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不再多说,点头之后,跟着大姑一起往台阶上走去。

当青铜大门再一次从上方缓缓落下时,小木匠忍不住说道:“他……爷爷在这儿,没人送吃食么?那他怎么过活?”

大姑说道:“上面有一条水道直通水牢,我们平日里会放一些新鲜鱼虾下来,在那池子里畜养着——他现在像邪祟更多于人,只吃血食,熟食对于他而言宛如蛆粪,所以他平日里饿了,便吃那池中的生鱼,有时还会捉一条鼍龙来食用……”

小木匠听到他这般说,心中疑惑解开许多,这才知晓甘家堡的一众人等并非是刻意虐待那老堡主,实在是情非得已。

如此出了暗道,回到上面的院子里来,仿佛重见天日一般。

小木匠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越发觉得憋闷不已。

而这时大姑的心情却是极好的,她伸手过来,拉住了小木匠的胳膊,说道:“什么滴血认亲啊、胎记之类的,这些都没什么,只有父亲确定了你身上有麒麟血脉,这才真正说明你是我甘家堡子弟,待我将此事说与众人知晓,让大家正式接纳你,回归甘家堡……”

小木匠听到大姑兴奋地安排着,心中却并不激动,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说到底,他对甘家堡其实没有什么归属感,也并不打算在这儿常住。

情况果然与大姑所说的一般,当她回到了先前的院子里,将老堡主确认小木匠身上的麒麟血脉之事说起后,原本还有一些疑虑的人也都没有再多反驳。

一众亲戚纷纷上前来,热情地招呼,还给小木匠介绍起了堂内的这一大帮子的叔伯兄长,兄弟姐妹来。

这一番乱哄哄的热闹之后,小木匠人虽然没有认全,但却大体上知晓了甘家堡此刻的情况。

甘家堡在西北发展一百五十多年,开枝散叶,盘根错节,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大家族,不过家族虽大,主家却一直都是实力最强的一支。

等到老堡主那一代,有两个小木匠得叫小爷爷的高手,一个坐镇甘家堡,一个驻扎在五十里外的凤凰城,而老堡主总共生了四子三女,除了一个远嫁蒙地之外,其余的都留在堡中——他父亲甘昊天早死,二叔甘勾陈他见过了的,三叔甘长生在外带商队,大姑甘紫薇与小姑甘后土都在堡内招婿,两个姑父皆是西北豪杰,至于最小的叔叔甘青华,便是当今的甘家堡堡主。

除了这些,上一辈还有几个堂叔堂伯也都是厉害之辈,不过此刻并没有在场间,左右这些堂兄弟、姐妹也有不少踏入修行者之境的人,而且看上去都还是不错的年轻俊杰。

不过新一代的这些人里,倒是他见过的甘文明,与甘文芳,算是最优秀的,其余之人,都及不上他俩。

而此刻甘文明跟着甘堡主离去,甘文芳则藏在人群后边,话语不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木匠在场中待着,几个长辈都十分热情,而那些堂亲们也算亲切,但小木匠却还是能够感受到淡淡的疏离感——说白了,他对于此刻的甘家堡众人而言,都是一个有些意外的不速之客。

一个外人而已。

好在这尴尬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前院的甘堡主接到禀报之后,传来了消息,说他这会儿在忙,让两位姑姑带着小木匠去后山上坟,看过父母,然后到下午的时候,会与小木匠面谈,并且将他隆重介绍给西北各方豪雄的。

两位姑姑将众人遣散了去,然后去香堂要了纸钱、红烛和线香,又带了一些祭品,叫两个健妇提上,随后带着小木匠往后山行去。

那后山离甘家堡不远,对隔相望,也就几里地的样子。

小木匠一路行去,最终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并排而立的坟冢前。

还未赶到,小木匠就远远地瞧见了那头巨大的鹰隼立于坟冢后面的大石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这边。

