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说这不是更糟糕?

老琴头却得意地说道:“你刚才不是不信我说自己’刀法一绝‘么,现在便让你瞧上一瞧。”

小木匠一脸郁闷,此刻大难临头,也没有说好话的心情了,忍不住吐槽道:“您就吹吧,要是只有那一队人马,那还罢了,此时此刻,完全是白费……”

他这边话音刚落,却听到对面坡顶上的那大队人马,开始大声喧哗起来。

其中几个人指着这边,哇啦啦说着什么,显然是认出了小木匠来,随后领头一个包裹头巾的首领,将手中弯曲长刀往下一挥,那大队人马便呼啦啦地叫喊着,发着怪叫,居高临下地冲了下来。

倘若只是单纯的三十几人,那阵势只能算是一般般,并不吓人,但连人带马,几百斤上千斤的力量一下子倾泻下来,宛如乌云压顶一般,让人感觉仿佛山峦崩塌一般。

人没到,气势却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在旁边两侧的小队人马,也开始呼喝着,挥舞着手中弯刀,朝着这边飞扑而来。

小木匠当即也是翻身上马,然后唤了小狮子也上了马,想着瞅着空隙打马狂奔,而那一直蔫不拉几的胡和鲁瞧见这架势,差点儿都给吓尿了,慌张喊道:“带上我,带上我……”

小木匠犹豫了一下,低腰过去,准备过去将此人给带上,要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扔了便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那酒糟鼻老头儿一声暴喝:“看好了。”

他喊声轰然,宛如平地之中一惊雷,小木匠愣了一下,却瞧见这看着颤颤巍巍,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头子,居然化作了一道闪电,径直往前冲去。

那速度,可比一头猎豹还要迅捷。

这架势让小木匠仓惶的心思顿住了,他驻足瞧去,却瞧见一眨眼间,老琴头居然闯入了高速往下冲锋的马群之中去,紧接着却瞧见他化作了一道道黑影,在高速奔腾的马群中翻飞。

而他的手中,却有一把宛如菜刀一般的锋利砍刀,每挥一下,却有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居然没有一合之将。

不管对手是何人,在他那凌厉的刀光之下,没有一人能够抵挡。

没有一人。

小木匠瞧得一脸错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头雄狮闯进了羊群之中。

那些在他眼中看起来无比恐怖的拜火教凶人,在老琴头的跟前,却柔弱得像那蹒跚学步的小孩儿一样。

这是什么样的刀法啊?

小木匠给震撼住了,而旁边的小狮子也看得两眼冒光,就连地上不断喊着救命的胡和鲁,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这,简直就是神迹。

因为相隔得距离比较远,所以具体的景况,小木匠瞧得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却听到一大片凄厉惨叫之后,原本气势汹汹的那帮人,已经开始四散而逃了。

然而老琴头却并不放过他们,跨上一匹马追杀。

这个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拜火教凶人,却像那秋天田里的粮食一般,除了等待收割,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就在小木匠瞧得入迷的时候,从斜侧两边杀来的小队,却是来到了这边,小木匠回神过来,准备举刀迎敌,却不曾想从远处的黑暗中,飞来一把大刀,不断地旋转着,却是将左边那一小队的大部分人砍翻了去。

右边那一队感觉到了情况的古怪之处,在领头的那人招呼下,仓惶的朝着坡下退去。

而这个时候,却有一道身影凌空浮现,接过了那一把大刀,朝着坡下的那帮人遥遥劈了一记。

唰……

黑暗之中,那宛如菜刀一般的兵刃之上,却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可怕劲风吹出,往坡下落去。

刀锋掠过之处,所有物件,全部都化作了两截。

无论是人,还是马。

啪……

奔逃的那一队人马,却被可怕的刀锋斩成了两截,再无动静,而此时此刻的那黑影转过身来,却正是刚才在那边冲杀的老琴头儿。

他兴致冲冲地走到了这边来,得意洋洋地对小木匠说道:“怎么样,怎么样?”

