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气度

刚才小木匠出声的时候,那帮人没有一个听他的,但是当小木匠将那手枪的枪口顶在了中年男人的太阳穴上时,人们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一般,真的就没有人敢动了。

所有人都在奇怪一件事情,明明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这家伙,怎么就挣脱捆绑了呢?

就连那个中年男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手中的武器就被夺了过去。

这家伙,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太阳穴被顶,那中年男人额头上顿时就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水,冲着那几个扭住顾白果手脚的家伙喊道:“放开她,放开她。”

随即,他对小木匠说道:“这位老哥,莫激动。”

他是真的怕,因为刚才激动的情绪,让他将保险都给打开了,身边的这个男人只要扣动扳机,自己绝对死定了。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时候,小木匠的情绪却显得很是平静,瞧见顾白果被人松开,他伸手,招呼她赶到自己这边来,然后问那中年男人:“这回,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聊一聊了么?”

他的态度让那中年人为之一愣:“聊?聊什么?”

小木匠又好气又好笑:“敢情你刚才完全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

那人方才反应过来,弱弱地说道:“你是说,你只是过来帮忙的,并非是在后面谋算我何府的贼人?”

小木匠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见过哪个贼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投罗网,束手就擒么?你能不能好好动一下脑子想一想,或者不能确定的话,按照我说的,去一趟老喜茶馆,那儿又不远,而那个马三,你们总也有人认识吧?”

中年男人在死亡的威胁下,所有的仇怨都迅速消融下去,种种线索汇聚在心头,方才发现,跟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句句在理。

如果跟前这人是那幕后主使的话,一封信函过来,什么都弄完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过来呢?

若是心里有鬼,又何必束手就擒,只为与他好好谈一谈呢?

人冲动的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而等清醒过来之时,同样的话,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啥事儿都明白了。

中年男人并非是个憨货,当下也是点头认错:“不好意思,是我的错。”

他没有辩驳什么,直接认错,瞧见他这态度,小木匠笑了,说道:“那咱们可以好好聊一下了么?”

中年男人在众人都为之紧张的时候,听到了小木匠的笑声,莫名感觉到了几分轻松和信任,诚恳地说道:“可以,我有眼不识泰山……”

他还待琢磨出几句好话来呢,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却移开了。

紧接着,小木匠将那手枪却是放了下来,随后递给了他,认真说道:“能沟通就行,正所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咱们遇到事情,不要动不动就诉诸于武力,坐下来聊一聊,讲讲道理不好么?”

小木匠这些话,都是从屈孟虎那儿学来的,那家伙才叫做一个口舌伶俐呢。

小木匠对屈孟虎敬佩有加,自己单独历练之时,也下意识地学着屈孟虎的态度。

因为他觉得屈孟虎那样的状态,才是他为之向往的。

然而这些事情,何府这位东家却不知晓,他瞧见对方居然主动将手中的筹码又交还给了他,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整个人都有些懵。

当他接过枪来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敬畏感油然而生,对跟前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来。

什么叫做大气?

这个,就叫做大气,高人之姿。

他心中满是敬畏,再也生不出一点儿要与小木匠动手的心思,当下也是将手枪递给了旁边的胡管家,然后恭恭敬敬地躬身赔礼:“这位大哥,是何武唐突了,惊扰了您和这位幺妹儿,对不住,对不住……”

小木匠将枪交还回去,并非没有防备,此刻瞧见对方的举动,终于是放了心,开口说道:“无妨,话说通了就行——不过该求证你还得求证,那也是还我清白。”

自称何武的中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对,对。”

他回过头来,对着周围这一大帮如临大敌的人群喊道:“都散了,散了,只是个误会而已——小八,你带一个人,去趟老喜茶馆,帮我把马三找过来。”

随后,他朝着小木匠拱手,态度客气地说道:“咱们进偏厅里聊去。”

小木匠点头,然后带着顾白果,跟着进去。

至于虎皮肥猫,那家伙就一直踮着脚在围墙顶上,眯眼打量着这一切。

这何府分作几进几出好几个大院落,正前的大院子那儿已经搭了灵棚,何府请了几个和尚,摆了道场,正在念着往生经,超度亡魂呢,灵棚下面还有一堆孝子贤孙,即便门口那儿出了那么大的冲突,人也没有怎么少,可见这何家当真是一个大家族。

