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了傍晚,两人一猫起床洗漱之后,来到了一楼的餐厅,一边西式,一边中式。

华灯初上,苏慈文带着小木匠和虎皮肥猫开了洋荤,吃起了煎牛排、奶油蘑菇汤和面包,小木匠一身本事,却没办法对付那刀和叉。

他听苏慈文给他讲解西餐礼仪,正是一头懵的时候,突然间大腿给人抱住了。

小木匠低下头去,瞧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冲着他笑。

然后,小女孩叫道:“爸爸,爸爸……”

第二十章 天上掉下个小姨子

小木匠哪里见过这么一出,瞧见这双眸黑黝黝,长相还挺可爱的小女孩儿,心想着我单身十六七年的处男,怎么凭空多出这么大的一女儿来?

他很是无奈,而这个时候,又来了两人,穿着服务员的装束,很是洋派地对着小木匠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疏忽,打扰到您用餐了,我们这就把她给带走……”

小女孩儿虽然抱着小木匠叫“爸爸”,但瞧她这模样,大概六七岁、七八岁的样子,而小木匠即便打扮老成,也绝对不满二十。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女”关系。

小木匠正抓着一根面包在啃,人还在发着愣,那小女孩却是被服务员给掰开了手,然后往外面拖去,这时她突然间大声叫道:“不,不,我叫错了,不是爸爸,是姐夫——姐夫,姐夫,你真的狠心,不管我了么?”

她面带悲容,眼眶之中却是噙着泪,看上去仿佛受了无尽委屈。

但小木匠却终究还是无动于衷。

他跟着鲁大混迹西南,见识过太多的套路,像这样胡乱认亲戚的,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

习惯了。

然而眼看着那小女孩儿被拉出门去的时候,她突然又喊道:“甘十三你个挨千刀的,我真是你小姨子,我大伯叫做顾西城,我姐叫顾蝉衣,我叫顾白果,我可是听说了你在这儿,特地过来找你的,你居然敢让人把我给撵出去,回头我一定要告诉我姐,说你欺负我……”

听到这儿,小木匠站起来喊道:“慢着。”

那两个服务员对于住店的顾客还是十分尊重的,毕竟花钱的都是大爷,所以停下了脚步,而小木匠走了过去,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带着小圆帽、满身肌肉的服务员欠了欠身,说道:“这小屁孩子在外面点了一大桌子菜,胡吃海塞,一开始我们的人不肯,毕竟没大人管着,没想到她甩出了一堆大洋来,就做了——好家伙,她个子不大,胃口就跟饭桶一样,全部吃完了,还嫌不饱,结果等一结钱,发现她刚才使了障眼法,哪里有什么大洋,分明就是一堆破石子……”

小木匠懂了,说哦,吃白食的?

小圆帽很是激愤:“哪里是吃白食啊,她那张狂劲儿,分明就是霸王餐,还想跑呢,被我们拦住,又说瞧见熟人了——先生,您认识她么?”

小木匠摸了摸脸,认真地打量起了这小女孩儿来。

这是一个长相十分讨好的女孩儿,大眼睛小嘴唇,皮肤细嫩白皙,活脱脱的一小美人胚子,可以想象她长大了,就算不是红颜祸水,也肯定能是一青楼头牌……啊,呸呸呸,总之底子不错,穿着一套青色夹衫,梳着小辫儿,瞧这打扮,这灵气儿,绝非寻常的市井或者农家小孩。

他问那女孩儿,说我应该认识你么?

小女孩儿一点儿也不怕人,很是自来熟地招呼道:“你以前不认识我,但咱们一来生二来熟,你想要娶我姐,肯定得我同意不是?”

小木匠问:“你说你叫顾白果?”

小女孩点头:“如假包换。”

“你说你姐叫做顾蝉衣,你大伯,叫做顾西城?”

“对呀。”

“顾是顾头不顾腚的顾,西城是东西南北的那个城?”

“你才顾头不顾腚呢……不过,就是那个顾。”

“大雪山的顾西城?”

“对!”

“怎么证明呢?”

啪!

