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腰慢慢把车停了,静渊和七七下了车。

秉忠笑着迎上来:“少东家,要不一会儿到运丰号坐坐?”

静渊笑道:“不了,我还得去趟艾蒿滩。”

顿了顿,低声道:“岳丈大人吩咐的事情还要料理。”

声音虽小,但七七还是听到了,心里一动,悄悄瞅了他一眼。

静渊向秉忠告辞,对七七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七七见他对自己连再见都没有说,张口叫了声“静官儿”,静渊却走得急了,似没有听见,小蛮腰开着车,折返而去。

三妹把七七一拉:“这才几天功夫,就舍不得姑爷了?”

七七回过头,微笑着瞪了她一眼。

静渊目光沉沉,从后视镜里看到七七正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远,只不作一声。

小蛮腰用不流利的川北话问:“少东家,咱们去艾蒿滩吗?”

静渊道:“不去了。我有点乏了,回家吧。”

小蛮腰哦了一声,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把自己胖胖的肚子上绷开的衣服扣子系上,抬头一看镜子,发现静渊却正看着自己。

便问:“少东家,怎么了?”

静渊却笑了笑:“这两天,你没带七小姐去咱们的盐场逛逛啊。”

小蛮腰冲口道:“没有啊。”

静渊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让你陪着她玩,便得让她玩得尽兴,咱们虽然尚未成婚,她也不是外人,没那么多禁忌的。”

小蛮腰开着车,只管把目光看向前方,道:“东家说的是。”

心中却不免忐忑,但听静渊语气平静,倒无责备之意,尽管如此,却依旧觉得背脊发凉。过了一会儿,悄悄看看后视镜,见静渊似乎果真有点疲累,仰着头,眼睛闭着,便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卷 洪流 第十六章 芳时易渡(4)

白沙镇是个大镇,街道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比盐店街繁华多了。耍猴儿戏的,卖鼠药的,也有老婆婆推着板车,上面一笼笼热气腾腾的猪儿粑,商贩站在自己店铺外头的椅子上,手拿着货物大声吆喝。猛然间熟悉亲切的风景跃入眼帘,七七大舒了口气,眯着眼睛,甜甜伸了个懒腰,把头靠在后座上。

三妹也很开心:“总算回家了!”

秉忠道:“这次没把你七姐看好,累得她受伤,看我回家怎么罚你。”

三妹做了个鬼脸,笑道:“爹,这事情原本不怪我,怪我哥哥,他才是保镖。”

秉忠脸一板:“你以为他有好果子吃吗?这小子回了家,我就罚他跪了一晚上,你娘也不敢给他饭吃。哼,想是他怕我不给他脸色看,才躲到盐场去。”

七七听到阿飞受了罚,心中关切,忙道:“罗伯伯,您别怪阿飞了,都是我不好。我想你赔罪!”

秉忠叹道:“七小姐,我们罗家受孟家这么多年的恩惠,你要有点闪失,我怎么对得起老爷!”

七七用力拍拍肩膀,双手一摊,笑道:“你看,我什么事没有!”

三妹也道:“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了!”

秉忠正要回答,忽听七七叫道:“余芷兰!”

手拍着车窗,司机把车停下,七七打开车门,飞快朝两个女子跑去。

三妹咦的一声:“余家四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了?”

七七冲到大街上,抱着一个穿淡紫衣服的女子,连蹦带跳。那叫余芷兰的女子和七七一般大年纪,容色机灵秀丽,被七七吓了一跳,认出她来,放下手上拿着的一块衣料,呀的一声叫了出来。秉忠认得她,那是清河另一家盐号老板余红臣的四女儿,和七七在成都一块儿上的私塾,没成想也回了清河。她身边的女子倒没见过,短头发,穿着蓝衫黑裙,白白净净,戴着个眼镜,是个新学生,斯斯文文在一旁站着,只微笑着看着七七和余芷兰。

秉忠对三妹道:“我先回去了,你去陪着你七姐。回家后今儿晚饭不许吃。”

三妹笑道:“就罚顿晚饭?没问题!”下车去,走到七七身边。

余芷兰拉着七七的手,一双眼睛盈满笑意:“听说你家姑爷都来下聘了,什么时候请吃喜酒啊?”

七七笑道:“一见面就乱开玩笑,讨厌!”

芷兰道:“这有什么?你要早点说日子,我好缠着我那抠门的爹,给我银子做衣裳。”

七七心里喜滋滋的,突然想起了静渊,不由得一阵甜蜜,便道:“今年秋天吧。”

芷兰道:“那就好了,可别太晚,到冬天成亲,衣服穿老多,不好看!”