小姑甘后土解释道:“那黑头鹰是你父亲当年亲自从悬崖边掏回来,一直养大的,起初也无不凡,没想到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大了,很是奇异——你父亲死后,它便谁也不认了,一个月会有十几天落在此处,其余时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阿爹还清醒的时候,曾经交代过,让甘家堡任何人,都别去招惹它……”

小木匠盯着那鹰隼,感觉对方虽然目光锐利,但并没有太多的威胁性,反而能够觉察出几分温和与亲切来。

此乃灵兽啊。

小木匠来到坟冢前,甘紫薇和甘后土很惊奇地发现那两个坟头却是清理过杂草了,还有烧香与纸钱的痕迹,坟前也有全鸡、肥羊肉等祭品,看样子才过了一两天的时间。

小姑很是好奇, 问道:“这几天有人祭拜过么?”

大姑摇头,说这不年不节的,谁没事跑这儿来啊?当真是稀罕事了……

小姑说道:“这样也好,不用除草清理了……”

当下也是重新摆下祭品,随后烧香点烛,小木匠认真打量墓碑,瞧见上面“甘昊天”、“纳兰明秀”的字样,想着里面躺着的,便是自己的父母,原本疏离又有隔阂的心突然间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感觉到血脉勾连,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胸腔里充斥着。

上了香,烧了纸钱,小木匠认认真真地磕了头,随后他站在坟前,看着那墓碑良久。

几人在坟前待了一下午时间,等回到甘家堡的时候,已是傍晚,这时会盟仪式已经结束了,正好赶上晚宴开席,甘堡主特地派了人过来,把小木匠叫了过去,领着他挨桌介绍,逢人便说这是自己的侄儿,很是热情与自豪。

小木匠走了两桌,来到第三桌的时候,瞧见了几个熟人,却是之前见过的马家小姐,以及她身边的马本堂、崔姓刀客。

没想到他们也赶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人缘好,夜半惊

马家小姐的露面,着实是让小木匠有些意外,不过甘堡主拉着他挨桌儿介绍,四处喝酒,倒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多聊。

随后当介绍到另外一桌马家小姐的父亲马匈能,以及几位马家集高层时,小木匠才知道,马家小姐所属的马家集,也是此番会盟的主要发起方之一。

小木匠跟随着甘堡主四处喝酒,参与会盟的一众大佬多少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听到甘堡主的介绍,纷纷不吝赞言,对小木匠不住夸赞,说什么英雄少年,气度不凡等等,小木匠对这场面其实并不适应,不过也只有学着当初屈孟虎那种不卑不亢的架势,再结合自己这些时日来的阅历经验,小心应付着。

即便如此,这一轮下来,小木匠也是疲惫不已。

等到甘堡主回到主桌,与几位大佬去把酒言欢的时候,得了空的他瞧见远处的马小霞,以及马本堂、崔姓刀客朝着他张望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事实上,就在刚才小木匠挨桌喝酒的时候,这边的几人也在低声讨论着他。

不管是马小霞,还是其余两位,都没有想到,这个当初在燕歌镇低调沉稳的年轻人,居然与甘家堡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如此想来,当初他们的行为,着实是有一些孟浪了。

好在后来山神庙相遇的时候,双方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彼此之间的误会也算是消除了一些,倒也没有争锋相对的嫌隙。

所以小木匠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几人都显得十分客气,而原本鼻孔朝天、性子粗鲁的糙脸汉子马本堂,更是热情地迎了上来,并且还让旁人挤一挤,给小木匠在马小霞旁边腾出了一个位置来,又叫负责招呼客人的甘家堡子弟弄来一双新碗筷,让小木匠在这桌坐下来。

小木匠本来也没有固定位置,跟前这几个都是熟人,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被叫住的那个子弟自然也认识这位风头正劲的甘家“少爷”,赶忙去张罗布置。

一番忙碌下来,小木匠这边坐定,而马本堂则帮小木匠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说道:“甘兄弟,当初多有得罪,这杯酒,我敬你,算作是我给您赔礼道歉了。”

