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苏皓打断了涟漪,语气中是少见的坚定,“如今你懂事了,自然会明白爷爷的初衷,他并非是不将秘方传给爹、你和三弟,而是怕你们三人不懂事,将秘方出卖。而且,那秘方也不是非单传一人,因为这秘方,有娘的功劳。”

涟漪一愣,娘?不是说祖传秘方吗?怎么扯上了娘?

苏皓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好像要促膝长谈一般。“其实这秘方,也不算什么秘方,从前我们家就是一个普通小作坊,全靠爷爷努力酿酒养活一家人。娘还在时,爹还算本分,帮爷爷干些。娘是个聪明的女子,认为这样下去不妥,想要大发展便要有特色,于是,便研发了新秘方,对苏家酒进行了改良。”

涟漪惊讶,闹了半天,这所谓的“祖传秘方”,竟是那位死去的娘亲研发的,看来这许桂花,不是名普通女子!

“娘发现,仙水潭的水在七、八、九,三个月份味道与众不同,带着一股莫名香气,平日里她有个习惯便是存这个时期的潭水来泡茶饮用,于是便试着用这水酿酒,便有了如今独具特色的苏家酒。”

苏皓慢慢地说着,涟漪仔细听着。

“娘不仅创造了苏家酒,还专门写了一份名单,列出了一些人名,让爷爷带着酒去请那些人品尝,果然,有很多人喜欢,苏家酒一下子出了名。

随后,便有很多酒厂纷纷效仿,有些更是搬到了仙水山脚下,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未赶在七八九三个月份,便未发现苏家酒的秘方。”

涟漪不解,“那既然苏家酒那么出名,定然有很多人来买吧?”

“是啊,那一阵子,我们家确实赚了一笔钱。”苏皓肯定。

“那为何现在却是维持?”涟漪又问。

苏皓难为情,“二妹,你…也应该了解你哥,让我苏皓干些活是行的,无论多苦多累我都能干,却…不善和人来往。十几年过去了,有些之前的老主顾都去世了,自然就不再买酒,而我也试着去推几次,屡次失败,只能靠着越来越少的老主顾苦苦支撑,所以…”

涟漪想起当初在李府时,李老爷明显的套话,但苏皓却浑然不知,老老实实地有什么说什么,除了苏家酒配方他守口如瓶。

涟漪无奈地摇头,苏皓,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不过花说回来,为什么七八九,三个月份水的味道会与众不同?

“哥,如今是七月初,现在的水就已经变了?”涟漪问。

“恩,是的。为了掩饰这个秘密,我特意雇了那两名雇工日日上山挑水,其实那些水都是不用了,用的都是七八九,三个月份存下来的水,而在七八九,三个月份,我也是让雇工多背水。”苏皓解释。

涟漪刚想捧着水喝一口,却看到自己白嫩嫩的脚还在水中泡着,若是喝了,岂不是喝自己的洗脚水?赶忙站了起来,赤着脚跑到泉处,捧水浅尝。

见到涟漪这个行为,大虎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次,她刚喝潭水,他就说夜夜在此沐浴,而后她就再不肯喝水。那憨态的样子,引他发笑。

想着想着,不小心就真笑了出来,他如今一大爱好就是看着平日里冷静淡然的苏涟漪窘迫的样子,很可爱。

“哥,我并未发现什么特殊味道啊。”涟漪对大虎的反常浑然不知,专心品水。

“是因为这是生水,只要将水煮沸,便能散发出淡淡香气。”苏皓答。

涟漪回到刚刚的位置,坐在大石上,用帕子将脚擦干,而后穿上鞋袜。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没了刚刚的调皮,一双眼敏锐地观察四周。

此时为七月暑夏,山上绿树成荫,花开遍野,生机盎然,一片美色。涟漪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因素,将这水潭周围的每一样物品都仔细查看研究,将一个个可能性排除。

漫山遍野白色小花引起了涟漪的注意,走了过去将花摘下,放在鼻尖闻了一闻,竟没有丝毫香气。“哥,这是什么花?”