七七笑道:“怎么,你还想去喜筵上跟我比美呀?”

芷兰道:“唉,是真美人自风流,有什么好比的。你结婚那天,自然是你最美,等我结婚那天,就是我最好看。”

七七见她正挑着一个衣料子,心念一动:“你这丫头,是不是你家的那个娃娃亲来了?”

芷兰脸一红:“什么娃娃亲,人家现在可是政府里的官员,他人可是个稳重人,你要见着他可别乱开玩笑。”

七七格格笑道:“你瞧你!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芷兰白了她一眼,见三妹在一旁,便跟三妹打了个招呼。猛然想起身边的女孩子,便向七七介绍道:“这是欧阳锦蓉,她哥哥是新上任的税官,一家人刚搬来清河。锦蓉,这是我常跟你提到的,我的好朋友,孟至衡。”

欧阳锦蓉斯斯文文地向七七问了个好:“孟小姐!”然后朝三妹轻轻点点头。

七七见她举止不凡,模样倒是算得姣好,只眼神中略有一丝尖刻的光芒,让人看得不舒服,又见她一身新式学生的装扮,忙回了个礼,笑道:“欧阳小姐是上学堂的新式女学生,真洋气!”

锦蓉淡淡一笑:“见笑了。”

三妹看着她脸上的眼镜,大为新奇,不由得道:“欧阳小姐,你戴着眼镜真好看,像个女先生!”

锦蓉倒有些不好意思,芷兰和七七见三妹好奇的样子,都不由得笑了。

七七和芷兰约下哪天一起喝茶,也连带叫上了锦蓉,又说了几句话,便向她们告辞回家去了。

芷兰目送她们走了,方又拿起手中的衣料细细挑选,锦蓉却在一旁道:“你们家里不都给你们请过洋人来教课的吗?”

芷兰道:“那又如何?”

锦蓉用手摸索着一匹绸缎,沉吟道:“我就奇怪,既然受过新式教育,怎么还接受这种包办婚姻。”

芷兰倒是一愣,想了想,侧头看着锦蓉:“什么包办婚姻?”

锦蓉道:“像你们这种大小姐,表面上过着风光日子,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全由别人作主,有的人到结婚那天才看到新郎长什么样子,要遇着男的不怎么样,还算终身落个安稳,算前生有福今生受了,要遇到个不好的,就说是前生做了孽,这辈子运气不好。”

芷兰琢磨着她的话,只觉得好生耳熟,像在哪里看过,想了想也有道理,叹口气,道:“我家是没有办法,我那爹呀,固执得要命,我受的教育再先进,有这个老爹在,什么办法都没有。至衡倒是不一样,她那个姑爷,据说来头很大,长得也不错,年纪轻轻的就掌管一家大盐号,地位和至衡她爹、包括和我爹都是平起平坐的呢。这包办婚姻是不好,但谁要给我包办一个这样又有钱有好看又能干的老公,我可是会开开心心认命的哟。”

锦蓉道:“你不要你那娃娃亲了?”

芷兰把手里的缎子一放,很认真地对锦蓉道:“小心,咱们在这儿说可没关系,当着我家姑爷的面,可千万别说什么娃娃亲。”

锦蓉噗哧一笑。

芷兰道:“你说我们包办婚姻,你呢?你家没给你包办吗?”

锦蓉道:“在我家,我的事情可是我自己作主。我的婚姻,要我自己争取。”

芷兰听到她语气中的骄傲,哟了一声,笑道:“行,你最好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的在咱们清河找一个,我好亲眼看看你怎么争取你的婚姻。”

锦蓉摸着绸缎,只是微笑。

芷兰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至衡的未婚夫可是留过洋的,她的六个哥哥,也都是留洋回来的,不都婚姻包办吗?可见在咱们这儿,有些可以新,有些却是永远都走的老一套。”

锦蓉听了倒是一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第一卷 洪流 第十七章 芳时易渡(5)

七七回得家去,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寒暄了一阵。善存只询问了几句伤势,听说快好了,也就放了心。孟夫人倒是把媳妇们叫着,拉着七七去看厢房里静渊送来的聘礼。

七七对财物珠宝本不上心,但静渊那三十抬聘礼,却着实让她瞠目。

大嫂秀贞几日来帮孟夫人清点,到此时依然兴奋不已,她和至聪一样疼爱这个妹子,心里只为她高兴。打开一个个箱笼,里面满满珍宝器物,炫目晃眼,她按着单字一一报给孟夫人和七七听,一面又笑道:“这些东西,没有十年是预备不了的。你姑爷家真是有心。”

其他的几个嫂子在一旁看着热闹,为哄得孟夫人开心,也大声在一旁附和。只四嫂沅荷年纪轻,藏不住心事,酸酸地说:“这姑爷倒大方,连插头花的台子都预备了,这不是该咱们娘家准备的嘛,还真是会摆谱。”

孟夫人笑道:“你哪里懂,它这个用的是沉香木和紫檀,一般家用哪用得了,想是当年御赐的东西,送来也只是做做摆设,你倒真以为是拿来给你妹子放插头花的呀?”

