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经过两次讲义堂的集会,他的名头也已经算是打响了,这对他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倘若他那便宜师叔得到了消息,找上门来,他能敌得过么?

然而他即便是有一万个理由离开,到底还是有一个承诺牵绊着他,让他无法走开。

那便是与屈孟虎的约定。

如果他走了,到时候屈孟虎赶来渝城,必然失之交臂。

这绝对不行。

苏三爷瞧见他如此犹豫,却是笑了笑,对他说道:“你也不必如此着急,我这边的商行整理货物,以及其它的筹备,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们大概会在后天早上走——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在那之前,随时都可以找我。对了,关于酬劳,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木匠点头,说好。

苏三爷决定去锦官城,除了因为湖州商会的业务扩展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此刻渝城的局势,着实是有些复杂。

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所以需要有许多事情要筹备,所以也没有久留,又聊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苏慈文也有许多事情耽搁下了,于是也跟着离去。

不过在走之前,她告诉小木匠,这酒店房间的一应费用,她已经吩咐挂在湖州会馆的账上了,让他们随意住着,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苏慈文离去之后,小木匠回到了房间里来,瞧见江老二坐在了床上,正在撸猫。

瞧见小木匠进来,江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那虎皮肥猫,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目不斜视。

小木匠知晓他是个生硬的性子,也不调笑,而是问道:“好一点儿没有?”

江老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还行吧。

小木匠瞧他那嘴硬的样子,顿时就没有了跟他闲聊的兴致,而且他这时候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跟这位“莫得感情的杀手”之间的关系,笑了笑,没说什么,刚要转身去阳台,结果门被人敲响了。

小木匠走出卧室,有些警惕地看向那房门,问道:“谁?”

门外回答道:“甘爷,我是苏三爷身边的刘石,你方便开一下门么,我给您把酬劳送过来了。”

小木匠听到,卸下防备,将门打开,瞧见苏三爷身边一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个小皮箱子。

那皮箱子不大,跟个珠宝盒一样,款式看着是西洋的,十分不错。

小木匠对他说道:“进来吧。”

那刘石却摇头,说不用了,我就是送东西过来,你这边看过,给我签个纸条,我好回去跟东家答复。

小木匠点头,接过了那珠宝盒,打开来一看,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五根小黄鱼,还有一筒油纸包裹的大洋,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个,有点儿太多了。”

他虽然不太清楚小黄鱼与大洋的兑换比例,但还是觉得这箱子里的财务,着实有点儿多。

刘石却说道:“东家说了,你这一次比较辛苦,还差点儿丢了性命,而且他听小姐说在乡下那村子的时候,你随身的东西和工具都丢了,所以多出来的部分,算作是给你的补偿,还请务必收下……”

说完,他摸出一个回执来,对小木匠说道:“您就别跟我一个办事的下人客气了,给我签个名,我去回禀任务。”

他笔都准备好了。

小木匠签了名,送走那黑衣保镖,回到房间来,想了想,取出一半来,贴身放着。

其余的则留在了小皮箱子里,准备一起给顾白果。

虽说之前谈定了分成比例,但这一次如此辛苦,小木匠还是想要多补偿自己这小姨子一些。

话说回来,那位苏三爷到底是干大事的,虽然是商人,却并不吝啬,出手阔绰大方,做事敞亮,难怪像刘石这样一看就知道是修行者的江湖人,都愿意跟着他干。

小木匠回到屋子,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将那小黄鱼摸出来,来回摩挲。

他并不是贪财之辈,但财帛动人心,特别是这小黄鱼。

他之前还真的没什么机会瞧见过。

时间缓慢过去,到了中午,顾白果都没有回来,小木匠有些担心,却并不知道她去的药店在哪里,只有耐心等待着,并且担当起了照顾江老二的责任。

午饭就在酒店解决的,他出门叫了侍者,结果人家直接给送到了房间里来。

这服务,简直就是享受啊。

当然,人家这也是看在苏小姐,和钱的面子上。

吃过了午饭,小木匠坐在沙发上,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好几次他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以为是顾白果回来了,结果开门一看,只不过是酒店里的其他客人而已。

