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国的钢琴声一收,早八点半,盛夏的炽烈阳光照向大楼,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头晕目眩。

早上十点。

组织部开会,周茂国开始兴师问罪了,迟小多和项诚在隔壁办公室等。他俩昨夜变鬼一宿,倒是不困,可达在沙发上靠着,睡得打呼噜。

“我把智慧剑还回去了。”迟小多小声说:“不过我记得在哪个柜子里,下次有机会偷回来。”

“嘘。”项诚摆摆手,说:“已经拿到了。”

“是吗?”迟小多心里一动。

项诚答道:“你放回去的只是玄铁剑身,智慧剑本体,已经被我取到了,就像降魔杵一样,能附着在任何武器上。”

迟小多点点头,放心了。

项诚舒了口长气,看着迟小多,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一时说不出口。

迟小多:“?”

项诚的脸红了,摇摇头,说:“没什么。”

“什么什么?”迟小多道:“快说啊!”

“没什么。”项诚笑着说:“真没什么。”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迟小多。”一名办事员朝他招手。

迟小多进去会议室里,被一群领导问话,这次的排场要大得多,整个会议室里有十来个人,严飞身上换了铁链捆着,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地面。

迟小多注意到了那位“老佛爷”,她的眼睛是红的,显然哭过。

思归站在迟小多的左手侧,把头埋在翅膀里,迟小多稍微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思归会代替项诚来旁听?

他伸出手,拢了下思归,思归便顺势钻到他的怀里。

迟小多交代了整个经过,一名领导问:“法器是什么?”

“我不知道。”迟小多看了眼正在喝茶的周茂国,说:“没打开过。”

“你以前认识严飞?”另外一个年轻的女性问。

“不认识。”迟小多摇摇头。

投影上现出周茂国与迟小多进入地下库房的一幕。

“你看清楚。”林语柔部长问:“这是你,是不是?”

“是的。”迟小多说:“周老师让我下去,陪他还东西。”

“你没有失去任何关于这段事件里的记忆。”林语柔又问:“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不知道三生布里包的法器是什么,也没有打开看过,是吗?”

“是的。”迟小多点头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没有看过。”

领导们都没有说话,林语柔叹了口气。

迟小多有点奇怪,严飞把智慧剑带了出来,难道他不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吗?笔仙和碟仙也没有告诉过他?一瞬间他明白了,周茂国在所有人调查法器之前,就把它放回了原位。而库房里的保险柜,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也不能再取出来检查。

“在这坐一会。”先前见过面的王局长朝周宛媛说:“宛媛,你给他倒点茶。”

领导们开始中场休息,只有林语柔定定地看着迟小多,迟小多被她的阴阳眼看得心里发毛,记得陈真提起过,严飞是她的玄孙,不禁又有点后怕。如果她就是幕后大BOSS,那会回来找他们报仇吗?

严飞始终沉默,片刻后,一名男人过来,说:“检测过了,是同一件法器,没有被换掉。”

男人把钥匙扣上的U盘插在电脑上,上面是一个视频,视频开始播放,拍摄人坐在梯子上,面前是B16保险柜的柜门,似乎是用一种什么特别的手段,来透过柜门鉴定藏品的真伪。

柜门现出明亮的花纹。

“你可以走了。”林语柔说。

迟小多吁了口气,出来以后,项诚问:“没逼问你什么吧。”

“没有。”迟小多促狭地朝项诚笑了笑。

片刻后,外面响起交谈,领导们散场,周宛媛进来,踢了可达一脚,可达惊醒。陈真敲敲门,进来在沙发上坐下。

“这几天里,辛苦大家了。”陈真整理手头的资料,说:“乩仙案已经结案,严飞被收押,还有后续问题需要审讯,这部分是保密资料,不能朝各位详细说。”

可达打了个呵欠,拿了资料,迟小多与项诚各取一份,项诚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说:“还有后续?”

“也许。”陈真说:“不过抓出了严飞,对我们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从今年四月份就开始,持续的案子。”周宛媛说。

迟小多看了详细的案情记录,足有七八页,乩仙从四月份潜伏在京城,持续了一个季度,期间一直在与严飞作交易,至于严飞是如何与他们牵连在一起的,还没有经过审问,无法交代。

五月份,乩仙为了得到一件被回收到驱委的法器,擅自取走了多名学生的魂魄收归己用,以判断出法器的具体位置,同时与严飞达成交易内容,严飞为乩仙偷出法器,两名乩仙为严飞判断不久后的未来。严飞根据未来的情况,注册资格证出题,以及驱委人事变动,来安插自己的人手。

“为什么要…”迟小多茫然道:“要这件法器呢?”

