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子衡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来来回回地就是想不出所以然,办公室里寂然无声,许久之后才他犹豫答道:“昨天晚上酒会之后Angela一直有应酬,大概到半夜两三点才回公司,大概休息了四五个钟头,早上到现在都在核查阿狄丽娜这个项目的资料,听她手下的人说是要归档整理好以备明年提交董事会用的。照理说不该…”

顾锋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柳子衡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疑惑,迟疑问道:“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一大早上就有记者堵在公司门口…”

“我看见了!”

“现在风口浪尖上,凌少恐怕一时也不好出面,对公司的形象…”

“马上把他给我找回来,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我管他现在在哪个女人的床上!”

柳子衡微微一愣,表情瞬间归为严肃:“是。”

他轻轻地打开门,在预备掩上门的那一刻,突然听到顾锋寒森冷无比的声音:“帮我起草一份文件。”

柳子衡已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嗯,”顾锋寒捏着雪茄,极轻柔地将雪茄烟丝一丝一丝挤出来,在他拇指和食指之间辗转盘桓,那极淡的咖啡味竟似被他揉捏出来一般,丝丝沁入鼻间。

“即日起,升任原华东区SVP夏梓莹为婺城分部的EVP,在我和千帆不在的时候全权处理柚县的投资项目。”

柳子衡暗自抽了一口气,迅速在掌上电脑上记下,不到上午十二点,夏梓莹升职的消息便以公司内部群信的方式传遍了整个银河大厦。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夏梓莹本人之前并未得到任何提示或是小范围内的通告,资深一点的职员在互相打探的时候才发现顾锋寒本人的秘书处在此之前也没有得到任何此方面的讯息——

原本夏梓莹的职位是和孟涵齐平,同为SVP的,但是于公于私,大家都早已笃定新的EVP,亦即明年陪同顾锋寒出席董事会的人选会是孟涵无疑。

基于顾锋寒历来办事赏罚分明的原则,即便近期顾锋寒和苏晚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也并未有人怀疑过孟涵作为顾锋寒最得力助手的地位。

“请你给我一个理由!”

孟涵出现在顾锋寒办公室的时候,已没有刚听到夏梓莹升职消息时的气急败坏,只是紧按住门锁的手上突起的骨节,暴露了她暗自隐忍的愤怒。

[注]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With the angels let us sing

Alleluia to our King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

流传最为广泛的圣诞歌曲之一,译名为《平安夜》: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基督今降生,基督今降生。

 Chapter 37

“Angela ,你冷静一点。”刚刚回到顾锋寒办公室的柳子衡劝道。

话音未落,哗啦啦一堆资料被扔到孟涵身前,顾锋寒倏地从办公椅中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尖怒吼:“你还有脸来问我理由?是不是我以前太纵容你了,所以你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

“我无法无天?Francis ,你公平一点好不好?我到底坐了什么事情,让你改变原定的计划,提升夏梓莹为EVP?我跟着你那么多年,不敢说死而后己,至少也敢说一句翰躬尽瘁——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我知道,你和晚晚旧情复炽,所以现在我对你来说是一个绊脚石是不是?OK … 这一方面你做什么我都没问题,你前几天已经和我说得很清楚了,我非常了解现阶段我所处的地位和我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你会让你的个人情绪影响到公司决策?我只想知道,就工作能力而言,夏梓莹有哪一方面,特别优于我?”

顾锋寒眯着眼,狭长双眸中进发出危险的光芒和难抑的愤怒,盯着孟涵许久之后他吐出两个字:“毒蛇。”

“什么?”

“我说你,是一条毒蛇,农夫与蛇里的那条毒蛇。”

顾锋寒忽地转过身去,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声音犹如却千年的寒冰:“当年晚晚是怎么对你的?你最落魄的时候,是晚晚救了你;你流落街头的时候,是晚晚收容了你;你的奖学金意外落选,是晚晚带着你到处找工作;你没有地方住,晚晚又把你带到那里。”

孟涵脸色微变,按在办公桌沿的手现出丝丝青筋,原来他上一次的翻脸,尚算不得是彻底的爆发。

这样的现实如此悲凉,却似乎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看了顾锋寒很久,平静地问道:“就算是一颗棋子,难道夏梓莹就做得比我好吗?”

