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应了一声,出去开门,瞧见门口站着甘文芳和她的丫鬟春儿,不由得惊讶,问:“四小姐有何事?”

那甘文芳带着春儿往里挤来,小木匠不知道应不应该关门,回神过来,却感觉胸口顶住了一把利刃。

紧接着那四小姐恶狠狠地说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章 老照片,见故人

尽管胸口被顶着一把利刃,小木匠却也并不惊慌,而是缓缓举起了双手来,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随后方才说道:“四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四小姐抬头,看着这个淡定自若的年轻人,越发确定对方并非寻常人。

她咬着牙,打量对方,而旁边的春儿则接话说道:“你若主动坦白,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一马,如果冥顽不灵,那便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小木匠已经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破绽之处。

毕竟自己来到甘家堡,一直都规规矩矩,没有啥出格之处,唯一的可能就是顾蝉衣点了他的雷,但他觉得这事儿可能性也不大,毕竟顾蝉衣要说,在工场甘大少赶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还是告诉给甘文芳。

他听过甘文芳主仆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觉得顾蝉衣与甘文芳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而且这一对主仆过来,外面也没有什么埋伏的人,说明只是这位四小姐临时起意。

他有些迷糊,但并不慌张,平静地说道:“我的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四小姐和春儿姑娘若是能够帮忙提个醒,那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甘文芳盯着淡定自若的小木匠,并不点破,而是顾左右而言它:“普通匠人,被人拿刀顶着胸口,可没有你这般的沉稳作态。”

小木匠盯着这种“熟悉”无比的脸孔,看着她那张樱桃小嘴儿,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来——此刻的四小姐甘文芳,仿佛就是他的那个孪生妹子一般……

这样的情愫涌上心头,小木匠的郁闷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耐心地回应道:“我自然不是普通匠人,跟随着师父,多少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还练过些苗疆的刀法;此为其一,再一个,便是心底无私天地宽,我自认没有犯什么过错,全心全意地干活儿,而甘家堡也是讲道理的门第,我何须慌张?”

甘文芳被小木匠盯着,心中莫名一阵发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旁边的春儿有些奇怪四小姐的异常反应,不过她倒也牙尖嘴利,直接骂道:“好个巧舌如簧的小子,你就说吧,是不是拜火教派了我甘家堡卧底的内奸?”

小木匠听到,忍不住笑了,说道:“我是拜火教派来的内奸?这位小姐儿,麻烦你好好想清楚,是你们请我来的这儿,若不然,我现在还在前门大街上摆着摊儿,靠手艺赚钱呢。若不是瞧四小姐帮我赶走那两个敲诈勒索的蛀虫,我何必来您这规矩严得吓人的高门大阀吃苦受累,还推掉了两个单子?也罢,既然你们觉得我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内奸,那便放我走吧,今日的工钱我也不要了,权当涨了一回见识……”

他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情绪也颇多委屈,即便是牙尖嘴利的春儿听了,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半点儿对应的话来。

的确,人是她们请过来的,而打制沙发,也是临时起意的——不管怎么讲,都是她们求着人过来的。

现如今她们恶人告状,说人家混进来的,自己想想都觉得脸红。

只是……

甘文芳终于使出了杀手锏来:“你为什么会长得跟我大伯那么像?”

小木匠愣了一下,说啊,什么意思?

甘文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硬纸来,拍在了小木匠的胸口,冷冷说道:“你自己看。”

小木匠伸手过去,从刀锋边儿上接过了那张硬纸来,发现确实一张照片,那照片有些发黄,是张老照片,不知道是技术原因,还是年岁太久,有些模糊,不过却能够瞧清楚上面的图像,是一个留着辫子的男人。

那男人骑着一匹白马之上,左臂上还托着一头黑灰色的鹰隼,披着一大袍子,头昂着,看向前方,颇有种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狂傲劲儿。