“这就是此案中最大的疑点。”陈真说:“根据严飞的交代,他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唯一接触过它的,只有你。”

陈真眉毛微微一动,看着迟小多,迟小多知道可达也是知道的,现在知道里头是智慧剑的,就只有自己,项诚与可达。

“你觉得周老师知道么?”项诚问。

陈真耸耸肩。

迟小多接着朝下看,里面是结案人陈真的总结陈词,在办案过程中,周茂国感应到了一股鬼力对本次考试的干涉…迟小多登时瞠目结舌,心想周宛媛的老爸真恐怖,连这个都能感觉到吗?

“你爸是做什么的?”项诚说。

“乐艺法阵老师。”周宛媛说:“陈主任,严飞,都曾经是他的学生。是他发明的乐音传递法,但凡有声音的法器,都归我们家研究。”

“落魂钟也是周老师点了头才借出来的。”陈真说:“在整个过程里,我们利用乩仙只能探知‘表层’,包括现实世界,与声音,画面;无法深入人的内心这一个特点,与项诚达成了默契。”

“利用落魂钟勾起碟仙对魂魄力量的贪欲,将计就计,把碟仙请过来,再发动落魂钟,把你们送到他的身边去,再用魂力追踪,鬼节将他和严飞一网打尽。”

“碟仙死了吗?”迟小多问:“消散了吗?那如果消散的话,世界上不就再也请不到碟仙了?”

“扶乩的力量是一种灵的聚合。”陈真说:“它不是唯一的,只是这两只‘魔’活得最久,力量也更强大而已。你现在要请个碟仙,还是能请到的,只不过是另一种为了吞噬鬼魂而愿意与你交易的魔,只要有意图窥探未来的人心,乩仙就会一直伴随人类而存在。”

“所以…就是这样。”陈真说:“结案报告看完了还给我,不能流传出去的。”

陈真收走了结案报告,周宛媛说:“等等,说好的加分呢?”

“什么加分?”陈真说。

可达、周宛媛和迟小多,一起深吸一口气。

可达;“你骗人!”

迟小多吼道:“说好一注给加分的!”

“我没有说过。”陈真淡定地说:“谁说过找谁去。”

周宛媛惨叫道:“老娘忙活这大半天就是为了那十五分!你给我说不能加分?”

项诚漠然地看着他们。

迟小多:“就是啊——等等,你们也考一注?”

可达答道:“当然考啊,不然谁陪他消遣,陈主任,你这样不厚道…”

陈真说:“我也考,今年改革试行第一年,大家都要考,加不加分,很重要吗?大家都加,不就等于没加了?为了世界和平嘛。”

“过来。”项诚朝迟小多招手,说:“别靠陈真太近。”

“去你的世界和平!”可达愤怒地说。

“谁和你‘大家都加’!”周宛媛怒道:“陈真!你给我站住!我知道你想摸离婚花粉。你给我掏出来试试看?!”

陈真伸进口袋里的手只得又掏了出来,说:“下周三我生日,请大家吃饭,去可达家做饭吃,如何?”

周宛媛:“你…陈主任!你太恶毒了!不加分也就算了,还让老娘给你送生日礼物啊!”

“我也没有办法。”陈真说:“不如找你爸去?”

迟小多反而同情起陈真了,说:“好了好了,大家靠自己吧。”

“靠自己?”周宛媛说:“不定项选择题你给我做啊!体谅一下学渣的脑回路好吗?”

陈真举手示意投降,说:“大家回去好好复习。”

“哎——”可达两眼冒星星,说:“我估计今年又要在实践挂掉了,妈的这编制哪年才能到手啊!”

驱委当天结案,没有惊动任何人。九月一号就要考试了,迟小多和项诚去参加了学生的葬礼,回到家后,开始紧张地复习。

迟小多心想,要不然也不要顾及什么面子与倒追的问题了,等考完了以后就朝项诚表白吧…

可达却还记得和迟小多约好的事,三不五时发微信来骚扰,问要假装谈恋爱吗。迟小多忙答道不要了不要了…别干扰他复习,万一考砸就死定了。根据可达从周宛媛的爸处打听到的,这次考试还是有点难的。

答题卡占三十分,分析题占三十分,一共六十分,实践占四十分。

以前就算考过资格证的,今年也要重新考试评级,最后从所有参考驱魔师里进行筛选,根据分数来分一级与二级。当然这是第一年的试行规定,毕竟需要报考的人太多了。

明年一级和二级就会分开。

至于实践是什么鬼,连内容也没有提,只让大家复习备考。

相比之下,迟小多偷偷拿到的降妖设备师资格就不难,只有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笔试三十分答题卡三十分分析,四十分面试。

项诚背书背得头昏脑涨,每天都在想考试的事。

迟小多则借了个可达的笔记本,吃着零食,躺在床上,不时百度些灵异神怪,顺便更新自己的词条,本子已快写不下了,迟小多在考虑要不要买个电子记录本,可是电子本又怕摔。他在本子上画了一只漫画版的萌化巴蛇,又画了点项诚的速写,拉出个箭头,写着“不动明王”很厉害。

第41章 宴会

手机响,那边是齐尉。

“下周有空吗?”齐尉说,“出来吃个饭吧。”

“哎?齐齐!”迟小多惊讶道,“你在北京吗?”

