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热辣的西域女郎冲着小木匠飞吻一下,随后转身,踩着轻盈的脚步离开了。

她的确有理由高兴,毕竟这一场战斗,最大的受益人,恐怕就是她了——赶来此处的拜火教高手团,除了他师父之外,几乎没有走脱几个。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简直是太美妙不过了。

因为此战之后,这一片地区拜火教的力量将会出现一个真空期,也就意味着她不用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

而即便是到了事后,这苦主的父子都死去了,谁还会想起她这个逃婚的小导火索呢?

不管如何,这对于火凤凰来说,当真是最好的结果。

小木匠目送着火凤凰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莫名的酸楚。

他当然没有一见钟情,爱上这个热辣的西域女郎,只不过男人嘛,都是情感动物,先前瞧见火凤凰拼死保护自己,以为那女郎对自己因愧生爱,心中难免有一些沾沾自喜。

毕竟这位百卓热巴小姐,可是无数人口中的女神,现如今她的心,却为自己而倾倒……

没想到这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人家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

人心便是这样——唾手可得的时候,清高;渐行渐远的时候,酸楚。

当然,这样的情绪仅仅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便消散了。

因为它与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相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过了一会儿,由美子找到了小木匠,此刻的她身上满是血迹,甚至还有许多碎肉末,而脸上的粉末则全部都被汗水冲刷,露出了那一张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孔来。

她不敢太靠近小木匠,保持着距离,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甘桑,你可以帮我照看一下我同伴的遗体么?我现在去找人过来,把他们运走,在此之前,还请您帮忙照顾周全……”

小木匠点头,说可以。

不管怎么说,人死为大,不管他们生前都做了什么恶事,既然死了,的确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由美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小木匠踱步走到了日本人的遗体前来,打量了一眼,瞧见由美子用衣服给掩盖了,倒也瞧不出太多。

只是那铃木大神官,直接就是一包碎肉和骨头……

他没有再去研究,而是回到了外公的遗体跟前来,这时人群都散了,来福客栈的人回客栈里收拾东西,守在这儿的,只有小狮子和那个叫做王子乐的独臂男人。

小木匠看着没有气息的外公,悲伤的情绪再一次喷涌而出。

同一天,他的外公和爷爷,都没了。

没了……

悲伤的情绪肆意流淌,许久之后,他对旁边的小狮子说道:“拜火教右护法库尔班说过,我从小被拐走,以及我父母的死,西北五家的其他几家都有参与,目的是不想让我外公与甘家堡联合起来,一家独大,但我外公否认了这说法——他这么说,恐怕是不想让我陷入无休止的仇怨之中,自不量力地去做出一些傻事,对吧?”

小狮子低着头,没有回答。

小木匠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外公既然选你做徒弟,而且是继承他一切的关门弟子,自然跟你说了许多。把这些,告诉我。”

小狮子抬起头来,看着双目的颜色有了变化,泛出金黄色光芒的小木匠,缓声说道:“甘大哥,师父说了,你不属于西北这一片土地,这里的人和事,以及一切的过往,都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他将一切都交给了我,也请你相信我,有朝一日,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如何?”

小木匠看着他坚毅的眼神,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头:“好,我外公信得过你,我也一样。”

聊完整个,小木匠问他:“虽说这一带拜火教的高手被一网打尽,但那帮人毕竟家大业大,很快就会有援兵赶来的……所以外公的遗体,你打算怎么办?”

小狮子说道:“这件事情,师父之前就有所交代了,我会带着他去一个地方安葬。”

小木匠问:“哪儿?我跟你去。”

小狮子摇头,说:“这个,我不能说。”

小木匠有些恼了,说我也不能告诉?

小狮子着急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地方很复杂的,不能说,不可说……哎,如果有机会的话,等我到时候安顿好了,有机会就带你过去,可以么?”

