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潘志勇,何武有点儿着急,询问起小木匠该如何帮他将这宅邸的风水布置给扭转过来,把那些邪性的玩意儿给驱走了去。

小木匠虽然忌惮潘志勇此人找他追究那“假的庞二小姐”之事,但那人既然后天来,那么他完全可以这两日将事情给解决了,赶在潘志勇过来之前,将木符给拿走。

而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潘志勇与何武聊起他,通过顾白果这儿寻思猜疑,也找不到他人了。

所以他也没有迟疑,当下就准备开工。

何武十分激动,不过他是何府主事的大哥,没办法陪着小木匠前屋后院的忙活,还得去灵棚那里招呼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所以便叫来了胡管家作陪。

小木匠不以为意,跟着胡管家在偌大的何府转悠,结果走到二院口,便瞧见了抱着虎皮肥猫的顾白果。

他瞧见顾白果有话要说,便让胡管家稍等一下。

胡管家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自然不作打搅,留给了两人时间。

而他一走,顾白果赶忙上前来,低声说道:“姐夫,我刚才瞧见了潘家寨的那个潘志勇,他带着两随从,从前门走了……”

小木匠问:“你没有跟他打照面吧?”

顾白果摇头,说没有,我瞧见他就立刻躲起来了。

小木匠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和打听到的消息跟顾白果说起来。

顾白果听了有些担心,说那可怎么办?要不然,我们跑吧?

小木匠却很是沉稳,说无妨,就算是身份揭穿了,那又如何?我们只是猜测那邪祟与潘志勇有关系而已,不一定是;而就算是了,那又如何?这锦官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他潘志勇无缘无故,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顶多在背地里捣鬼……

他拿大话稳住顾白果,然后又将自己的打算说出,顾白果知晓小木匠擅长厌胜之法,但没有见过,当下也是将威胁抛到脑后,吵着跟在旁边。

小木匠领着她,然后在那胡管家的带领下四处逛着,当然,这所谓“逛”,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一点,就是瞧结构,通风和人群居住分配等。

其次便是看动线,看门窗朝向以及树木。

再则就是重点查看,任何有象征意义的物件,以及特殊屋檐、雕琢栏杆甚至老太太生前屋子,这些都得瞧过一遍。

最后小木匠攀爬上了主屋的顶儿上,站在最高处打量了整个何府,全部纳入眼中。

看完之后,他的心中就有了定数。

事实上,这边走边看的时候,小木匠就一直在跟顾白果讲解。

他年纪不大,但却是营造建筑方面的行家,讲结构、讲木料、将建筑风格与人的关系、讲风水,讲忌讳,诸多学问,都被他掰碎了、揉烂了,讲给顾白果听。

一如当年鲁大讲给他听一般。

小木匠这是在宠顾白果,只要她感兴趣,就尽可能地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顾白果也觉得理所当然,但旁边的胡管家却是不同的感受。

他越听越惊诧,到了后来,他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却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大师啊,这是。

一圈走完,小木匠心中了然,知晓这就算不是鲁班教子弟做的,也是懂得鲁班教手段的人搞的鬼。

鲁班教曾经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并不仅仅只有荷叶张这一脉,甚至荷叶张都只是支脉,最多的那帮人,当初却是投靠了天平天国的杨秀清,这才有了后来的灭亡。

不过看明白了,但小木匠今天晚上却动不了手。

他所有的玩意儿都落在了渝城野外的一小山村,此番想要帮何府驱邪,也得有材料布阵才行。

小木匠看完,回到了偏厅,胡管家去叫灵棚叫人,少不得将这位先生的博学多才说一遍,那何武更加确定他是高人,赶过来询问结果。

小木匠先是给何武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才说需要一些特殊材料。

不过他初来乍到,并不太熟悉锦官城,所以这些东西,需要何府来采买,而且到明天傍晚的时候,必须置办妥当。

何武应允,又主动提及了木符之事。

他说只要顾先生能够帮着何府化解这一劫,他愿意将父亲留下来的木符叫出来。

小木匠听了这允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破邪前夕

因为小木匠明日布阵作法的许多东西,都需要临时采买,而且这些东西的讲究非常多,小木匠不得不与胡管家一直忙活到了半夜,当天也只有住在了何府。

其实这一整套,以前的时候,都是背在他的木箱子里面的,可惜后来师父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补齐过。

