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明白了小孟如此行为的用意。

小孟的吻是狂暴而疼痛的,他根本就是堵住了他的嘴,然后肆意的撕咬着他的嘴唇和舌头。间或停顿几秒钟,让他可以有间隙来大口的喘息。他甚至仿佛尝到了几丝血腥的气味,大概是被那疯子咬伤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他永远都是处在一种半窒息的状态。可是小孟似乎觉出了其中乐趣一般,竟然把这当作一个游戏,无休止的进行了下去。他的脸被憋的发青,身体手脚也垂死一般的挣扎起来。而他的头被小孟隔了枕头狠狠的压迫着,后脑深深的陷入弹簧床的柔软床垫里。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活闷死的时候,捂在头脸上的羽绒枕头忽然被揭开了,他先是眼前一亮,随即便在拼命呼吸之余,清晰的看到了小孟的脸。

小孟停止了那种类似啃噬的亲吻,舌尖慢慢滑过荣祥的嘴唇,然后微微的抬头,以一种审视的态度望着他。

荣祥大睁了眼睛,目光散乱的盯着前方,胸口还在随着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嘴唇亦是殷红肿胀,有一点点血痕漫在了嘴角。

小孟用手指蹭去了那点淡淡血痕,然后低声问道:

“三爷,我们也试一试,好吗?”

荣祥怔怔的把视线移向他,仿佛不懂得他的意思。

小孟笑了一下,可爱如稚气学童。一只冰冷干燥的手却伸到了荣祥的腰带上。

荣祥看着小孟,满眼都是悲伤颤栗的神气。抬手挡住小孟的动作,他耳语般的哀求道:“小孟,不要。”

“三爷,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想试试。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这话,他甩开荣祥的手,几下便解开了那条黑色皮制腰带。

他轻而易举的便压制住了荣祥所有的反抗和挣扎。然后将皮带抽出来,把荣祥的双腿绑在一起。荣祥想要坐起身来推开小孟,然而小孟绑好他的双腿后便把他整个身体都强行翻过来,迫使他趴在床上。这个动作震到了他的伤臂,他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孟抬手,将他的裤子缓缓的向下退到大腿处,接着又把衬衫向上掀起来。

因为,他想要看到荣祥的腰。

从腰身到臀部的曲线很流畅,皮肤也细白如上等绸缎。真是好极了的身体。

他放开荣祥,站在床边,开始解上衣的衣扣。

不想他刚刚脱下上衣,本以为已被折腾到虚脱无力的荣祥忽然抬起头,随即竟一翻身滚到了地上。幸而床是矮床,地上又铺着地毯,所以他尽管摔了一下子,却还能立刻跪起来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回手在床腿上哗啦一声磕碎,紧接着手指捏了一片碎玻璃抵在自己的颈动脉上。他实在是手快,这一切,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

小孟歪头望着他,一张脸渐渐沉下来,面若冰霜的看着他:“三爷?”

他捏着那片玻璃,浑身都在打颤。玻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僵硬的手指,他竟毫无知觉。

二人对峙良久,小孟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可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笔直的站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瞧。荣祥动了动双腿,知道小孟系的那个扣结,不是自己一只手就能够轻易解开的。

可是,他就只有一只手。

他被逼得有些糊涂了,竟然把那片碎玻璃握在手里,然后一手撑地试图站起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没有站起来,反而在起身到一半时扑倒在地。

小孟看着他,不言,不动。

他伏在地上,半晌,忽然抽泣了一声,开始用左肘撑着上身,艰难的向门口爬去。

爬,对他来讲,也是一个艰难的几乎不能够做到的动作。他的两条腿被皮带牢牢的捆在一起。他只有一条手臂是能用的。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蠕动着的虫子,卑微而丑陋,谁过来都能把自己一脚踩死。

他就这样半傻似的握着那片碎玻璃,一点一点的向门口蹭去。

小孟无声的走了过来,他跨过地上的荣祥,径自去拉着把手打开了房门。

荣祥费力的仰起头,泪眼婆娑的同小孟对视。然而那也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因为他怕小孟,看见小孟,就好像看见了毒蛇一样。

他继续向前爬,小孟就站在他的后侧,他每爬进一点,他便在后面跟上一步。像个冤魂似的,如影随形。

荣祥终于耗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他最后的一个动作是用拳头用力的砸了下地板,然后姿势扭曲的歪在一处角落里。

“我怎么不死?”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哽咽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反反复复的来回盘旋:“我这样子,怎么不死呢?”

