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秒后,时栖听到耳边传来带笑的慵懒的声音,“嗨,小美人早啊。”

“…………”

寇醉又装睡吗?!!!

“啊!!!”

时栖一脚踹开寇醉,“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寇醉被踹疼了,捂着腿坐起来,而后看到时栖炸得头发都要竖起来的模样,轻笑说:“这就是你的早安吻吗?”

“早安吻个屁啊!”时栖用愤怒掩饰她所有的羞赧,“你,你,你个卖假药的!你怎么睡在我床上啊!臭流氓!”

寇醉笑得肩膀都在抖,“我什么时候是卖假药的了?”

时栖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找前一晚洗完放在地热地板上的袜子,找到袜子后使劲往地上摔,“你昨晚说的啊,你不是说你月赚千万吗,骗子。”

寇醉笑得不行,趴过去看摔袜子生闷气的时栖,“宝贝儿,我没骗你,真赚了千万。”

“???”

时栖抬头看他,一脸不信的质疑,“那你还复读什么啊?”

寇醉解释,“就是么,那活儿不太能上得了台面,还耗精力。”

“……”时栖不敢相信地摇头,深吸气,问出因他这句话冒出的疑问,“哥哥,你不是在夜店上班吧?”

寇醉手握成拳挡在嘴边笑,“是啊,在夜店上班呢,会不会看不起哥哥?”

时栖信他才怪了,把两只袜子团成团,坐在地上冲他瞄准,“寇醉,你最好现在认真回答我这个问题,你每天晚上到底在做什么,否则我就把袜子扔你嘴里。”

寇醉脑袋里好像有小人打架似的,看了时栖两秒后,忽然起身,长腿迈床跳到地上,蹲下帮她穿袜子,“你早餐想吃什么?去学校路过的时候买?”

时栖被隐瞒很不高兴,“我吃袜子,以老夫现在的身家,也就只够吃袜子了。”

寇醉忍不住笑地说:“老了的屎屎吃袜子,这画面还挺有趣。”

时栖:“你滚啊!!!”

**

齐博和时栖都没收到舍友说查寝的通知,统一认为那就代表没事。

早上三人不紧不慢地坐着出租车去学校。

冬天日出得晚,五点的清晨,天色还灰暗。

街道两边昏暗而寂静,两束车灯在前面照亮着路,隐约飘着雪花。

时栖和寇醉坐在后面,中间隔着个书包。

各自含着心事,偏头望着窗外冬季的冷色,眸光中闪过黎明前暗路的路灯。

时栖知道寇醉家房子的事情后,第一反应是很心疼寇醉。

可是除了心疼以外,她还感觉到,她对寇醉来说好像并不重要。

不重要这个词,真的很让她难受,是一个会刺痛她心的词。

能理解他的做法,可就是很心酸难过。

司机师傅和齐博在前面聊高考和复读的事。

寇醉忽然回头,伸长手拍了拍时栖脑袋。

时栖眼睛泛红,没回头。

过了个街口,她又没忍住地转过来,“我以为是依心姑姑去少管所接你的。”

关于曾进那段经历,寇醉没有不想提起的拒绝之意,笑了笑问她,“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是打架进去的,”时栖说完迟疑了,问他,“是吗?”

“不是。”寇醉摇头。

寇醉拿开中间的书包,拍拍中间的位置,“栖宝过来坐。”

时栖抿了下嘴,抱着求知的心,挪到了中间。

关于寇醉高一曾进少管所的事,时栖只知道一点。

董薇竹和时卿贤对她的教育是小孩子的友情是单纯的,不需要掺杂父母和家庭背景,所以很多寇醉家的事,时栖都只知道一点,很多还是她自己一个人猜测的。

她自己的猜测,是以为有人当着寇醉的面提寇叔叔破产的事,寇醉打架进去的。

寇醉没有顾及司机和齐博也能听到,徐缓地和时栖说她不知道的事。

寇醉妈妈生病时,寇楚林已经赌输了很多钱,科技公司一旦出现财务问题,相关涉及的就广了,百家供应商追钱,银行追债和利息,投资融资广告公司的各类违约金等。

银行冻结了寇楚林账户、所有车和房,拿不出看病的钱,是寇依心拿钱治病的。

一个曾经让他崇拜的父亲,不仅成为可怜又可恨的赌棍,不止输光了家,还连累了多少个供应商和被欠债人的家庭,寇醉无法接受。

寇醉当时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候,母亲癌症,父亲失踪,爷爷奶奶犯心脏病,姑姑和贺章行悔婚,家里进出股东律师银行法院各种债务文件,甚至是以亿为单位的债务,高一的少年根本应对不了。

