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姓商人大讶,看了一眼张老太爷,又看回来,有些不能理解地说道:“怎么会这么贵?我听张老爷说你在这村子里修了大半个月的庙,都是按照一个大工的钱,按天收费啊;为什么到我这儿了,反而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了呢?”

小木匠平静地解释道:“做什么事,拿什么钱——我修庙,是修行积德,拿手艺挣钱;给你平事呢,是另外的价钱。你放心,钱是事成之后拿的,事情没办成,我一文钱都不取。”

杨姓商人却还是觉得有些贵,问他能不能帮忙打个折扣之类的。

小木匠听着,忍不住笑了,说杨老板,我是看在张老太爷的面子上,赶回来帮你忙的,你若是不信任的话,自可另请高明,用不着我操心。

他觉得这事儿当真可笑,杨姓商人这么大的生意,却对一百大洋斤斤计较,着实是有些吝啬。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精打细算,所以才会攒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吧?

小木匠撂下了话,也不再墨迹,而杨姓商人与张老太爷低声聊了几句,终于点了头。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事情要是没办好,我可不给钱啊。”

小木匠笑了,说好。

谈妥之后,小木匠跟着他去城里,临走前张老太爷拉他到一边,低声吩咐:“我跟这杨老板的交情只能算一般,你若是觉得对方不行,大可不必顾及我的面子……”

小木匠对这老爷子很是感激,点头说道:“我晓得的。”

他跟杨老板一起坐着马车回城,一路晃荡,到了城里杨宅的时候,已经是夜间时分。

那杨老板问小木匠是否需要休息,他让管家去安排房间。

小木匠伸手拦住,说不必,时辰正好,找个人带着我,在贵府转上一圈吧。

他马不停蹄地沿着杨府转悠一遍,最终确定了四个地点,用那三才阵的手段,分别试探——那三才阵的特制蜡烛,小木匠在江湖行走时早就配了,随箱携带,所以倒也不用筹备什么。

一番探寻下来,他最终在那杨府的茅厕前落定,确定了此处果真是有鲁班教的人使了邪法。

那家伙将他府中风水给破坏殆尽不说,还布了阴煞局,聚敛秽气。

确定了这事儿,接下来就需要做两件事情,第一就是找寻厌媒,第二则是找到布局之人。

只不过小木匠赶到的时间有点儿晚,查明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找那厌媒,子时已过,阴气虽有,但阴阳之气的转换却有了变化。

即便是以小木匠的眼力劲儿,也瞧不出太多的漏洞来。

这事儿讲究的,是一个不确定性,十二种手法,千万种变化,实在是没有一蹴而就,迎刃而解的手段。

得等时机才行。

小木匠确定此事之后,与杨老板认真谈过,杨老板派人跟着他的,瞧这做派,知道是有真本事的,所以也收敛了疑虑,表示愿意让全府上下的人全力配合。

当天太晚,小木匠就在杨府歇下。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小木匠洗漱之后,趁着天亮,又转悠了一下杨府,将诸多地方的风水、朝向和奇门遁甲之处都算了一遍,然后筛选出了七八个点来。

他挨个儿检查,却是找出了三四处,各种秽物都有,被他取出,然后置于火中烧掉。

到了下午时分,他又找出两处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却知晓,在那茅厕附近的厌媒,方才是布局的阵心之处,若是那儿没有动的话,整个杨府但凡带着一些阴性的玩意,都有可能会被影响,最终又变成了一个邪煞局。

而这个,却是没有办法凭借着经验来找出来的。

这个得等到夜里子时、阴阳之气转换的时候,方才能够检查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一直都找不到。

小木匠晚上吃饭的时候,与杨姓商人聊起此事,那家伙听了,忍不住抱怨,问小木匠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别把他给忽悠一通,到时候领了钱跑了,结果啥也没有弄好。

对方的态度让小木匠有些生气,问他:“既然如此,不如我先走了?当然,钱我不收你的。”

杨姓商人却赶忙拦住他,让他别生气。

毕竟昨夜有小木匠坐镇,他是一闭眼睛,就安稳地睡到了天明。

这可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

小木匠被拦住之后,缓了口气来,而随后,他告诉杨姓商人,说他今天瞧见了这布置,有点儿眼熟,很有可能,他与那布阵的家伙,还是认识的。

杨姓商人听了,宛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对他说请一定帮忙,将那个幕后真凶给抓到,要不然,他这儿可就鸡犬不宁了……

小木匠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道:“这个没问题,不过……”

他看着一脸紧张的杨姓商人,缓声说道:“得加钱。”

第五章 萧墙内

杨姓商人是小木匠遇到过的有钱人里,少数几个吝啬鬼之一,但他在死亡面前,到底还是低下了头颅,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钱没了还可以再挣,而命没了,可就什么都完了。