苏皓看了一眼,“哦,那个花很特别,只有我们仙水山有,也没什么名字,我们都叫它碎银子,很少人喜欢它,它没香味,姑娘们采花也从不采这花。”

涟漪很仔细地查看,这花,有些像现代的满天星,却又比满天星大了一些,也是一根枝上星星点点的缀着花朵。

很奇怪的花,竟没香味,若是没香味又怎么吸引来蜜蜂等昆虫,若是没有这些昆虫的帮忙又如何去授粉?

涟漪是学医的,自然在生物学上也有兴趣,看见这小花就不由自主地分析其生长规律。难道,这小花也要学蒲公英?

突然,苏涟漪的脑海一道金光闪过!

自然界,植物授粉的主力军便是昆虫和风,这花朵没有香味便吸引不来昆虫,便只能靠风!

她将手指触碰到花蕊上,虽看不见花粉,但两只手指细细抿一下,却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粉末。她觉得,自己一定找到了关键!

此花不同于其他花朵,特征便是花粉轻盈细碎,易随风飘走,落在了其他花上便完成了授粉,而…如果落在了仙水潭中呢?

她又想起了一个在现代有名的旅游景观——杜鹃醉鱼。云南西部有一个碧塔海,虽名为海,其实是一个高原湖泊,景色秀丽。在每年的五月间,湖岸边满是杜鹃花,而花谢之时,花瓣落于湖中,便会被湖中的重唇鱼食用。杜鹃花里含有微量的神经毒素,鱼吃多了便会中毒,浮于水面上,故而名为杜鹃醉鱼。

同样的道理,并非因水而醉,而是植物!

想到这,涟漪兴奋起来,开始疯狂摘花,摘了整整一大束,用帕子包好,“哥,大虎,我们回家了。”涟漪收起了沉稳,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少女状态。

“啊?这就回去了?”苏皓不解,自己妹子怎么有些奇怪,刚刚还好像努力思考,突然又要回家。

但一旁的大虎却觉得,聪颖的苏涟漪定然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见到她的笑,而她从前是很少笑的,即便有时候唇际挂着淡笑,但往往都是假面。

因为苏涟漪的欢乐,大虎也突然心情豁然开朗,树叶很绿,花儿很香。紧走几步,跟随在涟漪身后。

当涟漪和大虎到家时,见初萤正支着下巴,坐在院门口旁得大石上,眼巴巴地等着。见涟漪回来了,高兴地跳起来,好像小蝴蝶一般飞过去,“涟漪你终于回来了,好想你啊!”直接扎进她怀中。

涟漪哭笑不得,这初萤大着肚子,都要当妈了,还和孩子似的,“别跑,小心闪到。”

初萤见到涟漪手上的鲜花,“这个是送我的吗?”

涟漪笑着点头,“是的,送给你,希望你喜欢,但送你之前能先借我用用吗?”

“好啊。”初萤拉着涟漪的手便入了院子。

大虎跟在两人身后,若有所思。

屋内,涟漪用干净的陶瓷器皿盛好水,而后拿着两朵小花轻轻对揉,在阳光下,隐约可见透明的花粉闪着金光洒落水中,随后又揉了几朵花,而后便去煮水。

初萤也不多问,乖巧地在一旁看着。

随着水逐渐沸腾,一股淡淡幽香钻入了涟漪的鼻中。

天!她找到原因了!

“大虎,快来,我好像找到原因了!”涟漪赶忙大叫,很兴奋,很焦急,无法抑制的愉悦。

大虎不敢耽搁,赶忙冲过去,刚一近身,便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涟漪,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苏涟漪,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并非是因这水不可思议,而是苏涟漪不可思议,这么离奇的现象,苏家用了十几年配方都未发现,为何苏涟漪就发现了!?

苏涟漪,真乃奇女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到!?

“好棒!太棒了!”涟漪高兴得难以自已,“你们先在这呆着,我去我哥哥家,我要告诉他!”说着,便也不等大虎和初萤两人的反应,急急跑去了苏浩家。

一炷香之后,酒厂里屋,苏皓也欣喜异常,“涟漪你太聪明了,从前我就觉得你和娘相像,如今觉得,你不愧是娘的女儿!”

