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顾西城又聊起了几件趣事儿来,说的都是关于上门女婿和倒插门的事儿,而且都是积极正面的。

听到这些话,小木匠方才知晓屈孟虎之所以要离开,却是看出了顾西城有话要跟他说,人多时又不太方便,所以才会跟顾蝉衣一起走。

顾西城聊完那几件趣事之后,话锋一转,却是问道:“贤侄,不知道你对于赘婿这事儿,是怎么看的?”

这是顾西城第一次与他谈起婚姻之事,小木匠不知道这几天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顾西城终于下了决断,但他知晓自己此刻的回答,很有可能会决定自己后面的人生。

只是,他该选择怎么回答呢?

是答应做赘婿,倒插门进入顾家去,与顾蝉衣小姐这样小仙女一般的人物共度余生,将自己的人生交给别人来做主呢,还是自己掌握?

要知晓,即便是当时的思潮开放,民智渐开,但在西南这地界,给人当上门女婿,倒插门这事儿,要求的,却还是“以女之父母为父母,所生子女从母姓,承嗣母方宗祧”,一般来讲,最没有门路和出息的男子,才会去做的。

而且自秦汉以来,赘婿的地位就等于奴婢,修长城、发配充军之类的,都是从这种人里面挑,跟罪犯一样。

虽然近代好上一些,也如顾西城口中所说的那般和睦,但终究还是会在背后,被人戳断脊梁骨的。

小木匠想了想,并不正面回答,而是与顾西城聊起了这些天跟屈猛虎学到的现代观点来。

这些从西方传来的思潮,觉得养儿育女,不过是生物本能而已,无论是从父姓还是从母姓,都只是传统使然,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相爱,彼此之间能够珍惜相处,方才能够长久……

这些观点顾西城也十分认同,甚至与他探讨起了具体的模式来,反而没有强求小木匠最终表态。

如此又聊了一会儿,顾蝉衣与屈孟虎回返来,眼看着到饭点了,小木匠终于没有憋住,开口问起了关于顾白果的事情来。

这个才是他最想知道的,其它的反而是次要。

顾西城听到,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表情来,随即说道:“我先前听董师弟谈起过这事儿,知晓你跟白果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按理说呢,你们年轻人与人交往,与何人交往,这事儿我这个当长辈的都管不着,但事情涉及到一些尘封往事的话,我多嘴提一句,白果这孩子对我们,估计是有怨念的,毕竟当初她母亲的事情,我们的立场相反,所以她说了什么,以及对我们的评定呢,都只是个人的,片面的,希望你能够明辨是非,不要受到挑拨……”

啊?

小木匠一脸惊愕,有些难以理解地说道:“什么意思?”

顾西城这一记莫名其妙的预防针,让小木匠直接懵逼了——他思前想后,回想起自己与顾白果所有的交往,完全没有想起顾白果对顾家父母说过什么坏话。

小木匠只记得起她的言语间,对顾西城十分尊敬,与顾蝉衣也是亲近和喜爱的。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藏着什么猫腻呢?

小木匠越发好奇起来,忍不住问起了关于顾白果母亲的事情来,说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被关进那雪窟之中去,为什么又会将顾白果给赶出大雪山呢?

同样的问题,他跟董七喜聊起过,当时董七喜的回答有些奇怪。

他说这是顾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少说了什么,或者添油加醋都不好,让他自己去问顾西城和顾蝉衣就是了。

而听到小木匠这般说起,顾西城的脸色沉了下来,只是叹息,却并不答话,显然是有着难言之隐,不能细说。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倒是旁边的顾蝉衣小姐坐不住了,她瞧见小木匠对顾白果的关切有点儿超出了常理,忍不住讥讽道:“我说你到底是想问什么,你是觉得你能够帮着顾白果她出头么?大雪山一脉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小木匠越发奇怪,不过还是解释道:“我只是问问,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感觉顾蝉衣的态度有点儿奇怪了,为什么像是点燃的爆仗一样,充满了火药味,没想到这解释却让顾蝉衣更恼火了。

她冷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你呀,可能是被顾白果那小狐媚子给迷住了吧?”