小木匠本就不想抓着过去的小事情不放,当下也是一口饮尽。

马本堂瞧见小木匠即便是换了身份,也如此敞亮,当下也是非常激动,而旁边的马家小姐也觉得有面儿,自己斟满一杯酒,说要谢谢小木匠当初救命之恩。

这位西北少女不但长得美丽动人,而且性格开朗爽利,小木匠自然不会煞风景,当下也是陪着饮了一杯。

那崔叔也过来敬酒,小木匠不能厚此薄彼,再次饮了。

三杯酒下肚,几人的情绪顿时就热络起来,然后聊起了当初之事。

小木匠问起几人后续,得知他们当天离开之后,趁夜而奔,又乔装打扮一番,最终到了一处马家集控制的村镇,从而得以回返马家集。

而正是因为那一次的遭遇,使得马家集对于此番会盟,表现得如此积极。

而随后几人又问起小木匠的境遇,以及那个叫做田狮子的少年下落。

毕竟当初马家小姐曾经应承过小木匠,说倘若那小孩儿没有去处的话,马家集是愿意收留他的。

小木匠简单聊起了分别之后的事情,先是被那麻龟寨与胡和鲁围攻,随后他劫持人质离开,后来又遇到那拜火教,紧接着那个叫做“老琴头”的老头儿出现,弹琴喝酒,挥手间,却是斩杀无数。

那拜火教无数精锐,却是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而小狮子,却是拜了那老头儿为师,随后离去。

之所以聊这个,小木匠也是想要从这几个西北地头蛇的口中得出那个老琴头的一些信息,至少知晓他到底是谁。

毕竟那人的手段,着实是给他太多的震撼了。

不过听闻小木匠的讲述,几个人除了惊讶,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若不是他们对小木匠还算了解,估计都会直接说他在胡扯了。

毕竟那个所谓的“老琴头”,手段实在是太魔幻了。

这样强的力量,怕不是地仙果位,方才能够实现吧?

小木匠并不解释太多,而是大概形容了一下那个老琴头的模样,随后问道:“西北之地,可有谁人,能与他对得上号的?”

马小霞与马本堂都看向了崔叔,而崔叔则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西北之地,幅员辽阔,藏龙卧虎,谁知道那深山旮旯、戈壁滩上,隐藏着什么样的强人?

更何况还有那昆仑群山,巍峨之地呢?

小木匠并不失望,毕竟他也只是好奇而已,这时不远处却走来一人,提着一壶酒,马小霞瞧见,有些惊讶地说道:“他还有脸过这儿来?”

小木匠瞥眼一看,原来那人却是胡和鲁。

崔叔脸色一肃,对小木匠说道:“需要我帮忙么?

他以为那胡和鲁是过来找小木匠麻烦的,所以才会这么说,而小木匠则笑着说道:“我与他和解了,他还给我送了一份厚厚的赔礼呢……”

那胡和鲁迎了上来,先是与马家几人打了招呼,随后又与小木匠敬酒。

小木匠虽然很讨厌此人,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也喝了一杯,随后他想起老琴头之事,问起胡和鲁。

他觉得胡和鲁的态度转变之所以会这么大,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老琴头的缘故。

不过胡和鲁他也不知晓那老琴头的来头,他对小木匠的恭敬,更多的是来自于他父亲的严令。

可能他父亲知道一些,但却没有告诉他。

小木匠问不出什么来,也不着急,而胡和鲁则在这边尽力地活跃气氛,推杯换盏,十分热络,马家集的几人即便是对他有意见,但碍于此人的身份,到底还是保持足够的表面热情。

就在这几人聊得热切的时候,不远处的角落,有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酒桌上的小木匠,眼神有些阴冷。

这人便是甘文明。

事实上,当甘堡主拉着小木匠去挨桌介绍、喝酒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变得十分糟糕了。

他本应该跟随着父亲,一起招呼西北诸雄的。

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在这样隆重的场面下,他甘文明,甘家堡下一代的堡主,只能眼睁睁地瞧见那个外来的野种大出风头,而自己则藏于幕后,这让他又惊又怒。

他好几次瞧见父亲对那野种亲昵的神态,心里都在怀疑,当初父亲对自己的承诺,是不是还算数?