沅荷只好笑道:“母亲说的是。”

女人们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独七七在一旁看着这些东西发怔,只觉得聘礼太过贵重,虽非华而不实之物,但却压得她心头不舒服。

秀贞见她脸色茫然,还道她倦了,便向孟夫人道:“七妹身上有伤,一路来也没休息,让她去睡会儿。”

孟夫人拉着七七的手,问道:“累了?”

七七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吃了午饭倒是有些乏。”

“那回屋歇着吧。”孟夫人便叫秀贞带七七回去。

秀贞之前已让下人给七七换了被褥,当下领着七七去她房间,待她睡好才走。七七躺在床上,只觉得这些日子来时间如飞,突然间经历如此多的事,宛如做梦一般。一时盼静渊早点来看她,一时又有些害怕见他,忽又想静渊生意上究竟有什么麻烦,三妹回家会不会被秉忠责怪,千头万绪钻入脑海,躺了许久方睡着。

可一个多月过去了,静渊都没有来。

倒是那天芷兰、锦蓉来喝茶,锦蓉说到静渊入股了艾蒿滩的一个大盐井。

七七心里一动:“艾蒿滩?可是艾蒿镇的艾蒿滩?”

锦蓉道:“不知道,我听我哥哥说的,应该是吧。他还说,林少东家真是仗义,那盐号一堆的烂帐,他还敢去淌浑水,据说和那家盐号的东家是好朋友。”

七七忙问:“是傅家的盐号吗?”

锦蓉奇道:“咦?你怎么知道?那姓傅的少东家据说吸鸦片,欠了一屁股债,把他老爹给气死了。你说这林少东家怎么会认识这么个朋友?这可叫遇人不淑。”

芷兰忙给她眼色,锦蓉一纳闷,芷兰把眼睛瞟向七七,锦蓉方回过神来,“哦”了一下,便没有说下去,咳嗽了一下,抓了把瓜子一颗颗剥了起来。

七七用手中茶盖拨了拨茶叶,峨嵋的毛峰,碧水般的茶汤,她看着那清澈的水,却觉得似有一团浑浊的云映在里头,让心里头一股郁闷陡然升起。便把目光投向自家庭院,榕树新发了新芽,把旧叶洒了一地,惊觉原来春色明迷,暮春都已过了,恍惚间已快近端午,自己就这么糊糊涂涂辜负了一季春光。

送了芷兰二人,她立刻去总号找善存。秉忠和账房一伙计正对着一本票账,善存在一旁看着。七七向秉忠问个好,又给善存请了个安,善存见她来,笑道:“你从不爱来铺里,今天是唱的哪出?”

七七问:“闲着没事,过来玩玩。”

善存道:“这盐铺里有什么好玩的,也好,你以后嫁给盐号东家,这辈子估计也跟盐打交道,来熟络下也好,只怪我以前没怎么交过你。你去一旁坐着等我会儿。”

七七答应了,找了张凳子坐下。见正中神位上供着的香快烧没了,便又起身,另拣了三根香燃着。善存一面看着账,回头见她拿了香拜了拜,恭恭敬敬插进香座,笑着赞许地点点头。

秉忠和伙计理完账,向善存低声道:“卖一斤收三厘税,倒是比前两年轻了些。不过傅家这一次亏空太多,咱们拿了来,只怕落不着好,倒可以看看林东家的意思,他要自己担着也不是不可以。”

善存道:“我自有计较。”

七七听到他们说起傅家,忍不住朝善存道:“林家收购了傅家的开泰井,怎么又扯到咱们家来了?”