这话儿一说出来,小木匠原本还打算退让一番、好好解释的想法一下子就没有了。

他脸色铁青,有些恼怒地说道:“她才多大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小木匠恼怒的,并不在于顾蝉衣说他与顾白果之间的情感暧昧,而是她的用词——用“小狐媚子”来形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着实是有一些太恶毒了一点儿。

特别是这样的话语,从顾蝉衣这样一个看着宛如小仙女的美人儿口中说出,更是违和。

没想到顾蝉衣不但没有因为小木匠的生气而收敛,反而越发情绪化来。

她凤眼一瞪,秀眉竖起,讥讽着说道:“我说错了么?她母亲就是个卖骚的邪祟,就是她布了局,迷惑住了我那可怜的叔叔,最终把她一个邪祟娶进我大雪山顾家来,结果因为那丧门星进了门,搞得我顾家成了大雪山的笑话,我们这些顾家后辈从小就被人笑得抬不起头来,家里也鸡犬不宁,叔叔、祖爷爷和爷爷都给克死了……你说说,顾家连同大雪山一脉,将那母邪祟关进雪窟,把顾白果给赶出大雪山,有错么?至少还留了她们一条性命呢……”

她克制不住,哇啦啦说了一大堆,顾西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起来,冲着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吼道:“别说了。”

顾蝉衣瞧见对自己无比疼爱,捧手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的父亲这般态度,越发委屈。

她眼睛里面立刻蒙上了一层雾,晶莹的泪珠子便滴了下来,嘴里却停不下来:“你说她还小,哼,她就是人和邪祟生出来的杂种,邪祟三五岁就能够生儿育女了呢,她也一样,只不过是摆出一副小女孩的样子来装可怜、博同情罢了,只要她想,回头就是一大姑娘,你想干嘛就干嘛……”

啪……

顾蝉衣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却给顾西城一记响亮的耳光给打断了。

那白衣胜雪的女子捂着通红的小脸,一下子就哭了:“你打我?你居然为了那个邪祟杂种打我?呜呜呜……”

顾小姐捂着脸跑了出去,而顾西城则脸色很是难看。

他对小木匠说道:“蝉衣她在这件事情上,自小就受人嘲笑和欺负,心里面难免有些怨气,所以口气冲了一些,还请多见谅。这上一辈的事情呢,谁对谁错,立场不同,所以很难去说是对是错,作为长辈,我也不希望你们年轻人去掺合这里面的事情。行了,蝉衣自小娇惯,受不得委屈,我这也是在她懂事之后,第一次打她,得去哄一哄,所以便先走了,我们改日再聊……”

第七十五章 贵妃醉酒

顾西城告辞离开,小木匠起身去送,回来的时候,屈孟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去追一下蝉衣小姐么?现在不表明态度,以后恐怕就难了……”

小木匠苦笑一声,却不想与他多做争辩,闷头往房间里走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顾白果口中那么美好的顾蝉衣,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

她有天仙一般的外表,却没有如外表那般玲珑剔透的性情。

又或者,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

不过顾蝉衣刚才说出来的那一大通话语里,着实透露出了许多的信息——比如顾白果之所以被赶着离开大雪山一脉,最主要的原因,除了被她母亲的身份连累之外,还因为她是那邪祟与人类结合而成的孩子。

什么是邪祟?

这玩意如果追根溯源的话,用一句话两句话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简单来讲,民间许多关于妖怪的传说,其实都是邪祟所为,但邪祟并非是动物成精,而是一部分人的身上,有着某些动物的特性。

这种特性大部分时间是隐藏着的,有的邪祟甚至一辈子都如人一般生活,不过一旦觉醒之后,化作邪祟,动物的本能就会占据主导地位,从而获得了变化的能力……

一般来讲,邪祟分为两种,一种是显性的,就是一直保持着野兽模样,而另外一种则是隐性的,只有在某种契机下,方才能够显露本能。

这两种状态,如果能够把握住的话,就能够随意切换。

当然,诸位看官,这般说主要是便于理解,但其实当时的江湖和行当里,又有着不同的说法。

理解即可。

小木匠仔细思索,觉得顾蝉衣所说的这些,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从一开始,顾白果就表现出许多不同寻常的可疑之处来,比如她的食量惊人,那堪比五六个壮汉的胃口,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再比如她机敏聪明,又颇为懂事的样子,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状态。

另外她的一些坚持和舍弃,甚至比小木匠这个“大人”,要显得更加成熟一些……

而这所有的一切,在顾蝉衣的话语里,却都得到了验证。

只不过……

那又如何呢?

就算顾白果的母亲是邪祟,是妖,那又如何?

小木匠不清楚顾白果母亲与顾家之间的恩怨到底是什么,但所谓“克”,这个字听着就很刺耳。

而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些事儿,又关顾白果什么事呢?