仔细看那人的脸容,的确与小木匠有七分神似,特别是双眸,更是如出一辙。

小木匠瞧着照片的时候,心中是在狂跳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照片上的男人,估计便是他的生身父亲甘昊天了。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生身父亲的模样,要说内心不激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晓甘文芳和春儿在观察着自己,所以内心波澜起伏,脸上却一片茫然。

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似乎有点儿像,弄得我都有些好奇了?这位兄台人在何处,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照片太模糊了,若是真人在的话,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一直观察着他的甘文芳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不由得疑惑了。

好一会儿后,她说道:“其实也没有多像……”

她说着,便从小木匠手中夺走了照片,随后将匕首挪开,对小木匠说道:“抱歉,最近风声太紧了,对每个进堡子里来的人都得小心盘查,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她并不愿意解释照片上那人的来历,收了起来,小木匠瞧见,不由得恼了。

他当下也是往房间里走去,随后开始收拾起了衣服来,那甘文芳瞧见,愣了一下,问道:“你干嘛呢?”

小木匠平静地说道:“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不干了,今日的工钱也不要了,劳烦四小姐您叫平叔一下,一会儿送我离开甘家堡——毕竟您家这儿戒备森严,我要是擅自离去的话,说不定给当做奸细给直接法办了的……”

说这些的时候,他倒不是置气,而是觉得甘家堡戒备森严,他又被人怀疑了,肯定盯得严实。

与其如此,还不如出了这儿,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只想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在甘家堡可以打听,在周围集镇,也未必没人知晓。

所以他显得很坚决,而甘文芳顿时就头大起来了。

毕竟小木匠的手艺和技术,都是获得了甘文明认可的,而且双方都已经谈得妥当了,下午兄妹两人碰面的时候还聊过此事,甘文明觉得这个本家小木匠特别靠谱,表示十分期待最终的作品出来,到时候拿来招待国外的客人,倍有面子,一定会得到父亲夸奖的。

结果现在,人家给自己得罪跑了。

如果是寻常的木工匠人,甘文芳相信凭着甘家堡的威名,定能够将人给吓回来的,但面前这个,却是个行中魁首。

有本事的人,向来都是有一股子的傲气,这情况她是清楚的,当下也是僵住了。

小木匠打定主意,准备离开,却也不管这些,收拾完了之后,朝着四小姐一拱手,然后走出了门去。

结果刚刚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那四小姐竟然带着哭腔对他喊道:“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小木匠万万没有想到心高气傲、小辣椒一般的甘文芳居然没有脾气暴躁地拦住他,而是哭了起来,当下也有些愣了。

他回过头来,瞧见那甘文芳居然泪眼盈盈,忍不住苦笑着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没欺负你?”

四小姐红着双眼,委屈地哭道:“你、你欺负人……”

说罢,她却是转身跑出了院子,春儿瞧见,气呼呼地指了一下小木匠,随后赶忙跟了上去:“小姐,小姐……”

这主仆两人却是跑出了院子,走入了黑暗中,小木匠肩上搭着一个包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突然间抬头,瞧见对面的屋檐上立着一物,却是先前白天瞧见的那巨大鹰隼。

黑暗中,那鹰隼一对金黄色的眼睛正盯着他,让人心中生畏。

但小木匠并不畏惧,而是抬头与其对视着。

他看着那黑暗中的剪影,感觉虽然体型上相差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头鹰隼,与刚才四小姐给他看到的照片上那头鹰隼,应该是一头。

是么?

鹰隼的寿命有多长?过了这么多年,那一头,还活着么?

难道也是因为他与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太像,所以才会一直在那儿盯着他么?

