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声狼嗥,两人同时望向岸边,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入水,以狗爬式朝他们划过来,到得近前,湿淋淋的狼狗爬上竹筏,从头到尾巴猛地抖水,项诚和迟小多同时大叫,被郎犬甩了一身水。

郎犬扑上来要舔迟小多,挨了一记项诚扔来的矿泉水瓶子。

“他们已经到了!”郎犬恢复人形,兴高采烈地答道。

思归一个盘旋,停在竹筏前。

“你给我安分点!”项诚冷冷道。

郎犬整个人趴在迟小多身上,把他按在竹筏上就要舔,迟小多马上道:“你变成狗,不要变人了。”

于是郎犬体型收缩,变成了一只大狗,趴在迟小多身上,迟小多把它的脑袋推开,让它滚到一边去。一只狗和一个人做同样的事情,是人的话就变成非礼了,狗的话,项诚还能勉强接受。

项诚坐在竹筏尾部,迟小多懒洋洋地倚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呵欠,一脚架在郎犬的背上。

“按这个速度,天黑前就能到芙蓉江了。”项诚说。

迟小多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只能跟着项诚走,傍晚天空一片火烧云,不知不觉已在江上行进了一天,而暮色之中,群山隐藏在云层之下,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烈火。

“下。”项诚说。

迟小多一身既咸又脏,钻上了岸边停靠着的越野车,离开库区终于有信号了,定位后发现自己在芙蓉江岸畔。

项诚说:“人都齐了?”

黄杉侧头答道:“老板,轩何志受伤了,正在酒店里休息。你们沿江撤走后,发生了一点意外。”

黄杉把情况说了,迟小多登时愣住。

项诚眉头深锁,迟小多意识到更大的麻烦来了。

“那是景浩。”迟小多说。

项诚:“意料之中。”

迟小多说:“圣地已经在追缉咱们了,可是血魔不是不应该…”

“格根托如勒可达打您的手机,联系上了咱们。”黄杉说:“他带来了一些消息,要和您当面谈,封离最迟今天凌晨会抵达丰都。”

“封离也来了吗?”迟小多问。

黄杉嗯了声,说:“我们可能会在武隆耽搁一天,简文就在咱们的手上,但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项诚握着迟小多的手,想了想,说:“让封离不要进丰都,直接到酒店来,我有事吩咐他。”

抵达酒店时已是夜八点,黄杉在芙蓉镇的一家温泉酒店前停车,迟小多第一件事不是见可达,而是先要换衣服洗澡,项诚一边脱衣服一边朝黄杉道:“让他们再等等,晚饭时找他们谈。”

项诚和黄杉交谈几句,拉上了侧门,迟小多已经整个人泡进了温泉里,长吁了一口气。

从北京离开后连着这么多天,今天是最幸福惬意的了。

“轩何志的伤重吗?”迟小多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项诚答道:“不管他,死不了,受点伤正好,免得吵死人。”

迟小多:“不不…不要摸了。”

项诚抱着迟小多,把他按在木栅栏上,一脚抵在迟小多两腿之间,迟小多说:“我给你用手吗?”

温泉水令彼此的肌肤湿滑,硫磺的气味更充满了刺激,温热的水让迟小多荡漾且舒服。

“项诚!”温泉围栏另一头,轩何志愤怒地说:“我都听见了!”

项诚:“…”

迟小多:“…”

“好了好了。”可达安慰道:“你不要生气,项大仙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迟小多:“…”

“你们都在那边吗?”迟小多说。

“嗯。”曹斌说:“还有我,我们在可达主任这块温泉里泡着。”

“太好了。”迟小多说:“大家都没事吧。”

可达大声道:“哈哈哈,小多同学!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不来个拥抱吗?!”

迟小多打开栅栏,可达扑过来,狠狠揉了下迟小多的额头。

五个人在池子里泡着,轩何志的肩膀和大腿被弹片击穿了,露出肩背,迟小多给他小心地换药。

可达一脚架在项诚的膝盖上,胸膛与肩臂出水,朝后搁在池边,脸上被蒸得通红。

曹斌则一头短发湿透,犹如刺猬一般,留了个回字型的胡须,朝后枕在池边,看着星空。

服务生端来冰饮料,迟小多拉开易拉罐,递给项诚听着他们的对话。

可达:“你们走了以后,北京已经彻底炸锅了,哈哈。”

迟小多:“你居然还有胸毛。”

“一点点嘛。”可达说:“你不觉得很性感吗?”说着振了下胸肌。

项诚:“…”

曹斌识趣地岔开话题,问:“陈真呢?”

