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她口鼻间的呼吸也没有之前少女般的甜香,反而多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

仿佛,陈腐死尸的气息……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劲儿也越来越大,刀尖离小木匠的心口,已经近在咫尺。

小木匠死死握住那女人的手腕,然后盯着面前这张怨毒的脸,缓声说道:“你刚才,还想附我的身?”

身穿红夹袄子的小女孩,在小木匠小的时候时常出现,而越是长大,出现得越少,后来每一次的出现,都代表着小木匠的周围,有着邪性的事情出现,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刘家新宅工地瞧见那红夹袄子女孩的缘故。

苏慈文的脸色几经变幻,甚至有点儿扭曲了。

她冲着小木匠桀桀笑道:“小东西,你真觉得,凭你这本事,能奈何得了我么?”

听到对方说话,小木匠心中一紧,不过随即又放松了一些。

这话语,并非苏慈文的声音,而是一种十分粗粝、阴森和中性的声线,让人听了,都忍不住生出鸡皮疙瘩的那种。

果然不出他所料,藏在苏慈文身体里的那家伙,对他还是十分忌惮。

正因如此,才使得它在没办法对小木匠附身之后,立刻就动了杀念,想要将他给直接刺杀去。

他之前的时候,曾经有过许多想法,但没想到,那家伙这般不沉着,居然直接就现身了。

这就好办了。

他并不急着将“苏慈文”制服,而是试图与它沟通:“不是,我先前与苏小姐达成协议了,我就是走个过场,并不会打扰你们的好事,你又何必视我为眼中钉呢?”

苏慈文冷冷说道:“少在这里糊弄我,你倘若是想与我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又何必连睡觉的时候,还掐着金光咒诀,护翼周身呢?”

小木匠笑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我也习惯了——我总不能把头伸出来,让你啃吧?”

苏慈文直勾勾地盯着他:“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告诉你,你胆敢坏了我的好事,我就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我继续找我的十三姨太,而你呢,你拿什么去给苏三交代呢?”

听到这威胁的话语,小木匠却忍不住笑了:“不是说三世情缘么,怎么还有个十三姨太?”

苏慈文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好好想清楚了。”

说罢,她的身子一松,却是直接瘫软在了小木匠怀里去。

小木匠刚才与之角力,精神高度紧绷,结果一下子温香满怀,反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好在顾白果看不下去了,跑过来,帮着他将人给扶上了卧室的大床去。

折腾一番,小木匠额头的汗都出来了,经过这么一闹,他反而睡不着了,回到沙发前,想起了什么,问关上卧室门、走出来的顾白果:“虎皮呢,没在里面?”

顾白果摇头,说没见到了,可能是出去抓老鼠了吧?

她走到小木匠的跟前,有些严肃地说道:“你怎么接了这么一活儿啊,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蛮干也不是,那大傻妞还上过洋学堂呢,一点儿脑子都不长,给肚子里面的那邪物弄得五迷三道的,一点也不配合,这怎么办?”

小木匠没想到这小姨子还懂得这么多,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这个呢?”

顾白果忍不住翘起鼻子,骄傲地说道:“那是,我大雪山一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独当一面?”

小木匠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好,你帮我出出主意,这事儿该怎么办?”

顾白果瞧见小木匠此刻居然“礼下于人,不耻下问”,顿时就得意了,开始卖弄起来:“这事儿我算是看明白了,用我老爹的话讲,那邪物跟苏姐姐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形成了共生体,至少对于苏姐姐来讲是这样的;但凡想要破邪,就绕不开那家伙,不然它直接鱼死网破,弄死苏姐姐,啥也白扯了——苏三爷去找的那些人,并非都是无能之辈,只不过人家看穿了这事儿,太过于麻烦棘手,所以才会推脱,偏偏你啥也不懂,把这事应承下来了……”

小木匠瞧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便问:“直接讲方法。”

顾白果得意洋洋地竖起三根手指来:“吾有上中下三策。”

小木匠催促:“讲。”

“第一个是下策,那就是你全程陪护,然后与它达成协议,让它务必保留苏姐姐一条性命,否则等它与那瘤子神形合一后,痛下杀手,两命一同报销。”

“果然是下策,不但费时费力,而且那家伙狡猾无比,若是找了空子,逃脱我的监管,一切白费。”

“那就用中策,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西川之地有高人,我便认识几个,最近的便是锦官城的活珠子董七喜,他是我雪山一脉的前辈,估计能对付此事;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在司令府里,深居简出,即便是拉上我的面子,也未必能够碰得到。”

“对,而且这事儿若是让那邪物知晓,恐怕我们到不了锦官城。”

“我还有一上策……”

顾白果说到这里,声量变小,在小木匠耳边低语几句,小木匠听了,忍不住拍手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小姑娘很惊讶,说你也这么想?