小木匠思绪万千,随后又望向了远处的黑暗,想了想,长叹一口气,然后回到了房中,将包袱放下,倒头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小木匠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的出工干活。

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四小姐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就连甘文明甘大少爷也很少有露面,平日里出现最多的是平叔,他负责协调人员和物资调配,以及跟进进度等相关事宜。

小木匠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情,也没有按照原计划去打听当年之事,而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工棚那边打制家具,辛辛苦苦,勤勉不已。

如此过了差不多五天,小木匠埋头苦干,真的把自己当作一单纯的木工匠人,而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甘大少爷托他打制的一整套西洋家具也初见雏形。

第六日的时候,甘家堡找了几名顶尖的皮匠来蒙皮,小木匠在旁指导,因为担心皮匠们经验不够,所以一直盯着,不敢怠慢,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工棚外传来了许久未露面的甘文明说话:“几位,瞧一瞧我这儿新打制的家具,绝对法兰西宫廷范儿,富丽堂皇……”

紧接着,小木匠听到一个让他有些诧异的声音,正大喇喇地说道:“你别是在大家面前吹牛吧?”

小木匠一脸诧异,而这时甘文明已经领着人进来了:“你来看看就知道。”

跟在他身后的蒙地鹰王旗贵胄子弟胡和鲁爽朗地笑道:“若是真的好,便把你那匠人借我,我也打一套来充门面,我跟你说,从东洋回来以后,我……”

这话儿说到一半,胡和鲁打住了,看到正在监督皮匠、满脸灰尘的小木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

小木匠:“……”

第二十一章 甘十三,生意忙

小木匠没有想到会在甘家堡的工场中遇到胡和鲁,而胡和鲁又哪里会想到在这儿碰见那个让他无数次做噩梦的煞星呢?

特别是他刚才还意气风发,准备跟人聊起“兄弟我在东洋如何、如何”的牛逼事儿。

大写的尴尬,浮现在了两人对视之后的半空中。

空气都为之凝滞。

甘文明瞧见原本还准备夸夸其谈的胡和鲁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有些惊讶,而随后,他敏感地察觉到了胡和鲁与小木匠之间的微妙联系,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我的胡和鲁兄弟,你认识我请来的这位本家匠工么?”

小木匠瞧见胡和鲁那呲牙咧嘴的表情,只是稍微地一停顿,便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转守为攻。

他走上前打招呼:“胡先生,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啊。”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盘算——如果这个胡和鲁想要对他不利,叫人来拿他,他便如上次一样,轻骑突入,将那家伙给拿下当人质。

别的不说,平安离开这地方,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唯一可惜的,是他这几天的努力白费了,不但打听不到当年之事,甚至连活儿的报酬都未必能够拿得到。

亏大了。

就在他满腹心思的时候,胡和鲁却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来,对他说道:“都跟你说了,我不姓胡,我叫胡和鲁,那是蒙名,财富的意思……”

小木匠点头,说,哦,财先生。

胡和鲁扶额叹息,说唉,你还是叫我胡先生吧,至少不市侩。

说罢,他转过身来,对甘文明说道:“甘大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前些天遭遇了歹人,得亏运气好,最终死里逃生——这位甘兄弟……”

小木匠听到他这么说,就知晓胡和鲁怂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还是松了口气,接茬道:“甘虎逼。”

胡和鲁说:“对,就是这位甘虎逼兄弟当时救了我。”

甘文明很是惊讶,看着小木匠,然后说道:“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小木匠镇定自若地说道:“适逢其会,适逢其会而已。”

甘文明认真打量着小木匠,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小兄弟你练过?”

小木匠轻描淡写地说道:“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危险,所以跟我师傅学手艺的时候,多少也学了些拳脚功夫,不过不成气候,胡先生刚才的话其实有些夸大了,我只是帮他结了绳索,主要的还是靠他自己而已……”

胡和鲁本来就不愿意提及先前的事儿,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当下也是顺水推舟,点头称是。

甘文明听了,也没有再问,而是带着胡和鲁,以及身后几人一起进来,开始介绍起了他请人打制的西洋家具来。

这些家具差不多已经到了完工之期,大概的结构和造型都完成了,皮匠部分完成之后,再做表面处理即可——这些都不用小木匠来弄,只需要在旁指导就行,而甘文明参与了设计过程,言谈之中,有颇多得意之处,自然由他来作讲解。

