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终于见着了!”她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那蓝天下的杉木井架,对未来开始充满了一种幸福的幻想,只觉得一颗心越飞越高,直和那天车一样,到了云天之上。

第一卷 洪流 第十三章 芳时易渡(1)

回到林家,向林夫人请了个安。林夫人正吃着茶,见七七一头汗,便笑着吩咐丫鬟给七七拧块热毛巾擦汗。七七谢了,三妹早从一旁接过一小丫头递来的热茶,略吹了吹,送到七七手里。

七七喝着茶,林夫人也没多说什么,脸上依旧笑吟吟的,过了片刻,只说:“静官儿刚还找你。”

七七道:“原是我的不是,让孙师傅带着去了趟紫云山,怕日头毒,所以走得急了些,没有和世兄说。”

林夫人道:“不关事。那山上可好玩?”

七七还没答,三妹抢着道:“桃花开得可好了,今年春天来得玩,现在去看看花,正是时候。”

七七也笑着点头,连连说是。

林夫人笑道:“三妹真是个伶俐丫头,你七小姐今后到了我家,你也跟着来吧。”

三妹笑道:“我家夫人也原有这意思,说小姐出嫁,总得有个得力人跟着才好,后又说,姑爷家历来待人亲厚,小姐过去必受不了委屈的,我去了反而落得个多余。”

林夫人喝了口茶,抿嘴笑道:“她说的也是。”

七七听到她们又扯到亲事上去了,便有些不自在。

正说着,静渊走了进来,仍是往日沉稳冷静的样子,只面色稍冷峻了些,眼光和七七一触,很快就移向一边。

七七心里纳罕,却听他低声向母亲道:“孟家岳丈打来电话,问七妹伤势可好些了。”

林夫人道:“至衡才在我家待几天,他们就舍不得了?”转头对七七笑道:“你爹娘怕是想你了,要你回家呢。”

七七知道家人怕自己在别人家不自在,既然这年便要出阁,回家多待些日子总是好的。便道:“想是怕给太太家添麻烦。”

林夫人道:“你这伤倒是不妨事了,这两日天气也还好,这样,让静渊带着你去四处玩玩,你便再留两天再让你家派人来接就是。”

静渊却道:“盐务新来一所长,我这两日怕要勤去打点。”

听那意思,却是略有拒绝之意。七七忙道:“不妨事,我早些回去也好的。”

林夫人道:“生意虽重要,家事也不能丢一边。那些小官僚就那点心思,早打点晚打点都一样。”

静渊只得道:“是。”

林夫人道:“这就对了。”

说着朝七七一笑。七七知她有心撮合,有些不好意思,俏脸一红。

过一会儿,林夫人支开三妹,让她跟黄嬢去拿新买的衣服料子和成都送来的丝袜,自己也说去佛堂读读经,留了静渊和七七两人在厅里。

静渊和七七各坐在厅堂一边,面对着面,却隔了好几步远。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七七是个急性子,耐不住这尴尬的静默,便打量着静渊,见他端然沉静,便笑道:“你母亲叫你静官儿?”

静渊眉毛轻扬,道:“这是我小名。”

七七觉得有趣,嫣然道:“像胖娃娃的名字,倒和你不像。”

静渊嘴边露出极细微的笑意:“我小时候挺胖的。”

七七忽想起,那夜他说自己小时候痴缠着他不放,实不知道是何缘故,但他小时候见过自己当是事实,不禁神色忸怩。

静渊见她忽然间低眉巧笑,雪白的脸上一抹晕红,娇羞无邪,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却见她抬起脸来,道:“那我怎么称呼你呢?世兄?”