小女孩左扭右扭,居然从两个汉子的束缚中挣脱出,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鸡黄石令牌来,扔给了小木匠:“这是雪山令,每个大雪山出外行医的人,都会带着的,自己看。”

小木匠伸手接住,认真打量——这是一块磨得很圆润的扁圆形石牌,正面雕了一朵雪莲花,而背面则刻了三个大字。

大雪山。

大字下面还有落款:顾南亭。

小木匠指着这三个字,说道:“这不是你的名字啊?”

小女孩一脸不屑:“那是我死鬼老爹的,他死了,牌子就留给我了——这回信了吧?”

听那个自称顾白果的小女孩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小木匠犹豫了一下,对旁边两人说道:“她的账,算在我这里吧。”

那两个服务员一听,顿时就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即便是抓住这小女孩,也掏不出钱来。

现在有人帮着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两人赶忙拱手道谢,然后离开。

小木匠将小女孩儿顾白果领了回来,给苏慈文介绍道:“这大约是一故人的小孩儿,叫做顾白果。”

接着,他给顾白果介绍:“这位是湖州会馆的苏慈文苏小姐,叫苏姐姐。”

顾白果一脸狐疑地看着苏慈文,忍不住说道:“姐夫,你敢背着我姐乱找狐狸精,信不信我回头跟我大伯说去?”

小木匠瞪了她一眼,说你别乱说,苏小姐是我的雇主。再说了,你自己的来历都说不清楚呢,轮不着你来操这门子心。

苏慈文全程瞧了个大概,但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她瞧见这小女孩儿颇为可爱,笑着问道:“你为什么叫甘墨做’姐夫‘啊?”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顾白果对苏慈文虽然不太喜欢,但还是说道:“他跟我姐订的是娃娃亲,虽然我姐没过门,但这事是铁定了的,我这小姨子,也是跑不脱了的……”

小木匠瞧见苏慈文依旧一脸懵,只有跟她解释起了这里面的曲折来。

说到大雪山,这里简单解释一下。

这大雪山是大渡河和雅砻江的分水岭,是西川省西部重要的地理界线,由北向南有党岭山、折多山、贡嘎山、紫眉山等,其余脉牦牛山向南伸入凉山,南北延伸八百多里,是横断山脉的主要山脉之一。

大雪山一脉,便是起源于此,大雪山法术结合了中原道教、西藏密宗和当地的巫术,民间流传甚广的脱逃法、将军进朝、接骨水、封刀水、开刀法、雪山水、止血咒、百步打、封刀接骨铁牛水、治邪精、千斤榨等手段,都是这一脉。

当然,这个得雪山法师开顶做法才行。

大雪山出来的巫师,一般都是以行脚医生、游方医生的身份行世,西南地区最出名的大医家,都是出自于大雪山,就连西川省主席,川军领袖人物刘湘的家庭医生“活珠子”董七喜,也是出身于大雪山一脉。

顾西城在大雪山里的地位比不上董七喜,不过为人仗义豪侠,朋友颇多,又医者仁心,故而与小木匠师父鲁大相交莫逆,这才有了小木匠与他女儿的婚约。

说完这些,小木匠指着旁边懒洋洋躺椅子上的虎皮肥猫说道:“这小畜生叫做’虎皮‘,我一朋友寄托在我这儿的。”

顾白果对苏慈文不喜,但对这头痴肥橘猫却格外喜爱。

她一把抱起了虎皮肥猫来,一边撸,一边开心地喊道:“哇,它好蠢啊,看起来好好玩啊……”

喵呜、喵呜……

虎皮肥猫没有防备,被她骤然抱起,这小女孩儿的怀抱,自然没有苏慈文那儿柔软舒适,让它下意识地拼命挣扎,想要逃脱,却不曾想顾白果的力气也很大,虎皮肥猫反抗未果,最终只有生无可恋地举手投降,哀怨地看着小木匠。

小木匠看着顾白果与虎皮肥猫笑闹一番,然后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顾白果说道:“渝城江湖很小的,袍哥会程寒小爷突发身死,魅族一门联合神秘宗门要谋算双喜袍哥会,今天一整天,袍哥会全城出动,大肆缉拿疑似魅族一门的’搂子‘,整个道上被搅得沸沸扬扬,而你鲁班传人甘墨的名声,也跟随着传出来了,我听我大伯讲过你和我姐的事情,就过来看看,我未来的姐夫到底长什么模样咯。”

听到顾白果的话儿,小木匠才知道这一觉醒来,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想了想,问道:“你姐在哪儿呢?”