前院这儿有灵堂,还停着棺材,不是谈事儿的地方,那何武将小木匠、顾白果领到了偏厅处落座。

何府是富贵人家,这偏厅的家具都是用红木打的,就是手艺在小木匠眼里,只算一般,但用一句“富贵逼人”来形容,也还是很准确的。

双方落座,又有下人奉上茶点,那何武方才拱手询问起了小木匠的称呼来。

小木匠本来想自称“屈虎逼”的,但想了想,那名头有些让人恨,便看了旁边的顾白果一眼,说道:“我姓顾,叫做顾十三。”

何武并未听过“顾十三”的名号,但想来能够挣脱那死结绳索、空手夺枪之人,必然是厉害角色,也是连声恭维,小木匠过这儿来,是想要那木符的,而想要木符,就得帮人平事,让人心服口服地将东西给奉上,于是直接问起了那何武来。

何武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事情要从半个月之前说起,当时有一个浑身都是虱子、脸上流脓的老乞丐找上门来,何府心善,一般碰到这样的,都会打发一些吃食,算是做善事,结果那乞丐不要剩饭剩菜,而是要钱。

他不光要钱,而且还要一千块大洋,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他何府平日里做善事,但不是这样的做法,所以门房当下也是将那老乞丐给直接赶了出去。

没想到那老乞丐被扔出了门外,却朝着地上呕出了三大口血,随后指着天诅咒道:“锦官何府,为富不仁,三十二天,必报此仇……”

何府门房听到这话儿,顿时大怒,将那老乞丐给恶狠狠地打了一顿。

没想到,十天之后,何府真的就出事了。

先是那打人的门房头顶长疮、脚底生脓,足足惨叫了三天三夜,最终医治无效死亡,紧接着何府门下的生意开始纷纷出事,而最要命的,是何府的老太太,何武他娘,原本活蹦乱跳的老人家,突然间就中风瘫痪,不到一天就死了……

一开始的时候,何府还不当一回事儿,等到门房死了,他们才感觉到不对劲,而等到老太太死了,终于知道是惹到仇家了。

何武一边找锦官城里面懂行的行家来查事,一边找人四处去找那个老乞丐。

结果翻遍了锦官城,老乞丐都没有找到,而懂行的一位先生,则告诉他,说这是中了人家的邪术,他何家府邸被破了风水——这件事情很复杂,各门各派各行当,都有讲究,那先生能力有限,无法处理,只是给了一张镇宅符保平安,但也未必有效。

何武听到这些,急得一脑门的汗水。

按照那先生的说法,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搬离这儿,但这何府可是他祖上花了好几代才传下来的,他若是搬出,或者典当、或者卖了,是要被家里人戳断脊梁骨的……

听完何武的讲述,小木匠有两点感触。

第一点,便是那老乞丐的诅咒,那个“三十二天,必报此仇”,跟之前那个假的庞二小姐所说的,居然一般模样。

第二点,听着事儿,怎么看都像是鲁班教那帮走邪门的弟子使的手段,甚至有可能他的那个便宜师叔跑到锦官城来混饭吃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让他感觉到恐惧的,是把他介绍到这儿来的徐媚娘。

那娘们让他来这里别有居心,如果他将此事应承下来,徐媚娘必然会因此而猜测到他的身份。

而若他说解决不了,那能够救命的木符,可能就难以拿到了。

小木匠有些犹豫,而旁边的顾白果却不管这些,开心地说道:“这个,我姐夫还真的懂呢。”

何武说这些的时候,其实并不抱希望,然而听顾白果这般一说,顿时就两眼冒光,满怀期待地看着小木匠道:“果真?”