事实上,此番进来的人里,除了胡和鲁之外,还有另外的七八个人,而顾蝉衣也在其中。

这些人看衣着打扮,都是富贵之人,言谈举止也很有气度,年纪都不大,看着应该像是与胡和鲁、甘文明一般身份的,而且似乎并非甘家堡的人。

小木匠有些疑惑,为何胡和鲁跑到这甘家堡来,不过却并不说话,而是在旁边站着。

甘文明有顾蝉衣在场,人跟打鸡血一样,从家具的款式,聊到了法兰西的宫廷,又聊起了法兰西大革命,以及欧洲史,还有欧洲那些国家许多国王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讲得那叫一个口沫飞溅,妙趣横生。

这些事儿,是身处于大西北这偏僻之地的人们为之陌生的,闻所未闻的,所以甘文明深受追捧,反应十分热烈,一时之间,甘文明身边围满了人。

胡和鲁心不在焉地听着,瞧见这状况,转过身,走到了小木匠跟前来,低声说道:“走,去那边。”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

那家伙吃过小木匠的大亏,一看到甘墨的脸,顿时就想起那几个大嘴巴子,脸都有些红,当下也是变客气了一些,又说了一句:“借一步说话。”

小木匠这才点头,跟着胡和鲁来到了工棚角落,而他刚刚一站定,那胡和鲁就伸手过来,苦着脸说道:“大哥,甘大哥,你有啥计划就直说,提前跟我讲,我好跑路,离您远远的……”

小木匠有些惊讶,说啥玩意儿,你想说啥?

胡和鲁低声说道:“我就想知道您来这儿干嘛,有需要我配合的么?”

小木匠盯着他,突然笑了,说:“你想多了,我就是个打家具、做木雕的木匠,甘家堡雇我过来打家具的,打完家具,我估计会在集镇上待一段时间,凑够了钱,就去敦煌找朋友……”

胡和鲁问:“果真?”

小木匠眉头一竖,说道:“怎么,觉得我在骗你?”

胡和鲁赶忙摆手,说不敢,不敢,只是不敢相信而已——您这么大本事的人,居然还亲自干活?

小木匠气乐了:“人都得恰饭嘛,我又不像你一样,生在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我需要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总得需要找点活儿干的啊。”

胡和鲁说:“卧槽,大哥,就凭你的身手,你那刀法,去哪儿不是人上人?你正要觉得混不下去,去我家当供奉,多少薪酬你开价。”

小木匠问:“当供奉?打打杀杀?何必呢,我凭手艺吃饭,安安稳稳,不是挺好?”

胡和鲁给他说得无语了,仔细想一想,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他虽然任性凶狠,而且彪乎乎的,但有一个优点,就是现实,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性格,所以才会找人夜里盗马,甚至想要找人处理掉小木匠,而这会儿因为小木匠的强势,以及那位可怕的酒糟鼻老琴头,对小木匠又瞬间变了态度。

他恭恭敬敬地说道:“甘大哥,先前是小弟的不对,我该死,该死。你放心,那匹白马我留着呢,回头找人给您送来,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些赔礼,回头叫人给您送来……”

小木匠摆了摆手,说道:“白马你要追婆姨,就拿着,至于赔礼,就算了,反正那天冲突,你也损失不少。”

胡和鲁瞧见小木匠如此客气,更是不依,说大哥,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马你不要,赔礼一定收下,不然我心不安,会害怕……

两人假模假式地推辞一番,小木匠方才“勉为其难”地应下。

胡和鲁与小木匠约了时间,又问了对方住处,这才松了口气,而这个时候,甘文明却突然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躲在这儿,说些什么呢?”