“你很聪明,可惜有时候…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本来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可借…你没有通过这次试炼。就办事能力而言,夏梓莹也许并不比你优秀,她唯一比你强的地方,就是她懂得感恩图报。而你…我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反噬我一口。”

“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你害了晚晚,你想把她送进监狱——你这样做,比反噬我一口,更加罪无可恕。”

他站起身来,作出对她的最后判决:“我承认你很努力,明年的董事会我会带夏梓莹参加。至于你…公司在北美地区的业务受到金融危机的严重冲击,我认为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挑战。我会在明年的董事会上提出来,你可以预先作一下功课。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警察局那边48 小时内不允许探视,你是想让我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呢,还是你自己来解决?”

“警察局?”孟涵惊讶地愣在原地,顾锋寒己经起身预备出门,她却愣愣地全然听不懂顾锋寒所说的话,“晚晚… 怎么会到警察局去了?”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刚才顾锋寒所说的恩将仇报,反噬云云,都是怎样一回事,她倏地问道:“你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

“我就知道这件事是要陷害我,我没做过,我没做过!”

顾锋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孟涵慌忙跳起来,急匆匆地追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解释道:“不可能的,晚晚都己经知道这件事了,怎么可能还被人栽赃进去?”

一时间她脑子里全乱了…顾锋寒以为是她栽赃让苏晚进了监狱?可是明明她都告诉过苏晚要小心此事了,连同切实的证据也都找出来给她,无论如何也算是仁至义尽,可是… 苏晚怎么会还是被抓了呢?

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不可能啊… ”任是孟涵平时多么的冷静机智,此时也全没了主意,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拽着顾锋寒,却发现他眯着眼,双眸中复杂难言的情绪让她更加胆战心惊起来。她松开他的袖子苦笑道:“坏事做尽的时候没人管,好不容易做一件好事,反而被人怀疑… ”

她一咬牙,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常自信非凡的气度,掏出叠得整齐的手绢贴着睑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果决地笑道:“幸而我早有准备,谁也别想轻易让我被这个黑锅!”

顾锋寒犹疑难解地看着她,到这个份上了,孟涵该不会是骗他,可是,她说苏晚早就知道此事了?孟涵拽着他到自己的办公室,从办公桌里掏出一张光盘放进电脑。屏幕上苏晚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睑,她拿着一份一份的文件,仔仔细细地看,一直也没有抬头,连话也不曾问过一句,只有孟涵间或劝她的声音…

苏晚抬头的那一刹,顾锋寒像被雷击中一样,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他全然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她眼神时的感受一空洞无光,除了绝望之外,再无其他。她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前面没有人只有镜头:顾锋寒抓着遥控器,一双手直打颤,浑身的血液都直往脑门上冲:他无知觉地按着放大的按钮,屏幕上苏晚的脸不断放大,苍白如瓷的面颊,隐隐的血丝如勾勒在白瓷上的斑驳红线,弯弯的眉,弯弯的眼,毫无生气,空洞的双眸绝望无措。苏晚扶着桌子在战栗,顾锋寒亦扶着桌子在战栗。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回想起来,他简直为自己那时的疯狂感到后怕,所以在平安夜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让人无奈的误会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幸福降临在他身上。

平安夜的颂歌,仿若上天对他最后的垂怜。

世事往往这样阴差阳错,他相信她的时候她在犹豫,等她终于对他倾心以待的时候他又在怀疑,他以为一切的坎坷终将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一早为自己所作的茧缚住。

“你是很么时候给她看这些的?”顾锋寒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无力,仿若从地底飘来。

“昨天中午。”

啪的一声,手中的遥控器掉在地上。

难怪她头一次那样主动,眼眸里却有着那样不相符的凄凉。明明是野火燎原的欲望在燃烧沸腾,他却清晰地察觉到重重压抑下的悲伤绝望。那时他只以为她是乐极生悲,以为她和他一样,在梦里发生过许多回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时,甚至有一丝不敢确定和难以置信。他是如此,于是他以为她也是如此。

原来她不是不敢确定,也不是难以置信,而是… 是对他绝望了罢?

“上白,上白,上白… 我再叫你最后一回上白好不好?”

她唤他的名,夹着细碎的呻吟,一声一声的上白,此刻回想起来竟如淬着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地扎在他的心尖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这样的纠缠缱绻,而她的心思,想必是最后一次的绝望了断吧?