小木匠瞧着这个满心期待求夸奖、求表扬的老头儿,憋了好一会儿,方才爆出一句粗口来:“真牛逼。”

第十五章 生与死,皆超度

跟前这个酒糟鼻老头儿,以及刚才的一切,如果说要类比的话,在小木匠有限的经历中,只有两件事情,能够让他如此刻一般的震惊。

第一件事情,便是在苗王墓中,那巨大的石像活了过来,然后轰隆隆地推墙离去。

第二件事情,则是当初前往渝城的水路上,那个姓莫的道士一剑斩杀水中的邪祟。

不过前者只是视觉上的震撼,而后者则是一瞬之间,远不如此时此刻,那老琴头一把刀砍翻拜火教四五十名凶徒那般震撼。

特别是跟他最后飞刀而来,将宛如轮圈一番,将一队人马全部割喉,以及一刀挥出去,刀气纵横数十米,将七八人连着人、带了马一起,全部都给斩断了去,简直就如同神迹一般。

这样的家伙,莫非是神仙不成?

要知晓,就算是四五十头猪,杀起来都得费些时间,更何况还是人。

而且还是全副武装、穷凶极恶的拜火教门徒。

这帮家伙,胆敢冒着马家集的怒火过来截杀马小霞、马本堂和崔姓刀客几人,必然是那精锐之辈,特别是那几个领头之人,小木匠都感觉心惊胆战。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全部都死在了这个鬼地方,着实是让人为之惊讶。

一个人的修为,居然能够强到这样的地步?

原本小木匠获得诸多境遇,自己又有了一身本事,这一路行来,颇有些年少轻狂,志得意满。

然而此刻一瞧,顿时就知晓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修行无尽头啊。

小木匠夸赞完那酒糟鼻老头之后,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打量着对方,老琴头却将那把造型奇特、宛如菜刀一般的大刀在手掌上一阵旋转,随后往腰间一收,那把宛如屠夫剁骨头的巨大快刀,却是消失无踪了去。

而随后,老头儿将还带着血的手放在了嘴里,吹了一个呼哨。

那匹老马踱着脚步,走到了老琴头的跟前来,这老头子对着小木匠说了一句:“你先等等啊,我给这帮人超度一下,免得变成厉鬼,回头来找我麻烦,纠缠不休。”

说罢,他取了那老马背上的马头琴,在这宛如人间炼狱的修罗场里,缓步踏着血水和残肢,开始一边弹琴,一边吟唱起来。

马头琴悠扬而苍劲,莫名中有一股淡淡的悲凉,而他口中的歌声也是如此。

只不过并非汉话,小木匠见识浅薄,也不知道是什么语种。

但他总是能够感受到一股说不出来的禅意,这样的沉静与沧桑,与刚才老头儿提着刀砍人的阵势,截然不同。

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小木匠有些疑惑,而旁边的小狮子则说道:“这个是蒙语,还夹杂着一些满语,是萨满们用来超度亡魂的祭歌,大概的意思,是——你是魔鬼,你是罪人,我要将你们押赴刑场,死后愿神灵宽容,为你们超度,超度那一切的罪恶,躯壳,灵魂,将得到解脱。你们要躺在山间之中,将所有的一切阻挡,让风和雨洗礼着你们的灵魂,让树和鸟霸占着你们的躯体……”

他给小木匠全程翻译着,小木匠郑重其事地听着,一言不发。

差不多半刻钟左右的吟唱,老琴头来来回回唱了两遍,方才停歇,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颗珠子来。

那颗珠子赤红如血,悬浮在半空之中,却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将整个空间都印染得一片血红,宛如鬼蜮一般。

老琴头念念有词,随后猛然一挥手,却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落到了他们几人这边,而随后,这边的尸体,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有淡白色丝絮状的气息浮现,然后涌入了那血珠子里面去。

紧接着,远处的伏尸,也有了淡白色丝絮朝着这边飞来。

它们显得十分轻柔,宛如漫天的蒲公英一般。

瞧见这一幕,那胡和鲁却是蜷缩成一团,如同发羊角疯一般地颤抖,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

不过他说的是蒙语,小木匠也还是听不明白。

好在小狮子出身西北,对于各地语言都懂一些,对着小木匠低声说道:“他说琴大爷是魔鬼,他现在在操控亡者的灵魂……”

小木匠听了,虽然不太认同胡和鲁的话语,但对于那老琴头,却多了几分敬畏。

这样的人,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回想起来,刚才自己倘若是有半分不敬之处,得罪了对方,只怕早就已经化作亡魂了。

瞧见了刚才那些死于老琴头刀下的一众拜火教门徒,小木匠半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点儿本事,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好在老琴头对自己并无敌意,甚至还有些许好感,这才让小木匠忐忑的心,多少有些舒缓。