这些东西许多都是需要定制的,而且细节的不同,还能够决定最终的效果,一点儿都马虎不得,小木匠跟胡管家说得口干舌燥,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盏茶,方才勉强让胡管家记住这些东西。

好在锦官城毕竟是西川省会之地,也是西南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这些东西虽然稀罕,但也不是没有。

何府有钱,想来置办这些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弄完这些,前院还在吹吹打打,而小木匠去洗了一把脸,回到客房,瞧见顾白果已然睡了去。

他看着熟睡中的顾白果,伸手过去,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将那把寒雪刀解开,然后缓缓地拔了出来。

刀身锋利,满是生光。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细绒皮子来,缓缓地擦拭着这把长刀,有些心事重重。

对于这把刀,小木匠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他对寒雪是极其喜爱的,毕竟这刀有来历,也锋锐,而且似乎还有一股意志存留其中,是有脾气的,但很合他的心思。

而另外一方面,这把刀,是程兰亭送的。

他虽然不会像雍德元那样恨程兰亭,但对这位有野心、有手段,城府又极深的男人,多多少少还是不太喜欢的。

这种“不喜欢”,可以说是忌惮和畏惧,又多多少少带了几分不认同感。

但不可否认的,是寒雪刀终究还是他面对当前复杂局面里,少数值得信赖的物件。

他离不开它。

小木匠心情复杂地擦着刀,睡在床上的顾白果却是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坐了起来,问小木匠:“姐夫,你回来了?”

顾白果醒了,小木匠方才从沉思之中拔出,赶忙将刀入了鞘,然后笑着说道:“对。”

顾白果是何等心思伶俐的小姑娘,就跟妖孽一样,一下子就瞧出了小木匠有心事,直接问道:“怎么,你担心没办法除掉别人在何府弄的布置?”

小木匠笑了,他的笑容里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随后说道:“在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担心。”

此刻的小木匠,已经将《鲁班全经》都给吃透了,自觉就算布置这厌术的,是鲁班教的正宗传人,他也信心满满,更不用说那些学了三瓜两枣的江湖术士。

顾白果又问:“那就是在担心潘志勇和魅族一门的人?”

小木匠不想把心中的脆弱表现给顾白果看,嘻嘻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想,马上就要去大雪山一脉了,到时候可能就要见到你姐姐了,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另外我还担心,若是你大伯顾西城不喜欢我,那可怎么办?”

他故意将话题扯开去,而顾白果以前一直都不怎么聊她姐顾蝉衣,此刻却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对他说道:“我姐姐,她很漂亮,是大雪山一脉近五十年来,最美的女子。”

啊?

小木匠有些惊讶,盯着她的小脸蛋看,不太信:“你莫骗我哟。”

顾白果说道:“我骗你做啥子嘛,你见过就知道了。”

小木匠没有多想,美滋滋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一直担心未来的妻子是一个又丑又肥,还懒惰的姑娘,听到顾白果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就算不是什么近五十年来第一美,只要差不多就行,不然一口豁牙,亲嘴都亲不下去。

一想到“亲嘴儿”,小木匠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慈文。

那滋味,哎呀……

小木匠重重心事,却给这旖旎的想法给打断了去,脑海里不由得构筑起了许多“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场面来,又想起了当日被那邪祟迷惑之时的种种事情,浮想联翩。

不多时,他赶忙打住,将心思给掐灭,赶紧对顾白果说道:“睡吧,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他今天与胡管家说得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没多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去。

反倒是顾白果却睡不着了,她躺在小木匠的旁边,黑暗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说道:“姐夫,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大雪山都治不了你的病,那可怎么办呀?”