顾白果嘻嘻一笑,说怎么,想媳妇儿了?

小木匠有些脸红,不过在这小屁孩儿面前,他可不能跌份,板着脸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让你过来吃霸王餐的;回头这餐钱,我找谁来还?”

顾白果扁着嘴,说道:“姐夫,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啊?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

小木匠问:“你咋地,家里的大人呢?”

顾白果居然哭了起来:“我爹死了,我娘被供奉进了雪窑,我在舅舅家待了两年,他们对我很不好,特别是我舅妈,又打又骂,我受不了,就逃出来了——姐夫,你可一定要管我,要不然,我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说得凄惨,连旁边的苏慈文都忍不了了,对小木匠说道:“你就留下她呗,反正这钱回头找我爹报销就是了,用不着你来出。”

这话儿一说出来,顾白果立刻就找到了金主。

她原本看苏慈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现在却厚着脸皮过去,拉着人的胳膊,直叫姐姐。

小木匠听了,忍不住翻白眼。

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小姨子,看上去还真的是难缠啊。

第二十一章 夜

顾白果这小祖宗先前是在外面吃过了一顿霸王餐的,结果苏慈文瞧见她盯着桌子上的面包和牛排两眼冒光,礼貌性地问她要不要尝一下,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毫不客气地点头答应了。

而这小屁孩儿一吃起来,简直让苏慈文怀疑人生——顾白果连着吃了苏慈文和小木匠合起来三倍的分量,方才打了个饱嗝,说还行,七分饱了。

七分……饱?

苏慈文开始犹豫起来,想着自己对顾白果的邀请,是不是有点儿太冒昧了?

她苏家虽说是大富人家,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养这么一个贼能吃的小母虎,真的划算?

世道艰难啊。

这小孩儿,会不会真的是吃太多了,被她舅舅给赶出门了?

小木匠倒还好,毕竟不是自己结账,他一边吃,一边询问起了顾白果的事儿来。

那小妮子也是有问必答,但以小木匠的江湖经验来看,这十个问题里面,顾白果有六七个是瞎编的,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可能真的是顾西城的侄女。

有了这层关系,他实在没办法甩脱顾白果,只有坦然接受。

顾白果满嘴跑马车,小木匠也懒得再多问,吃饱喝足后,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去。

这会儿天色尚早,渝城属于码头城市,比起内地大多数城镇都要热闹,街上的人也多,但今天这会儿却并不一样,那街上稀稀拉拉,竟然没有几个人影。

即便是走在路上的人,也是行色匆匆,都不敢怎么停留。

更远处,小木匠瞧见几个穿着黑褂子的汉子在走着,左右张望,一看就比较彪悍,神色不善。

联想起顾白果刚才讲的事儿,小木匠这才感觉到渝城的风声鹤唳,而之所以如此,恐怕也与昨天程寒之死有关。

倘若只是单纯的一个帮众死去,即便程寒是头排大爷的儿子,恐怕也不会如此。

但事儿如果真的像顾白果所讲的一般,是那什么魅族一门,跟什么神秘宗门一起谋算双喜袍哥会,想要动摇袍哥会在渝城的统治地位,那可就严重了。

这是利益相关,生死存亡,每一个袍哥都会义不容辞地站出来,与之争斗。

瞧今天这状况,出去了也是惹麻烦,小木匠叹了一口气,回到了酒店来,正好碰到走出来的苏慈文,便与她说起此刻的情况。

随后他说道:“既然你说顾白果的费用也挂你苏家账上,那么就给她再开一间房吧。”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小木匠哭笑不得, 说什么为什么?

吃饱了的顾白果瞪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给我单独开一个房间?我跟你一起就好了啊。”

苏慈文则说道:“你搞搞清楚,这里的价格很贵的好吧?为什么要给她单独开一个房间?”

