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果说:“不是新式的歌,以前的号子,早年间的歌子,还有山歌,都不会?”

她缠着小木匠唱歌,小木匠无奈,只有将以前在山里盖房子时,听那些青年男女对歌时记下的山歌,哼了起来:“高山无楼我盖楼,平地无沟我开沟,盖楼只为妹常住呀,开沟只为……水长流哟;我俩变鸟共一山,我俩变鱼共不滩,我变七星你变月,五更同路共一天……”

这山歌是山里年轻男女为了表达爱慕之意而编的,言语粗俗,表达直接,调子也平平无奇,但顾白果却听得很喜欢,让小木匠唱了一遍又一遍。

苏慈文在旁边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也挺喜欢的。

她感觉这歌词仿佛化作了蜜,流淌到了自己的心底里去,而双眸晶莹如月,从江面上,一直流淌到了天空里去。

巨鳖行于江上,任凭江水晃荡,它自巍然平稳,人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小木匠他们都很疲惫了,不知不觉间,却是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迷迷糊糊间,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如此说来,那个程兰亭问题很大?”

他脑子里停滞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说话的这人,是锦屏道人。

而接着,小木匠听到李金蝉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程兰亭在讲义堂说的那些,我们之前也有研究,不管是洞庭湖的鱼头帮,还是西北三马,又或者东北老林子的那些胡子,背后都有一个组织的存在,目前咱们知晓的情报里,一个叫做王新疆的人屡屡出现,如果照这么说的话,那帮人,很有可能控制住了鬼面袍哥会,将手插到了咱们西南这边来。”

锦屏道人冷哼一声,说道:“他们在别的地方翻天闹地,咱们不管,但西川可是咱们青城山的地头,容不得他们放肆。”

李金蝉说道:“对,所以我才说要派人去青城山,跟山里五阁八寺十二观的所有人都知会一声,要万一真的闹起来,咱们也有个准备。”

锦屏道人问:“你害怕渝城袍哥会顶不住?你刚才不是还夸那程兰亭是个做大事的人么?”

说到这里,李金蝉却停了下来,他朝着龟背后方熟睡的那几人瞧了一眼,方才低声说道:“我怀疑,程兰亭丧子,乃至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而如果真的如此,像这等野心勃勃的枭雄之辈,在渝城立下足来,完全掌控了双喜袍哥会,对于西南局势,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五十章 飞剑

什么?

程寒之死,以及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程兰亭其实早就知道,而且还在他计划之中?

听到李金蝉的分析,小木匠顿时就有些懵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却是不敢往深处想去,因为越想,他越觉得浑身冰凉,仿佛整个世界的信念,都要崩塌了一般。

程寒,可是他的儿子啊!

这,怎么可能?

就在小木匠满心慌张的时候,却听到锦屏道人厉喝一声:“谁?”

小木匠身体顿时就僵直了,害怕得不行——他对青城山这两位道士的脾气和秉性并不是很了解,而此刻自己偷听人家谈话,要是被当场抓住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后果呢?

锦屏道人会把他赶下巨鳖,还是会……

他都不敢去想,而这个时候,左边不远的江面上,却是波涛泛起,紧接着有人回应道:“连云十二水寨黄龙寨水军统领,曹炳琨……”

另外一人说道:“长安刀客司徒柞……”

又有一人说道:“赣西梅山教王金鹏……”

三个声音落下,报上了名号之后,齐声喊道:“拜见青城山两位道长。”

江面上这般热闹,不但是装睡的小木匠,旁边的顾白果、苏慈文和江老二都醒转过来。

小木匠将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顾白果给扶正,然后站起了身来,循声望去,借着淡淡的白月光,瞧见在巨鳖的前方和左右,各有一艘快艇,将他们给围住。

那快艇跟先前陈龙送他们出城的船很像,只不过更加狭长一些,而上面的成员也少,差不多每一艘,也就三五人。

听到对方报上名号,小木匠就知道事情有些糟糕了。

连云十二水寨和梅山教,这些人,可都是与此番争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在这深夜,出现在江面上,将他们的去路堵住,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准备要干嘛。

小木匠捏了捏拳头,显得很紧张。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毕竟真正干起架来的话,他一个密子往江底里一钻,那帮人未必能够奈何得了他,但问题是顾白果和苏慈文怎么办?