或者,父亲已经改变了主意?

他不知道,但嫉妒却吞噬了他的心,让他变得十分难受,而此刻瞧见小木匠被马家集的小公主马小霞,以及鹰王旗的少主胡和鲁围着,让他又是恼怒,又是惊疑。

如果父亲对他这么好,是因为亲情的话,那么这家伙,到底何德何能,能够让这两人对他如此热切?

甘文明满脑子想不通,而这时,四妹甘文芳出现在了他的旁边,低声说道:“想不通?”

他听到,脸上僵硬的表情立刻柔和许多,变得温文尔雅起来,随后笑了:“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与马小霞、胡和鲁这么熟悉?”

甘文芳瞧见大兄嘴硬,忍不住笑了,随后转身离去。

而甘文明阴着脸则问旁人:“平晚秋在哪里?”

……

一番宴席喝罢,宾主尽欢,小木匠这边也喝得有些多,不胜酒力,与几人告辞之后,起身退场,这边自有仆役过来引导,将他带到了后院,给他安置在一个院子里。

这儿曾经是他父母的住处,中午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两个姑姑就遣人过来收拾了,还配了一个丫鬟伺候着。

小木匠这边喝得有些多,洗了把脸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间,小木匠听到有人在叫他——不过叫的,不是甘墨、甘十三,而是“文肃”。

叫了一会儿,小木匠才发现,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他浑身湿漉漉的,手上脸上尽是伤痕,随后他在小木匠耳边低声说道:“救我,救我……”

小木匠问:“你是谁?”

那老头情绪激动地回答:“我是你爷爷,我是甘家堡的老堡主……”

小木匠很是惊讶,说:“你不是在水牢……”

老头说道:“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是骗你的,他们在撒谎,那帮欺师灭祖的狗贼——过两日你来见我,把我救出去……”

小木匠吓到了:“你不是就在这里吗?”

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挥了挥手,突然间睁开眼睛,瞧见自己躺在床上,这才发现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等等,不对,如果是噩梦的话,为什么会如此的清晰?

就连梦中的对话,都仿佛刻在脑子里面一样,他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木匠越想越不对,又惊又疑,满身都是汗。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间外面又是一阵铜锣响起,随后他听到好大的动静,赶忙从床上跳起来,冲出房间,又出了院子,瞧见一队人马从眼前匆匆跑过,他瞧见领头的,却是二叔甘勾陈,赶忙喊道:“二叔,怎么了?”

二叔转头过来,瞧见是他,便说道:“不太清楚,好像是说昨天早上抓到的拜火教探子跑了……”

第三十章 作了死,演武堂

跑了?

小木匠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相信,毕竟甘家堡并非寻常村寨,而是一个半军事化的堡子,且不说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之下,那牢中防卫森严,不可能有太多懈怠,就算是懈怠了,那几个拜火教的探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地敲锣打鼓,四处闹腾么?

小木匠觉得事情着实是有些蹊跷,不过瞧这帮人的动静,应该不像是开玩笑的,所以忍不住喊道:“二叔,我与你同去,可以么?”

甘勾陈瞧了小心翼翼的小木匠一眼,笑了,说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也是个练家子——既然好奇,那便跟着我一起吧,反正能抓住那几个探子,也有你的功劳……”

他朝着小木匠招了招手,随后不再停留,率着七八人的小队,朝着左前方的大路跑去。

一行人穿过了宽阔的演武场,又过了好几片建筑,最终来到了甘家堡的地牢前。

这儿已经来了不少人,那建筑前照得灯火通明,而屋子里面,有一个人在怒声大吼着,小木匠在昨晚宴席上曾经得甘堡主的介绍,知道那个戴着貂皮帽子的男人,却是鹰王旗的首领哈罗日,也就是胡和鲁的父亲。