不过小木匠临时加钱,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他知晓,针对杨姓商人这儿布局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在锦官城何府那儿布局之人。

而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极有可能会很麻烦。

所以这样的事情,一百块大洋是兜不住的。

小木匠不管杨姓商人难看的脸色,在杨府临近茅厕那楼的屋顶上盘腿坐下,一边行气周天,一边耐心地等待着子时到来。

时间是一把磨刀石,能够改变许多事情,此时的小木匠已然有了强者之姿,故而十分淡定。

不多时,他整个人仿佛都融入到了夜色之中去,再加上《灵霄阴策》吐息龟速的特性,让人完全想不到这屋顶上,居然还坐着一人。

那夜有云,而且低层,月光难以洒落其间,小木匠溶于黑暗之中,盘腿打坐,遁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面去。

远处时不时有打更的人路过,报上时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眼看就要到子时了,沉浸周天的小木匠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来。

他眯眼,瞧着杨府东面不远处的一条街巷。

在那儿,有几条身影在高高低低的建筑之上翻飞着,不多时,却是翻过了院墙,落入了杨府之中来。

小木匠原本打算在子时的时候,引动三才阵,然后催动推演手段,将那位于茅房附近的厌媒给弄出来,先将当前局势给破去,不料他昨天的一番行动,却是让那藏在幕后的人坐不住了,直接跑了过来。

若是如此,倒是方便,正好可以釜底抽薪,用不着那般费力。

小木匠居高临下,冷冷地瞧着,看到那四人去了两个地方,都是他昨日取出秽物之处,越发判定了这几人,应该就是在杨府布局的人。

只是,那个是主谋呢?

他站在屋顶上,打量着那几个人,揣摩着这些人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自己能不能镇住场子。

只不过,他踏进这行当,或者说闯这江湖的时日太短了,眼光有限,很难凭着一照面的印象,就判定对方的实力有多强。

这玩意,到底还是得真刀真枪地较量了,方才能够知晓厉害。

除了这些,他还在想,这几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呢?

会是杨老板所说的那样,完全就是他的竞争对头指使的么?又或者还有其他的隐情?

小木匠心里估量着,却瞧见其中两个人居然入了后院去。

那个地方,应该是杨老板的住处。

他们想要干什么?

阴的不行,就准备来硬的?

瞧见那帮人的举动,小木匠再也坐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使出那“登天梯”的提纵之术,宛如一头悄无声息的蝙蝠,落到了东院的边儿上。

这时他才瞧见那几人去的,并非是后院正房,而是来到了偏院。

小木匠昨夜就巡视杨府,自然知晓挨着后院的这偏院,住着杨老板的大儿子杨靖康。

杨老板一共娶了五房姨太太,生了四个儿子,七个女儿,在生育战线上,简直是战斗力爆表。

正因为如此,使得他对于儿女们的感情,大多都只能算一般。

毕竟孩子太多了,顾头不顾尾,也没办法想起来。

他那大儿子是跟大太太生的,大太太是杨老板的糟糠之妻,以前家贫之时成的亲,虽说贤良淑惠,但容貌却是一般,连着大儿子长得也不怎么样。

正因如此,杨老板对大儿子并不算喜欢,反倒是对二姨太的那个儿子疼爱有加。

毕竟二姨太出身官宦之家,长得又漂亮,生出来的儿子白白净净的,那叫一个俊呢。

小木匠摸到偏远的院墙边儿上,瞧见那两人在低声商量着,而其中一个人将手摸到了腰间去。

那人的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了兵器。

这是要干嘛呢?

小木匠眯眼打量着,还没有等他想清楚,却瞧见旁边另一人手一挥,而带兵器那人则是一个箭步,朝着那杨家大儿子住的房子冲了过去。

紧接着那人扬起了脚来,重重地踹在了那面墙上去。

这一脚又快又疾,踹在了那墙上,却是传来一道让人牙酸的声音,紧接着那面墙,竟然开始倾斜起来。

小木匠这会儿方才明白,对方是准备将那墙给踹倒,把屋子给弄塌去。

好狠的心啊。

小木匠受人之托,拿人钱财,自然不能跟眼睁睁地看着杨家大儿子被埋在那墙下面。

当下他也是一个纵身,落到了那面墙的跟前来,右手往背上一摸,却是将那寒雪刀给拔了出来,朝着那个再次抬脚的家伙劈了过去。

他这一刀并非是想要斩人,而是围魏救赵,阻止对方再次踹墙。

因为那房子的墙面已经严重倾斜了,倘若是再来上一脚,就算没有刚才那么重,只怕这房子也就直接倒塌了。

小木匠一边挥刀,一边大声示警。

屋子里的人本来就吓了一跳,听到喊声,赶忙跑了出来,而那两个潜入院子里面的人瞧见突然冒出来的小木匠,顿时大惊失色,一个拔出了腰间兵器,而另外一个,则陡然转身,朝着后面的院墙翻去。