小木匠洒然一笑:“不但这么想,事实上,我已经想好了大概的计划,只是某些细节上的问题还待打磨;不过现在不同了,有了你的配合,事情就好办了。”

顾白果不去问计划是什么,而是跟小木匠聊起了酬劳来。

小木匠很郁闷,说不过是点儿小事,如何要报酬?顾白果却不干,甚至还出言威胁,小木匠无奈,只有亮出底牌:“事成之后,酬劳分你两成。”

顾白果伸出一只肉嘟嘟的手掌,果断还价:“五成!”

小木匠瞪着双眼,说不行,你不干就拉倒。

顾白果气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你个小气鬼,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呢?”

小木匠理所当然地说道:“娶你姐不需要彩礼么?”

这话儿让顾白果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伸手过来,与小木匠击掌为誓:“行,我姐的也就是我的,两成就两成吧。”

两个精明的“生意人”谈妥,小木匠与她耳语几句,然后各自回返睡去。

次日清晨,小木匠早早起来,洗漱过后,盘腿在沙发上行气周天,五圈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听到卧室里面有动静。

过了没多久,苏慈文走出来了。

此刻的她头发蓬松,揉着眼睛问小木匠:“怎么果果看我怪怪的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果?

这两人睡了一晚上,感情变得这么好了么?

这会儿的苏慈文才是正常状态,小木匠也不隐瞒,将昨夜之事说起,苏慈文听了,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站在了那邪物的一方,说道:“我就说嘛,他很骄傲的,让你别惹他……”

小木匠耸了耸肩膀,说昨天谈好了,我可不想再管这事儿,做做样子罢了。

苏慈文放了心,说今天干嘛呢?

小木匠说早上得去跟你父亲报备行程,中午我们出发,去城外。

苏慈文听到,很是惊讶,说啊,为什么啊?

第二十三章 林间野餐

苏慈文搞不明白了,问怎么还跑城外去了?

小木匠耸了耸肩膀,耐着性子跟苏慈文解释起来:“若是往日,咱们蹲在这酒店里,安安稳稳过活就行,但问题是现如今渝城动荡,各路妖魔鬼怪横行,您家那位身份敏感,真要撞到个啥,出了事,谁也没法担待……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它昨天走后,我琢磨了一下,准备跟它来个约定,也得去城外谈……”

苏慈文说什么约定?

小木匠当即将昨晚顾白果说的下策和盘托出,然后诚恳地说道:“你与您家那位夫妻情深,彼此信任,这个我理解,不过我拿了你父亲的钱,就得较这个真,算是给你的小命多重保障吧,先小人后君子,希望你能理解。”

苏慈文虽然给那邪物忽悠得五迷三道,但到底商人家庭出身,又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

她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两排贝齿来:“你这个考虑得挺周到的,我还想怎么处理你和他之间的事儿呢,这样一来,倒是两全其美。”

说服了苏慈文,大家也不再逗留,小木匠让苏慈文收拾点东西——不要那巨大的皮箱子,一两件换洗衣服就成。

毕竟不会在野外待太久。

然而苏慈文一番收拾,最终弄了一个大包袱来。

小木匠有些无奈,不过不想在这种细节上面与苏慈文多做争执,只有忍了。

这包袱,自然得小木匠来背,而那房间是苏家的长期包间,也没有退,三人收拾东西,下楼吃了早餐,随后离开。

不过小木匠离开时,瞧见餐厅里角落坐着一人,很像是那天去工地的冈格罗先生。

只是时间紧迫,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倒也没有过去打招呼。

出了酒店,小木匠按照约定,带着苏慈文和拖油瓶顾白果,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在顾白果怀里瑟瑟发抖的虎皮肥猫,去拜见了苏三爷,报备行程。

