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有些抱歉地说道:“真不好意思,睡这么久。”

他走到院子里来,从水井里打了水,洗了一把脸,感觉精神许多,这才往前院走去。

来到厨房,萧明远在炉子前已经坐好了,而那掌柜的在旁边陪着说话,瞧见小木匠进来,便招呼了一声,准备离开。

小木匠有些不好意思,说一起吃点儿?

掌柜地笑了,说我早就吃过了,你们吃吧,我这儿有上好的花雕酒,是伙计去绍兴进货的时候带来的,正好给萧长老和甘兄弟你喝一点儿。

他出门去,小木匠走到炉子前坐下来,瞧见旁边板凳上面摆着三样小菜,分别是拍黄瓜、醋泡花生和油泼皮蛋,而炉子上面架着一砂锅,里面咕嘟嘟煮了一锅黑乎乎的,便问道:“这是啥?”

萧明远给他介绍:“这个叫做炖生敲。”

小木匠仔细打量,说这是鳝鱼么?

萧明远点头,说:“炖生敲制法,就是将鳝鱼活杀去骨后,用木棒在背部依次敲击,使其脊骨脱开,肉质松散,而后入油炸后炖制。这鳝鱼是佟掌柜亲自挑的,是新鲜肥嫩、粗壮肥大的鳝鱼,这儿的厨子做了二十年的菜,最擅长做这个,炖得汤汁浓醇、香酥可口,你看这个,色泽金黄、富有韧性,投箸夹起,两端下垂而不断,食之酥烂入味,入口即化,其味醇厚,给个神仙都不换呢……”

小木匠肚子本来就咕嘟嘟地叫唤,当下也是耐不住,赶忙举起筷子,大快朵颐。

萧明远倒了酒,等他吃了几口,便说道:“别光吃菜,喝酒。”

小木匠一边吃,一边喝,等差不多了,方才问道:“萧大哥,刚才佟掌柜叫你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萧明远摆了摆手,说嗨,啥长老啊,我现在离开了茅山,啥都不是了。

他虽然这般说,但小木匠还是有些敬畏——这位老哥看着年纪不算大,但是能够被人称之为“长老”,当真是厉害得紧呢。

如此吃喝一顿,酒饱饭足之后,萧明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小甘,有件事情,我想……”

他欲言又止,小木匠有些惊讶,说道:“你有事直说呗,吞吞吐吐的干嘛?”

萧明远这才说道:“我的意思,是明天的法会,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

小木匠一脸错愕,说啊,为什么?

第十九章 二狗子

对于明天的法会,小木匠算得上是期待已久,他曾经在脑海里数次模拟当时的情形,想着能够在无数人之中,一眼瞧见张启明,随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去。

他摸着寒雪刀,然后就……“唰”的一声,就跟斩下鬼王、赤鬼的头颅一般,将张启明这龟儿子给砍了去。

等等、不对,这样做痛快是痛快了,但不解恨啊。

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各路英雄好汉的面儿,讲清楚自己与张启明之间的仇恨,然后当众提出挑战,随后在一番激斗之后,将张启明给拿下,问他:“你后悔了么?”

那家伙若是答“后悔”,便大吼一句“早干嘛去了”,然后一刀劈下。

他若是答“不后悔”,嘿,还愣什么,都不要说话,直接一刀劈下去。

嘿,美滋滋……

这事儿让小木匠有些为难,不过不管怎么说,一想到师仇得报,他睡得越发香甜,结果……

萧明远一句话,让小木匠所有的想法都落空了。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忍不住问“为什么”,而萧明远则有些为难,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木匠会错了意,说道:“难道也是需要钱?不妨事,哥,您说个数,不行我就凑一凑……”

萧明远摇头,说嗨,谈什么钱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终究还是拗不过小木匠那期待的眼神,低声说道:“小甘,这件事情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可以么?”

小木匠点头,说当然没问题了,有啥事萧大哥您直说就是了,咱们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萧明远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天去跟几个同门见了面,聊起了妙音法师之事来,他们告诉我,有消息说那妙音法师并非什么大德高僧,其实就只是一个故弄玄虚、趋炎附势之徒而已,而且他绝对不可能是东海蓬莱岛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自己的生辰召开法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就有点儿居心叵测了……”

小木匠有点儿没听明白,说什么意思,涉及虚假宣传呗?