小木匠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顾白果将这八个字在嘴里反复地叨咕着,一直听到旁边的年轻男子传出了轻微的鼾声,方才释然起来。

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道:“姐夫,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独活……”

一夜无话,小木匠到底是年轻人,精力旺盛,睡了一觉,起来又是精神抖擞,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瞧见顾白果还在睡,而虎皮肥猫则臭不要脸地趴在她怀里。

小木匠将被子给顾白果盖上,轻手轻脚地起来,去洗漱完毕,看了一下水盆里那张脸,方才想起了自己是戴了人皮面具的。

这玩意倒是挺好,不用那药水来洗,在怎么揉搓,都不会露出破绽。

他起来之后,在客房的小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又施展了一番套路拳脚,将身子活动开了,那胡管家也找上了门来。

胡管家见到他,先是很客气地问了一下吃饭的事情,然后便问起了需要准备的那些东西。

小木匠给他开了单子,一些比较常见的东西,譬如香烛灰、新坟浮土、新鲜黑狗血和黑驴蹄子之类的东西,他都能够弄来,至于小木匠要求那些定制的东西,比如探气专用的蜡烛,便没有,必须要买来原材料制作。

这玩意很是复杂,什么入丹砂、灯芯草、木通、瞿麦、车前子浸润牛油,揉搓成绳,还有那阉割的水牛油膏等等,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

胡管家为了这些东西,忙活了一整夜,到早上这会儿都还没有合眼,一对眼睛通红,跟渗了血一样。

小木匠也不含糊,凑齐了什么,他便直接开工制作起来。

这些东西,他之前的时候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专门去老字号买的——但老字号的东西,怎么制作,他也懂,只不过效果不如对方,而且也比较麻烦而已。

现如今东西都起了,即便是麻烦,他也认了。

更何况何府的渠道也不少,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他们也能够搞到。

小木匠弄这些的时候,可以多留了分量,准备何府用完了,他自己个儿揣着些,日后若是需要用到,也不用这般麻烦。

如此弄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算是准备完成。

期间顾白果露了两回脸,只是过来瞧了瞧,但她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而且有些不太敢乱晃悠,生怕被突然过来的潘志勇撞到,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躲在了客房里,拿那虎皮肥猫来解闷儿。

可怜那虎皮肥猫,面对邪祟时它凶狠果决,面对顾白果,却跟一绒毛玩具般,欲哭无泪。

准备妥当之后,小木匠按照昨天的记忆,用软尺测量,用树枝计算,然后用墨斗在好几处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做了标记,大概捋过一遍,胸有成竹之后,便叫了胡管家带着,去找何武。

何武在前院迎客,忙得不可开交,小木匠跟着胡管家来的时候,瞧见灵棚那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却是湖州的苏家小姐。

苏慈文。

他乡遇故知,按理说应该是很高兴的,但小木匠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选择上前。

一来他此刻戴着面具,不好暴露身份。

二来他与苏慈文小姐之间,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小木匠虽然没有去细想,但本能地觉得自己还是尽量少地与苏小姐接触为好。

他即便有人皮面具遮挡,但与苏慈文相处太久,害怕自己的身影,以及一些动作会让对方看出,所以等到苏小姐离开,方才跟着胡管家过去,与何武谈起夜里驱邪之事。

何武对于此事很是上心,跟小木匠聊完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全力配合。

得了保证,小木匠放了心,又去几个场地排演一番,随后便是等待了。

他需要等待深夜子时的到来。

那会儿,阴气盖过阳气,正是邪气出没的时候。

顾白果因为担心被人撞见,最终选择躲在房里。

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快到了时间,小木匠将诸般工具都准备妥当,正准备开坛做法,却不曾想何武带着几人,从前院赶了过来。

小木匠抬头望去,瞧见潘志勇赶来了。

不但有他,而且还有一个他很是眼熟的人,却是那日在老喜茶馆的二楼包厢,坐在徐媚娘身边的女子。

那个年约双十、妖艳秀丽之女人。

第二十二章 一场空

锦屏道长曾经提起过徐媚娘身边的那几个女人,叫做魅族一门的四大金花。

听听,四大金花,顶着这名号的,能是一般人?