她当时那么小,清清白白,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儿,不过是投错了胎而已。

更何况,她在离开大雪山一脉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招谁惹谁,一直坚持着用医术救人,所作所为,却比许多大雪山一脉出来的医者,都要更加符合治病救人的精神。

屈孟虎瞧见他一脸难受,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小木匠回答:“没什么,就是心里难受。”

顾白果多好的女孩儿啊,单纯善良,可爱体贴,结果却因为出身,被那么多的人嫌弃。

就连她视为亲人的顾西城和顾蝉衣,谈到她的时候,都用着无比恶毒的揣测……

邪祟的确大部分的都不是好鸟。

但人,就全部都是好人了么?

这世间的善恶是非,真的是靠种族和类别来区分的么?

真的要这么非黑即白?

屈孟虎原本还想要调侃两句“姐夫和小姨子”、“禽兽不如”之类的话,但瞧见小木匠如此难受的表情,知道他是走了心,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给出空间来,让他好好静一静。

小木匠在房间里久坐,不知道思索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推开窗户,发现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他出来,找到医馆的伙计,问起了屈孟虎。

伙计告诉他,说下午的时候来了几个人,与屈孟虎见了一面,他们聊得十分投契,于是就出去喝酒了。

小木匠听到,有些吃味,不过回头一想,屈孟虎估计也是怕他心情低落,无心作乐,所以才会如此。

那伙计瞧见小木匠神色好了一些,便问他需要用饭么?

小木匠想了小半天,有一肚子的话憋着,想要找人倾述,结果屈孟虎却不见了,思前想后,跟那伙计说了一声,然后便走出了医馆,往外面走去。

他走了两条街,往那热闹的地方走去,一转街角,前面有个刘备楼。

那店子不大,但手艺却不错,有爆炒红油的香味飘散出来,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小木匠一天没吃饭,原本还不觉得,这回闻到酒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他直接进了那小馆子,来到了临窗的桌子,叫来伙计,点了四个小菜,分别是醋泡花生,卤猪头肉,酸辣鸭块和陈麻婆豆腐,又要了一壶烧白,一碗米饭。

菜上齐之后,他就着陈麻婆豆腐,把那一碗米饭给吃完了,垫巴肚子之后,倒了个小酒杯。

他一颗花生米,一杯小酒,自斟自饮起来。

这做派,跟他师父鲁大是一模一样的。

小木匠以前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毕竟那玩意喝进肚子里,火辣辣的,难受得很,而现如今却方才发现,酒入愁肠,浑身发热,所有的烦心事也仿佛渐渐离开了似的,绷得紧紧的脑壳儿也得到了放松。

一壶烧白很快就喝完了,小木匠喊伙计再上一壶,伙计应了,没一会儿,桌子上多了一壶酒。

小木匠伸手过去拿,结果发现酒壶被一只莹白素手按住不动,他抬头一看,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昨晚与他形同陌路的苏小姐,此刻居然出现在了这街边小馆子里。

苏慈文看着情绪低落,但脸色却通红的小木匠,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架子,直接坐了下来,然后很江湖气地说道:“喝酒?介意多我一个么?”

如果是平时,小木匠或许就会心虚和慌张,但此刻一壶烧白下了肚,酒兴上来了,所有的清规戒律和教条则抛到了脑后去。

他嘻嘻一笑,拍着桌子喊道:“只要你苏大小姐不嫌弃,酒管够……”

苏慈文瞧见小木匠今日的状态不同往日,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

她刚坐下来,小木匠又叫伙计拿了酒杯和筷子,然后还加了口水鸡、拍黄瓜等几个菜,随后将两人的酒斟满。

他举杯说道:“那日之事离别匆匆,来不及道谢,啥也不说了,都在这杯酒里。”

他一口饮尽,干脆得很,苏慈文陪了一杯,然后问道:“听说你那位未婚妻国色天香,艳绝西南,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喝闷酒?”

小木匠听了,忍不住大笑,说什么艳绝西南,这话儿谁传的?

苏慈文说:“都这么说。”

小木匠叹气,说漂亮倒是真的漂亮,不过“艳绝西南”这事儿,说得有点过,而且人嘛,一般般。

苏慈文问:“怎么说?”