小孟一手插进裤袋里,依然只盯着他瞧。过了几分钟,他方蹲下来,拉过荣祥的左手:“三爷,松手。”

荣祥却闭上眼睛,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小孟不再多说,只将荣祥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来,然后把拈起那块碎玻璃远远扔开。

荣祥满手心都是淋漓鲜血,血透过指缝,再流到手背上。

“三爷,我们到这里面去,好不好?”

荣祥缓缓抬头,望着小孟所指的那间屋子。

这里,一旦关上门,就会立刻变成一个小型的地狱。暗无天日,和人间世界毫无关联。

荣祥怕小孟,可是当他被关进这间黑屋子里时,却宁愿有小孟陪在身边。

小孟将他侧卧着按在地上,然后把裤子又拉下了些。

“小孟……不要……”

他还在垂死挣扎的哀求着,在这漆黑寂静的房间里,即便是含糊耳语都足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孟气喘吁吁的不知在做什么,腰带的金属扣叮当响了一声后,他摸索着托着荣祥的腿弯,把他的腿向胸口处推去。

这场性事,进行的十分困难。

荣祥哭泣着不肯配合。而毫无经验的小孟便采取了许多想当然的方法。为了便于实施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方案,他甚至扯下自己的领带,把荣祥的左手绑到了屋角的一根暖水管上。平心而论,他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打算。他只是在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双手各伸了根手指强行插进荣祥的身体里,然后把那个脆弱的隐秘地方硬生生撕扯着打开。荣祥痛得不住的抽气,喊又喊不出来,只好哽咽着扭动了身体,徒劳的想要逃开小孟的亵弄折磨。

因为身处黑暗之中,小孟既看不到荣祥的惨状,下手便愈发失了轻重。他不晓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把荣祥的密处撑到裂开,他只觉得手下滑溜了一些,手指的出入也似乎不那样困难了。

他还没有真正开始,荣祥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这让他起身解开了缚在荣祥左手上的领带,然后把他连拖带抱的带去那个同样漆黑的小卫生间。

他拧开了水龙头,然后把荣祥的头塞到水流下。

荣祥被激的猛然抬起头来,咚的一声,后脑磕到了水龙头上。

他只好懵然又低下头去,水流是冰冷的,来势汹汹的砸在他的头上,然后再蜿蜒流进他的衣领中去。他简直避无可避,惶恐的张开嘴大口喘息着。

就在这时,小孟一手悄悄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从腋下穿过,扳住他的肩膀,然后下体猛然向前一顶。

藉着鲜血的润滑,他竟一下子尽根没入荣祥的体内。然后他就着这个姿势,一面继续搂了他的腰,一面伸手将水龙头又拧开一圈。水流激烈起来,直把荣祥冲的额头抵在白瓷水池底上。

他开始动作起来。大概因为是第一次的缘故,他很快便泄在了荣祥的身体里。可他并没有因此放开荣祥。

他依旧按着荣祥的后颈不让他抬头,而自己却俯下身,对着荣祥的腰侧舔咬吮吸起来。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他的下体又昂扬起来。

在插进之前,他用手摸了摸荣祥的后穴,那里已经变得黏滑柔软,仿佛身体已经被完全打开了一样。

他弯腰解开了荣祥腿上的皮带,然后将他的一条腿抬起来。

这回,他决定要采取一种有条有理的方式,平心静气的好好玩一回。

第39章

1934年,8月。

淡黄色丝绒窗帘被整齐的分垂在窗子两边,露出里面一层轻薄白纱,风吹飘飘的微微斜飞起来,柔和了窗外的夏日阳光。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午后,掀开纱帘,可以从半开的窗子中看到楼下院内的情况。

院内的大树茂密之极,深绿枝叶密密层层的,撑开了一把天然大伞。把毒辣日光过滤了,只留下点点光斑落在砖地上。

阿历克塞带了一顶破草帽,手里拎着一把木制小凳子走到树下坐了。本来趴在窝里打瞌睡的小狗崽被惊醒了,一看是老相识,立刻摇着尾巴扑过来,两只小前爪往他的膝盖上扒着,嘴里发出吱吱的撒娇声音。