浑身是伤、几乎没法动弹的江老二,又该怎么办?

他这边满心忐忑,而另外一边的青城山道人,却显得十分淡定,李金蝉走上前一步,目光在三艘船上来回巡视一番,然后缓声问道:“既然见过了,没事就退下吧,不要挡路。”

他这话语,倒是与他一贯的性格很符合,那便是冲天的傲气,鼻孔朝天。

那几个领头的人大概也是没有见识过这般高傲、不留情面的人,都有些发懵,让场面显得有些僵硬。

紧接着,拦在正前方的那位黄龙寨曹统领干笑了几声,大概是想要将冰冷的气氛给打破。

随后他说道:“锦屏道长,李道长,我们背后的东家让我们过来,给您们带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我们东家说了,今日之事,乃袍哥会内部争斗,还请青城山卖个面子,不要插手;至于与贵门韩旭小道长的误会,是我们的过错,等日后分了胜负出来,到时候我们东家定然亲自前往青城山,登门赔礼道歉。”

说完,他双手抱拳,朝着这边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

与他一起的,还有左边以司徒柞为首的四人,和右边以王金鹏为首的三人,也齐刷刷地躬身行礼,显得十分客气。

但客气的背后,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严肃,以及不客气。

很显然,不过李金蝉等人选择不合作的话,他们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他们给拦截下来。

然而这种连小木匠都瞧出来的局面,李金蝉和锦屏道人却完全感受不到,那李金蝉居然还反问起了对方来:“你们东家……是哪个?和我很熟么?”

这话儿一出,江面上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固了。

一阵阴风吹来,气温仿佛都变得低了几分。

那位曹统领低下了头去,几个弹指之后,他又缓缓地抬起了头来,阴冷地说道:“看起来,李道长似乎对我们这些人十分不屑啊,完全没有把我刚才说的话语,听进去呢。”

李金蝉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啊,给面子这事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好歹也得知道,我卖了谁的人情啊?”

曹统领阴沉着脸,缓声说道:“两个月之后,这渝城的主人是谁,谁便是我们的东家。”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李金蝉,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讲,您听清楚了么?”

李金蝉挠了挠头,说我还是没有搞懂——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滚回青城山去,等到两个月之后,再过来瞧一瞧,这渝城的主人,到底是谁对吧?

曹统领点头,说对了,这回没错。

李金蝉又问:“我非得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够知晓,我卖了谁面子?而那个时候,那个家伙又能够给我什么好处呢?我倒是想听一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长安刀客司徒柞就恼火了,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老曹,这家伙装疯卖傻,在耍我们呢。”

他说完,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刀来。

这刀下窄上宽,顶端处仿佛给斩断一般,露出锋利的刀刃来,落在他的手中,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出来,吞噬人的凶兽。

而另外一边,那梅山教的王金鹏也冷笑着说道:“别以为凭借着一头成精了的大王八,就可以小瞧我们……”

这两人火药味十足,而曹统领则直勾勾地盯着李金蝉,问道:“李道长,果真如此?”

李金蝉瞧见这帮人撕破了脸皮,也没有继续装傻,而是洒然一笑,颇为傲气地说道:“这么说吧,不管你们那个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何人,在这西川之地,我们青城山的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管是刘湘的军政堂,还是你连云十二水寨的总盟寨,只要我们想去,就没有人敢拦着……”

说完这傲气冲天的话语,他冰冷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

他一字一句地回复道:“说完这些,你们,还打算拦住我们的去路么?”

妈的!