身为一方势力的掌舵者,此人自然是位高权重,修为高深,只不过在甘家堡的地牢这儿,他跑过来这里大吵大闹发脾气,着实是有一些古怪。

小木匠这边很是疑惑,而二叔甘勾陈也是如此。

甘勾陈脸色有些不好看,盯了一眼,对旁边的小木匠说道:“你在此等待,先别过去。”

此刻情况不明,他不知道那哈罗日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不敢将小木匠带上前,而是自己走了过去。

小木匠瞧见二叔在与哈罗日交涉着,那鹰王旗的首领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而这时,甘家堡的掌舵人甘青华却是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这儿,他没有瞧见站在路边的小木匠,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甘堡主的到来,让暴跳如雷的哈罗日回归了理智,两人在里面说些什么,而二叔则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往外面走去,小木匠上前,喊住他,问:“二叔,干嘛去?”

二叔甘勾陈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这才想起他来,说道:“哦,我去安抚一下留在贵宾楼和几个院子的江湖同道,让他们不要妄动……”

小木匠指着里面,说道:“那里怎么回事呢?”

二叔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揽着小木匠的肩膀,拉到了一边,随后低声说道:“文肃,这事儿本不该对外宣传的,不过你是自家人,说了也无妨,不过你不要跟别人说就是了——鹰王旗的胡和鲁,你应该是认识的吧?”

小木匠点头,说对,跟他算是……有点交情吧。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与胡和鲁的关系,所以只有用“有点交情”来讲。

这时二叔的脸上,则露出了很是奇怪的表情,低声说道:“这个胡和鲁,他妈的真是个色中饿鬼,他盯上了那个拜火教的火凤凰,然后半夜跑到我们这儿来,想要跟火凤凰发生点什么。我们的人当然不同意,不过碍于鹰王旗和那家伙父亲的面子,最终还是没有坚持,没想到那家伙实在够弱智的,居然被原本给全身五花大绑的女刺客给撂倒了——最后的结果,是女刺客跑了,而胡和鲁那小子,被人弄成了太监,昏死在那里……”

太、太监?

小木匠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低声说道:“这么狠的么?”

二叔显然也是有些蛋疼,骂道:“那小娘们下手是真的狠,没轻没重的,现如今胡和鲁在我们这儿变成这样,就算是没有我们甘家堡的责任,也说不清楚,只有把那什么热巴给抓住,交给鹰王旗来撒气才行——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忙去了……”

望着二叔匆匆离去的背影,小木匠下意识地往裆下摸了一把,想着如果是自己受了这打击,该怎么办?

这事儿还真的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是各种绝望。

妈的。

不过他对于胡和鲁那家伙,其实并不同情,那家伙虽然与他和好了,但那是给吓的,并不能说他有多么的恭顺——事实上,胡和鲁行事乖张,性情暴戾,先前在燕歌镇,大张旗鼓地盗马且不必多说,后来还想通过麻龟寨要他性命,简直就是个混世小魔王来着。

现如今遭此重创,都是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所以小木匠以旁观者的心态来对待,反倒是没有太多好担心的。

他又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其中他认识的,便有好几个,甘文明也来了,瞧见他,与他打了招呼之后,便走进去了。

而随后,负责人过来清场,让无关人等离开,小木匠瞧见,想了想,决定也别在这儿添乱,直接回去得了。

次日清晨,那负责招呼小木匠的丫鬟来敲门,说过一会儿得去演武堂报道。

小木匠昨夜回来之后就没有睡了,想了一夜,精神有些疲倦,当下也是去洗了一个冷水脸,激灵一下,没有那么萎靡。

洗漱完毕之后,他往演武堂走去。

其实去那儿也没有啥事情,就是甘家堡本家三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子弟,都得去那里习演修行,而且还有供奉讲课,培植甘家堡新生代的势力。