阿历克塞摘下草帽放在旁边的地上,露出一头金黄色的发茬儿。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面包悬在小狗崽的鼻尖上,忽然扔出去,小狗立刻跳过去,用爪子按住了那点面包。

他用俄语大声的吆喝了一句,那狗崽儿又听话的叼着面包跑回到他面前。他把它从头到尾的顺毛摸了几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他这人看起来,仿佛周身都透着股子悠然自得。

因此,荣祥一度觉得他这人,很有点意思。

一辆汽车缓缓停到门口,小孟提着一个大纸袋下车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浑身上下都收拾的清爽干净。他进了院子后,先向阿历克塞点了点头,然后仰起脸,略略眯起眼睛向二楼的一闪窗子望去。

白纱窗帘隐约一动。

他安心起来。先把纸袋里的代乳粉和果汁送去小珍那边,顺便看了看宝宝。宝宝已经开始学说话,满嘴呜哩哇啦的,除了小珍没有人能听得懂。他活泼的很,见了小孟就张开小手,并且要咿咿呀呀的长篇大论。

从小珍那里出来,他径自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房门,进房,随手关门。

再推开洗手间的房门,左拐,拉开一扇西式合金制拉门,便是浴室了。

浴室里一色的淡黄色刻花瓷砖铺地,墙上嵌着五颜六色的马赛克,排列成整齐鲜明的几何图案。浴缸斜上方安了一排钢质托架,擦的闪闪发亮,挂了一排彩色厚毛巾。

荣祥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的衣服虽是穿的利落了,头发却还在滴水,正弯了腰,用大毛斤包了头脸用力擦着。他手臂上的石膏前几天拆掉了,断骨愈合的非常好。然而他自己心疑,总觉得那伤处隐约有些痛-----或许也不是心疑。

此刻他忽然听见脚步声响,便从毛巾中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孟。

小孟略有点迟疑:“三爷,我回来了。”

荣祥似乎是有点手足无措,他捧着那条半湿的大毛巾,很迟疑的直起身来。

小孟这才发现,他的长裤竟然还没有拉上拉链,腰带也没系,大敞四开的,露出里面一片内裤的白色。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也没想就走上前去,给他把裤子拉好。

“三爷,对不起,我最近总是出门,疏忽了对您的照顾。”

他近来的确是忙了点,因为前一阵子投资股票和外汇,他这样的人,脑子好使,下手果断,本钱又大,偏又赶上好时候,所以很是立竿见影的赚了点钱。他打算把这点多余的钱拿出来,再自己添上一些,然后去做些投资。荣祥不是好养活的,从小阔绰惯了,家里给的钱不够花,还有易仲铭供着。后来倒了霉了,也有傅靖远这样的大少汽车洋房的养着他。现在轮到自己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钱上受了委屈------虽说他现在不出去玩,已经节省了大半花销,可是从长远来看,小孟不得不总琢磨着如何钱生钱。

何况还有个孩子呢!那孩子算起来也有一岁多了,早就听小珍说他快要能说话了,然而直到现在,还依然只会咿咿呀呀的叫唤。小孟私下怀疑这孩子是有点傻的,因为有他的那个时候,荣祥正在打吗啡。不过他没有说出这个话来,因为不愿小珍知道这个事,再一个就是小珍认为小孩子说话走路都有早晚之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异常。

为荣祥系好裤子,他又从旁边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干了头发。

“三爷,如果您觉得身体好点的话,可以傍晚时下楼到外面坐坐,阿历克塞会逗狗,很好玩。”

荣祥连忙摇头。

小孟笑了一下:“您先前不是也说他有意思吗?您可以同他去聊聊天解解闷-------哦,您不能说话了,不过还是可以听他讲的。”

荣祥一见他笑,顿时有点腿软。

小孟回身把毛巾整整齐齐的搭好:“三爷,您连听也不想听了吗?”