而就在小木匠满心惊疑、慌张的时候,那悬于半空的赤红珠子却是开始旋转起来,紧接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尸首却是开始瓦解,除了白骨之外,鲜血、肌肉以及筋膜组织等物却是开始消解,化作了一道道极为猩红粘稠之物,落入其中。

那珠子仿佛一个不见底的深坑,容纳无数,却依旧保持原来的模样,只不过光芒越发红艳一些。

小木匠的注意力落到不远处的尸堆之中,则瞧见那儿已经化作白骨。

有风吹来,那些白骨,却是化作了灰,散落地上去,不见踪迹。

远处那一大片的地方,却是没有一样活物,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是如此,除了那些布条和金属、武器之外,什么都不剩下。

宛如鬼蜮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瞧见刚才惨烈的场面,小木匠都以为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而弄完这些,那老琴头伸出右手,那血红珠子则落到了他的手中,随后一翻转,珠子竟然消失了,而老琴头则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他问小木匠:“怎么样,这回瞧见老头子我的手段了吧?”

小木匠拱手,说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抱歉。

老琴头笑眯眯地指着小狮子,然后对小木匠说道:“这小子我的确喜欢,想留在身边跟着,而你既然受了他爷爷的临终所托,那我便找你讨要了。”

小木匠虽然满脸恭敬,却并没有直接应允,而是说道:“此事我并无意见,就看他的想法了。”

老琴头转过头来,看着小狮子,问道:“那好,田狮子,你可愿做我徒弟?”

小狮子瞧见了老琴头的这本事,早就怦然心动,当下也不敢有太多疑问,生怕老头子改了主意,竟然直接跪倒在地,朝着老琴头结结实实地磕起了头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田狮子一拜……”

他身逢剧变,性格也迅速成熟起来,知晓面前这个老头儿是大腿,自己只有以诚相待,所以这头磕下去,便结结实实地磕着,并不停歇,没有一点儿取巧之处。

老琴头瞧见,心中喜欢,硬是让他磕了九个响头,额头满是鲜血,方才淡淡地说道:“够了。”

小狮子这才停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感觉头晕眼花,难熬得劲。

老琴头瞧见了,却是越发喜欢,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你小子真的千杯不醉,差点儿给吓到,想着以后我酿的酒,恐怕还不够你小子喝呢。现在一看,还好,还好……”

他拍了拍小狮子的肩膀,让他坐下歇着,随后走到了小木匠跟前,看着这小年轻,说道:“你这娃不错,我也不能白吃你的东西,说罢,有啥想要的?”

小木匠看着这老头,心想着你一个徒弟也是收,两个徒弟也是收,要不然把我也给收了吧。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刚才瞧见老头儿对甘家堡有些敌意,而自己此番前来西北,正是要去甘家堡探明过往真相的。

如果直说的话,只怕师父拜不成,还结交了仇怨,于是故作大方地说道:“我也喝了您的酒,算是两清了。”

老琴头却摇头,说话不是这么讲——亏得你,我还收了一个满意的徒弟呢。

小木匠没有所求,老琴头问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这样吧,你的麻烦,我也听得差不多了——你把这小子给我,我帮你还给鹰王旗,再帮你们撮合一些,让他们卖我一个面子,双方扯平,如何?”

小木匠正头疼怎么处理这事儿呢,听到老琴头这般说,大喜过望,说真的么?

老琴头恼了:“嘿,我骗你一小屁孩子干嘛?”

小木匠长鞠到地,郑重其事地拜谢了对方,而随后,老琴头带着小狮子,以及那个捆得结实的胡和鲁,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骑着那老马离开了。

小狮子特别舍不得小木匠,骑着他那匹马出了老远,都还回过头来,挥手告别。

望着远去的几人,小木匠恍然若失,眼看着那老头儿就要消失在远处了,他忍不住喊道:“喂,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吗?”