小木匠跟前这人,手中却是一把鬼头刀,挥舞起来的时候虎虎生风,架势很强。

小木匠挡了两刀,感觉对方扯开来的气势很足,但实际上又还是欠了一点儿东西,显然是没有用尽全力。

他感觉到了,没有犹豫,手中的寒雪刀挥舞,越发犀利,想要趁着敌人懈怠的这功夫,趁势追击,让对方招架不住这攻势,直接落败下来。

而那人显然是瞧出了小木匠的意图,直接拉开了距离,然后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院墙翻去。

小木匠快步冲去,想要追上,结果听到后面传来“哎呀”一声喊叫,紧接着有人摔倒在地。

追人,还是救人?

小木匠脑子里仅仅犹豫了一秒钟,终究还是回头,快步走到了屋子里跑出来的人跟前,问道:“你们没事吧?”

从房子里跑出来的有三人,一个是杨老板的大儿子杨靖康,另外一个是杨靖康的媳妇,以及一个两岁不到的小男孩——摔到的,是抱着儿子的杨靖康。

他刚才被绊到了,砰的一下摔在地上,此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怀里的孩子给摔出了几米之外去,脑壳都磕出了血来,疼得哇哇地大叫。

杨靖康媳妇心疼地去抱孩子,而杨靖康则是见过小木匠的,顾不得身上的伤,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话语刚刚问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响,紧接着巨大的尘烟将几人都给笼罩了去。

小木匠拉着三人往偏院门口这儿走,离得远了一些,然后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起来,那杨靖康听了,满脸惊愕与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说,有人想要杀我?”

小木匠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从表相上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杨靖康不懂了,说表相是什么意思?

小木匠瞧见他暂且无恙,也没有回答,用那“登天梯”的提纵手段,攀到了那屋顶之上去,左右打量,却瞧见摸进杨府来的那几个家伙早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去。

这帮人瞧见了他这个硬茬,却是没有任何的争斗之心,转身就撤,没有给他一点儿留住的机会。

妈的……

小木匠满心郁闷,回想起先前种种,又感觉到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追出了杨府,找了一会儿方才回来,瞧见人都聚集在了偏院倒塌的废墟前,杨老板正在训斥杨府的护院。

那护院头子是个练家子,但并不是什么修行者,低着头挨训,给骂得没有什么脾气。

瞧见小木匠折返回来,杨老板问道:“追到人没?”

小木匠摇头,说没有。

杨老板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小木匠刚才的本事,对他倒是十分客气,询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小木匠回答:“应该就是在你这儿布局的人,不过刚才为了救人,没有来得及追上。”

杨老板皱眉,一脸苦相,说到底是谁呢?

他郁闷得很,问起事情的经过,小木匠将前后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杨老板阴着脸听着,而他儿子在不远处,欲言又止,显得很是着急的样子。

但他大概是有些畏惧自己的父亲,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小木匠,指望甘墨能够帮忙说一句公道话。

但小木匠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杨老板听完之后,对护院头子说道:“这几天看紧点,不行就去商队再找几人。”

那护院拱手,说好。

杨老板又对自己儿子和儿媳说道:“我让你娘在后院收拾个房间,你们这些天,就跟我一起住在后院。”

杨靖康赶忙道谢。

随后杨老板又打发了人,去民团叫自己的侄儿过来商量。

一番吩咐说完之后,杨老板将小木匠单独叫到了一边去,一脸阴沉地问道:“甘先生,你觉得在这儿搞风搞雨的那家伙,到底会是谁呢?”

小木匠沉吟了一番,委婉地说道:“我觉得这祸事,只怕是起于萧墙之内……”

第六章 回马枪

《论语》里面有一句话,叫做“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这便是“祸起萧墙”这句成语的来历,它一般用来指代家庭内部,或者身边之人引发的祸乱,小木匠听他师父聊过一两次鲁班教的覆灭,用的就是这个典故。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会与杨姓商人这般提起。

那杨老板做这么大的生意,眼界和脑子自然是够的,听到小木匠这么说,又联想起近日里家中的诸多事情,忍不住点头赞同。

先是他最为宠爱的小老婆莫名其妙就跟人跑了,随后还给土匪劫到山上去,下不来了。

五姨太是整个杨府上下,最有可能左右他决定的人。

紧接着最不受宠爱的偏房三子莫名其妙就被压死了。

随后又有人想要把他的大儿子给弄死。

如果成功的话,接下来会是谁呢?