他开始焦急,但又不想让江老二知晓,免得给他造成心理负担,只有不断地调整呼吸,将心情放平静一些。

终于,他再一次听到了脚步声,而这一次,那脚步停留在了他房门前。

叩、叩、叩……

房门敲响了,小木匠第一时间赶到了门口,打开门,却发现来人并非顾白果,而是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程五爷的亲随,陈龙。

瞧见这个男人,小木匠愣了一下,而那汉子则笑了,说怎么,不欢迎?

小木匠对陈龙能够找到他并不意外,毕竟这渝城就是袍哥会的地盘,所以短暂的失神之后,赶忙将人给迎了进来,说道:“怎么会呢?”

他瞧见陈龙一人,抱着一个长型木盒,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将人给领进了客厅,那陈龙走进房间,左右打量了了一下,笑着说道:“一直都听说莱茵酒店是全渝城最西派、最阔气的地方,现在一瞧,果然如此啊。”

小木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笑了笑,请陈龙落座。

陈龙坐在沙发上,屁股在上面弹了弹,感受了一下这西洋景儿,这才对小木匠说道:“之前不是约好了,一进城就过来找我的么?”

小木匠苦笑着说道:“房间里有伤员呢,我这不是离不开么?”

他拿江老二来当说辞,但实际上,青城山李金蝉在江上与锦屏道人关于程五爷的对话,还是在他心底里扎下了一根刺。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五爷,甚至害怕见到这位新龙头,所以才会下意识地疏远。

但这些,都不可能跟陈龙说出来。

陈龙却不知晓小木匠心里的想法,他与小木匠十分熟络地调侃了两句,然后说道:“龙头知道你这儿的情况,也估计你走不开,他那边事情忙得很,需要防备鬼面袍哥会各种阴谋阳谋,又惦记着对你的承诺,所以就派我过来,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说完,他将那木盒子“啪”的一声,放在了茶几上。

他伸手,笑着说道:“打开看看。”

小木匠有些意外,看了一下那木盒子,木料一般,看上去手艺也不怎么样,中间还有一个锁扣。

他看了陈龙一眼,伸手过去,将那锁扣打开,却听到“啪嗒”一声,木盒打开,里面还有一层红色绸布包裹。

小木匠将绸布打开,瞧见里面却是一把平平无奇的腰刀。

那腰刀的刀柄是有些发黑发绿的金属材质,看着像是铜,但又仿佛有些不同,刀柄并非直的,而是有一个很小的弧度,末端出却是一个兽首。

也许是年岁有些久远的缘故,那兽首黑乎乎的,小木匠瞧不出到底是麒麟,还是貔貅。

至于刀鞘,则是发黄发黑的黄杨木做的,上面似乎雕了一些花纹,但依旧能够感觉到手工有些粗糙。

程五爷派人过来,给他送一把破刀,这是什么意思?

小木匠有些不解,而陈龙似乎早有预见,笑着说道:“你打开试一试……”

小木匠伸手,将那破刀拿在手中,左手拿鞘,右手握把,往外就那么一抽——锵……

刀身一声轻鸣,紧接着,整个屋子里,却是雪亮一片,寒光陡生。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挖槽,好刀!

第五十三章 得失之间

刀是好刀,就连小木匠这种对兵器几乎没有什么研究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

那破烂木鞘一脱离,刀刃出鞘的铮然之声,以及刀锋洒落出来的雪光,都能够让人深刻地意识到,这把刀,绝对是有来历、有故事的、有一定年头的。

要不然,它不可能出现如此的效果,让人瞧一眼,都感觉到莫名的胆寒。

刀或剑,这样的兵器,并不是越古老越好的。

受限于制作工艺的限制,许多冷兵器,古书记载的宝剑强刀,在坚韧度、硬度和锋利程度而言,远远不如现代工艺来得强悍。

一把来自于那个什么德意志,或者东洋的冷兵器,因为碳口不错的钢材,或者锻造方法的缘故,几乎可以完胜。

为什么?

