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点头,然后说道:“甘先生,刚才日本人那边来找我了,除了虹口日本商会的鹤田会长之外,还有一个人,叫做松本菊次郎,这两人找到我,指名道姓,让我将你给交出来……”

小木匠问:“杜先生你答应了?”

杜先生笑了,说道:“你觉得呢?”

小木匠也笑了,说:“您若是答应了,那么就不是威震上海滩的杜大亨了。”

对于小木匠的恭维,杜先生很是受用,不过他笑了笑之后,却又严肃地说道:“我虽然将这事儿给挡回去了,但最近这几天,你最好还是不要露面为好,毕竟这帮日本人,看起来是准备来真格的了……”

小木匠瞧见杜先生一脸顾忌的样子,问道:“什么意思?”

杜先生问:“你听过松本菊次郎这个人么?”

小木匠说道:“我听斧头帮说过,将这个人的外号,叫做人形虎,听说很厉害,而且还有一个很强的师父……”

杜先生点头,说:“对,他的师父,是日本半神,凉宫御……”

第四十七章 郁积

这个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半神凉宫御,是日本修行界不管如何,都绕过了的一座大山。

他宛如丰碑一般竖在那里,谁也无法忽视。

所以,仅一个徒弟,就能够比日本居合拔刀流大师真空大藏还要强的,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人。

那人便是凉宫御。

小木匠先前的时候因为许二强的死而心思大乱,又是愤恨,又是自责,故而没有想到这一层面,而现在听到杜先生的讲解,顿时就豁然开朗起来,问道:“这松本菊次郎,是凉宫御的第几个徒弟?”

杜先生伸出了右掌来,五指张开,又曲了一指,说道:“第四个徒弟。”

小木匠点头,说原来如此。

杜先生问:“我听说当初长白山下的一战,凉宫御的五弟子武修罗山下半藏出现过,后来却被你们给联手击败了,那人的手段,如何?”

小木匠之前与杜先生简单聊过,但具体的事情,却并没有说透,此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真相给说了出来。

听完小木匠的话语,杜先生直接惊了。

良久之后,他长吸了一口气,说道:“难怪那个松本菊次郎给我的压迫感有这般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说着这话,向来城府极深的他,眼中竟然露出了一分恐惧之色来。

小木匠不清楚刚才会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瞧见杜先生此刻的模样,大体也能够感受到一些,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我朋友那里躲一下吧,杜先生你这儿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或者吩咐什么的,随时可以通知我们。”

杜先生点头,说道:“也好,阵王屈阳此人,满腹才学,最关键的是眼界和气度,皆是人间一等,坊间传闻‘最天才’之名,另外两位我没见过,不曾知晓,但他却当得起这名声,你去与他待一起,我是放心的……”

小木匠当下又将与斧头帮的约定与杜先生说了,他立刻答复,说会吩咐下去的,如果有消息传来,会第一时间通知过去。

聊完这些,杜先生端起手中的茶,请他饮用。

这叫做端茶送客,小木匠知晓这些,不过还是不放心,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情:“杜先生,苏慈文是我的朋友,现如今她那儿也有一些麻烦,还请您帮忙照应一二。”

杜先生笑了,说道:“我与苏小姐虽说是生意上的往来,但对她的人品以及能力,特别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都是很佩服的,也愿意帮她,不过老弟你既然这么交代了,我给你拍着胸脯,打个包票,一定帮你盯紧了,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的……”

小木匠听了,拱手说道:“如此,那就多谢杜先生了。”

他与杜先生聊完之后,出了茶室,而随后周红过来了,安排着小木匠乘车,前往郊外的那一处庄园去。

汽车疾行,一路通畅,到了地方之后,却没有挺在前门,而是在之前他们偷摸进去的侧面。

下车之后,周红陪着他往里走,而这时黄守义则出现,带了几个人过来。

周红问起了黄守义这边的情况,得知这半天一直风平浪静,连个出入的人也没有,别处也没有来人,很是古怪。

黄守义他们在这边监视,只是在外围停留,也没有再进里面去。

毕竟里面掌控局面的屈孟虎,可认不得他们这些人,要万一不小心进去了,折腾掉了性命,那可就算是自己倒霉。

小木匠倒没有这个顾虑,与这边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摸进了庄园里去。

这园子外面看着阔气豪华,里面却是空空荡荡,冷清得很。

小木匠进了里面之后,直接来到了主楼的正门处,敲了敲门,然后喊道:“老八,老八……”