小木匠并未回答,而胡和鲁则笑着说道:“我瞧你这家具,着实大气,富丽堂皇,实用性也不错,所以想着赶紧过来,跟甘虎逼兄弟订上一套,放回家里摆着呢……”

旁边有人听了,说道:“好你个胡和鲁,真的鸡贼啊——那谁,你这个多少钱啊,回头也去我马里坡,帮我原样儿打一套……哦,不,不止一套,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最爱面子了,说不定也会下订单呢……”

又有人说道:“对,我双旗镇也要。”

“别啊,我骡马井离这儿最近,先去我那里……”

“嘿,你们还讲不讲先来后到了?”

……

一帮人争吵不休,小木匠瞧见这帮人叽叽喳喳,抢破头的样子,感觉很是滑稽。

不过听到这帮人报上名号,小木匠大体知晓了,原来这些人,都是西北,特别是甘家堡周围那些中小势力的年轻子弟。

他们听完甘文明的介绍之后,都怦然心动,纷纷找小木匠来洽谈生意。

面对着这帮热情似火的人,小木匠有些尴尬——生意兴隆,对手艺人来说是件好事,但对他而言,却成了负担。

他过来,可不是帮人家打家具的。

好在这个时候甘文明过来帮忙解围了,开玩笑地骂道:“唉,你们当着我的面挖人,有没有问过我啊?”

一番笑骂,事儿总算是完成了,紧接着甘文明将小木匠拉到一边,问了工期,小木匠答应一定能够按照进度完成,他笑了,说道:“好,到时候要是效果不错,客人满意,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随后,他带着这一群人又去了别处,小木匠回过头来,与皮匠以及旁边几人讲着要求。

那帮人都是甘家堡的人,知晓大少爷对此十分重视,都不敢怠慢,说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手艺来。

小木匠跟这边说完之后,回头过去,在工具桌上找了水囊,喝了一大口,回过头来,瞧见顾蝉衣居然没有走,而是冷冷地盯着他。

小木匠被她瞧得不自在,笑着说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顾蝉衣则说道:“没想到你跟鹰王旗的少旗主居然还认识?”

小木匠耸了耸肩膀,说道:“算是吧。”

顾蝉衣盯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甘墨,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发誓!”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了一脸懵的小木匠在那儿发呆。

第二十二章 露了馅,生杀心

顾蝉衣的威胁说得咬牙切齿,但小木匠却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发愣,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他一直觉得顾蝉衣其实是瞧不起自己的,结果自己帮着她解脱了,怎么她反而对自己一副愤慨不已的仇人态度?

难道,她觉得这个反对意见,由她提出来,会更合适一些?

小木匠有点儿琢磨不明白,不过仔细想一想,所谓“女人心,海底针”,真的想要去琢磨清楚,可比他修行、练刀要难上太多了。

所以他也懒得去思索太多。

接下来的工作进入到了最为紧张的完工阶段,小木匠盯得比较勤,而管事平叔也赶了过来,陪着他一起盯着。

两人在一块儿,一边督工干活儿,一边聊起了今天来的那一拨人,因为小木匠这几日的手艺和努力,让平叔早就消除了戒备,所以言谈之间,倒也没有太多隐瞒。

他告诉小木匠这些人之所以聚集一处,却是因为拜火教近日来肆虐,挑衅连连。

很显然,拜火教背后得了强大力量的支持,有点儿想要推翻之前的和平局面,在混乱中获利。

这样的状况,对于西北其余几家而言,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但西北太大了,山川地貌又太过于复杂,想要将问题给解决了,难度很大。

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甘家堡在一个星期之前,先后有两个商队被人截杀,出手的,极有可能就是拜火教,以及臣服于拜火教的帮凶。

这样的乱子在持续下去的话,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甘家堡方才会发出英雄帖,找了附近几家势力来,想要共同商量出对策。

大厅那儿,一帮主事的正在商讨得热火朝天呢,激烈得很。

跟来长见识的一帮小辈则轻松许多,到处参观、玩耍,好不自在呢。

说到这里,平叔感慨道:“说起来,拜火教之所以如此猖狂,也是因为近年来出了好几个顶尖的高手,什么八面摩尼、铁叶弯刀、吐鲁番小火山和伊犁铁人等,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甚至支撑一支势力山头的强者,另外也是因为教徒众多、财大气粗的缘故……”