小木匠瞧见他说得真诚,并非是刻意不告诉,便没有再多说,而是点了点头,说好。

小狮子要离开,来福客栈剩下的人员也得撤离,趁着他们收拾东西的这段时间,小木匠与小狮子一起,陪在了外公的身边。

这可能是他最后陪伴外公的时间了……

两刻钟之后,由美子带着人过来将日本人收尸离开。

她临走向小木匠表达了感谢,并且告诉他,若是找到麒麟胎,便按照她上次提供的联络地址,随时都可以找到她。

她随时欢迎小木匠造访。

她还告诉小木匠,如果去的话,她会带他去吃最好吃的天妇罗和味增汤……

说这话儿的时候,她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可爱……

第六十一章 民国那年风情画

天色微亮,来福客栈的人与小狮子护送着纳兰小山的遗体离开了,而小木匠送出十里之后,便没有继续跟随。

这是纳兰小山的遗嘱,不让小木匠参与后面的事情。

纳兰小山是世间奇男子,又出身草莽,本来就不会在意太多的繁文缛节,不过这只是理由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因为他知晓小木匠此刻得继续找一个地方闭关修行,将老堡主给他的传承消化了去。

小木匠心中也知晓这些,所以心中越发难过。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宛如随时爆发的活火山了,但他整晚都在守着外公的遗体,并不去想太多的修行之事。

他硬生生地凭着自己的意志,顶住了那火麒麟珠子的活性,将其强行压制了下来。

这件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意志的磨炼,有时比普通的修行要来得更加有意义。

而当他骑上马,快马加鞭地在荒凉大地上飞驰时,那力量已经憋不住了,如同小老鼠一般,在他周身乱窜着。

腾腾热气从他身体里冒出来,整个人就仿佛一口大蒸锅。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洞窟,他将身下那匹不断哀鸣的马给解开,将其放走,随后直接走进了那不知名的破窑洞里面去。

他这一待,便是两个月。

就在小木匠进入那不知名洞窟的半个时辰前,在某一处大宅之下的地牢中,沈老总的手下也刚刚从伊藤绘鸟的嘴里掏出了干货,随后交到了鹰钩鼻手中。

鹰钩鼻得到之后,赶忙一路小跑,来到了院子里,瞧见那个男人正负手望天。

东方既白,天色微暗,除此之外,什么也瞧不见。

但他却瞧得那么认真,仿佛那儿有着自己的未来一般。

鹰钩鼻上前拱手,说:“老总,招了,那七卷书吐出来了,其中就包括您点名的那本无字天书,另外根据那家伙交代,上面好有几处西夏秘宝的藏宝地,消息已经通过电报传回他们国内去了,日本国估计已经开始准备人手了,我们得抓点紧,要不然咱们可能就要扑个空……”

他说了一堆,瞧见沈老总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愣了一下,转过来,瞧见他的脸上,却是滑落了两行泪。

鹰钩鼻大惊,问:“老总,这是怎么了?”

沈老总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之后,对鹰钩鼻说道:“没什么,只是为纳兰小山此人的死,感慨一下而已……老苏,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鹰钩鼻没有为沈老总此刻表现出来的“软弱”而不屑,反而肃然起敬,说道:“纳兰前辈的确是一代传奇,今日落幕,实在让人伤怀。”

他将刚才汇报之事又说了一遍。

沈老总点头,从他手中挑过了那本“无字天书”来,翻看了丝帛后,他收入怀中,然后对鹰钩鼻说道:“探宝之事,回头我让王新疆负责,你和其他人配合就是了……”

鹰钩鼻有些着急,激动地说道:“老总,那可关系到咱们的起事之本啊,你若不能亲自坐镇,只怕……”

沈老总笑了,说道:“我知道你对王新疆有点儿不太服气,但他的确有独当一面之才,到时候我还会派龙象黄金鼠来助阵,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就算有日本人掺和也不怕。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鹰钩鼻有些犹豫,说更重要的事情?

沈老总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毫不避讳地说道:“对,我接下来可能要去一趟颚北,我听说那儿,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人,哈哈哈……”

他那还有泪痕的脸上,此刻却又浮现出了孩童一般的笑容来,缓声说道:“老苏啊,一代传奇纳兰小山的死,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接下来的这个一百年,将是另外一群人的时代了。咱们若是想要厄德勒能够身列其中,就得招揽更多优秀的人才啊……”

鹰钩鼻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毕恭毕敬地拱手,回答:“是!”