苏皓在感慨这个,但苏涟漪的超前思想却已想到苏家酒未来的发展。她的双眼微眯,有了主意。

“哥,这件事你万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去一趟李府。”涟漪站起身来。

“你去干什么?”苏皓问。

“找李老爷有事。”说着,便要出屋子。

“等等,涟漪,正巧老马一会要去县里送货和结账,你搭他的车吧。”苏皓道。

“那真是太好了。”涟漪大喜。

涟漪乘着老马头的驴车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上,老马头赶着车,涟漪则是回忆李老爷之前给她的承诺,也在计划一会要与李老爷谈什么条件。

就在即将进入岳望县城门时,老马头却一拍大腿,“坏了,东家让我结账,我账册没带。”

岳望县城门前是一条小河,名为白浪河,涟漪猜想老马头肯定是想回去取,而她需要安静,耐心滤清思路。“马大叔,这小河很美,我在这转转看风景,一会您取了账册,再来载我怎么样?”

“好,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涟漪小姐。”老马头很愧疚。

“没什么。”涟漪下了车,在河边慢慢散步,放目远眺,心中却想着心事。

不远处,一辆豪华马车从城门而出。

“少爷。”是墨浓的声音。

“恩。”马车内,李玉堂正闭目养神。

坐在车夫旁的墨浓,转身撩开车帘,犹豫着开口。“少爷,我好像看见了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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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一点写到深夜三点,虽然疲惫,但想到大家的支持,丫头又是斗志十足,好累好困,睡了,丫头晚安,大家早安。

062,落水(万更,咳咳,票。。。)

岳望县城门前有一条河,名为白浪河,河不宽却不算浅,即便是浅处也近一丈。河岸风景优美,柳条柔垂,河边满是大石,是岳望县城知县组织修建的堤坝。

涟漪顺着小河慢慢走着,走一段距离后再重新走回来,确保不会离开太远,怕老马头回来找不到她。

散步有助于思考,因加速了血液循环,血液中含氧量充沛,大脑反应更为灵活。

县城大门徐徐出来一辆马车,暗红色的车厢,垂下的帘子为黑色,华贵非常。

车夫旁坐着少年随从,面容清秀英俊,双目炯炯有神,当看到河边那抹散步的女子身影后,不由得仔细看去,而后转身轻轻撩起车帘一角,有些犹豫。“少爷,我好像看见苏涟漪了。”

正在车厢内闭目养神的李玉堂猛地睁开眼,“苏涟漪?”

“是。”墨浓道。

李玉堂的目光中充满嫌恶,宽大衣袖下的拳捏紧,“停车。”声音隐含怒气。

马车很快便在官道一旁停下,离白浪河不远。车帘被猛地掀起,车内那张绝世出尘的脸显露出来,但那眉头紧皱,眼中是掩不住的愤怒。

墨浓赶忙跳下马车,为自家少爷让路。少爷向来稳妥镇定,但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沾染了苏涟漪,便失了冷静,很是反常。

其实别人根本不理解李玉堂,他无法忍受被人战胜,更无法忍受被一个从前肖想自己的胖子所战胜,当年被富家公子嘲笑的屈辱犹如昨日,今日却被这屈辱的根源耍得团团转,他如何甘心!?

闷热、无风,白浪河平静,缓缓流淌。

一身淡绿色衣裙女子,在河边徜徉,她的高挑使身材显得十分纤细,就如同不远处的柔柳一般,清新中却隐现妖娆。还未见其面,光一个背影便能引人目光,就连从不好美色的李玉堂也忍不住多看上了两眼。

但也仅仅是两眼,现在李玉堂即便是亲眼见到天仙下凡也不会多看,只想找那恶心的胖子算账。

但河面平静,除了偶尔经过的渔船,就没发现第二个人影。

“墨浓,苏涟漪呢?”他忍不住问。

墨浓一指前方那窈窕的身影,“少爷,那个就是。”

李玉堂大吃一惊,“你说那个是苏涟漪?不可能!”