曹统领一众人等给这狂傲不羁的话语给气得火冒三丈,却听到“刷、刷”的声响,三艘快艇,十来个人,全部都拔出了兵刃来,准备与这边拼斗了。

而眼看着战斗即将打响,小木匠攥紧拳头,准备开打,却听到那李金蝉冷冷喊了一声:“除魔,剑来。”

唰……

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长剑出鞘声响起,李金蝉背上那个用布包裹的长剑飞起,腾身落到了半空中去。

紧接着,它悬在了众人的头顶数丈处,发出了“嗡、嗡、嗡”的响声来。

那响声,仿佛蜜蜂振翅,却又响亮数倍,让人心头忍不住地一阵慌张。

飞剑,这是飞剑啊……

不光是拦住他们的这十几个人,就连跟青城山站在一起的小木匠,瞧见这场景,也给震惊到了,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飞剑啊!

这可是传说中的手段,在话本小说中,只有那仙人方才能够以气驭剑。

而此时此刻,居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瞧见那把黑色长剑在半空中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嗡嗡声响,拦在前方的曹统领脸色数变,最终居然认怂了:“前辈,打扰了。”

说完话,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伙人,却是调转船头,朝着远处划开了去。

这边是飞剑的威慑力。

他们那个速度哟,快得让人惊诧,仿佛慢了一步,那把悬在半空中的剑,就要戳到他们的屁股一样。

而瞧见这帮人退散了去,李金蝉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冲着逃离的曹统领喊道:“告诉你们东家,青城山是讲道理的地方,也心系黎民百姓的疾苦,你们要做大事情的想法我们能理解,但不要波及寻常人,不然事儿闹得太大了,可别怪我青城山不讲道理……”

一个“讲道理”,一个“不讲道理”,却是将青城上当下的立场说了明白。

已经离得远远的曹统领回复道:“我会回去,禀告东家的……”

那帮人远遁而走,小木匠终于忍不住了,朝着那李金蝉拱手,然后问道:“李道长,那帮人可是随意屠了整个村子啊,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他也是急得,而且年轻,所以才会这般说起,而听到这话,李金蝉伸手,将那把剑接在手上,然后回身入鞘,这才瞥了他一眼,缓声说道:“你想管?那你去追啊,我不拦着你。”

小木匠给一句话噎得半死,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在说话。

变故不再,大江又陷入一片宁静,小木匠刚才说错了话,也没有言语,一路沉默,那巨鳖逆流而上,差不多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朝天门附近。

为了不惊扰寻常人,他们并没有靠着码头停下,而是找了个少人的江滩靠岸。

众人上了岸边,那巨鳖沉入江中不见。

锦屏道人对小木匠这边说道:“往前再走一刻钟,便到朝天门了,我们已经送你们进城,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与李金蝉转身离开,而四眼小心地朝着小木匠挥了挥手,也跟了去。

不一会儿,他们消失在了清晨的浓雾里去。

第五十一章 苏三爷的邀约

青城山的三人离去,而小木匠也不敢在这江滩上久留,毕竟这儿离朝天门还有一段距离呢。

谁知道这跟前儿,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他招呼着大家,与苏慈文一起,抬起了躺着江老二的担架,然后朝着城里赶去。

一路匆匆,焦急赶路,到底还是没有碰到意外,也没有瞧见什么不对劲的人和事儿,他们终于从朝天门那儿进了渝城。

进城之后,街边好多散发着食物香味的早点摊子,香气诱人。

这些是给那些码头工人提供热量的地方,管饱,但不算精致,小木匠问几人饿不饿,包括苏慈文在内,大家都忍不住吞咽了口水,纷纷点头。

小木匠大部分身家都留在了那个悲惨的小村子里,不过贴身还带着一些钱,倒也够大家吃些早点。

简单吃过之后,小木匠对苏慈文说道:“我们现在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能不能借住你那儿?”

苏慈文笑了,说当然,咱们是历经生死的同伴,这还要问么?