静渊听她说到世兄二字,语气俏皮,眼波流转,神情也是顽皮可爱,不禁莞尔,终于笑了,道:“以后怕叫世兄不合适吧。”

七七脸红了,知他说的是俩人婚后,便道:“那就随太太,叫你静官儿吧。”

庭院里春风吹过,带来山野间的花粉香,阳光金黄,晴丝轻闪,俩人虽坐在厅堂之内,亦能感受到那浓浓春暖,好不惬意。

静渊向黄管家要了车,自己开着车带七七出了盐店街。

静渊默默开着车,话不多,七七自顾自看着风景,见一路油菜花盛开,丘陵上下疏疏落落立着井架,原是之前就看过的风景,此时重见,心情却甜蜜悠然,只觉得春光旖旎,让人忘忧。

静渊沿着清河一路开着,河水碧绿,有木船驮着装着盐的麻包沿河道驶向远方。太阳渐渐偏西,河面点点闪闪,全是温柔的阳光。静渊在河边停下车,下车来给七七开了车门。

春风和煦温暖,早些日子的春寒,被这两天的阳光扫尽,七七迎着湿润的河风,只觉畅怀。静渊指着河边一凸出的低崖,说道:“那是鸭儿凼。”

七七奇道:“鸭儿凼?是做什么的?”

静渊不禁一笑:“那崖下是个深潭,清河最深的地方就在那里,里面据说有宝藏。”

七七眼睛发亮,道:“真的?快说来听听!”

静渊看着远方的河水:“清河水干的日子,别的地方能看见河底,鸭儿凼里的水却总是满着,这个故事也是我小时候听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七七忍不住催促:“故事就是故事,管它真不真。快讲!”

静渊微微一笑,道:“那是明末,张献忠带着部队来到四川,杀戒大开,从成都一直杀到咱们清河。清河的有钱人为求活命,都将自家的金银珠宝、美女献出来,可张献忠收了钱财美女,人却依旧是照杀不误。一时间,清河天怒人怨,哀声四起,尸横遍野。有一天,一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背着个包袱,找到张献忠的府邸,说有宝物要敬献。张献忠见了他,问他有什么宝物。那人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一只极为普通的鸭子,张献忠大怒,以为那人戏耍他,当即便要左右将那人斩首。那人却道:‘大王,这鸭子不是一般的鸭子,你且等等,看它有甚不寻常之处’果不然,一会儿那鸭子居然下了一个金光灿灿的蛋来,又过一会儿,又下了一个。张献忠大喜,捡起那两个金蛋,见真是实打实的真金,握在手里,厚沉沉的。那人道:‘这鸭子每天会下十个蛋,可就是见不得血腥,一闻到血腥味儿便下不了蛋了。’张献忠道:‘你是什么意思?’那人跪下道:‘求大王饶了在下的命!也饶了清河百姓的命!’张献忠本来杀人也杀腻了,便答应了。只要那人留在府里给他喂这鸭子。这鸭子说来也奇怪,不吃一般的草食,只吃珍珠宝石,那人每天喂鸭子喂十颗珍珠,而那鸭子每天则下十个金蛋。张献忠每天虽有金蛋可拣,到了一段日子却又腻了,又想杀人了。果真有一天憋不住,把献鸭子那人给杀了。血刚刚一溅到地上,一阵狂风便吹来,那鸭子忽然拍着翅膀,飞到天上消失不见了。张献忠急了,赶紧差人四处寻找,终于有天半夜在前方那个低崖下的水潭见到了那只鸭子。张献忠刚跑到水潭边,自己府邸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他在远处河边都能看见。水潭上那只鸭子若隐若现,张献忠虽贪恋自己府邸里的金银财宝,但又忽见水潭里宝光闪烁,无数珍珠宝石浮在水面,被月光映得闪闪发亮。他一时心智迷乱,便冲进了潭里,哪知潭水极深,河里暗流湍急,他一脚踩空,早被浪卷了进去。水吞没了他的身体,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呼吸,虽然挣扎亦是枉然,只绝望等死。恍惚中,那只鸭子却游来身边,翅膀一掀,一个巨浪扑来,将他打回了岸上,然后就消失在水面。张献忠苏醒后心灰意冷,突然间觉得自己一生毫无趣味,杀人也好,财宝也好,都不能给他带来快乐。便率领部队离开了清河。倒是那只鸭子,据说一到月圆的时候,还真有人见它在那崖下游来游去。”

七七不由得神往,问道:“你见过没有?”