这是他与屈孟虎约定过的,所以他这边喊了三声之后,却感觉脚下的岩石在转动,紧接着眼前一阵晃荡,周遭景色竟然一换,他又来到了昨日那个法阵中枢之地。

而那石雕宝座之上,翘着二郎腿的那位,可不就是屈孟虎么?

瞧见小木匠出现,屈孟虎却是站了起来,一边走下来,一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这不符合杜水梨的性格啊?”

小木匠愣住了,问:“杜水梨?”

屈孟虎瞧见他不懂这个梗,笑着跟他解释道:“老杜在没有发迹之前呢,是个卖水果的,而他们水果店卖得最好的呢,就是莱阳梨,那梨子,又脆又水灵,所以后来他起来了,别人背地里就叫他杜水梨……”

小木匠问:“所以你们之间,是认识的?”

屈孟虎说道:“算是见过一面吧——哎,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木匠说道:“他一开始的时候,断然否认,说没见过你,后来又跟我说,你这人满腹才学,眼界和气度是人间一等——这话里话外,似乎又与你认识……”

屈孟虎听了,得意地笑了,说道:“这个老杜啊,嘴巴上不承认,背地里却挺诚实的。”

说罢,他问小木匠:“别扯这个,你还没说你到底干嘛来的呢?”

小木匠说:“我说杜先生那儿已经决定好了该怎么做,你信么?”

屈孟虎伸了个懒腰,打折呵欠说道:“当然不信——那家伙你别看他是什么上海滩三大亨之一,人五人六的,但那不过是人前威风而已,他之所以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完全是一手太极功夫耍得溜,各方都平衡得好,但如果他真的豁出去,得罪了某一方,那么他自己的位置就不稳了。我刚才也说了,他从一个卖烂水果的小摊贩,混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而正因为这不容易,让他没办法抛家弃业,豁出去搞事情……”

他一番解释,让小木匠对杜先生的认知直接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从原来的模模糊糊,到此刻,变得越发清晰多面起来。

看来杜先生说得对,屈孟虎这人,别的不说,眼界是一等一的厉害。

小木匠知晓瞒不过屈孟虎,于是说道:“对,我这次过来,算是避难的吧……”

他当下也是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特别提到了那个松本菊次郎,日本半神凉宫御的四弟子。

正是这人,将杜先生吓得连忙将他送到了这里来。

屈孟虎听到这些,却没有半分慌张,反而饶有兴趣地说道:“哎哟,还有这等事?对了,你说那个叫做真空大藏的日本老头跟你有仇——到底什么仇?”

小木匠叹息一声,说道:“这事儿说起来,就真的有点儿长了……”

屈孟虎拍着手掌笑了,说道:“长不怕啊,我这儿有酒有菜,而且还有的是时间,来来来,咱们哥俩儿好久没见了,正好喝喝酒,叙叙旧……”

他领着小木匠来到了石座后方来,这儿却有一张桌子,两把西洋椅。

屈孟虎让小木匠稍坐一会儿,他回到了石座前,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却瞧见那个满头金发,身材异常火爆的大洋马乔安娜带着两个女子,端着酒菜上来了。

这女人昨夜与小木匠交战的时候,那叫一个狠厉,倘若不是他足够有手段,说不定就死在这女人手中了。

而此刻的乔安娜,却温柔得如一泓春水,眉眼里满是光彩,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女性的娇柔与妩媚。

她看向屈孟虎的眼神,就好像是妲己瞧纣王。

然而屈孟虎却瞧都不瞧她一眼,而是指着桌子上的烤鸡和香肠,招呼着小木匠:“洋鬼子吃饭,一点儿都不讲究,所以也没有啥子好菜,不过他们这酒不错,法兰西的窖藏白兰地,他们这儿有好几大桶,足够咱哥俩喝到明年去……”

乔安娜想要过来倒酒,却给屈孟虎轰了下去,随后他过来帮小木匠倒上酒,然后举起了杯子来。

屈孟虎对小木匠说道:“啥也不说,咱们哥俩走一个。”

小木匠举杯,看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一口饮尽,感觉口味甘洌,醇美无瑕,余香萦绕不散,还带着一股子木头香味儿,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大喊道:“好酒!”