是他,还是最受他宠爱的二儿子,又或者是五岁大的小儿子呢?

杨老板脑子一转,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怒气来,吩咐身边的亲随说道:“将各房各院的所有人,都叫到前院大厅去,一个人也不能缺,都过去……”

他怒气冲冲,亲随哪里敢多问,应了一声,然后去叫人了。

小木匠知晓这是他的私事,于是说道:“还有一些时间,我得去茅厕那边作法,将那影响贵府运势和风水的厌媒给找出来,就不便相陪了。”

杨老板不敢怠慢他,连声说好,还派了一个信得过的家生子陪着他一起去,吩咐甘先生有什么要求,一定满足。

小木匠带着那家生子往东院边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旁边跟随的家生子:“你们老爷,平日里对家里的下人如何?”

那家生子赔着笑说道:“老爷仁德,自然是极好的。”

小木匠又问:“对家里面的人呢?”

家生子又躬身说道:“那肯定不错的,吃穿用度,从来都不短着……”

小木匠瞧见他满嘴好话,又看着他那破旧得有着好几个补丁的衣服,忍不住笑了:“我过来是平事的,不是你家老爷派过来的耳目。这话儿呢,你口出,我耳进,没有别人知道。你跟我说真话,我才能够对症下药,把事情办妥了,回头这宅子里平平安安,你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不是?”

他说得诚恳,那家生子挠着头,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老爷其实挺好的,只不过这产业并非祖上传承,而是自己打拼上来的,吃过太多苦,所以对人对事,难免苛刻了一些……”

小木匠问:“对自己家里人呢?”

家生子说也是如此,基本上也只是满足正常的需求,几乎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子弟的待遇,便比如刚刚故去的三少爷,他想去北平或者金陵读书,但老爷却不给学费和盘缠,最终只有作罢……

小木匠听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家老爷比较喜欢哪个儿子?”

家生子回答:“老爷常年在外,忙于生意,说不上对谁特别喜欢,如果一定要讲的话,我觉得应该是二少爷吧。”

小木匠问:“为什么?”

家生子答:“因为二少爷出身好,他母亲是县上教谕之女,书香世家,父亲虽然这些年退了,但却有着许多门生,现如今都在州县上活跃,说得上话。所以老爷对二姨太和二少爷,多少也还是会照顾一些,没有那般苛求。”

小木匠点头,却没有再多询问。

他来到了茅厕附近的那个风水交集点,摆开了三才阵,点燃蜡烛,又开始牵烟走线,盘算推演。

结果一番忙碌下来,小木匠不但没有任何的发现,就连昨夜确定的那一股煞气,都消失不见,再无踪迹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木匠等了好一会儿,再次推演,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于是吹灭了蜡烛。

他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就在那两人过去“弄死”大少爷杨靖康的时候,另外两人很有可能就潜入此处,将之前的布置动了手脚。

至于这手脚,是将那厌媒给取出来了,还是又作了别的布置,这个小木匠就不太清楚了。

总之昨天和今天白天的工作成果,可能就要被全部推翻。

他得重新来过。

一想到这个事情,小木匠就满心郁闷,但他却又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那就是兄弟阋墙。

只有杨府中出了内应,知晓了他的到来,并且知道他应该能够找出厌媒,处理煞局,方才会在今天赶过来,破坏他的计划。

那人是谁呢?

小木匠心中隐隐有些想法,不过却藏着没说,毕竟没有证据。

今日子时已过,却没有结果,只有将诸般布置收起来,然后去找杨老板说明情况。

他来到了大厅,那儿灯火通明,门是关着的,但依旧能够瞧见许多人影,以及杨老板那严厉的痛斥声。

他在自己家人面前,可没有小木匠跟前和蔼,开口骂人,一连串下来,却是没有一个敢应的。

小木匠不想打扰杨老板处理家事,于是在门外候着。

等了一会儿,院子外来了一个老总,身边还带着两个背枪杆子的卫兵,跟着小木匠的那家生子上前去迎接,口称“七爷”。

小木匠便知晓,这人就是杨老板在民团里任职的侄儿。

那人与家生子聊了两句,然后笑着说道:“我叔又在训话呢?”

他这位置,是杨老板拿钱砸进去的,对自己和别人都极为苛刻和吝啬的杨老板,在这件事情上面却是不惜成本,为的就是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上,有个撑腰的。

正因如此,杨老七,也就是家生子口中的“七爷”,与杨老板的关系最为密切,相处也较为平等。

家生子赔笑两句,而杨七爷则转过头来,看着小木匠,说道:“你就是我叔请来平事的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