冰冷入骨的痛,寒彻心扉。

顾锋寒跳起来往外跑,死命地摁着电梯的按钮,等待电梯上来的那几秒钟简直有千年万年那样久远。他不停地拍着电梯的按钮,一边强自压抑心中的惊惶,朝着电话另一端的人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现在要立刻见到苏晚,立刻!”

Chapter 38

黄色的兰博基尼一路呼啸而过,时速盘上的指针飞速上升,路旁的梧桐飞一般地往后退。孟涵一路跟着顾锋寒不停地劝道:” Francis ,晚晚不会有事的,这事情目前难办了-点而已,风头稍微一过就好办了… ”

顾锋寒一句也听不进去,孟涵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眼前晃动的只有苏晚晚绝望的眼神,终于压住了他紧摸在方向盘上的手厉声道:” Francis ,你冷静一点!”

车子嗞的一声停下来,顾锋寒转过身,望着孟涵的眼神里有些骇人。孟涵连忙安慰道:“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们想办法把事情拖一拖,事情还是可以解决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探一探,这事情怎么就闹到警察局去了…”

“我知道。”顾锋寒垂着眸,低语了一句。

孟涵颇有不解:“你知道?”知道这事情容易结局,还是知道到良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件事?

她忽地明白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去以眼神询问坐在后面的柳子衡。柳子衡神情尴尬地点点头,孟涵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骇地看着顾锋寒。“你居然…”她完全不敢相信,顾锋寒居然会怀疑苏晚变心?他居然会以为…

孟涵脸上一白,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充当这种角色,她亦曾在有意无意之间,加深了顾锋寒对苏晚的误解。众口砾金,积毁销骨,也只有她这样认得两个人这么多年,知之甚深,才会晓得这两个人其实都是这样的一根筋,死心眼。

“晚晚没和你说明白过么?”孟涵不甘心地问道。顾锋寒嘴唇张了张,终究是没有说话。

苏晚不是没有解释,如果她的解释来得早一点,或者不在那个时候,那个方菲尽遭遇最大危机的时候,或许… 然而苏晚和他都是这样的傻子,一如他五年前不肯和她解释孟涵的事情一样,他们都如此固执,固执地以为对方是了解自己的,固执地以为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肺腑传书又何须用笔墨?

如果五年前他多理解一点她的恐惧,如果五年后他肯多一点对她的信任… 顾锋寒微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孟涵几秒钟,似乎在最后权衡她的可信度。孟涵的个性他也算清楚了,为了向上爬绝对可以做到六亲不认,什么时候都能认清形势站对边。以目前孟涵的实力,还不至于能另立门户和他作对一况且还有那张光盘为证… 他甚至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警察局对苏晚的拘留,纯粹出于她的自愿了。

他转头向柳子衡道:“警察局那边你多打点一下,尽可能快点联系上千帆,他在市政府那边好说话,要快点想办法把这件事快点解决了。”

他现在最不敢想象的是,苏晚现在会如何看他。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念头都在顾锋寒脑海里翻江倒海地纠缠,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还有昨天凌千帆的电话,苏晚的病说是五年前己经手术成功了,可是…可是她受得住这一次的变故吗?

到了警察局顾锋寒才稍微静下心来,几个电话拨出去,马上就得到答复,要探视是可以的,不过嫌疑人目前正在和律师会面,所以需要稍等片刻。

律师?

他陡然沉不住气地站起来,方非尽,对,一定是方非尽!这消息传得快,他知道的时候方非尽必然也知道了,方非尽在婺城呆了五年,总攒下些人脉关系,要探视一下苏晚向来并不是难事。他摸着硬木沙发椅的扶手,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方非尽?” 警察局派来陪同的年轻警察愣了下下东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在可回答的范围之列。顾锋寒咕哝了一声,忍不住在心底咒骂起来方非尽来…都是他一手搞出的好事!这最紧要的关头他又跑出来做什么?

不多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顾锋寒正在门口附近,急不可耐地探出头张望,不料竟见到方非尽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方非尽看见他时皱了皱眉,似乎看见了什么及肮脏的东西,眉心夹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憎恶,迟疑片刻后朝身边的中年男子叮嘱了几句,朝顾锋寒走过来。

“顾总,又见面了。”

不等顾锋寒搭理,他又冷笑着问了一句:“看来顾总完全忘记了我昨天说过些什么?”