远处的风沙吹来,噪声很大,小木匠似乎听到悠悠的马头琴声,以及半句话:“啥……”

第十六章 甘家堡,小木匠

十天后,塞外甘家堡。

甘家堡位于宁夏平原中部,东踞鄂托克旗(今鄂尔多斯)西缘,西依贺兰山,黄河从十里外穿过,是宁蒙陕甘毗邻地区中心节点。

除此之外,它深踞于宁夏黄河平原灌溉区,此地因为自古修建秦、汉等渠,利用黄河水灌溉,又有隋唐引水种稻,植桑养蚕,栽杨插柳,培李种桃,使得农牧业发达,而此地又湖泊众多,湿地连片,风景优美,胜似江南。

甘家堡便位于这塞上江南的心腹之地,虽然此地也有上头派来的官员治理,甚至还有一支小的乡团,但基本上都只是摆设。

真正能够说得上话的,至少在这一带,便只有一股势力。

那,便是甘家堡。

正是凭借着如此优越的地理环境,以及祖上历代积累,使得甘家堡当初曾经雄踞西北霸主豪雄,而时至今日,依然是西北“五家”之一。

甘家堡最核心的实力,位于一处小山坡之上,高达两丈的厚土垒制、外覆砖石的高墙,让整个堡子易守难攻,而多年承平,使得挨着甘家堡的边缘,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集镇。

这集镇的规模可比燕歌镇还要大上许多,各宗大规模的生意都在这儿进行着,又有零食点心的、卖曲卖艺的,各种人等汇聚于此,倒也不枉这“塞上江南”的美名。

小木匠是在日上三竿之时,牵着马走进的甘家堡集镇,瞧见这集市上密集的人流,以及各种生意的店家,心中不由得颇多感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生长的。

而且,他极有可能拥有一个衣食无忧的童年。

以及……父母。

当然,对于逝去的父母,他其实早就没有太多的记忆了。

没有记忆和情感,也就没有了执念,唯一支撑他来到此处的,却是那个被人口中的孪生妹子,也就是他右眼时常浮现的红衣小女孩——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是小木匠关心的事情。

他进了集镇之后,没有傻乎乎地直接走向远处那高高的堡子,而是在偌大的集镇东西左右走了一圈,随后找到了一个小食摊儿来,点了点吃的。

这一路上经历了许多艰辛苦楚,面对着残酷的自然环境,完全不太熟悉的小木匠好几次差点儿死去。

要不是有着鲁班秘藏印里面的补给,以及他临时恶补的知识,说不定活不到现在了。

小食摊儿很是简陋,只提供了一些羊杂碎汤和粗饼,小木匠并不在意,美滋滋地喝着,毕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热和的食物了,感觉那些散发着迷人香味的粘稠汤汁下肚之后,浑身暖洋洋的,舒坦得很。

前来此地的路上,小木匠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干啥的事儿,吃过了早饭之后,跟摊主打听了附近能够落脚打尖儿的旅社(客栈),随后寻了过去。

他连着看了好几家,要不然就是房费太贵了,不适合他此刻的形象,要么就是大通铺子,人多眼杂。

最后他选中了一家给游商落脚的客栈,在一个大院子里占了一个房间,院子里有井,洗漱什么的都很方便,房间不旧不新,价格也是十分合适。

安顿下来之后,小木匠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在院子里洗了个澡,那井水虽然比外面的温度要高一些,但依旧是冰冷刺骨,洗过之后,因为极寒,小木匠浑身发热,甚至还冒出了腾腾气息来,冻得直哆嗦。

但洗去一身尘埃之后的他,却还是感觉十分不错。

如此又整理了一些,随后他挑了担子出门。

这担子里,是他路上雕的一些玩意儿,有的是人物木像,有的则是家具的缩小款,另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这些,则是小木匠在甘家堡这些日子的掩护身份——一个帮忙打制家具的南方木匠。

之所以费尽这么多心思,有两个原因——一来小木匠不想惊扰甘家堡的这些人,搞得像是穷亲戚上门一样,二来他也比较习惯这样的身份。

毕竟他先前游方湘湖等地,也是这般过去的,不但能够隐藏身份,而且还能够赚点儿小钱,养活自己。

小木匠出了门,来到了最热闹的前门大街上,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空地摆摊儿,一直到了菜场集市的边儿上,方才落下了脚。

他将摊子摆上,随后又弄了一个小马扎,坐好之后,摆出了招牌来。

木板招牌上面,写着“专业定制人像、微雕以及打制新款家具”的字样。

招牌不显眼,但他摆在摊儿上的那些木雕以及缩小版家具却着实不错,毕竟是一等一的手艺,还有一些从《鲁班机关秘术大全》里面出来的新奇玩意,比如傀儡木人、鲁班锁、鲁班结以及木鹊纸鸢等,都是寻常难见的。