还不就是因为材质的进步?

但有一类冷兵器却是例外,那便是它曾经有过一任、或者几任厉害的主人,以血气、精神和气度温养了不知道多少年,让它具有了不一样的品质。

那个时候,它已经不再是冷冰冰的金属,而仿佛有了独特的生命,甚至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和性格一般。

便如同昨日小木匠瞧见青城山李金蝉所使用的那把“除魔”飞剑。

长剑一出,群邪败退。

小木匠将那刀拿在手上,挥舞了几下,感觉刀身沉甸甸的,重量刚好,无论是长度、重量还是弧度,都是十分利于劈砍的那种。

而且他握着那看上去脏兮兮的刀柄,就仿佛与其连接一般,莫名就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让他竟然有一种舍不得放下的复杂情绪。

很奇怪啊。

小木匠看着陈龙,而陈龙则得意地笑道:“如何?龙头送你的这礼物,可还满意?”

小木匠点头:“何止满意,简直是受宠若惊。”

陈龙说道:“这刀呢,名叫做寒雪,刀型是绣春——你知道绣春刀吧?”

小木匠摇头,说没听过,有什么讲究么?

陈龙哈哈大笑,揉了揉鼻子,说道:“其实我也不懂,都是龙头说的,我给你有样学样吧——这绣春刀呢,它是明朝锦衣卫、御林军概念性质的佩刀,外形综合了堪合时期东洋输入我们国家的倭刀的特点,到了后来,就偏向于明代本土特殊定制的工部腰刀……当然,龙头说了,这一把,是明朝晚期集大成之作,你别看它土不拉几的,但那是它的主人有意为之的……甘墨兄弟,你可知,它的主人是谁?”

小木匠摇头苦笑,说我怎么知道呢?

陈龙收了卖弄,有些羡慕地说道:“传说这把刀的主人,却是明末锦衣卫的镇抚使田加农。”

他瞧见小木匠一头雾水的样子,继续解释道:“此人乃明末江湖的顶尖刀手,被对头东厂称之为’刀狂‘,着实了得,后来李自成领军入关,他带着一家老小杀出城去,连着杀了一百多人,其中还有李自成军中不少高手;再后来,此人隐居南郑,后人不肖,如此宝刃却流落赌场,最后到了袍哥会的藏宝阁中。这刀,好多人盯着呢,不过龙头得知你用刀,而且刀法不错,便特地让我给你送来,聊表谢意……”

小木匠虽然颇为意动,但还是下意识地推脱,说我并非江湖中人,拿刀不太方便,要不然……

陈龙瞧见他有推辞之意,顿时就急了:“老弟,我年长,所以叫你一声老弟——龙头正是考虑到你的难处,所以忍痛割爱,特地选了这一把,你若是不要,我拿回去,岂不是要受罚?”

小木匠瞧见他急了,这才改口,道了感谢。

陈龙这才乐呵,拍着小木匠的肩膀,说咱们的关系,不必如此客气。

他又与小木匠扯了一会儿闲篇,然后起身来,说道:“龙头新领掌舵之位,我们这些亲随手下也是忙得后脚跟打头,那我就先走了——记住,有任何事情,直接去前门大街找我,知道么?”

小木匠将他送到了楼下,送出门,抱拳送别。

看着陈龙离开之后,小木匠上楼,回到房间里来,瞧见那刀不见了,有些惊疑,左右打量一番,走进房里,却瞧见那刀,却落在了坐在床头的江老二手中。

江老二正在抽刀,观摩这刀锋呢,瞧见小木匠走进来,赶忙回鞘。

他慌里慌张地说道:“不是我……是虎皮叼过来的,我就忍不住瞧一下……”

小木匠从未有见过他如此慌张过,忍不住笑了:“你看便看,慌个什么劲儿?”