顾锋寒霎时呆住,旋即回应道:“我犯不犯错,和你有没有机会,是两码事。”

方非尽睑上泛起一丝冷笑,丝毫不顾忌眼下顾锋寒还是他家的救命稻草,以极鄙薄的口气嘲讽道:“今天到警察局来验收成果的么?不知道顾总对现在的局面是否满意?”

顾锋寒眯着眼,墨色的眼眸寒光涌动,方非尽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欢欣让他觉得极其碍眼,口上忍不住尖刻起来:“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方大少爷以为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吗?”

在这隐含的要挟面前,方非尽却是毫不退却。他脸上漾着极自信的笑容,似乎是刚刚把某种神往已久的宝物抓到手,一张脸笑得如花儿在春风里绽放:“老实说,我很感谢顾总,因为你的冷血让我收获了很多。不过很可惜,我想象顾总这样一个根本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快乐。”

顾锋寒的手刚刚拽起方非尽的衣领,便被孟涵冲上来拉住:“ Francis ,冷静一点,这里是警察局!”

顾锋寒激励忍着把眼前这张脸打的不能见人的冲动,颓然地放下手去。他一颗心突突地跳起来,不可遏止地嫉恨眼前这个男人,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志得意满?苏晚爱的是我,从来都是我,一直都是我!他收拾好心情,如孔雀一般从方非尽身畔扬长而去。在银河高层不断地电话关照和方非尽亲自出面后,苏晚在警察局的待遇在短短数个小时内得到了飞速的改善。顾锋寒走进会客室的时候,甚至看到她在悠然自得的喝茶。

苏晚抬起头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细细品味馥郁茶香,只是那双捂着热茶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无论如何也掩饰不过去。

“晚晚,对不起。”

顾锋寒艰难地挤出一句道歉,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诉说,此刻却无从开始。苏晚讶异地抬起头,一脸的茫然不解,旋即又敛起所有的疑惑,用清冷漠然的冷笑拉开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你来了。”

顾锋寒尴尬地看着她,侧头看看那名年轻的警员就在不远处一丝不苟地监视二人的“会晤,”。顾锋寒隔着桌子想去拉拉苏玩的手,她却浑身不自觉地戒备起来,想往回缩又拧不过他的手劲,忽然用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往他身上扔过去,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顾锋寒已经之间她已挣开了他,歇斯底里地朝他叫道:“滚!”

年轻警员冲上来按住苏晚,主怕她有进一步过激的行为,一面不断地劝顾锋寒:“顾总,这样会影响苏小姐的情绪,请你赶快回去吧!”

“晚晚… ”顾锋寒绝望地看着她,所有的解释一瞬间变得软弱无力。他艰难地举起左手,指着小指上她退还给他的戒指,千言万语只化作苦涩的一句:“等你出来,我们结婚好不好?”

苏晚眼含讥讽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已经没有任何再值得你利用的地方了,顾总请回吧。今天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银河和凌厉旗下的公司今天股价会大跌,再过几个小时,道琼斯和纳斯达克都要开盘,感谢顾总在这样百忙的时刻,还又抽出时间来看望我这样一颗己经没有价值的棋子:”

顾锋寒灰败着脸,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他无力地望着她,绝望,哀坳,歉疚种种情绪在他心底翻涌,他怔忡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不是…”

然而说了一半他又顿住了,我不是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明明这一切确实是他精心策划的。他顿了半晌又说:“我不会利用这次事件回购任何银河和凌厉的股份,虽然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之前我误会你… 我愿意接受你加诸与我身上的一切惩罚,只要你别离开我。”

苏晚整张脸上都蒙着一层迷迷茫茫让他看不懂的悲狂,顾锋寒不顾年轻警员的阻拦想要解释,恨不得把心从胸腔里掏出来让她看个分明才好,然而她转过脸对年轻警员说:“我累了,不想再见访客了。”

顾锋寒无力地望着她的背景渐渐远去,没有回过一次头,倔强单薄的背影穿过长长地走廊,拐了一个弯,然后再也不见。他扶着墙撑着自己几欲倒下去的身子,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自己,压得他无法呼吸,甚至连心脏也要停止跳动。

柳子衡正在讲电话,神情凝重,走过来向他汇报:“寒少,联系到了凌少,他正在想办法疏通关系。经济犯罪科的人己经走了,能够抹掉的记录己经抹掉了,所以他们也没查出什么来。受到收购丑闻的影响,今天下挫的不止银河和凌厉旗下的企业,还有方圆实业旗下的相关子公司,不知道是不是要按照既定计划狙击方圆实业?”