小木匠终于放了心,一行人起身,前往先前的那个酒店。

到了门口的时候,早起的侍者瞧见担架上的江老二,以及走过来的苏慈文,赶忙上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送去西医馆。

苏慈文拒绝了,然后让酒店在自己房间旁边,再多开一间。

苏慈文是这儿的贵宾,那侍者自然不敢怠慢,赶忙去办理,随后大家上了楼去。

小木匠将江老二安排在了新开的房间,让他躺下之后,问顾白果接下来怎么处理,顾白果说要去药店买点儿药,给江老二煎服,连着补上七天,伤口愈合结痂,差不多就成了。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觉得这是非常时期,他这边得守在苏慈文跟前,等着苏三爷赶过来,所以没办法陪着顾白果去。

他让顾白果把清单开给酒店的侍者,让他们帮忙去代买。

苏慈文是酒店的贵客,她这边吩咐了,那帮侍者肯定会照做的,大不了回头再给些赏钱就是了。

顾白果却不同意,她说这药性啊,其实挺复杂的,年份、保存的手法以及大小等等,都能够决定药物的疗效,以及如何搭配才能够调和,都是有讲究的。

她的方子剑走偏锋,倘若没办法做到极致的精细,就可能变成毒药,所以得她亲自去挑选才行。

小木匠本身就是匠人出身,虽然与医者这行当相差甚远,但道理还是想通的,自然知晓她讲的这些事儿。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担心顾白果出事。

顾白果却笑了,说你得了吧,你没来渝城之前,我就在这儿待了小半年了,哪儿不比你熟悉?放心啦,放心啦,虽然那些事情挺闹心的,但天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顶着么?这地面上除了渝城袍哥会,还有那些当官的和当兵的呢,他们不会让那些人,把渝城弄得一团糟的……

听到她这么一说,小木匠方才从先前紧张的气氛里缓和出来。

说起来,还是他太草木皆兵了。

这会儿已经是早晨了,街道上熙熙攘攘,仿佛夜里的所有罪恶都不见了,小木匠没有再拦着顾白果,只是让她若遇到不对,赶紧跑开,然后送她下了楼。

回来的时候,他在楼道口碰到了苏慈文。

这位从小就接受西式教育的湖州巨商之女,完全没有了最开始那种让小木匠觉得高不可攀的女学生范儿,冲着他甜甜一笑,然后低声说道:“你方便么,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她这般郑重其事,反倒是让小木匠有些意外。

他与这位苏小姐虽然在那阴沟底下,有过超出普通男女关系的唇齿交锋,但其实他们此前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所以回想起这个来,小木匠除了尴尬,就是尴尬,以至于与苏小姐私底下单独相处起来,都有些别扭。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敢作敢当,所以也没有回避,点头说好。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苏慈文却并没有提起她肚子里面的那邪物,反而是问起了小木匠关于修行的事儿来。

这大半年来,她被父亲带着东奔西走,对于修行,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了解,甚至还知道“炁”,所以问起小木匠来,许多问题都挺专业的。

好在小木匠本身就是个修行者,而且在乾城前往渝城的江上,还得了那莫道士的指点,回答起来,倒也不算艰难。

聊了一会儿,苏慈文问起他第一次感应到“炁”的经历来。

对于这个,小木匠也不隐瞒,大概地描述了一番,并且提及,自己之所以能够感受到“炁场”的存在,并非是自己天资聪颖,根骨绝佳,而是走了狗屎运,得了一高人相助,留下一道气息引导。

要不然,凭着他的资质,再努力三十年,也是白费。

听到这话儿,苏慈文点了点头,说这么说,引进修行门中的师父,很重要啊……

小木匠说道:“当然重要啦,你若是拜在青城山门下,便可以鼻孔朝天,藐视西南各地的宗门,跟螃蟹一样横着走;而若是拜到那些只懂得一些粗浅功夫的小宗门里面,这一辈子,就在修行路上蹉跎吧。”

苏慈文想了想,又问:“我听青城山那两个老家伙说,程寒之死,有可能是他父亲设计的?你说……唔……”

她话语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小木匠慌忙伸手过去捂住了。

小木匠没有想到,不只是自己听到了锦屏道人和李金蝉的对话,连苏慈文也知晓了。

不过这事儿甭管是猜测,还是事实,都不能随便说出去,倘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只怕他们很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眼下已经得罪了鬼面袍哥会,以及它身边的那一帮人,若是又得罪了大权在握的程兰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正因如此,小木匠才不顾男女之防,伸手捂住了苏慈文的小嘴。

而等到他瞧见苏慈文满脸通红,脸皮跟煮熟了一般滚烫,方才觉得孟浪,赶忙又拿开了,然后对这位苏小姐说道:“这件事情,只是李金蝉的猜测,你就算是听到了,也要把它烂在肚子里,不要再跟别人谈起了,知道么?”