江老二将刀连着鞘,放到了床边,不再动,而小木匠则拿了起来,又一次说道:“你慌什么?”

江老二低着头,说道:“刀或剑,对于它的主人而言,便如同妻子一般,我不该……”

小木匠不待他说完,便挥手打断了:“那是你这样一根筋到头的直肠子,才这么觉得。我本不是江湖中人,就是一盖房子、做家具的木匠,所以没这忌讳——行了,你看也看了,我也不懂行,你帮忙说说,这把刀如何?”

江老二瞧见小木匠真没生气,却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刀,是好刀。”

他惜语如金的样子,让小木匠气不打一处来:“我当然知道是好刀了,这用你说?能不能说点儿专业的?”

江老二舔了舔嘴唇,说这刀的来历,那人说得应该不差,我便跟你说说它的好处——其实也简单,便是快,锋利的快,寻常人等的兵器,倘若材质一般,而你用劲一处,力量集中,只需一刀,便能破了对方兵刃,将局势扭转;而即便是对方兵器坚韧,你这刀也不惧碰撞,因为刀身之中,有一种“炁场”将其维护,让它的结构稳定,很难被骤然破坏掉……

听到这位出身杀手专业的江老二徐徐说出,小木匠知晓,程五爷当真送了自己一份大礼。

能够让江老二这种“莫得感情的杀手”都露出羡慕目光的东西,自然是好货。

它目前唯一可见的缺点,就是太耀眼了。

刀一出鞘,就跟黑夜里突然亮出火把一样,太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当然,这缺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得分谁来看。

小木匠拿了刀,瞪了一眼床头的虎皮肥猫,然后回到了客厅里来,来回打量这刀,越看越喜欢。

男人嘛,对于这样的东西,就如同女人对于珠宝一样,是很难有免疫力的。

他原本有些不太想接受程五爷的礼物,因为已经打定主意,不与这个让他看不清的大人物再有交集,然而此刻拿了刀在手,却又忍不住地安慰自己:“我帮他出场作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把刀,是我应得的……”

沉迷许久,小木匠突然想起来,程五爷当真是厉害啊,对于人心的洞悉,却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怕……

不过,这把刀叫什么名字来着?哦,陈龙说它叫寒雪,很不错的名字啊。

真香。

这世上,人总得有些爱好,有的人爱钱,有的人爱画,有人捧着三寸金莲和大长腿,能玩上一年,而小木匠捧着这刀,镇压黔灵刀法的诸般奥义涌上心头,在脑海里晃荡着,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许久。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这才想起一件事情来——大早上跑去买药的顾白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想起这个,小木匠有些慌了,他走到了阳台上,往外面张望了一会儿,最终做了决定,跑到了卧室,与江老二说自己要出去找人。

江老二别看对小木匠冷冷的,但他对顾白果这种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着实是没有抵抗力。

他也很担心顾白果,赶忙催促小木匠离去。

小木匠将东西带上,想了想,又拿了布,将那新得的长刀包上,然后绑在了背上去,这才带着虎皮肥猫下了楼,问询侍者附近的药铺位置。

侍者告诉了小木匠四个药铺的地址,两个比较近,还有两个相隔就比较远一些。

小木匠先前往最近的药铺,那儿其实就靠近朝天门。

他找上门的时候,询问了伙计,那伙计却还记得顾白果,说早上的确来了这么一位小女孩,不过她特别挑剔,只选了几味药,其他的都不满意,然后就走了。

这药铺的供应对象,是朝天门一大棒子的苦劳力,那帮人有钱吃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至于质量,自然没什么保障。

小木匠又去了附近另外一家,得到的反馈也是来过,选了两味药,也走了。

他接着去另外一家,那家比较远,走了小半个时辰,赶到的时候,人家说没见过。

到了最后一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店家告诉他,说的确来过这么一个小姑娘,药也抓到了,只不过出门好像碰到什么人,发生了争执。

后来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啦。

争执?