一个星期之后,距敦煌两千多里之外的甘家堡后山,大风一起,纸钱飘飞,一口棺木被十六个精壮汉子用木头杠子抬着,缓缓放入了坟冢之中。

紧接着是一系列的仪式,随后黄土洒落坑中,不断填满,最后有人将坟给垒起来……

整个过程,除了几个会吹唢呐的族人全程都在之外,并没有请别的曲艺班子来热闹。

如果是以前,甘家堡绝对会不远万里地去请一个会吹“百年朝凤”的戏班子来治丧的,但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从简,就连集中于此处坟山的,都只是堡内本家,其他的分支都没有通知到。

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棺材里面的那一位,死得不光彩,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甘家堡在西北的声誉。

所以为了此事考虑,一切都需要低调处理。

低调的葬礼之后,人员退散了去,最后只留下了甘家堡的堡主甘青华,以及他大姐甘紫薇。

两人并肩站在了新修好的坟冢前,看着碑文上刻着的孝子贤孙之名,甘紫薇长叹了一口气,说他到底还是没有来。

甘堡主平静地说道:“没来就没来吧,反正他也不把自己当做甘家堡的人。”

甘紫薇问道:“那你还把他的名字刻上去?”

甘堡主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他有没有把我们当做是亲人,至少我们的态度摆在这里,甘家堡也永远是他的家,有一天倘若他想要回来,争这堡主的位置,他也是有资格的……”

甘紫薇看了自己的小弟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哎,那个姓顾的小姑娘若是还在,多好啊。”

她从沿着山路往下走去,半路遇到大兄坟边新修的那个坟冢,她停了一下,便又离去。

而甘堡主一直等所有人都离开了,还在父亲的坟头待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太阳落山,他方才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空气说道:“文明在干嘛?”

他不远处的空地上,凭空浮现出了一个透明的身影来,一点一点凝结,化作了一个黑影,然后拱手说道:“整日酗酒、骂人、摔东西,今天下午,还把大夫人房里的丫鬟给……”

甘堡主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冷冷骂道:“混账东西,当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那黑影叹息道:“也不怪大少爷自暴自弃,那帮人实在是太狠了,割断他脚筋的时候,还用了高温之力,完全没有办法重新接起来,这是成心让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甘堡主的脸色越发黑了,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我知道了。”

黑影问:“堡主要去哪儿?”

甘堡主说道:“去五夫人房里……”

三个时辰之后,西川北境,岷山,一处山中大墓的出口。

长草覆盖,泥土翻新。

轰……

恐怖的轰塌声从山腹之中传递而来,从墓中死里逃生跑出来的十余人灰头土脸,所有人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露珠的清冽空气,感慨着生命的可贵。

这里面大部分人来自于洛阳老鼠会,还有几人,则是临时招揽来的向导或者江湖客。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喊道:“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一个独眼老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摇头,说没事,老子金玉鼠有十条命,如何会出事?杆子,叫众人都起来,让他们把东西都交出来,集中处理。

他一发话,老鼠会的一帮土夫子立刻张罗开来,特别是对那几个外人,更是无比防范。

有个满脸凶险的土夫子走到了一个头上包着蓝色土布,个儿挺高的汉子跟前来,瞧见这家伙直愣愣地站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捅了捅他的肚子,喊道:“嘿,小苗子,东西都交出来……”

那汉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而就在这时,却有人撒腿往远处跑去,另外两人也开始跑了。

独眼老头瞧见,顿时就怒了,大声喝道:“你爷爷的,外人果然不可信,全部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那满脸凶险的土夫子听到,十分熟练地摸出腰间匕首,就冲着那汉子后心捅去。

然而眼看着就要扎中,他的手腕却给一铁箍般的手掌钳住。

他抬起头来,瞧见那个男人平静地对他说道:“我不叫小苗子……”

土夫子吃痛,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叫你什么?”

他一边应付,一边给旁人使眼色,而那汉子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给出答案来:“十六、十七、十八……我想起来了,你可以叫我……嗯?你们想杀我?”

那汉子看着周围缓慢摸上来的众人,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

……

又过了一个时辰,来了两个青城山的和尚,一老一小,走到这这一片地上来,那小和尚走近一些,直接吐了,大声喊道:“师父,师父,好多虫子啊,呜呜……”

老和尚走上前来,瞧了一眼,呵斥道:“酒陵,禁声,这是蛊,小心点……”

十天后,颚北黄袍山。

此地山青水清,竹树成荫,风景秀丽。

山中一草庐中,有个圆脸后生给二十多人讲完了课之后,走出了草堂,来到崖边,朝着远处眺望。

一个少年走上前来,嘻嘻笑道:“屈老师,你是在想媳妇么?”