顾锋寒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仿沸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今天收盘之前… ”

柳子衡有些犹豫地答道:“今天收盘之前内地A股市场和香港日股市场我们回收的股份,己经足以让寒少和凌少手上持有的股份占到银河和凌厉全部股份的51%以上。看来是这次全球经济危机所造成的恐慌过大,导致各大机构和一些小股东害怕继续跌下去连接盘的人都没有,所以今天恐慌性的大量抛货。预计美股市场开盘后抛售股份的人将会更多,我们和凌少手下所持有的现金可以保证我们今天继续回购将近三个百分点的股份… ”

顾锋寒只觉得心被重重地锤了一下,这下子什么都完了,最后一样能为他证明的砝码也没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命令,下面的人已经超质超量地完成了任务…显然谁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立场都没有理由放过这样一次绝佳的机会。长长地走廊上静悄悄的,柳子衡轻声问到:“寒少,寒少?”

柳子衡叫了两声顾锋寒也没应,转头求救般的看看孟涵,他蒙着手机用口型示意孟涵,今天顾锋寒原来是要全力回购集团旗下各个公司的股份…孟涵本就是精明的人,柳子衡说三分她便己融会贯通,略一思索后便向顾锋寒道:“美股市场的回购计划照旧,狙击方圆实业的计划暂停,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顾锋寒神情麻木,怔忡许久后才嗯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

孟涵把她刚才的想法重复了一遍。

果然顾锋寒没有反对,茫然地点点头之后说了一声谢谢,柳子衡照着方才孟涵说的下了指示,孟涵在一旁泛起无奈的苦笑一为什么明明作为曾经第三者角色的她,现在竟然担负起帮顾锋寒挽回苏晚的重任?

回程时顾锋寒疲惫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柳子衡和孟涵都一句也不敢吭声,寂静得有些怕人,他闭着眼睛伸手去拨开汽车电台的开关,男女主持人正在一惊一乍地播报财经新闻,听在他耳里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控诉,柳子衡看他脸色不对,马上连忙调了另一个频率。

“走进这一出戏,回头没了期,慈祥嘴脸手执兵器,无十秒预备就让我衣冠楚楚,用我心去做戏,攻陷全世界,突然很想对你讲一声对不起遗忘自己,成全自己,受过伤懂得怎戒备,甜蜜储起,仇恨至死,哪个猜心者不卑鄙但我无从逃避,机关算尽,发现唯有你,我舍不得,我也输不起,在我得到整个宇宙突然怀念你… ”

唱了十几年才终于站到流行歌坛第一线的粤语歌手,反复吟唱着最后那一句,在我得到整个宇宙突然怀念你。

Chapter 39

第二天贝菲联系上方非尽,准备一起到警察局探视苏晚。苏晚的状态己经比头一天好了许多,见到方非尽的时候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朝贝菲笑笑:“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贝菲撅着嘴抱怨道:“我不会请假呀,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

苏晚打点起精神笑道:“我也没多少功夫担心你,凌千帆那种… ”她把“花花公子”四个字又咽下去,现在自己的事情都闹得一团糟,还怎么去劝导别人呢?贝菲却满不在乎道:“那种什么呀,我不把他卖到火坑出卖色相就不错了,他还能骗到我?”

贝菲永远都是这样一幅口没遮拦彪悍嚣张的样子,方非尽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等贝菲叽叽呱呱完了,方非尽才朝苏晚温和的笑笑,安慰道:“我找人打听过了,顾锋寒己经撤掉了所有原来捏造出的证据,明天早上警察局就应该可以释放你了,我明天会来接你的,还有… 我姐姐回家了,我们一家人… 都很欢迎你成为我们方家新的一员。”

他字斟句酌说的小心翼翼,贝菲在一旁大惊小怪道:“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新的一员?难道…”她瞪着眼猜在苏晚和方非尽之间瞟来瞟去。方非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菲,你是除了我们家人之外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我和苏晚准备等这件事情一解决就结婚,如果你表现良好,保证不出乱子的话我可以考虑请你来当伴娘。”

贝菲正准备尖叫,看到门口守着的警卫又压低声音惊呼道:“天啊,方大少,我一直以为你会抗战八年的!没想到一个五年计划你就实现广大人民群众对你的期望了!”