顾白果既然这般说了,小木匠也就只能有一步算一步,点头说道:“对,我应该能办。”

“那太好了。”

何武不知道为什么,对跟前这人特别信服,对方点了头,他顿时就放松许多,而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前院有人惊声喊道:“不好了,诈尸了……”

“妈呀……”

第十九章 黑猫惊魄

前院的尖叫声、吵闹声和哭喊声暂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特别是“诈尸”两字,很是鲜明地传到了偏厅这儿来。

何武再也没办法坐住了,他跟屁股上有根弹簧一样,直接跳了起来,对小木匠说道:“顾先生,不好意思,您在这儿等等,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小木匠也起了身,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对于这事儿也挺好奇的,带着顾白果就往外走去。

偏厅就在前院的左侧角,出门一转就到,何武心忧前院,脚步匆匆,很快就赶到了这灵棚前,他现如今是何府的主心骨,快步冲进人群里,大声喊道:“怎么了,怎么了?别慌,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与何武长得很像,但年轻一些的蓄须男子迎了上来,一脸惊恐地说道:“大哥,不好了,棺材里面,有动静。”

小木匠跟在何武身边,来到了灵棚门口,已经瞧见了灵棚下的正中位置,那儿停靠着一副涂得漆黑、边儿上还描金的大棺材,只不过原本安静停靠的棺材,此刻却不再消停,里面传来了“砰、砰、砰”的撞击声,却仿佛有人在用手使劲儿敲打那棺材盖一样。

按照西南风俗,这棺材前三天停在灵棚这儿,等上山下葬的时候,在坟边,方才钉下楔子,让逝者安息。

所以此时此刻,这棺材盖并没有严丝合缝地钉上。

里面一有力量往外,使得安放在木架子上面的整个棺材就有些晃荡。

因为那棺材里面闹出了动静,众人惊慌,就算是跪在灵棚里哭灵的“孝子贤孙”,也给吓得连滚带爬跑开了许多,那吹打班子也无人敢有动静,灵棚这儿顿时就变得稀稀拉拉了。

敢在那棺材旁边的,却是请来念往生咒的那几位和尚,此刻正胆战心惊地守在那棺材边上,口中不停地念和着。

只不过他们对于这突然的变故也是束手无策,留在那儿,只不过是硬着头皮,守着心中那一份职业道德。

何武是个孝子,瞧见这一幕,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是狂喜一般地拉着了他老弟的手。

他激动地喊道:“娘没死,他没死……”

他想要上前去,却被那个长得跟他很像的老弟,以及旁边好几个亲戚伸手拦住。

他那老弟显然要清醒许多,死死抓着何武的肩膀,大声喊道:“大哥,大哥,你仔细想一想,前门的潘大夫,以及高志河带来的西洋医师,都已经判定了咱娘已经故去了,我们也亲眼瞧见的,娘已经咽气了,身子骨儿都病了,那寿衣,还是你和咱嫂子亲自穿上去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何武老弟的话语,如同一瓢冷水,直接浇醒了心存侥幸、被狂喜冲昏了头脑的何武。

何武反应过来,联想起近来种种古怪事,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办?”

他老弟建议:“咱们找人稳住棺材,然后去前门巷请周先生来解局吧?”

何武下意识地反应:“如此也好……”

他刚要下命令叫人,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说话的人,却正是小木匠。

他走上前来,打量着那口巨大棺材,然后缓声说道:“我来试一试。”

小木匠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师父鲁大往日的教诲,走上前去,而何武则有些将信将疑,问道:“顾先生,您这……”

小木匠一边示意他安心,一边走到了那灵棚正中央来。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站出来,因为虽然刚才自己已经取得了何武的信任,但想要得到那木符,破解当前的局势,他必须获得何武最大程度的支持才行。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如果不站出来,那棺材板子,可就压不住人啦。

所以他在场中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没有多犹豫,直接站了出来,走到了那棺材跟前。

他朝着旁边几个硬撑着胆子的和尚双手合十,行了礼,随后左脚一点,人便跃上了那黑漆棺材之上去。

这一招,叫做“登天梯”,一等一的轻身功法。

练好了它,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

众人都为之惊呼,而小木匠足尖点着棺材盖子,目光却在周围巡视一圈,随即落到了棺材尾部上趴着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来。

那是一只黑猫,它有着柔顺细密、没有一根杂色的黑色毛发,以及一对碧绿如翡翠般的眼珠子。

小木匠瞧见这玩意,终于知道和老太太为何会闹了。

黑猫惊魄。

他扭头质问:“谁带来的猫?”