小木匠有些捡不上那些高手称呼,问道:“八、八面摩尼……还有什么铁人?这都什么鬼外号啊,就不能直接叫名字,多简单。”

平叔笑了,说出了一段能够将舌头给折腾抽筋的名字来,小木匠立刻放弃了,说道:“还是八面摩尼、铁叶弯刀、吐鲁番火山和伊犁铁人这名字,比较好叫一些。”

瞧见小木匠的苦笑,平叔哈哈大笑,然后说道:“这里面最值得说的,其实是拜火教的左护法,此人来自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真名不知,绰号叫做’冥王‘,乃现如今拜火教之中的战神,正是在此人的影响下,原本处于蛰伏的拜火教,方才如此嚣张跋扈,四处横行……”

小木匠听平叔讲了一大堆的当前局势,有点儿不太耐烦,忍不住引导他聊起了甘家堡的过往之事来。

那平叔刚接触的时候,是个严肃认真的人,等熟悉了,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也有些小话痨,当下也是跟小木匠聊起了甘家堡这些年的发展和过往来。

小木匠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插嘴说道:“对了,我听说甘家堡之前的时候,还差点儿成了西北一霸,排那头号交椅的势力呢,是不是啊?”

聊到这个,平叔很是得意,说那当然了。

小木匠直言不讳地说道:“可是现在我来西北,听到的都是什么西北双马、拜火教之类的,甘家堡倒是少有人提及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平叔是抽烟的,点燃了旱烟锅子之后,吸了一口,徐徐吐出来,方才说道:“唉,还不是因为跟黑道第一枭雄纳兰小山闹翻了么?纳兰小山,这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小木匠摇头,说还真不太清楚呢。

平叔“哦”了一声,说道:“刚才忘记了,你是南方人,没听说过也难怪——纳兰小山这人的出身来历比较神秘,有人说是来自于满族叶赫地区的纳兰氏,就是出过纳兰性德的那个,也有人说他是蒙古土默特家族的出身,还有人说他就是个汉人,总之不管怎么说,此人突然就如同彗星一般崛起了,纵横西北、蒙地与东北几省,最鼎盛的时期,差不多有三五十缕绿林山头奉他命令,麾下算起来,差不多有数万人呢……若当年甘家堡与纳兰小山联手,当真有可能成为西北一霸呢……”

小木匠问:“那为什么后来又黄了呢?”

平叔说道:“唉,都怪当年的一场变故,当时准备继承咱们甘家堡的大少爷甘昊天,也就是纳兰小山的女婿,他的一对孪生双胞胎子女突然失踪了,两口子在寻找孩子的路途中,突然间遭遇伏击,也亡故了。当时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各种说法都有,而这里面老堡主又与纳兰小山意见相左,起了冲突,最终甘家堡与纳兰小山划清了界限,而纳兰小山撒气无辜之后,自己也受了重创,这些年也渐渐淡出,没了消息……”

小木匠问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好端端的两小孩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呢?”

平叔耸了耸肩膀,说谁知道呢?说是在市集上被人抱走的,为了这事儿,当时看管小公子和小姐的那奶妈、丫鬟和保镖,最终都给剁成了肉酱,相关人等也都被牵连到……

小木匠问:“就没有人知道人贩子是谁么?”

平叔说道:“似乎是有点儿线索的,然后当时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准备去了,但堡主却不同意,双方意见不合,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执意前往,结果途中就落了歹人之手——听说伏击的人很多,毕竟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当时都是西北道上数得出名的修行高手,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身边的人又着实太少,最终都死了,很是惨烈;至于凶手嘛,纳兰小山当时是查出了一些线索,说有龙门村的人,这才有了后来的龙门村灭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