方非尽差点被贝菲这样一句话堵得七窍生烟,翻了两个白眼之后低骂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却见苏晚一脸歉疚地看着他。贝菲识相地笑道:“我不妨碍你们诉衷情啦,我去隔壁找警察哥哥讨口水喝!”

看着贝菲蹦碳跳跳地跑出去,苏晚移回视线,满眼内疚和歉意:“非尽,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如果没有你… 我想我真的… 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

方非尽伸手握住她笑道:“我能做你的救生圈,己经感到很荣幸了。”

苏晚低着头苦笑道:“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以为他只是恨我,我以为他只是不相信我,我以为他只是误会我和你… 我昨天早上来的时候只是伤心,伤心他居然不相信我。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硬咽起来,低着头咬着手背,努力地想要忍住眼泪。“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如果他只是不相信我,只是误会我,我都可以… 我都可以找到理由来原谅他。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样冷酷无情?为什么他都和孟涵养了孩子了,还脸不红心不跳地骗我,骗我说他一直在想着我,骗我说他一直都爱我?”苏晚抬起头来,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如瓷的面孔缓缓流下来,她拉着方非尽的手,双眸死寂绝望,硬咽着问道:“你说是不是我死了他才甘心… ”

方非尽捧着她的脸,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一连声地恐吓道:“你乱说什么呢?苏晚,你这条命是我五年前救回来的,你这条命是我的你知不知道?不许说这种傻话,我要你活着,谁也不能让你去死!谁也不行,包括你自己!”

苏晚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整个人几近崩溃地喃喃自语,方非尽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劝住她。看守的警察见苏晚情绪波动过大,又进来阻止方非尽的探视:方非尽劝得苏晚稍稍冷静下来才稍微放下心来,不停地拜托看守的警察多多照顾苏晚,一直到警察都烦不胜烦了他才告了辞出来。

贝菲见他出来连忙奔上来问道:“方大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怎么…怎么晚晚姐突然就被抓起来了,然后你们俩又要结婚了?搞得好像我才眨眼的功夫,天地星云都掉了个儿?”

方非尽摇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

贝菲撇撇嘴道:“一言难尽,那你就分几句话说嘛!”

方非尽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顾锋寒,也就是现在银河和凌厉双料CEO 的那位,是你晚晚姐以前的男朋友。”

他长话短说:“总之这个事情很复杂,简单了说就是顾锋寒那个变态收购了方圆天地之后,利用交接和帮你晚晚姐办理离职的机会,伪造了账目上的来往数据,诬陷你晚晚姐利用并购案收取两方公司的回扣。然后利用很多在国外的账户资金,在心湖苑买了一套房送给你晚晚姐,并且把这些资金的流动伪造得很像洗黑钱的流程。”

贝菲诧异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他这么折腾想干嘛呀?” 方非尽不屑地嗤了一声,颇带鄙夷地说:“顾锋寒什么人,金融巨鳄,天之骄子!那脑部神经运转得跟咱们区别可大了!”

他损了两句之后又给贝菲解释:“说的太复杂了你也不懂,我就给你这么说吧一顾锋寒一直想成为银河和凌厉的绝对大股东,但是这几年他和凌师兄在银河和凌厉的股份加起来都稳定在49 % ,难以突破,所以有些决策在董事会上经常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那些老股东。银河和凌厉的经营状况一直非常稳定,正常情况下顾锋寒无法买进大量的股份来获取绝对主动,所以今年年初顾锋寒就通过降价售楼,小规模撤回北美市场的投资等一系列的手段,囤积了一大笔现金在手上。然后他精心计划了从收购方圆实业开始的一套连环计,整个计划最高潮的部分就在制造现在传的甚嚣尘上的这起经济丑闻,同时利用经济危机时期机构和股东的恐慌心理,造成股价的大幅下挫,趁机回购股份,使他和凌师兄在银河,凌厉的股份占到绝大多数,明白没有?”

贝菲听得张口结舌又云里雾里的,半晌后才低声叽咕:“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照你这么说是顾锋寒一手策划把晚晚姐弄进监狱的,可是昨天我听他们讲电话,好像他挺急着让凌千帆回去把晚晚姐给救出来呢!”

方非尽鄙夷地瞅着贝菲:“谁知道他又想玩什么花样?我猜他八成是因为最高潮的环节没有自己亲自实施,所以心里不爽,想另外找个花样再来整你晚晚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