小木匠想了一天都没有想明白,本就一肚子话想找人倾述,之前找不到听众,而此刻酒喝多了,与苏慈文又算是患难之交,也忘记了两者之间的暧昧,与她倒起了苦水,并且让她帮忙参谋起来。

他喝了酒,但思路却十分清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酒又没了,于是又叫了几壶。

苏慈文越听越心疼,这般优秀的男人,居然得跑去给人当赘婿,而且听顾西城那意思,还真的是传统意义上的赘婿,跟帮工一样的形式……

这事儿,对她这种接受过西式教育的人来说,着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而小木匠却并不在意入不入赘的事情,他最心疼和在乎的,是懂事的顾白果,在顾家父女心中,是如此的不堪。

苏慈文与顾白果也是认识的,自然知晓小木匠的痛苦在哪里。

小木匠与苏慈文聊着,越发感觉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其实并不娇气,也没有他想的那般不谙世事,于是渐渐地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而苏慈文则对小木匠的情愫,也变得复杂许多。

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小木匠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世界都在转动。

等他感觉稍微平缓了一些,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大房间里,躺在那软绵绵的床榻之上,而旁边,则是刚刚出浴,洗得喷香的苏小姐。

小木匠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被亲得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推开了苏慈文,艰难地说道:“你别……”

苏小姐盯着他,说道:“你是嫌弃我跟那邪物有过一段过往么?”

小木匠被苏小姐胸口压得有些难受,口干舌燥地说道:“不,不是,那都是假的。我只是没想好以后,而且我何德何能……”

苏小姐笑了,那笑容如玫瑰绽放一般艳丽,眉眼儿都在荡漾。

她俯下身来,在小木匠的耳畔轻声说道:“我后日便上峨眉金顶了,大概要待大半年,然后就回上海滩去了,想要见面,恐怕很难——当然,你若想我了,便去魔都,咱们若是有缘,还能再见呢……”

第七十六章 润物细无声

苏小姐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女子,但在虚妄的精神世界里,却并非羞涩的妹子,各种手段十分熟稔,甚至花样百出。

所以她一旦放开了思想,用现在的话来讲,那叫一个老司机,好嗨哟。

而小木匠一来喝得有点儿高了,脑子反应迟钝,二来身子却是火热,毕竟青春年少难自持,当下也是没有忍耐住。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天雷勾动地火,不过就是有点儿不太方便叙述。

有一首《子夜四时歌》,却道:“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此乃南朝乐府民歌,收录在宋代郭茂倩所编《乐府诗集》中,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相传是晋代一名叫子夜的女子创制,多写哀怨或眷恋之情。

又有一首,“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诸多诗词,道尽人间悲欢之离合,文人雅士之苦楚,自不必言。

一夜过去,乱雨纷飞梨花落,小木匠从梦中醒来,身后贴上一具温热身躯,这才想起昨夜的那场混乱,脑袋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感觉到疼痛无比。

他敲了敲脑袋,感觉头疼欲裂,身后那女人却温柔地说道:“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一夜过去,小木匠已经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小鸡仔变成了雄鹰,心态转变,诸多疑惑却也全部消解。

他回身过来,揽住苏小姐的粉臂,柔声说道:“的确,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谢谢你……”

苏慈文紧紧搂住了小木匠的背,在他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声说道:“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你或许不知道,虽然那邪物被轰散了,但它留给我的精神影响,却一直压制着我,如果不是你,不是昨夜,我或许永远都走不出来了……谢谢你,让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也让我明白了现实世界,比意识和精神上的臆想,要更加精彩和真实……”

小木匠听到她真诚的话语,不由得越发感触起来。

旁人看她,只觉得苏家小姐高高在上,人生仿佛在云端之上一样,但事实上,谁又能够明白她的苦楚与孤独呢?

许多事儿,不深入接触,你是没办法触及心灵的。

小木匠抱着她,低声说道:“我感觉我有点儿爱上你了……”

苏慈文听了,哈哈一笑,却是洒脱地站起了身来,当着小木匠的面穿上了一袭裙装,然后对他说道:“你在这儿休息吧,我得去找我父亲了;明日我就要上峨眉金顶,凌晨便走,可能就不会相见了,就此告别,日后若是有缘,重逢再见……”

她的洒脱让小木匠自惭形秽,他本以为苏慈文跟他一夜春宵之后,会缠上他。

他也的确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没想到苏慈文居然要离开了,而且或许再也没办法见到。

而昨夜,却是他与苏慈文彼此的第一次……

小木匠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但苏慈文却不给他挽留的机会,说话间,却是利落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屋子的香气。

半个时辰之后,小木匠回到了医馆,正好碰到出门的屈孟虎。

两人在门口打照面,屈孟虎鼻子抽了抽,嗅了一下,笑了:“想通了?”