小木匠有点儿慌,开始到处询问,但都没有什么消息。

他在周围不停寻找,最后有人告诉他,那个小姑娘,被人给硬生生地带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那人也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虚惊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挑起来,小木匠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整个人仿佛没了精气神一般,双眼无神,空荡荡的。

他已经把这一片都给转遍了,不知道问了多少人,结果除了一人告诉他顾白果被带走之外,再无其它消息。

顾白果,被他给弄丢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小木匠的心就被无尽的后悔和难过给吞噬,它好像被人用劲地紧紧攥住,一下一下地捏着。

明明没有任何物理上的感觉,但心还是忍不住地疼。

这疼痛让小木匠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世间都不值得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才认识几天而已,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甚至比当初瞧见师父死在自己跟前,更加难过?

几天的感情,居然比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更加深刻么?

小木匠心疼之余,想起这个问题,越发觉得可怕——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那个小姑娘,太可人疼了?

他并非是那种阅尽人间世事的老狐狸,感情上面也是朦朦胧胧的,此刻仿佛丢掉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脑子里面乱糟糟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踢了踢他的腿,问道:“干嘛的?”

他没有反应,那人便凶了起来:“喂,砍脑壳的,说你啷个呢,站起来……”

小木匠抬头望去,瞧见身边围着三个蓝褂汉子,个个都精壮有力,目光有神,脸色不善的样子,脑子卡了一下壳。

这时有人过来,将他揪了起来。

还有人伸手到他背上去,想要将他背上的寒雪刀给卸了。

那人的手一碰触刀,小木匠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挪,避开了那人的手,也挣脱了前面那人的掌控,而对方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喊道:“这人带了刀。”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人顿时就变得紧张起来,有人还拔出了匕首。

不远处,又围过了好几人来。

这时小木匠方才反应过来,这帮家伙不是旁人,正是渝城袍哥会从各处抽调过来的骨干。

他们之所以在这儿巡夜,却是为了防备鬼面袍哥会的暗算。

想到这里,小木匠不敢乱来,害怕那帮人把自己当作是鬼面袍哥会的人给弄了,到时候动了刀兵,伤了人,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所以他一边退后,一边摆手说道:“各位,误会了,我不是坏人。”

七八个袍哥会的人将小木匠围住,然后有人喝道:“报上名字来。”

瞧见这帮人如此紧张,小木匠知道在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局势下,自己耍不得小聪明,只有说道:“在下甘墨,是……”

嘶……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旁边一阵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后面挤上前来一人,打量了他一会儿,赶忙喊道:“是甘爷,是鲁班教传人甘墨甘小爷,我在讲义堂外面见过的,大家不要动手。”

这话儿一出,场间气氛一下子就缓和许多。

一个领头的中年汉子上前,朝着小木匠拱手说道:“甘爷,是我们眼拙了,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对方客客气气的,小木匠也不是以势压人的主,笑着说道:“无妨,无妨,是我唐突了。”

那人听到,以为小木匠的这客气讲的是反话,哭一般地说道:“甘爷,真对不住,我们,我们……”

他说话,竟然有了几分结巴,完全没有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

小木匠这才知道对方误会了,开口说道:“行了,我真没事,你们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了。”

那汉子听到,赶忙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牌来,递给了小木匠,说:“甘爷,今天晚上,全城大搜,无关人等都需要盘查,特殊时期,小弟也是没有办法——这木牌是我权限下的几个通行证之一,这路上,甭管是遇到我们袍哥会的弟兄,还是警察、军队,凭此牌都可以通过……”

小木匠接了过来,拱手:“多谢。”

那人给完了通行牌,转身挥手,带人离开,而小木匠瞧见这周遭肃杀的气氛,没有再多想,往酒店那边走去。

回去的路上,原本还算热闹的渝城夜晚,此刻变得有些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