这酒实在是太美,他一声大喝,却是将心中所有的郁积,全部都吐了出来。

屈孟虎瞧见,又给他倒了一杯。

两人连着喝了三杯酒,小木匠已然有些熏熏然了,所有的约束全部都没了,人却反而轻松自在许多。

屈孟虎这才问起了他之前的事儿来,而小木匠则没有太多隐瞒,从龙虎山与鸟山佐男的交手讲起,聊到了后来的应福屯大战,把自己与日本人的恩恩怨怨,完全讲了一个通透……

屈孟虎听完,知晓小木匠的心情郁结并不在此,于是又继续问起。

小木匠把屈孟虎当做人生挚友,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将全部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师父鲁大的诸多事情都一一讲出来……

他一边喝酒,一边讲述,说到后面,他却是泣不成声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按理说,他可比这世间许多人要幸运太多,他这两年,一路北上南下,见过不知道多少惨绝人寰的人间惨剧、悲欢离合……

他瞧见过太多的苦难,自己与这些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事。

但他终究还是觉得悲哀。

他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棋子,一个没有自我的棋子,从头到尾,都在为了别人而活着……

第四十八章 不胜人间一场醉

那一顿,小木匠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到了后来,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与屈孟虎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竹筒倒豆子,抓着屈孟虎说了许多的话,而且很多话语都是囫囵话儿,颠来倒去,都是一件事情……

他这辈子,都没有一次,如这般失态过,而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他觉得屈孟虎绝对值得信赖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的内心,已经绷到了极限。

如果再不找人倾述,他只怕自己都快要疯了……

很多事情,他没办法跟别人说。

譬如自己的师父……

譬如自己的妹子……

譬如曾经的往事……

譬如……顾白果……

说到后面,无话可说的时候,小木匠就抓着屈孟虎狂喝酒,那位自称在他的地盘,绝对无人能够战胜他的阵王,却给小木匠揪着脖子,往喉咙里灌酒,吓得直喊爷……

这场面看得过来送酒的乔安娜等人都想要冲上来打人了,却被屈孟虎一个手势给赶了下去。

旁人不理解小木匠为何会喝成这一副死狗模样,但屈孟虎懂。

不但因为他们是兄弟,而且还因为他们都有着一段不堪的回忆和往事……

没有人天生就是强者。

谁他妈都是在苦难中一点儿、一点儿熬出来的。

他屈孟虎熬过来了,而小木匠,也只有跨过了这一道坎,看透了这世间的许多事情,方才能够真正地走出自己的精神牢笼,最终逃出困境……

小木匠难得癫狂,喝多了酒便唱歌,想到什么就唱什么,譬如孩童时瞧见人家乡间戏台上面的社戏,几句戏曲和调调,又譬如苗疆侗寨的喊山歌——特别是那喊山歌,这玩意儿却是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三月三、六月六男女之间的对唱情歌,韵律优美婉转,而歌词则浅显直白,大部分都朗朗上口,颇有种直奔下三路的劲头,很是淳朴的民风,唱得屈孟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会儿的甘十三,可比清醒时要可爱十倍,百倍……

这才是他内心中最想要做的那个自己吧?

可惜,这样的他,也只有在屈孟虎这样的挚友面前,方才敢表现出来。

两人不知道灌了多少酒,到了最后,小木匠也不吵了,也不闹了,也不唱了,他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屈孟虎身后的黑暗。

他目光直愣愣的,也不发酒疯,就那般盯着。

这会儿的屈孟虎也有些嗨了,他被小木匠盯得难受,当下也是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小木匠的身边,揽着他肩膀,两人站立,随后问道:“十三,讲吧,一万件事情,哪一件,是你最憋闷的?”