那圆脸后生瞪了他一眼,随后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他说道:“不是,是我的一个小兄弟……仔细想来,我已经有许久没有见他了,不知道,他过得还好么?”

少年问:“他叫啥啊?”

圆脸后生说道:“他姓甘,单名一个墨字。”

少年“哇”的一声,说道:“很不错的名字呢……”

圆脸后生笑着说道:“对,名字的确不错,人却更有意思,不过……少跟我套近乎,大六壬的后三十篇详解你背完了么?来,现在就给我背,我来听,背错一个字,回去给我抄写二十遍……”

少年听到,“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而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离他们万里之外的敦煌某个破烂洞窟中,燃起了熊熊大火,连日来的急剧高温,甚至将那土窑,都给烤炙出了一层釉面……

说到釉面,不得不提到吉安蜀水河畔,一个曾经长发飘飘的男子,望着水中倒影,然后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呜呜……

泱泱中华,混乱之世,无数的人在奔波忙碌,无数人在苟且偷生,也有无数英雄,在潜伏爪牙,苦苦忍受……

民国啊,民国……

第六卷 龙虎争鸣

第一章 戴斗笠的男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黔桂交界的荔波县城外,有一处小七孔石桥,风景秀美,以“绿”、“幽”、“奇”著称,桥下是波光粼粼的响水河,河水碧绿清澈,六十八级层次分明的瀑布在河上显得格外小巧玲珑;水流时而舒缓,时而湍急,时而与山泉汇合,时而与飞瀑拥抱。

两岸林木遮天蔽日,让人感觉俨然进入了人间仙境。

而过了桥,便是桂省境内。

因为是两省交界之处,自然也是交通要道,离小七孔石桥不远处,有一个茅草棚的小凉亭,里面有一个卖茶的摊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带着十来岁的孙女在卖茶水。

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都是些茶叶梗子,不过水却很不错,是从附近卧龙潭里面打来的。

那卧龙潭里水质清澈,深处有一片碧绿毫光,据说有一条青龙倒卧,故而称之为“卧龙潭”,乡人多有讹传,许是说书多了,便说此处便是那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诸葛卧龙先生遗冢,还有诸多旁证,说的人还头头是道,却不知此地在三国时期,根本就还只是一片蛮荒之地。

不过不管牛吹得朴不朴素,跟水质无关。

那卧龙潭里面的水质是极好的,煮出来的茶甘甜清冽,清凉解渴,对于行路的脚夫和商人们来讲,那是最爱。

特别是酷热时节,这亭子总会坐满了人。

这一日中午,太阳极毒,蝉儿都没有力气鸣叫了,吱吱两声便开始了装死,而路过的行人们都贪这草棚以及周围树木林荫的凉快,都聚在了这儿歇脚,等着该死的日头稍微落西边一点儿,没有那么吓人了,再去行路。

那茶棚亭里聚了四五伙、十余人在喝茶,而除了卖茶水,老头儿还兼着售卖一些粑粑和西瓜。

众人乘着凉,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难熬。

有个滇南来的草药商人讲起了滇军重整,似乎又要打仗了,大家围着他问,听完之后,都有些忧心忡忡。

这年头,城头变幻大王旗,上面的人打生打死,这个主义,那个声明,又有什么主张、北伐之类的,小民们自然是听不甚懂的,但却知晓这一打仗啊,纳钱纳粮且不说,说不定还要被强征了去,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而就算是留在家中,要是碰到那些败兵,那更可怕,败兵如匪,杀人抢劫,简直就是无恶不作。

这世道,当真没得活了。

大家抱怨一顿,一个跟卖茶老头熟悉的行商冲着老板笑,说徐老倌,你孙女许人家没有啊?看着也差不多了,还不赶紧把她嫁了?要不然等你这把老骨头哪天不行了,她可怎么办哩?