萧明远摇头,说已经不是虚假宣传的事情了,有人担心,这家伙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招来了那么多的人,极有可能会搞大事;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法会之上,必然十分凶险,正因如此,我才会让你不要去,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木匠听完,却是哈哈大笑,松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大口的酒。

萧明远瞧见他浑不在意,忍不住提醒道:“跟我说这消息的人,在茅山之上,算是这样的角色,那么消息绝对不会有假的……”

他将右手大拇哥儿伸出来,然后又折了一下,表示与他沟通的人,在茅山算是排名前列的大人物。

小木匠却嘿然笑道:“实不相瞒,这会场上越乱,对我而言,却是有利的。”

当下他也不再隐瞒,将自己前往法会之上的目的给讲清楚了,随后对萧明远说道:“那张启明杀了我师父,此仇不报非君子,那会场若是安安静静,我未必能够动手,等到散会了去,那家伙说不定就跑了;而会场上要是一乱,我别的不管,直接找那张启明算账。你说说,这岂不是瞌睡了来个枕头,美滋滋么?”

萧明远瞧见小木匠说得兴奋,忍不住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小甘,十三哥,说句实话,在此之前,我还差点儿想要给我妹子介绍你……”

小木匠愣了一下,说啊?

这位老哥的话题着实有些跳跃,让小木匠有点儿把握不住。

而萧明远接着说道:“你别美,那是之前,现在看来,我着实不愿意将我妹子给拜托给一个疯子。”

小木匠哈哈笑,说当你妹婿的事情,这个搁后,参加法会的事情……

萧明远耸了耸肩膀,说你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好劝说的?行了,明天去就是了,至于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负责,我可不想管。

小木匠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上,又给萧明远斟满,嘿然笑道:“哥,萧大哥,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呢。”

两人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小木匠放下了心思,便开始吃喝起来,而萧明远嘴里虽然骂小木匠是个“疯子”,但对这个小老弟其实还是挺喜欢的,两人一边喝一边聊,却是将那大半坛的花雕酒给喝完了。

佟掌柜准备的那些下酒菜也都吃完了,小木匠还不满足,让人装来了一大海碗的米饭,然后就着那鳝鱼煲的汤汁,全部都塞进了肚子里去。

啧啧,满足啊……

两人吃饱喝足,萧明远睡去,而小木匠则打了一回坐,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然后也睡了去。

次日清晨,一大早小木匠就起来了,洗漱之后,蹲在萧明远房门口,就怕这位老哥酒醒了,然后自己个儿偷偷地溜走了。

好在萧明远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并没有食言,起床洗漱,吃过早餐之后,准备带着小木匠出发。

临行之前,小木匠将贴身收着的布囊拿出,里面有人皮面具一张。

他问萧明远需要用这个不,萧明远听他说完,十分好奇,说这玩意是川中秘学,向来听闻过,却没有亲眼见过,你试一试,我瞧瞧看。

小木匠戴上了人皮面具,在萧明远面前晃悠两圈,那老哥瞧了一会儿,说当真惟妙惟肖,的确是可以避免不少麻烦,不过戴上了这个,就少了些扬名立万的机会——到时候你跟张启明单挑的时候,记得把面具拿下来。

小木匠赶忙点头,说晓得呢。

两人准备妥当之后,也不再耽搁,出门启程。

那妙音法师的法会虽然并不在栖霞寺,但也在附近的山中,染布坊给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还找了个小哥当车夫,用不着两人徒步赶往。

小木匠坐在马车上,瞧着外面景色,回想起前日坐汽车的经历,忍不住问萧明远:“萧大哥,你坐过汽车么?”

萧明远笑了,说坐过啊,咋没坐过?又不是啥稀罕事儿。

小木匠说道:“汽车在我们西南那边,是稀罕物件啊——萧大哥,你知道它是怎么开起来的不?我学的鲁班全经里面,有木牛流马和纸鸢,不过都是依靠符文之法在催动,听说这汽车就只是普通人造出来的,叫做科学……”

萧明远大概给小木匠解释了一遍,听完之后,小木匠不由得感慨。

这洋人的脑壳真的是好使,而且他们好像一点儿都不藏私,所以才能够弄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他心底里暗自下定决心,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他好好地学一学,搞清楚这里面的原理和逻辑,也不枉自己学了鲁班全经。

小木匠对这个世界保持着巨大的探索欲,看什么都充满好奇,所以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时候,两人来到了栖霞山附近,两人下了车,然后步行进山,走了差不多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吧,前面的山势突然间变得陡峭起来,而从几条山道上,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过来。

小木匠打量那些人,各种打扮、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知晓这些都是来参加法会的。

会在半路上碰到张启明么?