墨浓点头,语气肯定。“少爷,那个,就是苏涟漪。这两个月间,她瘦了很多,据眼线回报,是因一个月前她生了一场重病,卧床十日,当再次出现时便已经这样了。”

李玉堂眉头拧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之前见过苏涟漪几回,都是那厮守在海棠院暗处,一旦见到他,便冲上来表白献身。那肥胖的身体,浓重劣质香粉的味道还有肮脏的头发、满是疙瘩和油的脸,让他忍不住一次次作恶,甚至成了噩梦。

最让他反感的是有一次他不察,那苏涟漪直接扑到了他身上,苏涟漪本就有个子高,又浑身是肉,力气奇大,一旁的小厮都拉不开。

那一次他回了院子整整沐浴两个时辰才算作罢。

但眼前,那抹修长的倩影是苏涟漪?这不可能!

“她瘦了?为何不如实禀告?”李玉堂的语气中带着隐怒。

墨浓低下头,“对不起,少爷,是墨浓的过错,请少爷责罚。”虽是这么说,墨浓却很无奈,少爷只要一听苏涟漪之名便作呕连连,他平日里能不提就不提,怎会没事找事的说苏涟漪瘦了?

“她一定不是苏涟漪!”李玉堂气急败坏。

墨浓保持这低头认错的姿势,只能小声解释,“少爷,她…就是苏涟漪。”

“一定是你弄错了。”李玉堂愤怒,一下子翻身下了马车,向着河边便去。

“少爷,您去哪?”墨浓赶忙跟了过来。

“滚回去,别跟着本少爷。”李玉堂头也不回,狠狠道。墨浓聪颖忠心,他很少对墨浓发火,但如今他心头的怒火无法发泄。

“是,少爷。”墨浓无奈,虽担心,但还是依言回到了马车附近,料想少爷应该没什么大碍。少爷虽看似弱不经风,实则从小习武,以一敌五不成问题,何况对方是一女子。

李玉堂心中的愤怒连自己都惊讶,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从前每每想到苏涟漪都是那肥胖蠢笨花痴无赖之相,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苏涟漪瘦了!睿智了!医术高明了!可轻易拆穿他的计谋了!还会用反间计了!

而自己呢?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有多睿智高明,而实际——真正的傻瓜不是苏涟漪而是他李玉堂!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这可恨的苏涟漪!

涟漪正总结语言,要如何如何花言巧语哄李老爷开心,而后再如何如何委婉地提醒李老爷当初答应她的承诺,最后如何如何利用李老爷的资源扩大他们苏家的生意。

现代谈生意都要讲究些说话艺术,何况是这出口成章的古代,这可把理科生的苏涟漪为难坏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背一些唐诗宋词陶冶下情操,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书到用时方恨少。

突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很急,几乎是跑过来。

很自然地转首回眸,眼前一亮。

好一个飘摇似仙的男子!

他身材消瘦颀长,乌黑的发丝于头顶用银冠竖起,其他长发随意散落,一身冰丝雪衣,因走得急了,衣袖下摆纷飞,好似谪仙下凡。

他的面容极为俊美,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却不给人狐媚之感,峨眉淡然,斜上入鬓,鼻梁窄细挺拔,薄唇。

不仅仅是他白色衣袍在飘舞,更有他如缎的长发。苏涟漪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头发,比现代人精心保养的头发还美,那一根根的发丝犹如带着灵魂般飞扬,她更没想到,这么美的长发竟属于一名男子。

如果小龙女变为男性,想必也就是如此罢。

只是…

涟漪眼中不解。

为何这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给人一种暴怒之感?他的面容分明就没什么表情,而且,他和谁暴怒呢?

涟漪好奇地左顾右看,空无一人,该不会是和她吧?汗颜,她可不认识他啊!

暴怒的男子到苏涟漪跟前停下,那狭长的眸子微眯,带着审视、带着一种胜利的得意。

涟漪还是不解,再一次确认身边没人,而面前这仙儿似的男人目标是自己后,便安下心静待对方说出目的。

李玉堂也未主动做出什么反应,用一种高傲的、自负的神态看着苏涟漪,等着她一会扑上来,而他则还是像以往那样一脚踢开。虽然,她回眸的瞬间,他有了一丝惊艳。

闷热的午后终于有了一丝凉风,平静的小河有了波光粼粼,柳条轻轻飞起。

世界在动,两人未动。

李玉堂和苏涟漪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不发一语。

李玉堂心中焦急,这花痴苏涟漪为何还不扑上来?