“来考试。”齐尉那边吵吵嚷嚷的,说,“在夜店里呢,你告诉你老公一声,到时候约地点吧。”

迟小多说好的好的,挂了电话,朝项诚说:“齐尉也来考试了。”

项诚脸上盖着书,躺在迟小多身边,嗯了声。

“找咱们吃顿饭。”迟小多说。

“不去。”项诚说。

迟小多:“…”

项诚很讨厌齐尉吗?这两人的关系真奇怪啊,关系一下好一下不好的,但起码齐尉、陈真这些人,对项诚还是很好的。

迟小多知道他们之间,上一辈也许有解不开的恩怨,也记得周茂国那天在电梯里,说:“记得我么?”项诚的回答是不记得了,他们一定碰过面。

“喔好吧。”迟小多说,“那我给齐齐回个短信。”

“你想去?”项诚依旧没有把书拿开,沉声道,“想去就去吧。”

“不了。”迟小多答道,“其实我和齐齐关系也一般。”

可达的微信也来了。

【明天陈主任过生日,他让我提醒你们记得买礼物。】

迟小多:“…”

迟小多心想哪有人提醒别人给自己买生日礼物的,好吧,那就随便买个礼物吧。

“明天陈真过生日,要去给他买礼物。”迟小多说,“买多少钱的呢?”

“不去。”项诚沉声道。

迟小多:“…”

这个不去,好像有点不太好啊,迟小多觉得陈真还是很认真在做事的,而且上次也是多亏这个案子,项诚才找到了家传的智慧剑。

那自己买个东西,托可达交给陈真?迟小多有点郁闷,不过项诚说了算吧。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你想去?”项诚在书下说。

迟小多答道:“呃,有点想,好久没见可达他们了。”

“你喜欢可达和那女的?”项诚的声音十分平静。

迟小多说:“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过,你不喜欢他们吗?”

“不喜欢。”项诚说。

“那就算了。”迟小多说,“我明天托可达把东西给陈真吧。其实他们还是很喜欢你的。”

迟小多知道以前肯定有很多问题,但是陈真、可达与周宛媛都是年轻一辈的,就像齐尉一样,父母辈有仇恨,子女却没有过节。

“我是不是很孤僻?”项诚依旧保持着书盖着脸的姿势。

“不会。”迟小多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们…不过我尊重你的想法,我知道可达他们没有恶意,不过如果心里实在不舒服,就算了。”

项诚没有说话,静了片刻,说:“还是去吧,搞好关系。”

迟小多笑了笑,说:“我觉得你…嗯…”

“觉得我什么?”项诚答道。

迟小多觉得项诚其实是很渴望朋友的,只是有时候嘴硬,就像陈真的计划一样,项诚和他有种神奇的默契,那是聪明人和聪明人不言而喻的默契,容易让人有种会心的快乐。

“他们不喜欢我。”项诚答道,“他们只是喜欢你,觉得你很可爱,顺便带上我玩而已,要不是那天周宛媛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她不会来求我办案,陈真也不会搭理我。”

“怎么这么说呢?”迟小多说,“陈真后来还问你愿不愿意去驱委上班…”

“他们觉得我脏。”项诚脸上盖着书,说,“因为我是蛇妖的儿子,只有你知道我身上有巴蛇之魂以后,不觉得我有邪气。”

“啊?”迟小多说,“我觉得可达他们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会的。”项诚说,“蛇在古代传说中,是黑暗和邪恶的东西,你没看到复习资料上写的么?蛇性主淫,有攻击性,而且蛇和别的动物不一样。”

“虎狼,会因为肚子饿伤人。”项诚道,“但蛇发动攻击不需要理由,只是它觉得你该死了,蛇的攻击没有任何征兆,不存在你不惹它,它就不来咬你一说。”

所以才有蛇精病这个说法吗?迟小多心想,但是项诚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不过他除了对自己,在大多数时候确实有点阴暗的感觉,连话也懒得和旁人多说。

迟小多摘掉项诚脸上的书,项诚脸色如常,看着迟小多。

“你又不是伏地魔。”迟小多笑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