苏三爷对去城外的决定也有些疑惑,毕竟在城里的话,不管如何,都好掌控一些。

若是跑到外面去,真要出什么事儿,救都来不及救。

小木匠用来糊弄苏慈文的理由,自然不可能拿来说服苏三爷。

好在他感应到了“炁”,步入了行当,当下也是施展了几手“镇压黔灵刀法”的杀招,表明自己有保护苏慈文的能力。

苏三爷虽是湖州巨商,但常年经商,行走江湖,却练就了不错的眼力,觉得小木匠当真一身好本事;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请重金聘用的保镖瞧了,得到了确定的答复之后,方才点头同意。

从苏三爷那儿出来已是中午,小木匠马不停蹄过了江,去王档头那儿拿了装行李的木箱子。

王档头这回对小木匠那叫一个巴结,恨不得跪下叫爹了,还热情留了饭。

小木匠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想起顾白果的饭量,最终还是半推半就留了下来。

结果这一顿饭吃下来,饭馆阿姨连着蒸了三笼米饭都光了,后来没法子,去隔壁借了一笼饭,又弄了些苞谷、洋芋之类的杂粮,这才将那小姑奶奶填得半饱。

王档头付完账,就没有那么热情了,绝口不提让小木匠留下来的话语。

他大概是害怕小木匠留下来,顺带着顾白果这拖油瓶也跟着,照这饭量,说不定能够吃垮他。

这年节,谁都是混点生活,还真的扛不住这么折腾啊……

小木匠将苏慈文的行李塞进木箱子里,一个人背着,带着两个妹子一只猫,朝着城外走去。

走出了老远,小木匠瞧着不断打饱嗝的顾白果,忍不住说道:“知道你是长身体的年纪,但也不要哈(傻)吃哈胀啊?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顾白果怕小木匠误会自己太能吃,然后把自己给丢了,赶忙解释道:“我这人,长得跟别人天生不一样——别人只有一个胃,我却有五个,所以才会这样;不过这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吃了一顿,可以顶十来天呢。”

苏慈文很是惊讶,说真的?

她从小上的是教会学校,崇尚的是科学,虽然对神神秘秘的事情也能理解,但太过于古怪的事情,还是能保持一定的判断。

要说人的心脏偶尔也会长在右边,这个是有先例的,但人有五个胃,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人可不是牛。

顾白果点头说是,小木匠却笑了,说道:“一顿能顶十几天?那你昨天不还是吃了那么多?加今天早上,还有王麻子那儿,算几顿了?”

顾白果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我不是怕后面没时间吃饭么?先储备点儿。”

几人出了城,小木匠却并不停留,继续往前走,苏慈文虽说是新派女性,不是那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但体力到底还是有限,忍不住停下来抱怨,说到底要去哪儿啊,脚都快走起泡了。

小木匠拍了拍背上的大木箱,说东西都在我这儿压着呢,我可没有说什么。

随后又指着旁边蹦蹦跳跳的顾白果,说她比你小快十岁呢,也没事啊。

苏慈文苦着脸说道:“你们都是行走江湖的高人,飞来飞去的都不算稀奇,我一介小女子,能跟你们比么?”

小木匠不太喜欢苏慈文的娇气,说道:“一样是娘生爹养,有啥不一样?”

苏慈文给嘲讽到,小姐脾气终于来了,跺着脚,说我不走了……

两个大人争吵着,最应该被照顾的小女孩儿顾白果倒是站了出来,她放开了虎皮肥猫,不管那小畜生撒丫子地跑开,过来打圆场。

她先是站在苏慈文的立场上数落了小木匠几句,随后又回过头来,对苏慈文说道:“苏姐姐,他也是怕撞到那些来渝城的江湖高人,所以才离得远一些的……”

说罢,她又摸出了两块黑色的狗皮膏药来,给苏慈文贴上,又帮着揉了揉。

到底是出医家的大雪山一脉,顾白果一番折腾下来,原本疲惫不已的苏慈文终于又生出了几分气力来,休息了一会儿,又跟着上路了。

小木匠带着她们出了城,就不断地往山里的林子钻。

这上山下坡的,爬上爬下,非常耗费体力,也难怪苏慈文会抱怨,不过小木匠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走着,只是会时不时驻足停顿。

这停顿,倒不是要给苏慈文歇息的时间,而是在观察山势,寻望风水。

他师承“鬼斧大匠”,学了一身建房的本事,而古代建房起地基之类的,最讲究的,就是风水之法,所以他对于观山望水这行当,倒也不陌生。

如此走走停停,差不多到了傍晚时分,小木匠终于在一处小山坳处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山坳边儿上的一条小溪说道:“今天就在这儿露营吧。”

顾白果对露宿野外这事儿习以为常,但苏慈文却很难接受,要知道渝城这块儿地处西南,天气湿润,夜里阴冷,而且草木茂盛,蛇虫鼠蚁颇多,白天行走都已经胆战心惊了,更何况晚上住在这儿呢?