苏涟漪暗暗纳闷,有话就说,这位先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是怎么个道理?

一旁的小渔船划过,老头在划船,老太则是在船上整理着渔网,准备洒下捕鱼。

“老婆子,你看。”银发老头一指站立的两人。

低头整理渔网的老太一抬头,慈祥地笑了,满脸皱纹更深,“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比年画中的还要好看。”

“…”李玉堂听这话,火更大了,谁和这花痴是一对?

涟漪也无奈,拜托大叔大婶,别乱点鸳鸯谱好吗,她真不认识他,而且家中有夫君,虽然…只是挂名的。

涟漪反思,多半是自己做的不对,毕竟在这古代,女子怎么能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陌生男子,这不就是违背了女…女…那个好像叫女戒吧。虽然鄙夷万恶的封建礼教,但入乡随俗,为了生存她必须要学会适应。

涟漪淡笑,微微福了下身,而后转身离开。

“你等等。”李玉堂见她要走,不由自主出声。

涟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不直视面前男子,而是微微侧身低首,“不知公子,唤奴家何事?”

最是那低头含羞,面前的女子竟如同一幅画般优美。

“你…”李玉堂想问,你是苏涟漪吗?但却觉得不妥。“你很面生,是岳望县人吗?”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搭讪?在现代那么个开放的世界活了三十一年并未被搭讪过,来到古代竟被这么个绝美男子搭讪,苏涟漪吃惊。

她也是个女人,是女人都有虚荣心,只不过有多少之分,是否受理智所控制,是否能拿捏得了那个度。

“不,奴家不是岳望县人。”涟漪答。

李玉堂眯着眼,将面前女子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却发现,她确实是不认识他的,不仅不认识,除了最开始眼中的惊艳,却没半丝迷恋。

面前的女子,就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芙蓉,淡凉菲芳。

“这是要去县里?”李玉堂犹豫着问,心中的惊讶却越来越多。这女子的眉眼与那胖子有一些相像,气质却截然不同,若不是墨浓,他真的便以为她不是苏涟漪,墨浓做事严谨,是不会弄错的。

涟漪峨眉微微蹙起,有了一丝警惕。“是。”

“为何不入城而在河边?”难道是买通了李府人,知晓他今日出城?她在这既是守株待兔,又是欲拒还迎。

涟漪无奈,“家叔东西遗忘在家,回去取了,一会便回,奴家在此等候。”苦无办法,人家公子哥并未把话挑明,她也无法拒绝,难道现在就直说——“我有丈夫”了?若是人家对她没意思,这岂不是自取其辱?

“进县城做什么?”

终于,涟漪忍无可忍,脸上的淡笑消了一些,“公子,萍水相逢,您问的是不是过多了些?”语调淡淡,满是警惕和疏离。

“你…”李玉堂被这一句话堵住,竟不知用什么反驳。荒唐,他怎么无形中成了登徒子?

涟漪觉得刚刚自己那句话太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能欣赏她也说明她的魅力,此时她这么傲娇孤冷,又和现代那些所谓的“女神”有什么区别。

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歉意。“抱歉,公子,奴家是有家室之人,为了避嫌,刚刚话重了,还请您多多包涵。”说完,心中终于舒了口气,她把该说的说完了,可怜的美男子,你可以离开了。

没想到的是,那男子知晓她是有夫之妇,并未离开,而就在不远不近的身后跟着她。

苏涟漪没心思再去思考李府的事儿了,而是尽量甩开身后的男子,翘首远眺,期待看到老马头的驴车。

“你在怕什么?”李玉堂道。

“…”若不是她和马大叔约好了,她一定转身就走。但古代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若是她离开,马大叔找不到他会担心。

无奈地叹了口气,“公子,这光天化日的,奴家什么都不怕,但奴家是有夫之妇,自然是要与其他男子有些距离才好避嫌。公子您仪表堂堂,想必青睐于您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奴家…祝您早日找到天命之女。”说完,迅速向旁离开数步。

涟漪心中暗想,现在她已厚着脸皮将所有话都说明白了,要是对方还有一点点教养,就应该知道别再来骚扰她。

李玉堂不听还好,一听苏涟漪这洋洋洒洒一番话,气得肝都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分明是她死皮赖脸缠着他,现在怎么成了他来…追求她?这花痴还一脸忠贞,笑话!