灵堂留下的一众人等满脸懵,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而小木匠又问了一遍,随即飞起一脚,朝着那黑猫踹去,却不曾想那黑猫暴戾得很,张开嘴,却是朝着小木匠咬了过来,宛如一只狸豹。

一人一猫交错,那黑猫没有被小木匠踢中,从旁边跃下,然后纵身跳到了灵棚后面的出口去。

它想跑。

小木匠从上面跳了下来,准备去追那家伙,却没想到,从旁边冲出一物来,一把就压住了那黑猫,紧接着张开大嘴,一口下去,居然就将那黑猫的脑袋给咬了下来,血洒当场。

众人瞧见,都为之心惊,也有人瞧见那一口咬下黑猫头颅的橘黄色虎纹肥猫,很是惊恐。

有人举起了武器,而那胡管家,甚至都将枪给抬了起来。

这时小木匠拦住了他:“别紧张,这是我养的。”

胡管家瞧见那头凶狠模样的虎皮肥猫,有些慌张,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你养的?”

小木匠坚定地点头:“对,我养的,那头黑猫是邪物,作了恶事想要逃,所以它才出来,将其拦住的……”

何武是见过大场面的,一把夺过了胡管家手中的手枪,将其收好,然后对小木匠说道:“多谢。”

“啊……”

他的话音未落,后面的人群里,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小木匠感觉到了不对,抬头望去,瞧见那棺材盖居然被顶开一侧。

紧接着,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来。

这是怎么样的一只手啊?

它宛如枯树皮一样的粗糙,上面布满了青筋,宛如鸟爪一般,黑色的、尖尖长长的坚硬指甲,手掌上面还有黑色的毛发覆盖着……

这是要化僵啊……

小木匠曾经跟着师父鲁大一起,去过湘西凤凰最有名的赶尸王家作客吃饭,听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过这些,当下就知道不好,那棺材中的老太太被黑猫惊扰,已然尸化了,如果让它吸得新鲜精血的话,只怕还会更加麻烦。

对于这种新化的尸体,小木匠倒不是怕,事实上,以他的本事,直接抽刀,将那尸体的头颅斩下,一切麻烦都消解了。

但这样的处理结果,对于何武这样的孝子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

好在刚才过来的时候,小木匠脑中已然有了预案。

那便是鲁班秘术之核子连环圈,解退咒。

他临危不惧,又一个登天梯,人上了高高的棺材盖,一脚将那只手给踹回了棺材里去,随后将板子压住,咬破右手中指,将血涂在了盖子上,画了三个血圈。

每一个血圈,都彼此相连,紧接着,小木匠脚踩星辰罡步,口中喝念:“奉请狐狸祖师来解退,一请天解师,二请地解师来解退,来人七魄三魂,一切山精和水怪,巫师邪妖不敢来,若有青面与白人来使法,反手押在海底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令下,那原本闹腾不休的棺材中,终于消停了,再无动静。

小木匠不敢怠慢,将封口处又涂了中指血,随后居高临下地对何武说道:“买棺材的时候,备有楔子么?得把它给钉死了。”

何武看向了胡管家,而胡管家则慌里慌张地说道:“有,有,不过得让棺材铺子的人过来。”

小木匠摆手,说我来。

胡管家赶忙离去,很快就拿来了木锤和楔子,小木匠接过来,在每一根楔子上面,都滴上一滴中指血,口中念一遍解退咒。

他用木楔将棺材钉死了,这才下来,而此时那棺材安安静静,再也没有一丝动静了。

小木匠弄完一切,朝着何武拱手:“幸不辱命。”

他的举动迎来了满堂喝彩,何武对他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而此时那被派出去的小八却是将老喜茶馆厮混的马三给请了过来。

小木匠带着何武去对质,在马三的解释下,何武知晓了前因后果,对小木匠越发信服。

马三不知原因,朝小木匠说道:“大哥,我多少也给你找到了线索,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小木匠对他将自己引荐给徐媚娘那帮凶人恨得牙痒痒,哪里理会这个,好在旁边的何武没有让马三白跑一趟,让他去跟胡管家领赏钱。

马三离去,何武对小木匠已然是佩服得不行,安顿完前院这边,他领着小木匠往偏厅去谈事,而顾白果则去找虎皮肥猫了。

就在两人准备会偏厅的时候,却有一人从不远处走来,对那何武喊道:“何兄,节哀啊。”

小木匠听这声音耳熟,扭头过去,却是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十章 大师

有人问了,何人能够吓得小木匠魂飞魄散去?