她极力反对,甚至发了脾气,结果小木匠却只撂下了一句话:“你若想跟它长长久久,就忍忍吧。”

说完他就放下木箱离开,说去林子里弄点吃的。

苏慈文都要被小木匠的态度弄哭了——她苏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好在旁边有顾白果这个“懂事”的小女孩劝着,一边安慰她,一边还去四处捡柴火,而且虎皮肥猫这家伙还不断给她逗闷子,总算让苏慈文从委屈中走了出来。

随后她瞧见顾白果一个小女孩忙前忙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主动上前帮忙。

一番忙碌,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终于在小溪边升起了篝火,但小木匠却还是没有回来,苏慈文从最开始的生气,变成了担忧。

她忍不住问顾白果,说那家伙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啊,要不要去林子里瞧一瞧?

顾白果倒是很放心,说他呀,就算是来一头猛虎,都奈何不了他呢。

说罢,她从怀里摸出了一瓶药粉,在周围撒了起来,苏慈文问是什么,顾白果说是防虫粉,今天既然要在这里露宿了,就撒上一些,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有蛇过来。

苏慈文最怕蛇了,听了一阵鸡皮疙瘩泛起,顾白果则安慰她,说没事的,有我在呢。

苏慈文瞧见顾白果虽然年纪比她小,但却颇有担当,说话办事,跟大姐大一样,忍不住与她交流起来。

两人坐在篝火旁,一边聊天,一边烤火,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方才回来。

不过他不是空着手来的,不但采了一堆能吃的野菜蘑菇,还拖了一头看上去像傻狍子的小兽。

苏慈文这会儿已经忘记了对小木匠的恼怒,主动迎了上去。

小木匠与她们简单打了招呼,然后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从木箱子里取来了一个小铁罐子和厨具,把野菜递给顾白果,指导她带着苏慈文清洗和处理,然后对着那狍子一顿处理,分了大骨和肉来炖,又弄了肉块,用调味料腌制,随后用枝条串起……

除此之外,他还剩下了半副生狍子肉。

一番忙碌之后,接近深夜,一锅香喷喷的蘑菇野菜肉骨汤,和几十根烤肉串儿出炉了,顾白果发挥了吃货本色,大快朵颐,就连一开始有些嫌弃的苏慈文,在尝过味道之后,都停不下来。

小木匠分了些给虎皮肥猫,自己吃了一些,感觉天时差不多之后,突然对苏慈文说道:“差不多了,咱们谈谈吧?”

原本还小口小口喝汤的苏慈文浑身一震,随后抬起头来,阴恻恻地说道:“好。”

第二十四章 鲁班秘术藏身咒

黑夜降临,荒郊野岭,这样的地方苏慈文不喜欢,但住在她身体里的那邪物却相当喜爱,直接就掌控了苏小姐的身体,出现在了小木匠与顾白果的面前。

对于这事,小木匠和顾白果似乎都有了心理准备,并不会太过惊讶。

看着这个脖子青筋冒出、整个人宛如鬼魅一般的“苏小姐”,小木匠开口说道:“怎么样,这个地方,还喜欢么?”

那家伙缓缓站起身来,冷冷说道:“你倒是个知趣的家伙。”

小木匠指着旁边留出来的半扇生狍子肉说道:“瞧瞧这个,会不会对我更加有好感了?”

“苏小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说你不会在里面下药吧?

小木匠有点儿无语了:“你这也太谨慎了吧,我从刚才忙到现在,下没下药,苏小姐瞧得一清二楚……”

“苏小姐”听到,也是颇为得意:“也对,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说罢,它毫不客气地走到了那半扇生肉前,完全不顾形象地跪倒在地,然后双手抓着那半扇傻狍子,张开嘴巴,居然生啃起来。

那生肉里的鲜血和缝隙里白色的脂肪被“苏小姐”洁白贝齿给咬破,血汁飙射,生肉特有的腥臭之气一瞬间弥漫开来……

瞧见这等模样,旁边正在胡吃海喝的顾白果都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干呕,肚子里的酸水往嗓子眼儿冲去。

她看着恶心,但对于苏小姐体内的那邪物来说,这生肉,才是天底下最好的美食。

至于小木匠费尽心思搞出来的这些菜肴,它瞧都不瞧一眼,仿佛垃圾一般。

小木匠瞧见这位对着生肉大快朵颐的“苏小姐”,嘴角微微一翘。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

这会儿,他倒是放了一些心,不过却不敢表现出来,而是耐心地等着苏小姐将那半扇生肉全部都吞进了肚子里,等到它抓着那生生白骨意犹未尽地啃着,这才说道:“怎么样,诚意足够吧?”