小木匠有点儿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鼻子,屈孟虎对他很是了解,说别心虚啊,这种事情只要是你情我愿,都很正常,而且一个男的,必须得过了这一道坎,方才能够成长为男人——嗯,是那位苏小姐?

小木匠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知道的?

屈孟虎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你身上那股讨厌的诅咒印记没了,再联系前后,不是苏小姐,难道是你那位娇滴滴的未婚妻不成?”

这家伙将人心看得很透,当下也是将自己新添的烦恼跟他说起,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屈孟虎听完,忍不住乐呵呵地说道:“你给她骗了,那丫头够有心机的,来这一手,大概是感觉到她跟你的感情差一点儿,若是强行与你黏一块儿,会被你小觑,从而腻味,所以才会如此。她留了一小勾儿,把你的心思给勾住,到时候若是再见面了,你必然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去……”

小木匠有些不相信,说真的?

屈孟虎自信地说道:“信不信由你,我跟你讲,感情上的事情呢,你多经历了,就会发现……额,对了,顾家妹子的这件事情,你到底决定了没有?”

小木匠点头,说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有的事情是真的勉强不得,即便是我师父定下的。

区孟虎有些惋惜:“不过你师父的眼光是真不错,而且顾蝉衣那小姐儿是真的漂亮,跟天仙一样,虽然性子有点儿娇惯吧,但都是小毛病,好好调教一番就行了,你若是错过了,说不定以后会后悔的。”

小木匠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不后悔。”

屈孟虎盯着他,说真的?你确定的话,我可要下手了啊?嘿哟,实话告诉你,我看那姑娘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长得跟天仙似的,也就是碍着你的面子才没有下手……

小木匠愣了一下,说不可能吧?

屈孟虎有些羞涩地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不?

小木匠说你要喜欢就去吧,我不拦你。

他双目清明,话语坦荡,屈孟虎瞧见,叹道:“得,瞧出来了,行吧,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那位蝉衣小姐自小受人追捧,性子难免有些娇气和高傲,虽说我若使些手段,也能拿下,并且让她俯首帖耳,但终究还是太耗费时间……”

小木匠问:“不追?”

屈孟虎哈哈大笑,说:“我还有血海深仇呢,可没时间在她那儿耽误……”

说完,他对小木匠说:“你先进去吧,我有事出去,中午回来跟你聊。”

说完他离开了,而小木匠跟医馆掌柜借来纸笔,回到房间里,开始给顾西城写信——他不确定顾西城下次何时会来,而他则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所以觉得留一封信,表明心意,这样也是极好的。

他常年干着粗活,做的是木工营造,虽然识字,但文采一般,所以这封信的遣词造句,以及语气措辞都得反复纠结和修改。

这信一直等到了屈孟虎谈事儿回来,方才写好。

他让屈孟虎参谋一下,那家伙瞧了两眼,说行,写得挺好的。

小木匠瞧见他一副应付差事的样子,有点儿恼,说认真看,我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写出来的呢。

屈孟虎伸了个懒腰,说道:“其实你只需要表达两个意思——第一,我感觉我配不上令爱,自惭形秽;第二, 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还是好朋友……这两点说清楚了就行,人家是聪明人,用不着瞻前顾后……”

这事儿确定完,屈孟虎问小木匠接下来的打算。

小木匠告诉他,说准备去找一找顾白果,确定她安全了才放心,不过如果屈孟虎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他也可以。

屈孟虎说我最需要你做的,就是赶紧成长起来——你现如今基础扎实,又有方法,但到底还是差点劲儿。你只有真正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到时候方才能够帮我……

小木匠点头,说明白了,又问屈孟虎的打算。

屈孟虎对他说道:“昨天颚北来了几个兄弟,说是一个叫做’法螺道场‘的组织,我跟他们聊得挺投机的,觉得有点儿意思,所以可能回去一趟那边,学点东西,交点朋友。”

小木匠赶忙说:“我陪你去?”

屈孟虎婉拒了他的好意,说不必了,此事并不危险,而且我一人行事也比较方便,咱们约定一个联络方式,随时保持沟通就行。

两人说好,收拾了东西,将那信封交到柜上,然后出门吃了个饭,便告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