所以不一会儿,这摊子前就围上了不少的人。

不过小木匠的标价普遍偏贵,所以问的人多,买的人却挺少的。

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买了几样去,让他也算是开了张。

有人瞧见了小木匠的小家具,也十分热心,问他情况,甚至还有人问起小木匠会不会打造西洋传来的“沙发”此物,偏巧这玩意儿小木匠在武昌那儿瞧见过,也了解过相关结构,自然知晓。

只不过在这西北之地,许多配件,譬如弹簧啊、填充物等东西,都是不齐整的,所以就算是想要做,也得时间与功夫,还有诸多配合才行。

不过他虽然现如今做不出来,但这原理却讲得头头是道,旁人瞧见,都知晓了这年轻人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等到了晚上,小木匠竟然接到了三单上门生意,而且都交了象征性的订金。

有了这生意,小木匠算是立下了足来。

连续三天,小木匠白天的时候,上门去帮客户打家具,晚上则弄些小东西在街市上摆摊儿,虽然算不得生意兴隆,但也能够凭着手艺在此立足糊口,也算让人得意。

因为木工手艺着实不错,而且款式都比较新派,所以小木匠的口碑不错,这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又来了两个订单,而且批量都挺大的。

小木匠接过之后,准备做了,接过这个时候,却有两个拎着鞭子的精装男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小木匠在这街上摆了三天摊儿,自然是见过他们的,知晓是集镇上的收税员。

当然,他们可不是什么官府的收税员,而是甘家堡的,因为这集镇得了甘家堡的庇护,所以才会如此昌盛繁荣,故而让甘家堡取些收成,其实是正常的,更何况人家的价格也还算合理。

小木匠早就准备了十个铜板,等人到了跟前,赶忙奉上,却没想到对方却没有收,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为首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汉子盯着他,一直到小木匠有些不自在了,方才说道:“小木匠?”

小木匠对旁人说自己姓甘,让人唤他小木匠,这个是众所周知的,那人自然也晓得,小木匠拱手,说有何吩咐?

那汉子咧嘴,露出烟熏火燎的黄牙来,说道:“我听说你这儿生意不错啊?”

小木匠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对方眼红了。

不过他并不想惹事,而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小本经营,都是手艺活儿……”

那汉子咧嘴笑,说手艺活儿?你这手艺活儿,是真的很贵呢?我们头儿家里的闺女在你这儿拿了一个阿訇像,你居然要了半块大洋的价钱,当真是贵得很呢……

小木匠走南闯北,闯荡江湖,自然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听到对方的话语,立刻说道:“大哥不必言,那小姐喜欢,是我的荣幸——这样,钱您帮我带回去,另外您帮我问问,她还想要什么,我回头给她免费弄一份……”

他这算是十分敞亮了,然而那收税的汉子却不接他这茬儿,而是笑着说道:“你当我甘家堡是强取豪夺、买货不付账的地方么?”

小木匠低头,说不敢、不敢。

汉子瞧见他这态度,满意地笑着说道:“你这几日到底赚了多少,我们心里清楚得很,也懒得跟你掰扯——按章缴税,这是规矩,拿出四十大洋来,摊子你继续摆,若是不然……”

他停顿了一下,旁边另外一个浑身肌肉的汉子则冷冷笑道:“若是不然,砸了你摊子,给我滚出甘家堡集市……”

小木匠听了,顿时知道对方是刻意刁难了。

的确,他这几日是挣了一些,但都是凭着好手艺,而且还有精湛的雕工,而即便如此,他的纯利润,也没有那五十大洋,更何况他还要吃饭住宿的,对方这么一搞,简直就是雁过拔毛,不讲道理。

只是,他能够怎么样呢?

拔刀相向?

小木匠不能,于是只有据理力争,那两个甘家堡的收税员听了,顿时就恼了,当下也是一左一右,挥舞着鞭子,上前擒拿。

小木匠连连后退,旁边的人群则都散开了去。

而就在这时,却有人娇声喊道:“住手。”

小木匠听到声音,循声望去,瞧见是一女子,而当他瞧见对方面容之时,却是脸色大变,一脸骇然。

第十七章 手艺人,进甘府

小木匠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般的事儿,即便是寻常人看来十分棘手的,在他的眼里,都不算什么。

即便是此刻被人刻意刁难和敲诈,他虽然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但也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他的心里,完全不慌。

他之所以难以控制地露出如此惊骇莫名的表情,却是因为突然插入场中的这个女孩子——她那小脸儿长得,跟他右眼中时常浮现出来的那个小女孩,实在是太像了。

除了年岁的变化外,那脸型、神情和模样,简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