难过、痛苦、愤恨、无力、黑暗,所有词压向他,要瞒着寇文,要去医院照顾母亲和二位老人,还要去学校上那些根本听不进去的课,甚至面临房子拍卖无处所居,短短一个月,让看不到未来的寇醉几近崩溃。

后认识了两个初中就辍学不念书的成年人,跟着一起胡混。

混子认识得越来越多,他们为钱干着违法的事,抢劫卖药,打群架打死了人。

寇醉没有跟着干,但是他背景最好被欺负,他们把他给推了出去,做他们的替罪羊。

曾经的富家子弟,变成了可怜的背黑锅的,这对骄傲的寇醉来说太难堪,难堪到好似他已经沦为无家可归住猪圈的可怜人。

还不如干脆承认是他打死了人。

逃避外面所有令他喘不过气的现实,也能让别人对他有所忌惮,好似也不是件坏事。

那年全国的未成年犯罪人数两万多人,未满十六周岁的寇醉是其中一个。

一个故意杀人罪就这样被未成年的寇醉承认。

但在外界还未传开时,时栖的爸爸就来把寇醉带出去了。

在寇醉人生最黑暗的阶段,是时栖的爸爸带寇醉走出黑暗的。

也是时栖的爸爸,在寇家房子进入拍卖流程时第一时间买下来,让寇家一家人继续住下去。

寇醉低头绕着五彩绳,眼睛泛红,轻笑着说:“栖宝,是时叔叔拯救了我,也救了我家。”

他永远记得时叔叔对他说的话,“阿醉,你妈已经有一个赌徒丈夫。她不希望在弥留之际,看到自己还有一个犯罪的儿子。你应该是一个好孩子。”

这些沉甸甸的话,一直让他牢记。

在喜欢上时栖后,他总会想,他的家庭,配不配得上那样单纯澄清干净的时栖。

他实在没办法做到住着时叔叔家的房子,又去追时叔叔的女儿。

但是这些话,寇醉没有和时栖说。

寇醉抬眼看她,又变成不正经的样子,笑说:“小美人,你理解哥哥吧?哥哥真的很想把房子的钱还给时叔叔。”

时栖听得好心疼,忍不住的泪眼朦胧,本就感冒,听得直吸鼻子。

心里有好多想安慰寇醉的话,也想抱一抱寇醉,可碍于有司机师傅和齐博在,她不好意思。

无声地用目光和寇醉说她想说的话。

寇醉好似明白她,轻轻揉了揉她脑袋。

时栖看寇醉眸光还是很阴郁的样子,好想逗他开心。

同时又有另一种心情忽然从心底冒出来,“可是哥哥,你让我有一种。”

“嗯?”寇醉抬手擦她眼角的水雾。

“有一种,”时栖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有一个别墅值钱的感觉。”

寇醉拇指停在时栖脸旁,没料到她脑回路在这里。

时栖委屈说:“我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个别墅。”

寇醉失笑道:“你这是什么逻辑?”

时栖捂脸:“呜呜呜我不值钱。”

“……”

齐博在前面听得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

“博哥,”时栖勒着安全带往前面挪,拍齐博肩膀问,“你说我比不比一个别墅值钱?”

齐博诚恳地说:“真的时栖,就寇哥家那个位置,我觉得……”

时栖打断齐博,“博哥你睡觉吧。”

时栖气得回头问寇醉:“别墅能逗你开心吗?”

寇醉刚才提起往事的难过一扫而空,被时栖的愤怒逗笑了,“不能。”

时栖继续问:“别墅能教你语数外,物化生吗?”

寇醉笑答:“不能。”

“别墅能给你带自助早餐吗?”

“不能。”

齐博在前面插嘴,“寇哥,别墅能给你生孩子吗?”

寇醉失笑说:“不能。但是栖宝好像能。”

时栖:“…………”

时栖怒道:“寇醉你去吃屎吧!!!”