小木匠有点儿头疼,跟出钱的金主苏慈文解释道:“我不是答应你父亲,帮你驱邪么,你身体里面的那邪物十分敏感,我还能够掐诀念咒,将自己气息隐藏,但倘若是有第三人在,可能就不会显形了……”

苏慈文也瞪大了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对小木匠说道:“敢情我先前跟你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

小木匠说什么话?

苏慈文说我都跟你说了,我中的,并非是那廖老头乱讲的什么满蟹蛛术,而是一段三世姻缘;你倘若是把我的夫君给祛除了,与我岂不是有杀夫之仇?

小木匠有些无奈了,说道:“就算如此,但你父亲必然也是有派人暗中观察的,我倘若什么也没干,他瞧出来了,必然会另外找人,到时候你岂不是更加烦?还不如让我逢场作戏,糊弄一下,你说呢?”

苏慈文想了想,说道:“既如此,那便让白果跟我睡。”

她是铁了心不让小木匠来平这事儿,小木匠想了想,终究还是妥协了,说好。

毕竟出钱的都是爸爸,不然这一天花了那么多钱,让他来承担的话,估计看到账单,他就要哭了。

如此商量妥当之后,三人上了楼去。

进了屋子,顾白果瞧见这套间里面的一应布置,顿时就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她欢呼着,在客厅和卧室里跑来跑去,进了洗手间,哇啦啦地大叫着,而虎皮肥猫也终于得到了解脱,喵呜一声,在房间里蹿了一会,便跳回了苏慈文温暖的怀中。

苏慈文抱着虎皮肥猫,开始安排了晚上睡觉的事宜来。

她与顾白果,外加虎皮肥猫住里屋,而小木匠则睡在沙发上。

对于这安排,小木匠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这条件可比小木匠以前睡过的工棚和租屋要好太多了,而柔软的洋派躺椅,也让他充满了新奇。

顾白果参观完了套间,兴奋地走出来,诉说着新奇,而这时候,房门也被人敲响了。

小木匠去开门,来的却是跟着苏三爷的一个保镖,那人提着一个大箱子,说是给苏小姐送行李来的。

那人送完行礼就走,小木匠帮忙将偌大的箱子搬进了卧室,苏慈文在里面整理东西,而顾白果则跑到了客厅,与站在窗边看外面夜色的小木匠说道:“姐夫,你可真行,过的这日子好让人羡慕啊。”

小木匠有些无语,跟顾白果简单解释几句,说是托了雇主的福而已。

顾白果却不这么认为,她告诉小木匠:“你昨个儿在袍哥会的讲义堂亮相,整个渝城江湖都有听闻了,别人说起你,可都夸呢。”

她为小木匠的扬名与有荣焉,而小木匠却有些担心,自己这名气一出去,说不得就传到了张启明的耳中。

西南这地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那个家伙若是知晓鲁班书落到了他的手里,可不定要出什么脏手段呢。

小木匠想起这个,心中烦忧,想着离开渝城,暂避风头,但若是这样一来,难免被顾白果看扁,回头她往未见面的娃娃亲顾蝉衣那儿一嚼舌头,那师父好不容易帮忙办的亲事估计就黄了。

不过如果不走,到时候张启明真的来了,又该怎么办?

小木匠心中烦忧,忍不住想着倘若是屈孟虎在,他又该怎么选择呢?

像他那样乐天自信的人,恐怕是有无数办法对付张启明的吧?

想到屈孟虎,他又想起了那家伙开的玩笑,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顾白果,瞧这小妮子外表长得乖巧可爱,顾蝉衣作为她堂姐,想必也不差吧?

但若是差,那又如何?

他想了想,忍不住问顾白果:“咳咳,你姐姐长什么样啊?”