“挨了个处分,待遇降级,还是组织部部长,兼领办公室主任。”可达说:“老佛爷没抓到他帮你们的证据,监控都被删了。沙漏说是你们偷走的,项诚的身份是伪装,都不关他的事。倒是金刚箭的消息,你们是怎么确定最后一件真武在巫山的?”

“我不确定啊。”迟小多说:“我完全是云里雾里的。”

轩何志说:“我师叔被简文扣住了,简文让他测算金刚箭的下落。”

“他人呢?”项诚问。

“就在酒店里。”轩何志答道。

项诚一手搂着迟小多的腰,坐在温泉池里,迟小多倚在项诚肩前,自顾自地吃冰淇淋,问:“小朗好吗?”

“他什么事都没有。”可达说:“托我给你带了本书,待会给你。我回了北京一趟,又来了巴蜀,差点就抓住他妈的景浩,可惜来迟一步。曹叽巴废物点心,哎!”

“我尽力了!”曹斌说:“又要追缉景浩,又要保小多和项诚,实在腾不出手。本来以为有轩何志在…”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轩何志怒道:“我差点被手雷给炸死!”

“闭嘴了你们!”迟小多怒道:“吵不吵,泡温泉还要吵架吗?!”

众人只好不吭声了。

“反正就是这样。”可达说:“驱委发出了金刚箭的任务,调集一级驱魔师到巴山来,寻找你家传法宝的下落。”

“陈真发的?”项诚问。

“不知道。”可达答道:“周老师发的吧,他们觉得不动明王的血脉,和天魔有关系。”

迟小多说:“可是就算找到金刚箭,也必须由项诚来用吧,否则驱委拿着一件项家的家传法宝,要怎么发挥作用?”

“你想得太简单了,少年。”可达朝迟小多说:“你们在老佛爷眼皮底下大变活人,把智慧剑降魔杵捆妖绳都带走了,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就算把金刚箭还给项诚,万一你俩挡不住天魔那边的人,又把真武给抢走了,要怎么办?”

“当我是死的?”项诚道。

可达耸肩,说:“总之她的命令是,一:找到金刚箭,带回去。二:抓到你,也把你带回去。”

“简文又是什么意思?”项诚道。

“简文的意思是找到金刚箭,再顺便杀掉你。”可达答道:“他的任务只要确保你死了就行,你死了,真武会从你的灵魂里散出来,附着在你生前使用的法宝上,找到金刚箭以后,真武就齐了,交回国安部,至于后面怎么整,就不关他的事了。”

“我死了,蛇魂会被召回圣地。”项诚答道:“天魔也会完成它的轮回。”

“很有道理。”可达说:“不过我猜老佛爷知道,而简文不知道,简文是不认驱委命令的,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哪怕杀了你世界毁灭,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你,那么也只好先杀人再说。”

“简文背后是谁?”项诚眉头深锁。

四个男人全部沉默了,没有人说话。

“算了。”项诚轻描淡写地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迟小多泡得有点晕了,一直朝旁边歪。

项诚说:“你上岸休息会?”

“你呢?”迟小多说。

“我想想事情。”项诚答道。

可达也泡很久了,把迟小多抱上岸去,给他穿上浴袍,迟小多第一次和可达坦诚相对,总觉得怪怪的,可达的体型其实很好看,就像老外一样,比项诚大了一号,叽叽也大。

迟小多裹着浴袍,心想可达估计也是猛男。

“对了,你帮我个忙。”可达穿上浴袍,系好腰带,说:“我请你喝杯咖啡。”

轩何志也爬上来了,穿好浴袍,跟在两人身后,说:“可以请我也喝一杯吗?”

可达搭着迟小多肩膀,朝轩何志说:“你全程闭嘴,饮料随你点。”

轩何志马上不说话了。

“那个封离。”可达说:“项诚的手下…他结婚了吗?有没有妖怪爱人?”

轩何志:“主任,驱委有明文规定,驱魔师不可以和妖怪谈恋爱的。”

可达:“你找死啊!有问你意见吗?你师父还不是妖怪!和妖怪谈恋爱怎么啦!”

迟小多说:“就是啊,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到你来反对?”