这会儿的小木匠,意识已经进入近乎于“空灵”的状态,诸多思绪掠过,却是遵循着本能说道:“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屈孟虎大笑道:“我他妈的也不知道啊。”

小木匠又问:“那我又如何能够如你一般潇洒?”

屈孟虎说道:“我潇洒?我只不过就是爱装逼而已,何曾潇洒过?你瞧见的我,只是你眼中的样子,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背地里,受过他妈的多少苦头?”

他屈孟虎自小虽说出身世家,但年少之时就被人屠了满门,后来流落南洋,给人当随从仆役,不知道受过几多苦楚。

但就算如此,他也能够向着阳光,逆风生长,硬生生变成了此刻的屈孟虎。

他凭的,除了小时候的那点儿底子,以及向来聪慧的脑袋之外,更多的,是谁也不知晓的辛苦。

为了学习多国语言,能够在那神父手下干差事,他没日没夜地练习,嘴巴皮都说秃噜了,厚着脸皮去与那些酒鬼、士兵和舞娘交流,不知道被人给了多少白眼,打了多少顿……

为了能够学习本事,他尽可能地挤压自己的休息时间,在那神父手下的几年,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为了专研法阵,几天几夜没睡觉,这都是常事……

别人都说他是天才,但自有他屈孟虎知晓,自己只不过付出了比别人十倍、百倍的辛劳……

然而这一切,没有几人知晓。

极致的努力与辛苦,才换来了今日他的狂傲与自大,让他面对这世间的任何人,都有一种精神上的俯视与睥睨。

小木匠一把抓着他,又问:“有个和尚告诉我,说让我在面对束手无策的困难时,要我态然自若、轻盈无碍、左右逢源、头头是道,信手拈来,无不是法,当下就得大自在解脱……但我无数次的努力过,都最终都是作茧自缚,难以超脱——老八,何以教我?”

屈孟虎听了,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哈哈大笑,说道:“那帮臭和尚,老是爱打机锋,把最简单的话给复杂了,照我说,想要无我,你得先自我,想要无私,你得先自私,唯有拥有了,方才懂得失去,方才学会放手,学会洒脱,学会自在……当你放下一切,包括自己的时候,或许在路的尽头,就能够找到出路了……”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混沌的脑袋突然间就轰的一下,猛然一震。

紧接着,他的双目一片混沌,脸上却露出了狂喜来,疯狂大笑道:“想要无我,先有自我;想要无私,先有自私;拥有之后的失去,放手之后的洒脱……放下一切,包括自己……”

他如同小孩子一般,直接跳了起来。

他一边蹦跳,一边大声喊道:“我懂了,我懂了……”

瞧见宛如小孩子一般的小木匠,屈孟虎一开始还感觉无所谓,然而到了后来,他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随后他吓得直接就醒了酒。

卧槽……

这个甘十三,他身上的气息开始越来越浓郁,竟然如同那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一般,身体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可怕的力量,随时就要爆炸一般。

屈孟虎瞧见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过去,给这兄弟后脖子来一记手刀,将他给直接弄晕去。

因为只有这般,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但是,他眯着眼又打量了一下,却放弃了这个办法。

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小木匠居然因为他刚才酒后的妄语,进入了顿悟。

可问题是,他刚才说了什么?

不只是小木匠,他屈孟虎也是有点儿喝嗨了。

谁都知道,人一旦喝高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虽说有一点儿印象,但这印象也是有限的。

所以被吓得酒醒过来的屈孟虎有点儿懵。

眼看着小木匠身上积蓄的能量越来越重,就如同那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一般时,屈孟虎知晓自己这个时候再去打晕对方,已经晚了。

那么,把他送到外面去?

不行、不行,如果让这家伙脱离法阵,直接在外面爆发,那样的力量波动,绝对能够让全上海滩的修行者都能够感应得到,而他这儿明天必定会来无数的参观者,他屈孟虎还怎么闷声发大财?