小木匠虽然刚刚回返甘家堡,但长辈们事情太多,还不如把他塞在这儿来待着,也能让他跟这一代的子弟们熟悉一下。

这事儿昨天就已经说过了,小木匠一路找到了演武堂的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除了老堡主这一支的甘家子弟外,还有一些旁支与远房根骨和悟性不错的子弟,另外还有几个姑姑的儿女,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二十来人,挤满了房间。

小木匠昨日跟着甘堡主一起出尽风头,但这些新一代的子弟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亲近感,大部分都只是过来与他打个招呼,随后便敬而远之。

小木匠并没有着急与甘家堡的这些人拉近关系,而是在旁边待着,多听少说。

因为讲师还没到,所以这些年轻人都在聊天讨论,说得最多的,便是昨晚的事情。

胡和鲁被阉割的事情应该是被严令保密了,但女刺客跑了的事儿还是传了出来,小木匠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闹腾大半夜,结果那女刺客到底还是没有找到。

有人说是逃了出去,也有人说可能还躲在甘家堡某处地方,更有人说可能混在了昨日的宾客里面,被人给包庇起来了。

消息灵通的,则悄声说道:“那女贼的逃离,好像跟鹰王旗有关系呢……”

这话儿说得众人猜疑不断,而这个时候,甘文明、甘文芳兄妹走了进来,作为甘家堡堡主的子女,两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与追捧,一众年轻子弟纷纷上前,与两人打着招呼。

甘文明的心情显得不是很好,走过来,告诉大家,说今天讲师临时有事,所以课程要改日了,今天则放假,但有一部分人得参与搜查工作。

众人欢呼,随后围到了甘文明面前来说话。

乱七八糟的言语中,突然有人聊起了一件事情来,说马家集有意与甘家堡联姻,联姻对象,便是那位马家集的小公主马小霞。

说到马家集的小公主,众人的情绪高涨起来,特别是几位年满十八的甘家堡男性,有人说道:“这马小霞据说是马家集的修行奇才,学得马家一门奇功——这门奇功寻常人连入门的门槛都没办法进去,只有马家直系血脉者,才有机会窥见,它初期之时,成效不显,然而越往后走,那修为就越是厉害,数倍增长,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然后能够突破的话,便会一飞冲天,成为最顶尖的修行者……”

众人听闻,纷纷称奇,随后有人恭喜甘文明。

毕竟如果马家集真的要找人联姻的话,作为堡主的爱子,他无论是身世,还是年纪,又或者是去欧洲游学的经历,都是最具有优势的。

听到众人的夸赞,甘文明脸上也浮现出了得色,不过他倒也还算是比较矜持,没有说死,而是表了个态,说他愿意为甘家堡赴汤蹈火,若是那马家小姐看上了他的话,他绝无怨言。

嘿,这话儿说得,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但众人却纷纷夸赞,说他懂事,识大体。

众人散去之时,甘文明瞧见了小木匠,便过来打招呼,还告诉他,说自己父亲找他。

小木匠点头,跟着甘文明的随从去见了甘堡主。

甘堡主日理万机,忙碌都很,与小木匠见面之后,问起了他先前关于拜火教被那老琴头团灭之事,这些事儿小木匠先前与马小霞、胡和鲁谈及,自然早有准备,当下也是按照先前的说辞说了一遍。

甘堡主听了,不置可否,而是对他说道:“你今日午时的时候,再与你大姑去一趟水牢,与你爷爷见个面……”

第三十一章 真与假,险与凶

小木匠回去之后,一直没睡,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思索先前的梦。

他觉得,那可能并不是梦,而是老堡主用了手段,托入梦中求救——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面,可能还另有曲折,并非是像大姑所说的那般情况。

至于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小木匠也说不清楚。

他将这里面的事情,与他和孪生妹妹被人拐走,父母被人伏击之事联系起来,来回捋了几遍,终究还是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而他对于甘家堡的这些人,无论是态度好的,还是冷漠的,甚至敌意的……每一个人,他都做不到太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