轩何志只好不说话了。

人走了,剩下曹斌和项诚各坐在池子的一侧,喝着冰啤酒。

“有话你就说。”项诚道。

“特别行动组。”曹斌说:“背后一定还有人,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在驱委工作过,或者正在驱委工作。国安局里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秘辛的。陈真正在想办法,调阅上一任,上上任特别行动组的服役人员与档案报告。”

“陈真怀疑的对象是血魔,血魔也许有特别的方式控制了国安局上层,来指挥简文行动。”

“但我觉得不是,对方掌握着我们所有的动向。”曹斌说:“齐尉让我不要去提醒任何人,因为他恐怕这个人,就是驱委高层里其中的一个。”

“这个人是不露面的,他不需要露面,就像严飞一样,王雷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这个人甚至可能不在北京,但对方一定知道在我们身上的一切事的进展。一切进展…”

曹斌朝项诚道:“不管你们做什么对方都知道。”

“我开始也在奇怪。”项诚漫不经心地玩着易拉罐,说:“怎么我和小多刚从北京出发,这么快就有人到重庆了,就像特地过来等着我们。最初我以为周茂国在陈真办公室里说的那番话,是把我们引回重庆。再在这里布设陷阱来抓我。”

“但是对方的目地显然是先找金刚箭。”项诚又说:“简文背后的人,很可能通过我们寻找真武的事,得到了某种启发。”

“而这个人。”项诚说:“是严飞的上级,景浩的上级,王雷的上级,也就是在公海上,释放那道闪电的人,他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

“是的。”曹斌答道:“老佛爷,乔阎,周茂国,你猜会是谁?”

项诚没有回答,看着手里的易拉罐,把它捏扁下去。

“现在不能判断。”项诚说:“只要它再来一次雷击,我就能感应到方位。”

第92章 温泉

“哈哈哈——”可达朝迟小多说:“再来拥抱一个。”

迟小多额头上三条黑线,可达说:“刚才项大仙在旁边,不敢吃你豆腐。”

迟小多哭笑不得,被可达揉在怀里,揉来揉去,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迟小多靠在一侧,各自穿着浴袍,迟小多把光脚架在可达的膝盖上,服务生把咖啡放在沙发扶手旁的支架上,迟小多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喂。”可达拍了拍迟小多的脚踝。

“嗯?”迟小多抬眼看可达。

“项夫人。”可达哈哈地笑:“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啊!”

迟小多差点把咖啡喷出来,可达摇摇头,似乎在唏嘘感慨。这是他们在郑州离别后,真正的第二次碰面,先前迟小多失去了关于朋友们的记忆,把可达当成了一个陌生人,之后又因为和项诚踏上逃亡之旅,匆匆忙忙的来不及和可达告别。

然而那个内应,就像梗在迟小多心头的一根刺,他不相信可达、陈真、齐尉甚至轩何志会出卖他们。

在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关系,把他们紧密相连。

迟小多又想起在驱魔师考试结束后,大家齐聚在周茂国面前,他不得不承认,周茂国看人非常的准,由他再次成立的特别行动组,就像一个无形的契约,又摸准了大家的脾气,让他们始终没有背叛彼此。陈真竭尽全力,对他们的回护,也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朋友。

而在许多事情上,陈真能理解项诚,他们互相理解,知道对方都没有私心。

“说实话,那天我还真的有点想找你谈恋爱算了。”可达说。

“什么叫‘算了’。”迟小多说:“就算你想屈就一下,我也没答应呢!”

可达嘿嘿嘿,迟小多看着他,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低头翻手机。

“你有封离的手机号码吗?”可达搓了搓手指,说:“帮帮忙,给我介绍下吧。”

“正在给你找。”迟小多说。

可达凑到迟小多身边,翻封离的手机号码。

迟小多:“你该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可达答道:“爱情嘛,就是这么简单,怎么?一见钟情不行吗?”

迟小多:“可他是个妖怪,你要想好啊!”

可达说:“你自己还不是找了个妖怪。”

迟小多答道:“所以才让你想好啊,和一个妖怪谈恋爱,势必会有重重险阻…”

大沙发背后,咖啡卡座又来了人,服务生问:“先生喝点什么?”

迟小多回头看看,高沙发挡住了视线,声音小了点,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可达答道:“没关系。”

迟小多说:“你喜欢他什么?”

可达接过手机,存封离的电话号码,说:“狐狸啊,小小的一只,精致又漂亮,这么可爱,你不喜欢吗?”

“这只是看手办的审美吧。”迟小多面无表情地说。

可达嘿嘿笑,刮了下迟小多的侧脸,把手机号码存好,开始琢磨怎么泡封离了。

“你确定?”迟小多又问。

“非常确定。”可达说:“等等,狐狸身上有味道是吗?我倒是忘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