苏慈文红着脸说道:“好,我知道了。”

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小木匠越发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气氛,而就在这时,楼下有人上来。

那人瞧见两人,却是欣喜地招呼道:“哈喽,苏小姐,还有这位神奇的木工先生,你们好啊。”

小木匠回头一看,瞧见来人却正是之前参观工地的冈格罗先生。

苏慈文这才回过神来,与冈格罗先生聊了几句,用的是英文,小木匠完全听不懂。

好在那位来自英国的先生并没有停留太久,简单说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而他走之前,还特地与小木匠打了招呼,说有时间的话,他会过来与小木匠请教关于中国木雕的技法,还请他不要拒之门外。

小木匠心里有些慌乱,胡乱答应下来。

这会儿两人都回过神来,没有再多聊,回到了三楼,小木匠将苏慈文送回了她房间,又来到了隔壁,瞧了床上躺着的江老二一眼,便招呼着沙发上窝着睡懒觉的虎皮肥猫,去阳台上谈话。

那肥厮在沙发上窝得正舒服呢,不肯过去,他不得不将它给揪着肥肉,扯到了阳台上。

把门关好,小木匠瞧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然后问虎皮肥猫:“老八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法咒,让你不能离我太远?”

虎皮肥猫伸出前爪舔了舔,回应道:“喵呜……”

小木匠又问:“有多远呢?”

虎皮肥猫“喵呜、喵呜”两声,小木匠却是一头雾水。

而就在他准备与这肥厮深入交流下去的时候,瞧见几辆黄包车在一楼停下,而打头的那一辆车下来了个人,却正是苏三爷。

小木匠放开了虎皮肥猫,走出房间,在楼梯口等待。

他刚刚站定,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紧接着苏三爷带着黑衣保镖匆匆赶来。

他瞧见楼梯口守候的小木匠,十分激动,喊道:“甘小兄弟,慈文回来了?”

小木匠点头,说苏小姐正在房间里休息呢。

苏三爷听了,激动得冲上楼来,快步走到了苏慈文的房门口,使劲儿敲门。

小木匠本来想过去说明情况的,但瞧见苏三爷这么激动,所以待苏慈文开了门之后,也没有上前,让这父女俩好好相处一下,说说话。

他和苏三爷的保镖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门开了,苏慈文探出头来,让小木匠进房间里去。

小木匠进了门,走进厅里,苏三爷便迎了上来,紧紧拉着他的手,握住,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并且告诉小木匠,一会儿他就叫人把酬金给送过来,而且途中所有的费用,以及小木匠的损失,都由他来补。

说完这些,苏三爷看着小木匠,问了一个问题:“甘墨兄弟,此事既了,我打算携小女前往锦官城去,想邀请你一起,护送我们,你可愿意?”

第五十二章 好刀

苏三爷邀请小木匠一同前往锦官城,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充分的考虑。

首先他与小木匠有过合作,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的合作是愉快的,这就是他决定邀请小木匠随行的基础,而其次则主要是小木匠不显山不露水,却让人心服的能力。

有他在旁边,此去锦官城,安全也有了许多保障。

当然,苏慈文的坚持,对苏三爷的决定,也是有很大作用因素的。

在苏三爷看来,小木匠答应的可能很大,毕竟这个后生他本就是谋生活的,而他付出的佣金绝对不会低,再一个就是当前的渝城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在此久留,很有可能就会出岔子,甚至还有性命之威。

无论是他,还是小木匠,在这一场争斗旋涡中,都是边缘人物。

为了避免被误伤,殃及池鱼,离开这地方,也成了最好的选择。

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然而面对着苏三爷的邀请,小木匠却显得十分犹豫。

事实上,就他内心的想法而言,远离渝城,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得罪了鬼面袍哥会,以及它背后的那帮势力,尽管现在那帮人在谋算着与渝城袍哥会交锋,还顾不得他这样的小鱼小虾。

但是,谁能保证事情就那么肯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