涟漪不再理会这名男子,极力保持着距离,十分焦急地望着远方,心中暗暗祈祷,马大叔可一定要早些来啊。

李玉堂哪肯罢休?他认定了她欲拒还迎。好,他姑且就迎合她的意,看她还有什么花样要使。

“姑娘…”李玉堂刚向前走,涟漪赶忙也走,努力和他保持着距离。

当踩上一块大石时,身子微微向下一沉,涟漪心猛地抖了一下。这石定然不在路面上,而是半悬于水中,她得赶紧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涟漪抬腿要跳下大石时,李玉堂却踩上了那石头。

这石块下方是一悬空区域,深达丈余,有一半是嵌入陆地中,所以看起来好像地面一般。勉强可载一人,若是李玉堂未踏上而只有苏涟漪,那时间足够她跳下石块,但加上了李玉堂,大石无法承载两人重量,只见那大石一翻,浪花四起,伴随着两道惊呼,两人纷纷落水。

在不远处的墨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两人好像是说什么,怎么就落水了,赶忙跑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使怒火中烧的李玉堂冷静下来,在清澈的水下,他冷静地观察前方满是气泡之处,唇角勾笑——若是这样溺死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李玉堂随后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见水泡中,绿衣苏涟漪如同一尾鲛人游来,她想干什么?

李玉堂的水性很好,苏涟漪的水性更好!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在男子踏上石块的瞬间,她便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掉河里,本来想直接游上岸,却突然想起,那男子不知是否会水。

她游过去查看,果然,那男子睁大了眼,满是迷茫,非但不游,更无丝毫挣扎,难道是吓傻了?

男子的白衣在水中无重力漂浮,美得如同一尾银色金鱼,优雅摇曳。但苏涟漪可没欣赏的雅致,估计再不施救,这白浪河便多了一条艳鬼。

涟漪在医科大学便学过各种急救,甚至考取了救生员上岗资格证,最擅长的便是潜水捞重物。

一丝阴狠从李玉堂眼中划过,他万万没想到这苏涟漪还会水!那他…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想办法将她溺死在水中,以解心头之恨?

苏涟漪却不知,十分熟练,到他身侧,见他想出手做什么,涟漪急了——别反抗,我这是在救你。可惜,在水下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抓住他一只胳膊,一个巧妙的擒拿,将那胳膊扭曲在其身后。

李玉堂大惊,难道他这就是害人不成反被害?这苏涟漪是要他的命!

急切中,这苏涟漪手法诡异刁钻,分明就是捏着他一只手腕,但只要他稍作反抗,整条手臂生疼。

涟漪见他不再反抗,左手划水,右手迅速将其拦胸搂住,双腿一个用力便登上了水面。

一口气濒临用尽,再不上来,苏涟漪觉得自己的命也得交代在水下。

“少爷,少爷——”墨浓已跑来。

涟漪不敢耽搁,揽着男子便游上了岸。“你没事吧?”刚上岸,涟漪便去查看男子的伤情。

还好,他没溺晕,就省得她施救心脏复苏术了。

“少爷,您没事吧。”墨浓很担心,却没吓坏,因为知道少爷会水。

李玉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复杂,刚刚他真的以为苏涟漪会要了他命。虽然从前他不了解那胖子,但对如今的苏涟漪更是陌生,让他根本无法将她与从前那胖子结合丝毫。

“为什么救我?”他开口问。

涟漪无奈地笑笑,“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一抬头,看向墨浓,“这位小哥,想必您是这位公子的随从吧,你家公子落水受了惊吓,快快将他送回家,为他熬一碗红糖水驱寒压惊。”言辞恳切。

她的话把墨浓也弄一愣,这苏涟漪怎么就好像…不认识少爷一般,不仅不认识,更没有半点留恋,还有一种…着急把少爷支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