静渊道:“我没有见过。听说附近的渔民在鸭儿凼那里捞鱼,有时候还真捞到过细碎的金银宝石呢。”

七七眼睛望向鸭儿凼那边,日光已成烟色,朦朦地扑在水面,忽道:“那送鸭子的人倒是个大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人。”

静渊道:“怎的?”

七七道:“金鸭子也罢,财宝也罢,要多了起来,难免给人带来祸害。可要是像献鸭子那样的好人要多了,这个世道才算太平。”

静渊没料到她小小年纪,心念竟如此超逸,倒是一怔。暮色渐浓,她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浑身裹着一团柔光,静渊看着她袅娜的侧影,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身子只微微一颤,手却任凭他握着。她身上幽香伴着和风一阵阵袭来,静渊心中温馨,手臂一紧,便将她搂向怀中。

七七伏在他怀里,两人脉脉无语,只觉一股温情像风中的柳丝,柔柔将两人缠住。

静渊忽笑道:“不过,要真能有只那样的鸭子,倒也不错,只不能吃荤的。”

七七忍不住一笑。静渊低头见她目澄如水,闪烁着俏皮的光芒,将她圈得更紧了。

七七柔声道:“你给我讲了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只不过是真事。”

静渊道:“说来听听。”

第一卷 洪流 第十四章 芳时易渡(2)

七七道:“前清的时候,皇宫里有个四川的御厨。有一年慈禧太后过生日,非常开心,一时兴起,问身边的宫人: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美味。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纷纷把他们认为的最美的菜肴说了出来,那御厨在一旁苦苦思索,却是迟迟没有发言。慈禧太后平时挺喜欢他做的菜,见他默不作声,便问他怎么不说。御厨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说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盐。慈禧太后很不高兴,觉得他是在敷衍,便骂了他几句。宫里的人都很势力,觉得这御厨冒犯了太后,便都争先恐后地打压他,过了些日子,把他撵出了宫去。等到洋人来犯那年,太后和皇帝西逃,一路风餐露宿,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有一天,陕西一个地方小官献了只母鸡给太后,厨子们煮了汤,却没有盐。而那段时间,太后和皇帝的饮食里也常常缺盐少料,太后喝着没有盐味的鸡汤,忽然长叹了一声:‘我今天才算知道,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什么了。’说完后就沉默不语,似在静静思索什么。回到京城后,太后叫人把那个御厨找来,那御厨已经白发苍苍,想是受尽了磨难,日子过得甚为艰难。太后问他出宫后去了哪里。御厨说回了老家卖盐。太后笑了笑,便说:‘你说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盐,我以前觉得是你在诳我,今儿才算真正明白。’那御厨家世代就是盐商,只家里人丁寥落,生意萧索,挣不了什么钱。可之后,慈禧却让皇帝给那御厨家赠了块匾,用官家的银子给他打了盐井,从此,那御厨家就成了专门为皇帝贡盐的皇商。”

他道:“这是谁给你讲的?”

七七感觉到他身体似在轻轻颤动,抬起头,微笑着看他。

七七柔声道:“这个故事我从小就听来,总听不厌。我的老师告诉我,在中国做生意的人自古以来被人看不起,卖盐的商人,更被老百姓骂作牛屎公爷、盐巴公爷,说他们满身铜臭、没有德行。我爹也曾说,盐和古董器物不一样,卖给人家,几顿饭、几道菜就吃没了,吃进肚子里,像雪花落到池塘,一会儿就不见踪影。谁也不会记得盐的好坏,谁也不会知道它有多么重要。可那御厨不这样想,他冒死向皇太后直言,这是一种诚恳的本性,他让至高无上的人尊重盐、尊重盐商,这份尊重,比千万的财宝还要珍贵。”

她看着静渊的眼睛,轻声俏语:“那块匾上,写的是什么?我一直想知道。”

