面的人被易风吵得有些烦躁,再加上他心里原就慌得紧,贴着白文萝的匕首一时松了松。白文萝瞬时抓住机会,两手抬起,抓住那人握着匕首的手腕,随即整个人似忽的就没了骨头一般,眨眼间就从那人的手臂间往下一滑,再转身,将他的手腕反转,用力,刚刚那还贴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由那人自己的手,猛的一下,插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留活口!”匕首插入的那一瞬,耀红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白文萝一击而中,马上退开,木香赶紧扶住她,易风已经上前,耀红亦奔了过来,然后她看着那个已经倒下去的人,瞧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胸口和抽搐的身体,马上转头质问地看向白文萝。

“没刺中心脏,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们的了。”白文萝看了看已经蹲下去查看伤势的易风,然后抬起眼,看着耀红,冷冷地道了一句。刚刚她是借着那个人自己的手刺过去的,不可能瞄得那么准,那伤口离心脏起码有三公分的距离。白文萝再往地上瞥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看向耀红,虽然上官锦之前已经跟她说了,但是这会在这船上看到耀红,她还是有些惊讶,这个女人,此时是完全换了副样子。

其实白文萝不知道的是,眼下除了木香外,任何一个人心中的惊讶,都要比她大得多,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了。

耀红对上双幽冷得如似深潭一般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赵武跟河马也跑了过来,河马左右瞅了两眼,然后就蹲了下去,给易风搭把手。赵武看着白文萝似冰一样的脸色,再看那倒在地上的那人,愣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没事吧。”

白文萝没应声,只是抬起眼,往刚刚码头那个方向望了望,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看着慢慢站起来的易风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风笑了笑,上下打量了白文萝几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然后他咳了一声,才说道:“夫人先进船舱去吧,我们慢慢说。”

白文萝最后看了一眼江面,心里念了个名字,叹息一声,然后就转身进了船舱。

第四卷 海阔天空

第1章 夜

夜很静了,船摇得并不厉害,白文萝在床上躺了好久,依旧是睡不着。耳边全是海浪咆哮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息。她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发了会呆,就下了床,将斗篷披上,然后就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靠着栏杆,看着暗夜苍穹下的大海。

一眼望去,是雄浑苍茫,开阔无边,与天相接的浓暗墨兰,冷冷的星月之下,波涛暗涌的海面,犹似闪着远古洪荒的神秘之光,这里是拓宽者茫茫无限的空间。

潮湿的,带着腥味的海风,卷着时近腊月的冰寒,刮着人的头发,面颊,冷得让人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白文萝裹紧了厚厚的斗篷,定定地站在那里,任寒冷的海风将她的思绪慢慢捋清。

已经过去七天了,今晚是她在海上的第一个晚上。

几天前,在万里江的那条船上,那个被她刺了一刀的人,原来是古雅那边派来的奸细。

当时,因那事,她才从易风的口中得知,如今的古雅,虽然没有皇权集中,却是由三大家族分割而治。一是古家,一是巴家,一是西家。利益的争夺,在哪里都不鲜见,三大家族的并立,因古家家主被暗杀而打破了平衡。上官锦的势力就是在那个时候,与古家的人接洽上的。当时古家因群龙无首,混乱异常,整个家族的利益差点被另外两家族给瓜分殆尽。后因有了代表大景这一方的上官锦的介入,才使得古家死灰复燃,并且开始反扑,这自然就引起另外两家的仇恨。

而耀红,其实就是古家派过来的人,她的原名叫古丽娜。听上官锦说,古丽娜过来,一是暗中监视他,为的就是看大景这边到底有多少诚意;二就是帮助他们完善海图,并将上官锦这边的人通过明暗两条线,引入古雅去。

其实,与大景这边的商贸,之前古雅的平衡未被打破时,那三个家族也是持有不同的态度。当时的情况是,古家倾向于跟大景合作,巴家却是极力反对,而西家则一直是保持中立的态度。所以,当古家的家主忽然遭人暗杀,于是这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巴家。长久以来的矛盾瞬间爆发,因此上官锦才得以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