小木匠忍不住揣测,然后往前走着,没走多一会儿,前面却是一处仅可容一人行走的山路,只有尽头处的山道口,可以站下几人。

而那里,却有一个笑眯眯的大光头和尚,在那儿守着。

小木匠跟着萧明远往前走,身前身后都有人,不过这些人的防范意识很高,都下意识地与前后保持距离,并不会挨得特别近。

然而没多一会儿,前面突然堵住了,随后有争吵声传了过来。

小木匠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挤到了那山道口处,瞧见一个留着飘飘长发的人,正在与大和尚争执着。

大和尚完全不理会他,与旁人交流验证,随后将人给放进去,但是那长发想要往里走,却被他拦住。

那山道口处布置得有法阵的,长发想要往里面冲,却被法阵之力给弹出来。

小木匠一开始以为那长发是个女子,毕竟正常人很少留那么一头浓密的黑发,但当他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这闹事的家伙,居然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子。

而且那人还一口东北腔调,咋咋呼呼地骂道:“瞧把你能的,你个秃子,要不是大爷我请柬丢了,至于跟你在这儿磨叽,呜呜轩轩的磨嘴皮子么?”

大和尚不理他,而是朝着萧明远这边拱手招呼:“阿弥陀佛,萧施主您来了?”

萧明远还礼,而这时,那个长发男仿佛瞧见了救星一般,冲到了萧明远跟前来,大声喊道:“嘿,萧大郎,还记得我么?王白山啊,我们之前在彭城吃过饭,记起来了么?我,我,王大脑袋,妈的,二狗子,王二狗子……”

第二十章 会场中

长发男头发又顺又直,往后再过一甲子,能够上电视给“飘柔”做广告的那种。

偏偏这样的一头秀发下,却是一张彪悍阳刚的脸孔,而且那人的性格也咋咋呼呼的,就跟一个火药桶一样,小木匠瞧了,感觉这哥们实在暴躁,有一点即炸的倾向。

他扭过头来,看向了萧明远,不确定他是否认识对方。

而萧明远也是努力回忆了一下,方才想起了:“哦,哦,二狗子,我记得了,我妻弟结婚的时候,你来闹过事、哦,不,喝过酒,对、对……”

长发男没有再与大和尚争执,而是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说道:“哎,那不是不打不相识么?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再说了,咱们喝过酒的——喝过酒,就是朋友了,对不?”

他走上跟前来,低声说道:“带请柬没?”

萧明远点头,说自然。

长发男王二狗陪着笑,说道:“我请柬丢了,江湖救急,带我进去。”

萧明远皱着眉头说道:“凭什么啊,我带倒是可以带人,但我需要为带进去的人作担保的,你万一要是闹事的话,我到时候还怎么在金陵这地界混啊?”

王二狗举起双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发誓,我发誓绝对不闹事;真的,萧大郎,你带我进去,我感谢你,我感谢你八辈子祖宗……”

萧明远摸着下巴,说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啊。

王二狗陪着笑,说哥,我叫你哥,咋的,行不行?

萧明远逗了他一会儿,这才对守门的那大和尚说道:“青鸟法师,这人我认识的。”

那大和尚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萧施主,倒不是不能带人进去,但你看这人,跟个土匪一样,若是放进去了,你得帮着我看好才行,要是万一出了事,妙音法师怪罪下来……”

萧明远立刻说道:“一切有我担着,还请行个方便。”

那大和尚这才没有再说话,也不去检验萧明远手中的邀请函,挥了挥手,给三人放行进了去。

进了法阵之中,往前走去,没多远,却是豁然开朗,来到了一片山谷草地间来。

差不多几百米处的谷底,却有许多人在聚集。

跟着萧明远进来的王二狗虽然混进来了,但是对那大和尚却依旧愤愤不平,低声骂道:“青鸟、青鸟,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名字,人家和尚的法号,都是正正经经,有名有号的,他净往下三路进去,哼……”

萧明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此鸟非彼鸟,人家是取自于’青鸟客馆之车轩,前对长江隔层嶂‘的诗句,而且取法号这事儿,一般都是师父帮着弄的。”

王二狗听了,忍不住撇嘴,说道:“估计他师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萧明远不解释了,笑着说道:“狗哥,我看你是根本没有请柬吧?”