而且把小木匠放出去,风险也不可控啊?

但把他留在这儿,即便是莫比乌斯星阵的力量,也未必能够将其撑住。

除非……

屈孟虎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半空之中的命运之轮去。

那老家伙,本来还打算留下来当做谈判筹码的,毕竟他修行不易,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塔罗会的重要人物。

只不过,现如今形势紧急,他也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里,屈孟虎不由得对半空之中的白袍巫师暗自道了一个歉,说道:“老头儿,不是我要为难你,真的是你太倒霉了,不好意思……”

说罢,他一抬手,却是将状若癫狂的小木匠抬上了半空中去,随后双手划动,宛如蝴蝶一般飞舞着……

几秒钟之后,一声恐怖的音爆声,出现在了半空……

在极致的力量奔涌下,光与热的翻腾中,位于最核心处的小木匠四肢伸展,仿佛失去了一切意识那般。

而在这个时候,他紧闭的双眼,却突然间睁开了,随后嘴角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来……

通达本我,这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妙。

就仿佛,身处仙境一般……

两日之后,傍晚,太阳西斜,北平王凤田来到了庄园主楼外,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栋夕阳掩映之下的建筑,总感觉这玩意如有生命一般,让他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不过他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所以当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敲了敲门,然后拱手喊道:“在下王凤田,有请主人现身。”

他连着叫了好几遍,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如同两日前一样。

王凤田摇头叹息。

他下意识地回头,准备离开,而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神情疲倦的圆脸小子。

那人很不耐烦地问道:“找谁?”

听到这话儿,王凤田立刻回过神来,打量了对方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请问,甘墨甘先生,他在这儿么?”

那人语气好了一点,不过脸色依旧难看:“在,但躺着呢,起不来,有啥事?”

王凤田拱手说道:“您便是阵王屈阳吧?我是杜先生的手下,他派我过来,给甘先生传达一个消息,斧头帮的人来过杜公馆了,有事找他;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慈文小姐,她出事了……”

第四十九章 秽土重生

“慈文小姐?就是十三的那个相好?”

屈孟虎毫无顾忌地问着,反倒是身为局外人的王凤田有些不太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只知道两人关系不错,至于是不是有那方面的关系,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

他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毕竟怎么说都得罪人,所以只能模棱两可地干笑着。

屈孟虎挥了挥手,说道:“不管这些,你说她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情?”

王凤田说道:“慈文小姐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儿,甘先生之前委托杜先生帮忙照看,所以杜先生专门派了人盯着那边,只不过慈文小姐本身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不愿意别人掺和她的家事,而杜先生与她也算是关系不错,所以没办法跟得太紧,只能与慈文小姐随时保持沟通,另外找人远远盯着,以防万一,毕竟慈文小姐需要对付的,也就几个无家可归的白俄枪手而已,算不得什么;但谁曾想到,慈文小姐的兄长,居然跟日本人勾结在了一起……”

他怕屈孟虎不知道事情原委,故而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原来却是苏慈兴为了接管苏慈文手中的全套产业,居然勾结了日本人。

苏慈文先前的谋划,是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将那伙白俄人给钓出来,然后抓到关键证据,呈交到父亲和家族长辈那儿去,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让苏大少爷从此死了与她争锋的心思。

然而她固然是念及兄妹同胞之间的情分,但苏慈兴却根本不在乎这个。

鬼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对自家妹子,怀揣着那么大的恶意。

而当他将这事情交由日本人来处理,事情就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苏慈文之前的障眼法,瞒得过白俄枪手,也瞒得过苏家内部的人员,却瞒不过心狠手辣的日本人。

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日本人派了高手突袭,苏慈文身边一明一暗两位护卫队长,加上招揽的一众江湖高手根本就抵挡不住——姜仕坤当场惨死,彭良则身受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至于苏慈文,则被日本人掳了去,生死不知。

而且巧合的是,那帮出手的日本人,领头之人,却正是小木匠想要打听的真空大藏。

不过,这件事情,也许并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