那顾白果年纪不大,却极为鬼机灵,听到这话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说道:“问这么多干嘛?到时候你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小木匠瞧见她不肯讲,也没有脸再问,而这时苏慈文也在卧室里叫顾白果去洗澡。

小木匠站在客厅窗边,能够听到浴室里水声哗啦啦,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的笑声,已经发育完全的少年不由得一阵脸庞发热。

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同样难过的,还有那头痴肥橘猫——它在浴室门口来回徘徊,却最终没有办法进去,烦躁得喵呜乱叫。

两个女孩洗完了,换了身衣服出来,是比较柔软舒适的绸缎料子。

苏慈文穿的很是贴身,身体曲线显露无疑,而顾白果穿的是苏慈文的,则显得略大,但人却越发可爱。

因为白天睡过了,晚上就不容易困。

苏慈文带着顾白果洗漱之后,却有些睡不着,便跑到客厅来找小木匠聊天。

无论是苏慈文,还是顾白果,对小木匠其实都是挺好奇的。

任何人的本事,都不可能是凭空修出来的,这里终究还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是什么,让小木匠有昨日那般亮眼的表现呢?

特别是苏慈文,她对小木匠的认知,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好几次的变化,所以格外的好奇。

顾白果对于自己这个未来的姐夫,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是好奇满满。

但小木匠却并不想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对于这个世界,他其实并不豁达。

他还背负着师父被害的血海深仇,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生命威胁呢,怎么可能与两个算不上是多熟悉的女子掏心掏肺?

不过为了应付两人,他还是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聊起,特别说起了建房子这些专业之事。

只可惜这等小木匠觉得兴趣盎然的事儿,在两个女孩子耳中听来,却有如催眠魔咒一般,没多一会儿,苏慈文忍不住打起了呵欠,瞧见旁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顾白果,抱起虎皮肥猫,对小木匠说道:“我们睡了。”

小木匠点头,说好。

苏慈文想了想,对小木匠说道:“我枕头下面可有剪刀,王麻子的,锐利着呢,你别动歪心思啊?”

小木匠苦笑,说你旁边躺着我未来的小姨子呢,你觉得我敢吗?

苏慈文听到了,忍不住笑了,扶着顾白果进了卧室。

两人离开之后,小木匠吹了洋油灯,躺在沙发上。

不知道怎么着,他突然颇为困倦,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突然间右眼皮一阵急跳,紧接着,他迷迷糊糊间,又瞧见了那个曾经无数次遇见的、穿着红夹袄子的小女孩。

这幅场景,曾是他无数次的童年噩梦。

那小女孩正冲着他笑,笑容无比邪性,让小木匠浑身发寒。

而这个时候,他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红夹袄子的小女孩不见了,但黑暗中的客厅里,却站着一个女人,手中拿着一把尖刀,正缓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破邪三策

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小木匠并不惊慌,嘴角上面,竟然还挂着一抹模糊的笑意。

朝着他缓缓走过来的那人,却是身穿绸缎睡衣的苏家小姐。

只不过,她手中拿着的,并非是什么王麻子的剪刀,而是一把磨得雪亮、锋利得能够杀人的尖刀。

大概是感觉到了小木匠的动静,原本有些缓慢的苏慈文突然间加了速,猛地冲到了沙发前,举起手中的尖刀,就朝着小木匠的心窝戳了过来。

眼看着这一刀即将毙命,那握刀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

小木匠制止了苏慈文的深夜刺杀,却感觉到扑到自己身前的这女人,身体里仿佛藏着一头猛虎,那样的力量十分可怕,倘若不是他先前感知到了“炁”,踏入了修行这行当,无论是气力还是反应速度都大大增强,说不定就拦不住,给捅个对穿了去。

而即便是如此紧张的时刻,小木匠却将注意力投到了另外一边,喊道:“瞎看什么?回房间去。”

站在门口的顾白果瞧见这一幕,不但不慌张,反而笑嘻嘻地说道:“人家不是关心你吗?凶什么凶?哎呀呀,先前还觉得你做的这事儿挺不错的,吃好的住好的,还有一大美女陪着,没想到竟如此辛苦,一不留神,就要丢了性命,啧啧……”

小木匠本来有点儿担心她吓到了,结果听到这么一通话,却是放下了心来。

这小妮子,到底还是跟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不同。

晓得了顾白果是凶猛小老虎之后,小木匠不再分心,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放在跟前的苏慈文身上来。

他发现黑暗中的苏慈文全然没有了睡觉之前的温柔与亲切,双眸流露出极为怨毒的神色,脸色发黑,青筋从白嫩的脖子上浮现,并且蔓延到了脸颊上去,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