他可在不久前杀了那鬼王吴嘉庚,还学了他一身本事去,尽管这件事情有许多凑巧之处,但小木匠到底也是从生死间打滚过来的,怎么可能这么不镇定呢?

因为,来人不是别个,却正是潘家寨的潘志勇。

他之前曾与潘志勇结识,结果却不曾想被潘志勇家中一个邪祟给迷惑,差点儿献出了自己人生第一次的体验来,而紧接着那邪祟却给虎皮肥猫一口吞下去,害得他赶紧带着顾白果跑路,后来还发现潘志勇到处在追他。

潘志勇这人有多厉害,小木匠没有与之交过手,所以并不知晓,但这位可是在青城山修过道,而且从那气度架势来看,可不是他此刻能够敌得过的。

现如今潘志勇出现在这里,他原本的计划,可就要打乱了。

甚至得赶紧逃离这儿。

小木匠浑身僵直,站立原地,瞧见何武回过身来,与潘志勇招呼,而潘志勇只是瞥了一眼他,就不再理会,方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上,可是带着那连表情都能够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这张脸,将他原本的容貌给遮住了,所以潘志勇却是没有将他给认出来。

至于顾白果……

那小妮子拎着虎皮肥猫去教训了,暂时没有回来——如果她在的话,潘志勇一定会认出这“小神医”来的。

小木匠只有祈祷着顾白果能够机灵点,不要露面,而这一边,那潘志勇并没有发现小木匠,而是劝何勇节哀,他告诉何勇,他这边一进城,听到商行的活计告诉了他这消息,都没有安顿好,就赶过来了,就怕何武出点儿什么事情。

因为他听说何府这一次碰到的事儿挺邪门的,仿佛是受了什么人的算计。

何武当下也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地说出,随即介绍起了旁边的小木匠来,说这位顾先生手段了得,若不是他,今日何府的面子就都要栽了呢。

那潘志勇听了,打量了一会儿小木匠,方才拱手问好,寒暄几句之后,开始考究起了小木匠的本事来。

小木匠有了人皮面具的遮掩,此刻已经安下心来,并不慌张,按照自己之前设想的形象和性格来应对。

他本来就有本事,也是个聪明的主儿,之前在鲁大手下学艺,不问世事,看似木讷,但其实肚子里什么都清楚着,后来又在渝城一番历练,言谈举止,也有颇多风范。

潘志勇之前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顾白果身上,此刻与他聊起来,却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反而觉得此人肚子有货,是个厉害人物。

他虽然是青城山出身,但对于应对诸多邪法,却并不在行。

此番匆匆赶来,就是怕何府出事,结果瞧见何武请了这么一高人,便放下了心来。

何武瞧见眼高于顶的潘志勇对这位顾先生十分满意,越发放下心来,邀请潘志勇一起进去喝茶,但潘志勇却摇头,说他这次来得匆忙,同行的媳妇和姨妹子都没安顿好呢。

他问哪天下葬,那天是正酒,他会过来的。

何武说后天上山。

潘志勇听了,去给何武母亲灵前上了炷香,便告辞离开,而何武送他到了门口,这才领着小木匠进了偏厅去。

小木匠本来以为这一次可能要露馅了,没想到潘志勇过来打声招呼救走了,多少也松了一口气,进来之后,忍不住向何武问起了潘志勇的事情来。

何武此刻对小木匠十分迷信,听到大师问起了自己这位朋友,也颇多得意,跟小木匠聊起了此人来。

这位潘兄弟可不简单,人家可是从青城山出来的,是高来高去的那种人。

但高人也得吃饭啊,所以潘兄弟回家继承了家业之后,就积极拓展生意,他人脑筋活,手段强,路子野,手下又有一票亲信,所以很快就起来了,不但在老家那里蓬勃发展,就连锦官城这儿,都有不少产业。

这么讲吧,听说他跟东洋人都有关系,锦官城的八大洋货行里,有两家都是靠他来供货的。

何府在锦江边儿上有几个大仓库,一大半都堆着潘志勇的货。

听到何武的讲述,小木匠这才知晓,那个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潘志勇,居然这般厉害。

当日在潘家寨,他除了感觉这人家的宅子大、佣人多之外,还这没有瞧出来。

难怪他对潘志勇此人,本能地感觉到畏惧。

能够有这般成就的,到底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