王二狗嘿嘿地笑,然后说道:“被你看出来了啊?可不咋地,我路过金陵的时候,听他们吹得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东海蓬莱岛,嘿,我只知道东海过去,就是小日本鬼子的地盘,哪来什么蓬莱岛?不过他们吹得多了,我就想过来瞧一眼,长长见识,没想到那帮人黑啊,一张请柬,卖他妈的一千大洋,嘿,你说说,这尼玛不跟明抢一样么?他妈个巴子的,可比俺们那地界的胡子一样黑……”

萧明远听他咋呼着,忍不住看向了小木匠,而小木匠也忍不住想要笑。

那帮黄牛党给他出价八百,看起来真的是打了折。

萧明远跟长发男王二狗聊着,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而且看上去比较恭谨的样子,让小木匠和王二狗都感觉到,身边这位,在金陵地界,一看就知道是大佬级的人物。

不过王二狗这人呢,没心没肺的,虽然与萧明远只是泛泛之交,却颇为活跃,也不拘谨,巴啦啦一通说。

聊了几句,他突然看向了小木匠,然后说道:“嘿,这位脸上画皮的兄弟……”

小木匠被他一语道破,有些诧异,摸了摸脸,说道:“有这么明显么?”

王二狗嘿嘿笑,然后问道:“怎么称呼?”

小木匠看了萧明远一眼,瞧见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知晓这人闹腾归闹腾,但还算是值得信任,于是报了自己的真实姓名:“甘墨,叫我小甘就好。”

王二狗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小甘,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恐怕将有大劫啊……”

小木匠有点儿晕,说什么啊?

萧明远也忍不住笑骂道:“小甘是我挺好的一朋友,你可不许吓唬他。”

王二狗着急了,说嘿,我这是正经儿地说话呢,你们当我放屁啊?小甘,我打赌,你身上怀有重宝,却不知利用,有如小儿拿着金银珠宝过闹市,一不留神,很容易就被人给利用了,甚至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信不信?

萧明远并不信,而且还骂王二狗,但小木匠却给对方吓了一大跳。

这个王二狗,有点东西的。

他不但一眼瞧出了自己是戴着人皮面具的,而且还瞧出了自己身怀重宝。

何谓“重宝”?

别人不知晓,但小木匠却是明白的,那就是自己胸口那条显形了的小黑龙。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真龙之灵呢,还是一条真正的小龙,但却知晓,此物绝对是世间罕见的。

当初鬼王正是指望此物来恢复实力,方才对他极力笼络,以图剥离。

小木匠心中震撼,然后问王二狗:“那我应该怎么做?”

王二狗沉吟一番,随后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等这儿弄完了,回头我帮你把把脉,应该能够帮你出点主意。”

萧明远有点儿不放心,在旁边敲打:“王二狗,我警告你啊,小甘这人不错,你要真的坑他,我可不会放过你的,知道不?”

王二狗恼了,说你把我当做什么人呢?我王白山虽然当过土匪,也做过杀人越货的事儿,但做的都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勾当,做人还是有底线的,我敢拍着胸脯,自问对得起任何良善之人。

萧明远这才满意,点头说道:“我信你。”

三人边聊,边往前走去,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山谷之中来。

这儿已经有人做过布置,会场四周都立起了帷幕来,而在正中间的高台上,却是立起了一尊一丈高的金色佛像。

那佛像看上去是镀金的,在太阳之下,显得金光灿灿,有一种莫名的辉煌气氛。

高台下方,摆放了许多蒲团,这会儿不早不晚,前面几排已经坐满了人,陆陆续续有人过去,找地方坐下。

小木匠从后面的浅坡往下走,盯着那会场里看,瞧见来的人挺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什么穿着洋派衣服、西装革履的,什么穿着洋裙子的女人,也有穿马褂戴帽子的……各种各样,不过大部分看起来都非常体面,一看就知道是有来历的。