而且,为什么潘志勇会和魅族一门的人走到一块儿来呢?

小木匠心中惊慌,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显得很严肃地对走过来的何武说道:“何老板,怎么个意思?”

何武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潘兄弟明天有事,要去一趟都江堰,今天晚上特意过来守夜,听说了您的事情,也知道今夜要驱邪,就特地赶过来瞧一瞧;另外这位是马园门楼子的卿云姑娘,她们那儿最近也颇为邪性,听说了我这儿的遭遇,便也过来了,想着要是我这里能够解决的话,便请您也去一趟马园门楼子……”

他自知此番来得突兀,所以也陪着笑解释,并且觉得对方和气,事事都与自己商量,应该是能够卖自己一个面子。

但小木匠却冷着脸,平静地说道:“既然何老板把这事儿当做是一场把戏,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没有跟对方再多说什么,收拾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何武其实心里面早就认定了眼前这人是个大师,他知道想要解决府邸的灾祸,就得靠跟前这人,没曾想自己轻佻的做法,却让大师翻脸走人,顿时就慌了,赶忙上前来拦着,不断讨好,软语相求。

小木匠表面上很是暴烈,仿佛在指责何武不尊重他的活计,但实际上心底里也慌得一批。

潘志勇和那劳什子卿云姑娘联袂而至,光是这件事情,就已经释放了太多的信号。

这件事情,让小木匠一瞬间猜测到了许多种可能。

每一种可能,他都是无法承受的。

他只有装作生气,借势离开,用怒火来掩饰自己的心慌。

就在两人有些僵持的时候,那潘志勇却开口说道:“志勇冒昧,没想到打扰了大师的作法,还请见谅。”

他以为对方会说句场面话,结果小木匠完全没有理会,挣脱了何武的手,竟然转身走开,留下了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这时,全程跟着的胡管家焦急地劝说道:“老爷,顾大师说了,驱邪的最佳良辰,是子时一刻,此时阴阳交汇,仇家放下的厌媒,在这个时候也最是活跃,而如果错过的话,就算是再多布置,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他从昨天忙到现在,觉都没有怎么睡过,双眼通红,此刻眼瞅着何武的鲁莽而功亏一篑,怎么能够泰然处之呢?

何武有些无奈地回过头来,那潘志勇有些尴尬,想了想,然后说道:“何兄,此事都是我太过于想当然,自作主张了,高人的脾气都古怪,既然他有这样的忌讳,那我和卿云姑娘就暂时回避一下,等事情办完了,再与他商量马园门楼子的事情。”

何武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多谢理解,请偏厅休息会儿……”

他安顿了这两位不速之客,赶忙朝着客房走去。

小木匠这边回到了客房,将当下的情况与躲了一天的顾白果说起,两人感觉不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何武赶到了,好说歹说,苦苦相求,顾白果都看不下去了,对小木匠说道:“既然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也不欠这一哆嗦。”

小木匠此刻情绪非常复杂,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给充斥着,乱得不行。

考虑了一会儿,他对那何武说道:“我可以不走,留下来驱邪,不过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何武为了留下这顾大师,别说三章,就算是三百章,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下去,点头答应。

小木匠的三个要求是:一,除了何武和胡管家,其余人不得插手其中,而且他们两人在此期间,也不要多问。

二,何武将那进出大雪山的木符给备好,驱了邪,便交给他。

三,他们驱完邪就走,不会逗留,也不想见任何人,并且让他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何武是生意人,本以为卿云姑娘过来,是拉了一笔生意,没想到闹成这样子,当下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此刻听见事情有回转,忙不迭地答应,让胡管家领着人去现场,他则回去拿那通关木符。

小木匠提出这些要求的想法,是拿到木符之后,赶紧溜走。

但这事情得计划周全,得趁着潘志勇与卿云姑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撤离,至于去哪里,小木匠心里想了一下,却只有一个地方。