那家伙笑了,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啊,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了……”

半扇生肉下肚,难得“苏小姐”的肚子一点儿都没有鼓起。

天知道那些生肉去了哪儿。

苏慈文天生喜洁,对于污秽之物,完全不沾,但此刻的她,却是满脸污血,黑色的血垢和白色的脂肪夹杂,还有生肉丝儿夹在牙缝里,完全就如同山林中的野人一般。

吃生肉,是苏慈文体内那邪物的喜好——事实上,几乎所有沾染邪祟、阴邪甚至恶灵之气的玩意儿,都喜欢吃生食。

对它们而言,对肉类进行再加工,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情形是如此的诡异,而小木匠却完全不在意,而是认真地对那家伙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么我提出的方案,你觉得如何?”

那家伙扔掉了手中的骨头棒子,盯着小木匠,好一会儿,它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

随后,它伸出满是污血的手,拍了拍小木匠的肩膀,颇为赞赏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知道你这么上路,我昨夜便不对你下狠手了。我完全同意,事实上,我与慈文也是有感情的,怎么舍得她受伤呢?我答应你,只要你帮着我应付慈文的父亲,让他不要再去折腾,请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我绝对不会伤害慈文的。”

说这话的时候,那家伙的脸上,流露出了款款深情来,再配合上它那邪异中性的语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郑重。

只不过,瞧她这一脸污血和恶臭,小木匠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但他却将这情绪都藏住了,伸手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击掌盟誓吧。”

小木匠伸出手来,那家伙认真打量了一下小木匠的手掌,方才伸出手来,与他击掌。

随后,它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然后说道:“行了,吃饱喝足,我先走了——小子,还是那句话,你若安安心心给我办事儿,咱们相安无事;你若是想要耍滑头,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说完这句话,那张青筋密布、肌肉僵硬的脸消退了,紧接着,苏慈文头一歪,直接倒在了草地上去。

小木匠及时上前,伸手将苏慈文柔软的身子给扶住,然后缓缓放倒了去。

随后,他走到了小溪边,嫌恶地将手给洗了,又擦了擦肩膀上的血污和油脂,而且嘴里还忍不住地骂了一句脏话。

顾白果吐了一滩苦水,脸色惨白,瞧见小木匠这样,忍不住幸灾乐祸,感觉一下子好了许多。

她没有听到小木匠骂了啥,走过来问:“你说什么呢?”

小木匠不想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跟前飚脏话,摇了摇头,说没啥。

顾白果瞧了一眼躺倒在草地的苏慈文,说道:“要不要叫醒她?”

小木匠摇头说道:“那家伙出来一次,能消耗她大半的精力,这个时候叫也叫不醒的,还不如让她睡到天亮去吧。”

顾白果有些不忍:“让她就这样睡么?不帮着擦擦血?”

小木匠一本正经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你帮她弄吧。”

顾白果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你这是非法剥削童工。”

小木匠惊愕:“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话语?”

顾白果说道:“我之前碰到一个姓刘的眼镜哥儿,他跟我说的,我觉得挺有道理——不说这个,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正经,这活儿是你接的,你负责到底。”

小木匠却扁嘴说道:“那就这样呗,苏小姐不是对她的情郎爱得死去活来么?就让她先适应适应。”

他乘着这溪水,将上衣脱下,把衣服给洗了,又擦了身子,换了身衣服,这才自在些,而顾白果虽然拒绝了帮忙清理苏慈文,但并没有闲着,小丫头忙前忙后,把剩下的吃食整理好,还把锅子给刷了,放回了小木匠的木箱里来。

小木匠洗过之后,感觉自在了些,左右打量,问道:“嘿,那头肥猫呢,又跑哪儿去了?”

顾白果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忙前忙后,抽空说道:“不知道啊,刚才还给我抱着呢,一撒手,就往林子后面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