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充满挚诚,静渊心神震荡,低声道:“是‘盐池天海’。《周礼》上说盐谓出于盐池,又说苦当为盐,自古以来,做盐的都是苦差事。天海就是我家的天海井。”

七七低声默念了几遍,道:“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做盐生意的,我父亲虽然也有点名气,也总说全天下只有前清的林老板,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商人,提起来都不得不敬重。做生意做成他那样,才算真正有成。嗯,你一定也会和你的祖父一样……”

还没说完,静渊蓦地低下头,轻轻吻在她的嘴唇上,七七闭上眼睛,听到他热切的心跳声,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太阳已经偏西了,炊烟袅袅,暝色渐起,远山近树朦朦可见,但见波光潋滟,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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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福堂,大门上高悬的是“皇恩浩荡”四字,正厅内的,就是钦赐御书“盐池天海”,昏黄的灯光映着这金色的四个大字,像一团团火,从各个角落沿着边角烧起,灼人眼目。

静渊看着这四个字,思潮起伏。

戚大年从账房过来,见他默默站在匾下,想是在思考什么要事,不敢打扰,便转身欲走。

脚未踏过门槛,静渊清朗的声音传来: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戚大年忙又转过身,恭恭敬敬答道:“打听了,旁人都说那欧阳松喜欢收集名家字画,中意赵子昂。”

静渊依旧看着匾,却没有回过身来。

“再打听打听,这人亲自到咱们这儿来,必有企图。想是他要的东西,一般人轻易给不了。再说了,人人都知道的喜好,说不定只是幌子。”

戚大年应道:“是。”

静渊道:“傅家的老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戚大年道:“据说一直卧病在床,他家钱掌柜照旧把账簿送来这里,让我们帮忙照应。傅少爷原不管事的。”

静渊道:“可别这么说。傅家多年来对我们家这么信任,我与怀德又有同窗之谊,对他们襄助些也是该的,你言行举止上要对他们尊重些。”

“是。”

静渊却没了下文。戚大年也不敢走,便依旧站在原地,静候他吩咐。过了许久,静渊方问:“怀德可还曾去春秧街?”

戚大年一惊,嗫嚅道:“这个,听钱掌柜说,傅家老太爷前两年管的紧,把烟枪烟管砸了烧了,傅家少爷倒是戒了些。就这几个月老太爷一病,可能,可能……”

静渊转过身来,灯光下双目炯炯,一张脸冷峻异常:“老跟着怀德的那小跑堂子的,鲁管家那个二儿子,明天把他给我找来,我得好好叮嘱他几句。别想趁着老太爷病,就把怀德拉到那老路上去。”

戚大年忙答应了,静渊在凳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口。

戚大年道:“这么晚了,东家还不回府上?”

静渊摇摇头,“你把傅家的账目拿过来我看看,去里屋给我找床被子,收拾一下,今晚我不回去了。”

第一卷 洪流 第十五章 芳时易渡(3)

终到了回家的一天。孟家来了人接,却是管家罗秉忠和一个司机,倒让七七有些讶异。罗秉忠一身光鲜,衣着整齐利落,头梳得光光的,红光满面,笑吟吟向林夫人和静渊请安。

林夫人笑道:“罗管家怎么亲自来了?还请快坐。”

秉忠也笑道:“香雪堂换了掌柜,老爷怕他新来料理不周,要我过来瞧瞧。”林夫人道:“既然是罗管家亲自找的人,哪会有什么差池?倒是我家静渊不好,没把至衡照看好,累得她受伤,还连累了刘掌柜。”

秉忠轻轻一笑,容色至为谦恭:“夫人说哪里话。”

朝静渊看了一眼,见他一双俊目凝视自己,喜怒不知,目光深沉,便转头问三妹:“小姐东西可收拾好了。”

三妹笑道:“原没什么东西,倒是夫人送了好些衣服,早收拾妥当了。”

“那就好。”

又细细打量了七七,笑道:“七小姐气色倒是不错。”

七七道:“罗伯伯,这些日子,家里可好?”