荣祥向后摸索着坐到了浴缸的边沿上,心里一片空荡。

现在他只要一见到小孟,脑海中就只是迷迷茫茫,恐惧是雾中的小岛,偶尔露出一点影子,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总记着这么一个事实:他让小孟给上了。

这听起来很荒谬,连他自己都觉着仿佛是不能够相信的事情-----岂止是不能相信,简直就是不应该被杜撰出来!然而这的的确确的实在发生了,他差点被呛死在那个冷水激流的水龙头下。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甚至根本不能起床。然而小孟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个月里,那种事情又发生过一次。他依然是被拖进那间可怕的黑屋子里,这次他的腿差点被小孟掰折后拧了下来。还有那种亲吻-----先是用枕头捂住自己眼睛鼻子,等到自己因为窒息而不得不大口喘息时,他再俯身吻过来,尺寸拿捏的非常好,让枕头下的人永远活在窒息而死的前一秒。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小孟好像就是见不得自己好。每当他稍微流露出一点欢欣情绪时,接下来准会被小孟收拾的一塌糊涂,死去活来。

“三爷?”

他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小孟已经站到自己面前。

“您又不理我了?”小孟微微弯了点腰,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荣祥眨了眨眼睛,张开嘴,很微弱的“呵”了一声。

小孟好像满怀爱意似的,把荣祥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按着,一直按着。

荣祥先是微弱的挣扎了一下,随即却伸手抱住了小孟的腰,抱的紧而亲密,好像一对恋人。这是他示弱的表现之一。

“三爷,您不要不理我。我都是为了您好。”

小孟放松了按压,改而抚摸着荣祥潮湿的后脑。

荣祥咻咻的喘息着,面颊贴在小孟的胸膛上,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衫,小孟的身体是冰冷的,像一个身有暗疾的病人一般。

小孟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把他搀起来:“走吧,三爷。”

荣祥垂头丧气的站起来,被小孟强行带到了一楼。

在一楼的小客室里,小孟把窗子打开了,然后把荣祥扯到自己的腿上坐着。从窗子向外望出去,满眼的花红柳绿,偶尔听见几声狗叫。腿上沉甸甸的压着一个荣祥,用手搂着抱着,轻轻的摸着他的肚子,肚子很柔软,摸起来肉肉的,他觉得这很可爱。周遭的一切也很美好,合乎理想。

荣祥的这么个肚子,让小孟心旷神怡的摸了两个小时。小孟坚信自己对荣祥的感情是无与伦比的,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对荣祥的身体产生过多么强大的情欲,日光之下,他的情感简直坦荡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所以,那种脱光了衣服的事儿,必须要找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才能进行。目的也不是为了宣泄所谓欲望,那更像是一种仪式,宣告着二人之间新关系的存在。

赵航森总算又见着了荣祥。

自从那日儿子闹肚痛,他不得已把荣祥撇给苏半瑶后,知道荣祥是生了自己的气了,便百般的想要过来和解。然而终于连个大门也没能进去。这回偶然经过荣家时,却正好碰到一辆汽车停在门口,车门开处,荣祥正要俯身迈下车来。这是个金黄色的傍晚,荣祥穿着一身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淡色领带。幸而他人是个衣服架子,再素净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隐约染了点风流华丽的意味。

他意外之极,连忙一面下车跑过来一面大声喊道:“小祥……我可找到你了!”

荣祥抬头,怔怔的望着赵航森。

赵航森算不得健壮,略跑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站在荣祥面前,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可真是的……还生我的气啊?你也太小心眼儿了!我来那么多趟,你连门都不给我开!”

这时小孟不知从哪儿转了过来,看见赵航森,他飞快的皱了下眉:“赵先生。”

赵航森没理他,依旧对着荣祥抱怨:“那次我也是不得已嘛……怎么就那么记恨我?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赵先生,”小孟的话很适时的接了下来:“三爷他前些日子出了点事儿,现在不能说话了。”

“啊?!”

小孟说给赵航森听的那个理由,因为曾经在苏半瑶面前讲述过一次了,所以说的特别顺利流畅,他给荣祥安排了一场小小的车祸,在某个细雨靡靡的夜里。车祸中的人,自然是什么样的伤都有可能负,不死就已经很幸运了。

他一如既往的,把话说的言简意赅,仿佛是不得已才开口,声音也轻的似乎不大愿意让别人听到一般。叙述完毕后,他便在客厅内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隐形人似的静静侍立着。

赵航森听的目瞪口呆,一把抓住荣祥的手:“小祥,你……”

荣祥有点木然的把视线移向他,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有关系。他的确是讨厌过赵航森,不过此刻这人的出现,让他产生了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赵航森向荣祥靠近了点:“小祥,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你需要我帮什么忙的话,一定要开口告诉我。”