不但如此,还有许多的江湖人物,虽然小木匠不太懂这些,但一眼望去,却能够感受得到那外放的劲气,在半空中鼓荡不休。

但他并没有瞧见张启明。

这是让小木匠有些失望的地方,不过这会儿还早,张启明晚些来,也是有可能的。

从山坡上往下走,来到了一个入场口,这儿有一个卸兵台,站着七八个光头沙弥,朝着来宾单手行礼,让人将随身携带的武器取出。

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都会分门别类地搁置好,等到散会了,再行取走。

毕竟这么多人,随意携带兵器入场,到时候闹出了乱子的话,可就麻烦了。

小木匠看了萧明远一眼,只见这位萧大哥点头,率先从后腰处摸出了一把利刺来,搁在木托盘上,他也没有较劲儿,把破布条包裹的寒雪刀也给放了上去。

王二狗却一副不相干的表情,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一个沙弥拦住了他,客客气气地行礼,然后说道:“施主……”

王二狗拍了拍自己的身上,说我啥没带,咋的啦?

沙弥却不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王二狗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在萧明远和小木匠的注视下,从怀里摸出了两把捆了红布的飞刀来。

他丢在了托盘上,不耐烦地说道:“我削水果用的,这个也算?”

他扔了飞刀,还待往前走,那沙弥却还是拦住他。

王二狗叹气,说你们这几把玩意,真的过分了,啥样都不行?

他说完,又从腰里摸出了一把软剑来,揉成一团,扔在托盘上,那沙弥方才让开了道路。

小木匠瞧见,下意识地打量了几眼王二狗。

萧明远还说他们茅山今日可能会闹事,但小木匠感觉,这位狗哥,方才是真正过来找茬的。

一行三人在边角处找地方坐下,这地方在会场的西南角,地势偏高,一眼能够瞧见整个会场,是个观察的好位置,而小木匠这边刚刚落座蒲团,立刻瞧见了两个熟人。

那日在金陵夜市上买他木雕的少女,以及那个女张飞,就在跟前不远处。

第二十一章 中大奖

小木匠瞧见这两人也在妙音法师法会的会场,而且跟他们一样,都往这地势最高的西南角扎堆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她们的来意也有些不对劲儿。

当然,小木匠自己心怀叵测,看所有人都跟自己的来意一样,这事儿也是有可能的。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呢,那个一身腱子肉的女张飞显然是感知到了小木匠聚焦在她们身上的目光,也转头望了过来。

小木匠来不及移开视线,等待感受到那女张飞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敌意,低下头去的时候,那女张飞已经朝着他指了过来,满脸怒气地说道:“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小木匠对那位惠顾过自己的少女挺有好感的,倘若没有戴上人皮面具,少不得上前,与对方聊两句。

不过他现在戴上了人皮面具,贸然上前,别人也未必认识他,而且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有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那女张飞瞧见他低下头去,还以为小木匠是心虚了,越发恼怒,又骂了几句。

好在那个叫做海姬的少女脾气要温柔许多,出言制止了女张飞的借题发挥,不但如此,而且还朝着他们这边报以歉意的微笑,有息事宁人的架势。

小木匠心怀感激,却也不好回应,低着头装鹌鹑,而旁边的王二狗子则忍不住低声嘀咕道:“她是在冲我笑么?好可爱啊。”

狗哥一副享受的模样,萧明远瞧着身边这奇葩哥们,一副想死的表情。

王二狗子甩了一下顺滑的秀发,想要上前搭讪,却给萧明远给拉住了。

他对王二狗子说道:“那个大姐,一个能打你这样的两个,别去浪了。”

王二狗很郁闷,说你这是在小瞧我呢?

萧明远立刻说道:“你可记住,你是我带进来的,没事儿,别给我找麻烦,行不?”

王二狗扁了扁嘴,有点儿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郁闷地说道:“唉,唉,唉……”

他连叹三声气,却终究没有再站起来。

三人缩着脑袋装鹌鹑,而没多一会儿,会场的人越来越多,而在高台之上,走出了十八个剃度沙弥来。

他们穿着明黄色的僧袍,然后有人持大磬,有人持木鱼,又有人拿引磬、铛子、铪子、铙钹、香板、鱼鼓、铙、铃、鼓等,开始一边演奏,一边吟唱起了佛经来。

这佛经是《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其实也就是烂大街的《大悲咒》。

这经文无论是丧事道场,还是佛家法会,都会有吟唱,所以小木匠也知晓,甚至能够跟着哼哼两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小木匠听台上那十八人吟唱,莫名间感觉到有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氛,萦绕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