“都挺好的,就是太太和大少爷老念叨着小姐。”

两人寒暄了几句,秉忠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便道:“咱们这便回吧。”向林夫人道了句叨扰,七七也一一向林家的人辞行,走到静渊身旁,还未开口,静渊却微笑道:“我送你一程。”

秉忠正要拒绝,七七却倏地把眸子转向秉忠,秉忠心里一突,见她目光里微有恳求之意,倒不便拒绝,只好道:“那劳烦东家了。”

一行人出得林府,车子早在外停着。七七看司机眼生,悄声问秉忠:“阿飞呢?这几日都没有见着他。”

秉忠道:“这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那天向老爷求着去盐场了,说要学着当当监工,老爷倒是挺欢喜,让他去了香雪井。这孩子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家,吃住都在盐场。”

七七便没好多问下去,见三妹和黄嬢把大包小包的衣服放进了车里,静渊换了身衣服也出来了。静渊见黄嬢和三妹在车边忙活,问道:“小孙呢?”

黄嬢道:“把车停在平桥路口,在那儿候着呢。”

静渊对秉忠道:“东西多,让三妹坐您这辆车吧。”

秉忠道:“好。”也没有多说,招呼三妹上了车。

七七站在一旁,朝秉忠他们挥了挥手:“一会儿见!”

静渊低声笑道:“你倒是胆子挺大,不怕我拐了你?”

七七脸上一红,也没有看他,只不吭声。

俩人一起默默走了几步,静渊道:“我过两天就去看你。”

七七嗯了一声,这才方抬起头,却略微一惊,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澄静,却带有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阴郁。

静渊侧头见她正看着自己,笑了笑:“生意上有些小麻烦,我毕竟年纪轻,好些事情没有经验。”

七七道:“我能帮你什么吗?”

静渊笑道:“你好好在家里养着,把自己照顾好,别有事没事去盐场看疯牛就行了。”

七七噗哧一笑,突然心里一动:“你说那只小黄牛现在怎么样了?”

静渊眼睛一瞪:“你可别叫我再带你去!”

七七哈哈大笑,摆手道:“不敢不敢!敢情那只牛是见了我去才疯的,别到时又连累林大东家!”

静渊见她天真无邪的笑颜,忍不住伸出手握着她的手,七七一挣,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七七左瞧有瞧,满脸通红:“有人看!”

静渊的眼睛却盯着前方,似在强力忍笑:“这条街上的人,都是我们的自家人,怕什么?”

语调虽一如既往的平常,但这句话听在心里,却让七七觉得温暖。

静渊见她忽然变得安静,有些奇怪:“在想什么?”

七七抿嘴一笑:“你刚才说得话,倒很有大儒商的味道呢。”

静渊心中微微一震。

车停在平桥的入口,小蛮腰正靠在车上,见七七和静渊慢慢走来,忙理了理衣服,给二人开了车门。

七七在车内坐好,手依然放静渊手里,目光却看着车窗外的那片青砖白瓦,心中竟生一丝留恋。

静渊柔声道:“等我把手头生意上的事情处理好,我立刻就去看你。”

七七道:“需要我跟我父亲说,让他帮帮你吗?”

静渊道:“这点小事还要麻烦他,不显得我这个女婿不中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七七觉得他的手掌微微有汗,正待要说什么,小蛮腰把车一发动,车晃了一下,静渊顺势将七七拉来靠在他肩上。七七靠着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车开过平桥,渐渐远离盐店街,清河蜿蜒而下,是一路青翠的春景,七七定定神,柔声道:“你放心,不论你遇到什么难事,我总站在你这一边。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会想一切办法来帮你。”

静渊在她的手上轻轻抚摩着,眼睛看着窗外丘陵上的高高低低的天车缆绳,只轻轻叹了口气。

车快要开到白沙镇,孟家的车正好在一个茶铺外停着,秉忠和三妹都下了车,坐棚子下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