荣祥向后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赵航森的关切,不论是真是假,多少算是让他觉出点暖意来。他也并不奢望着赵航森会救他离开小孟------事实上,虽然他那具隐藏在西装下的身体已被小孟弄的伤痕累累,可是他却只是单纯的恐惧,并没有一丝想要逃离的想法。

离开小孟吗?那怎么可能呢?他想。

但是为什么不可能呢-------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赵航森关切的望着荣祥,他们是老朋友了,虽然不过是酒肉之交,但在这异乡,终究是有一种难得的亲切。他总记得当年在奉天时,他们两个------当然经常也会带上别人------出去花天酒地的快乐日子。他们互相比赛似的追逐漂亮女人,因为两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公子哥儿,手里也都有些钱,可以在外面肆无忌惮的威风。那是他人生中的黄金时代,他自己知道那是一去不复返的了。

面前的荣祥,看起来有点像一名梦游症患者。目光迷迷蒙蒙的望着自己,若有所思,心不在焉。

他忽然有些不耐烦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小祥,你倒是回应我啊-----你点点头就好。”

荣祥猛然抽了口气,飞快的把手臂缩了回来。这时小孟忽然沙发后侧出现了:“赵先生,三爷胳膊上的伤刚好,您又把三爷给碰疼了。”

赵航森离开荣家的时候,觉得很冷。

外面还是夏末的傍晚,风是潮湿温暖的。这种季节里,无论如何不该有那种干燥寒冷的感觉。然而坐在一言不能再发的、目光散乱的荣祥身边,再加上身后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孟。他不由得脖子里冷飕飕的进风。

他还看见了荣祥的儿子,那孩子养的白白嫩嫩,像个小瓷娃娃似的。面目简直和荣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乎比荣祥还要更好看些;张牙舞爪的呀呀乱叫着,带着一种混沌未开的喜悦。然后就是小孟忽然发现那孩子的裤子是湿的,便开始阴阳怪气的指责那个奶娘,荣祥慵懒的坐在沙发上,很冷漠的用左手手背挡了嘴,嘴唇在中指的戒指上缓慢的来回蹭着。偶尔姿态优雅的打一个小小的哈欠,一副厌倦而又无所谓的样子。

赵航森实在是有点呆不住了,匆匆告辞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客人。

这客人是个年方二八的小姐家,生的芙蓉为面柳为眉,虽然衣着打扮也一样是流行式样,可因为衣料显见是不大好的,所以想必是请裁缝仿照了云裳服装公司的最新款缝制而成的。不过因为年纪轻,相貌美,所以随便穿点什么,都有迷人处。这位小姐说来也不陌生,小孟出门时总能遇到的,正是邻居陶家的某位小姐,名字却是不知道。

小孟很有些疑惑,犹犹豫豫的请她进了门。荣祥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见有人来了,并且还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子,不自觉的就坐正了身体,然后发现小孟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吓的他仿佛被针刺了似的,腾的站起来,转身便快步上楼去了。

小孟把这事暗暗记下了,然后打叠精神去敷衍那女孩子。原来这女孩子是陶家的十三小姐,名唤陶凤真,是大同大学的学生。再问她的来意,更让人瞠目结舌,原来她竟是来邀请小孟去大同学生话剧社演一出什么抗战剧。小孟听了这话,惊诧的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再次确定之后,他语无伦次的当场拒绝了这位陶小姐的邀请。

陶小姐也惊诧:“为什么?剧社里也都是年轻人,大家可以在一起说说笑笑,难道不好吗?而且也不是很难的角色,我们那里需要一个你这样的高个子男生,只要你在里面演一个外国银行家,没有什么台词的。很好演哦。”

小孟迅速恢复了常态:“陶小姐,您可能有点误会,其实我只是这家里的一个下人。不是少爷,更不是学生。”

陶凤真愣了一下:“下人?”

她这种新派洋式的女子,自然并不扭捏,她毫不避讳的将小孟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看也不能相信这干净体面的大男孩会是个下人。虽然她是不赞同阶级之分的,但是……

小孟对待女人,是最没有办法的了。陶凤真说是来邀他演话剧去,他便信以为真,一本正经的把人给顶了回去。然后三言两语的,就想要送客。陶凤真见他不解风情,只得悻悻告辞。

打发走了陶凤真,小孟马上便把这位莫名其妙的女客抛到了脑后。他几步上了楼,在餐厅里找到了荣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