善存向秉忠看了一眼,秉忠和伙计便告辞慢慢出了去。善存把账目放好,从大书案上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抽出一张契票,走过来递给七七:“你看看这个。”

上面密密的毛笔字,七七认得清楚,是静渊的笔迹:

立出佃昼夜水火油盐开泰井经手傅宗仪、全权代表傅怀德,委因所营井灶,适因厂市疲滞,负债井停,于十六年西场署转奉四川盐务管理局令,饬运丰号孟善存接办起推以利增产。殊此井停搁已久,岩走井填,水呈不足,进不敷缴,以致亏折,经孟善存贷垫开办费用,及开消原欠人工等费。若不极谋善后,愈推愈折,负累日深。经两团召集敬佘债权等,在艾蒿镇商讨结果,以此井应占子孙锅份十五口,佃抵九万元债额,并将此锅份转请由天海井林静渊代为觅主承佃,以所得佃价除偿两团办理期中所垫拆之款外,其余以作清偿九万元之债领。其有天地二车、廊厂、惶桶、站桶,家具、铁器、进出笕竿览路、人畜出入路径、牵扯风篾、人畜吃水、牛滚堰塘,凡属应用一切,随井佃明,概无阻滞。自佃之后,限内时势兴衰,水火消涨,各听天命。空口无凭,立承、出二约为据。

中人联保主任胡运畦

凭证林静渊孟善存

债权代表傅怀德

代笔人林静渊

七七一时没看懂,又重新细细读了一遍,第二遍看完,心里疑云顿起,只默不作声。

善存道:“静渊并了傅家的盐号,原是我的意思。”从七七手里拿过契约,嘴边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厂市废滞,负债井停,这一看就知道是虚的。好好的一个井灶,能被他九万元就搞来,有本事!我还以为他心诚,入了股就能能转借股份给我,可这上面却只字未提。倒说他会为傅家代为觅主。看来,他倒成了作主的人了。哈哈,能干!能干!你这未来姑爷可真不简单。”

第一卷 洪流 第十八章 风波起(1)

七七低声道:“爹,您不是一直说对林家心怀愧疚吗?你为何逼静渊做这些事情,傅怀德可是他的朋友。”

善存淡淡地道:“静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很清楚,天海井要重现当年的辉煌,他就必须得到我襄助。开泰井是我给他的一个机会,其实假如他不出手,到今天依然会是同样的结果。再说了,傅家的产业,他早就已经插手了。”

忽然一笑,“我原本以为,他会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将股份过到我们这儿,可惜到现在他还把契约压在手上,这倒让我想不明白,以他的做法,又不像是顾念他的同窗旧情。”

七七一直茫然地听着,听到这里抬起头来:“我不明白。”

善存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七七,别说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明白。可你爹我,最近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七七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爹,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

善存忽然一阵迟疑,沉默片刻,只道:“七七,不管过去和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爹看人应该是不会错的,静渊虽然城府深些,但是对你应该是一心一意的。我只希望你们两人成婚后生活美满幸福,把两家的宿怨消融,至于别的,爹都这么大把岁数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好盼的?”

七七低声道:“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连个信儿也没有。”

善存淡淡一笑,道:“他应该这两天就会来了。”

善存让秉忠送七七回去,秉忠答应了,让司机开了车来。

七七走到门口正要上车,迎面却看到罗飞,这一个多月来没见的,岂止是静渊一人。乍一看到罗飞,七七的心立刻怦怦跳了起来,脸通红,人僵在门口一动不动。

罗飞穿着深色褂子,脸晒黑了,却似乎俊美了许多。见七七怔怔立在面前,只朝她点点头,不待七七说话,便匆匆进得屋去。

大街上人声喧嚣,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入得耳里,七七慢慢回过头,见秉忠跟罗飞正在大堂外低低商量什么,秉忠见七七回头,便向罗飞吩咐了几句,罗飞脸色似乎颇为犹豫,但终于点点头。

秉忠朝七七走过来,带着些歉意道:“七小姐,这几日铺里事多,我还是留在这儿看着好,让阿飞送你回家,他也正好回灶上。”

七七勉强笑道:“也好,罗伯伯也别太累了。”

“这一年当中,总会有这么几天折腾。没事!”秉忠道,跟罗飞递了个眼色,罗飞便走过来,眼光只朝七七脸上略停了一会儿,便转到别处去,他径自走到车旁,从司机手里接了钥匙,向秉忠道:“爹,那我们先走了。”

上了车,把车发动了,倒是那司机殷殷勤勤地给七七开了门,道声:“七小姐,我在这儿候着罗管家,就不送了。”

七七点点头,上了车,只觉得无比尴尬。门刚一关上,罗飞便把车开动了。

一路上他只是漠然不语。

七七怔忡不定,只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的神色,他却一直直视前方。

我该说点什么?我该说点什么?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却一丝明确的想法也抓不住。七七有些慌乱,却又在心里暗自希望就这样就好,是的,就这样,大家什么都不说,就好。

他终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了吗?”声音很轻,她几乎意味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