到学校时,渐渐日出天亮。

天亮前的黎明曙暮光,从头顶天空的黑暗向路的尽头、天边的日出逐渐蔓延。

天色从昏暗,彩虹版变深蓝,变浅蓝,变橙红,太阳渐渐从东方升起,成为炽红骄阳。

所有黑暗都终将过去,黎明也定会踏雪御风而来。

**

到学校后,从校门口走向班级时,时栖心里想着要找时间给寇醉写一封信。

她心里有好多鼓励、支持、和对他的喜欢想和他说。

这些话,她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但是很想让他知道。

虽然他总会逗她玩,不正经地撩闲,但是她想让他知道他不孤单。

她会陪着他,会让他一直很开心。

可是刚到班级门口,寇醉在她身边轻笑着说:“我说小美人,什么时候给哥哥生个孩子啊?”

时栖:“……”

时栖一张脸端得通红,心想她刚才要给寇醉写信的事,一定是她疯了。

死也不要和他告白。

时栖嘀咕说:“不要,我不值钱。”

寇醉失笑说:“能把这个梗绕过去了吗?”

“不能,我不值钱。”

寇醉又捏时栖耳朵,“你早餐吃什么,三明治吗?”

“不吃,我不配吃。”

“嗯?”

时栖捂脸,“呜呜呜我不值钱。”

“……”

然后,时栖刚把书包放到桌子里,正想追问寇醉到底在拿什么手艺赚钱,还大言不惭地说暑假月薪千万的事。

忽然听到一声震天响的门声,吓得她肩膀一哆嗦。

蔡源一脚踹开门,黑着脸狂敲桌子,死神一样瞪着他们,“时栖,寇醉,齐博,你们三个给我滚出来!”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蔡源办公室里, 沉浸在暴风雨前的宁静当中。

时栖、寇醉、齐博三人站成一排,俱是一副乖孩子的表情。

背着手, 垂着眼, 不言不语不吭声,等待班主任的爆发。

只有墙上钟表的秒钟在嘀嗒嘀嗒一秒又一秒有声地走过。

蔡源坐在办公椅上, 抱着肩膀,冷冷看着面前三个人, 咬牙切齿地想把他们三个人给撕了。

三人也真是能沉得住气, 没一个人先开口承认错误, 毕竟蔡源还没有说找他们来, 到底是因为他们逃课还是逃寝。

万一蔡源只发现了其中一项,多说就多措了。

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叮铃铃响起, 时栖实在睡得少, 忍不住微张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蔡源一掌拍在桌上,“你还打哈欠, 你还打哈欠?!”

时栖被吓了一跳, 哈欠打一半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换成泪眼朦胧, 看蔡源的目光有点懵。

寇醉在一旁无声地笑弯了下嘴角, 他先开口承担错误,“老师, 是我叫时栖和齐博逃出去给我过生日的, 我认错。”

时栖拽着寇醉袖子急急说:“不是的, 老师,是我……”

寇醉握住时栖手腕,背到他身后,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她不要说话。

同时他也没有松手。

这么光明正大地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牵手,时栖心里突突突的紧张起来。

紧张得很奇怪,又隐秘又兴奋。

蔡源看不到寇醉背后俩人的小动作,冷声问:“逃什么了?时栖,齐博,你们俩说。”

两个人异口异声回答。

时栖:“逃课。”

齐博:“逃寝。”

时栖看看齐博,齐博看看时栖,又异口异声改答案。

时栖:“逃寝。”

齐博:“逃课。”

寇醉没忍住别开脸轻笑了声。

时栖慌张得捏他手心,让他不要笑。

蔡源气得心梗快犯了的深呼吸,而后气得哐哐砸桌子,“跳墙!逃课!逃寝!这把你们能耐的!现在打电话,都给我把家长叫来!”

时栖和寇醉这一学期,请家长都请了无数次了。尤其寇醉脸上还顶着还没拆线的伤,依心姑姑刚在医院陪床过一晚。

这一个又一个祸闯的,也未免太勤快了。

时栖歪头看寇醉,寇醉垂眉想着事情,她不知道他敛着眉在想什么,有那么点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平常是个很不正经的总是睡眼惺忪懒洋洋的人,但又总是沉默寡言深沉内敛。

时栖想了想,往前走了小半步,很诚恳地小声说:“老师,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给我们定个期末目标,我们努力达到了,这次就不找家长了行吗?”

“行啊,”蔡源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我让你考750,你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