徐老倌不说话,旁人却笑着对那行商说道:“赖老二,瞧你那点儿心思,翠儿也是你惦记的?你家里面都有个母老虎了,未必还能把翠儿娶回去不成?”

那行商听了,快活地笑道:“嘿,要是翠儿答应了我,我回去,就把我家那个不下蛋的母老虎给休了。”

众人怂恿,哈哈大笑起来,而卖茶老头则赶忙拱手,说赖老板您就别说笑了,我家孙女还小,不急,真要是我死了,就让她继承我这茶摊子,回头大家多多照顾生意,别让她受人欺负便是了。

大家都点头,说要得,要的。

这时草棚角落处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好几下之后,却是咳出了血来。

旁人纷纷吓到了,问她旁边那个武有力的络腮胡汉子:“喂,这是个啥病哦,莫非是肺痨哦?要是那个,赶紧走远点儿呀……”

那络腮胡汉子身材魁梧,双目有神,不过待人却十分和气,朝着各位拱手,说抱歉,抱歉,大家别误会,不是肺痨,是早两年遭了瘴气,积下了病根。

众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而那汉子很是温柔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背上,柔声说道:“囡囡,我们马上就快到了,听说那个女医生到前边儿的一个苗寨子里,她医术很好,什么病都能看,而且还是药到病除呢,到时候你好了,就再也不会咳嗽了,也不会难过了,好不好?”

旁边有好事的人听到,忍不住低声说道:“你怕不是哄小孩儿呢?积了两年的瘴气,哪有好得这么快的?”

说话这个,却是那个滇南来的草药商人,他常年与药材打交道,自然也懂得一些医理。

络腮胡听到有人质疑,有些不高兴,不过在女儿面前,他也没有发火,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的这个,是真的呢,那是个女医生,年纪不大,却是有着一手好医术,妙手回春的本事,而且听人讲她打南边来,一路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也不怎么管人要诊金——当然,那是对穷人,对有钱的,可也是要的……”

他认真解释着,旁边有一个老汉点头,说对,我听说过,说那女医师长得极美,美得像仙女儿一样,也有人说像妖怪。

络腮胡恼了,说怎么能说是妖怪呢?这样好的医术,自然是好人……

老汉听了,使劲儿点头,说对,你说得对。

草药商人听了,想了想,说哦,你们这么讲,我倒是想起来了,莫非是一位打着大雪山一脉医家名头的小姑娘?我两年前也曾经在黔阳见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医术的确了得……

络腮胡摇头,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便想去碰碰运气。

几人聊着,一个坐在角落,戴着个斗笠打盹儿的男人突然间摘下了帽子,问那草药商人:“这位老哥,请问那位小姑娘,可是姓顾?”

草药商人瞧见问话的这人虽然穿着朴素,手脚皆是短打,但看模样却卓尔不凡,颇有气度,不敢怠慢,拱手一下,然后说道:“啊……我想想啊,好像是姓顾。”

那人又问:“叫什么呢?”

草药商人挠了挠头,说具体叫什么,我倒是不知道呢,别人都叫她“顾医师”来着,至于名字,就没人晓得了。

那人点头称谢,然后又看向了络腮胡,问他:“敢问这位老哥,你要去的那个苗寨子在哪儿呢?”

那络腮胡犹豫了一下,说道:“您有什么事么?”

男人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来,说道:“不瞒您说,我听您讲的那人,好像是我的一个朋友,不过年纪仿佛有点儿对不上——我有好几年没有见她了,所以想问问您地方在哪,等我办完了事儿,去看一眼。”

络腮胡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就在桂省境内二龙山内,离这儿一百多里地吧,寨子我也不知道,到了地方,我也还得找。”

男人听完,拱手道谢,随后又打了一个呵欠,将那斗笠往脸上一盖,随后睡了过去。

日头慢慢西移,不多时,歇好脚的人们开始行路了,毕竟都是奔波生计的,也不可能一直都在这儿吹牛喝茶。

这人来人往,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却从未挪动过,一直在呼呼大睡着,而老徐头也没有去撵他。

差不多到了日头西移,草棚里只剩下了三五个客人,老汉和孙女翠儿收拾东西之后,便准备离开。

临走时,徐老倌还特地叫了一下那男人,让他别睡忘了,结果愣是没有推醒,只有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