那便是青城山的那个临时联络点。

虽说潘志勇也是青城山出身,极有可能与青城山的锦屏道人和李金蝉认识,但小木匠想得脑壳都爆炸了,也只有那个地方还算安全。

他将胡管家支走,然后与顾白果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顾白果对于他的想法很认可,觉得这是绝境中的唯一生门。

吩咐完毕之后,小木匠按照先前的计划,在几个有可能被人种下厌媒的地方,施展起了三才阵来。

之前的时候,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大部分事儿,都是靠鲁大来提点。

但将《鲁班全书》融会贯通之后,小木匠却是将这事儿给弄得透彻了。

所以这事儿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复杂无比,千丝万缕,难以理清头绪,但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小木匠却用那三根特制蜡烛,找出了厌媒所在来。

那是在正中堂屋的大梁之上。

有人在那根梁上,钉了一根满是锈迹和污血的青铜钉子。

小木匠让人架了梯子,小心翼翼地将青铜钉给撬了下来,随后找来了热炭炉,将其扔了进去,融成汁水。

何武全程都在旁边瞧着,却见那铜钉融了一些,小木匠含了一口黑狗血,喷在了上面,却瞧见滚滚冒起的轻烟中,浮现出了一张扭曲而痛苦的脸孔来,张着嘴,仿佛在咆哮一般。

旁边的胡管家瞧见,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声叫道:“那老乞丐,那老乞丐……”

当日门房赶人,他路过的时候,瞧了一眼,却并未有阻止。

所以他认得那个家伙。

而与此同时,在离何府几公里之外的一个小黑屋里,一个浑身都是脓疮的污秽的老乞丐,他一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双目之中,尽是戾气,咬牙切齿地骂道:“谁,到底是谁破了我的局?去死,去死……”

他痛声大骂,结果牵引到了胸口伤势,忍不住又呕起了血来。

这时,他旁边出现了一个驼背老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声说道:“这个人,我或许认识。”

老乞丐听到,抬起头来,激动地问道:“是谁?快告诉我,我绝对绕不过他。”

驼背老头伸手捻了捻稀疏的胡须,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变成了冰冷的恨意:“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我那乖巧的师侄啊……”

不谈这两个在背地里磨牙吮血的家伙,破了邪的小木匠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找何武讨要木符。

何武亲眼瞧见那青铜钉子烧红熔解之后,那轻烟浮起时老乞丐的痛苦面容,自然不会信不过小木匠,当即也是很爽利地将木符交给了他,并且还附送了一个香囊一般的袋子。

小木匠接过木符,瞧见上面有山峦的浮雕,而山峦下面,则是三个大字。

大雪山。

木符入手温润,不像是木质,反而如同某种玉石一般,但并不冰冷。

他琢磨不准,递给顾白果,顾白果没接,只是瞧了一眼,便说道:“真的。”

确定此事,小木匠再也没有停留的心思,收起木符,甚至都不给何武反应的时间,拱手说道:“何老板,此事过后,三年之内,无人能够再在贵府集聚邪气,所以就算是那人卷土重来,你也不必害怕,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吧,他拉着顾白果就往外走,和老板满心狂喜,随即想起了给他晾在偏厅的潘志勇和卿云姑娘,赶忙上前说道:“顾先生,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瞧见那顾大师拉着旁边的小姑娘,一纵身,却是攀过了高墙,不见踪影去。

旁边的胡管家瞧见,忍不住叹道:“高人,果然是高来高去的人啊。”

他对这等能飞檐走壁的高手十分钦佩,满眼都是小星星,而何武除了欣喜之外,还有些发愁,不知道怎么打发偏厅那两人,特别是潘志勇,那位爷别看不显山不露水,可却是一位真正的大主顾呢。

小木匠不管何府这边的事儿,拿了通行木符,便带着顾白果与虎皮肥猫穿街过巷,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却是来到了一处小巷子里来。

他找到了那地方,循着暗号去敲门,叩、叩叩,叩、叩叩……

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小木匠方才松了口气,往巷子进口处望了一眼,随后将手往怀里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