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叹气,“李玉堂,恕我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现在屋内无外人,只有你我,我们便开门见山不说那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你来京城,为了什么?”

李玉堂继续看着她,还是那般,不发一语。

是啊,他千里迢迢来京城,为了什么?

涟漪再次叹气,理智上,她应该将李玉堂直接踹出书房,眼不见为净,但强烈的责任心使然,让她无法放手。“人活着要有追求吧?而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从前你好胜、虚荣,当然也略有浮躁,但无论如何,却是有拼搏的上进心,而你现在呢?自从来了商部,便默默无闻,交给你什么任务你便去达成,却没了自己的逐渐,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李玉堂,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一句话,在李玉堂脑海里反复游荡。一些话堆在口边,却无法说出。

等了半晌,苏涟漪越来越急,这种“几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最可恨!之前云飞峋已经让她头疼,如今好好的李玉堂也变成了这样。

“李玉堂,你是不是不喜欢仕途?是不是你兄长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后,你爹给了你压力必须要来?若是不开心,便告诉我,你今夜便修书给李老爷,努力说服他。”这是苏涟漪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不对,这个是第二个,还有一个原因,她心底有数,却不敢承认。

李玉堂终于开了口,那薄薄的嘴唇微启,“不是,父亲他希望我在岳望县,接替他,掌管李家。”是他自己想要前来。

“那既然你想如朝为官,为什么如此不进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比我聪明,这些话不用我来告诉你。”苏涟漪急急道。

李玉堂点头,“恩,这些道理,我懂。想在仕途进行,也许我比兄长能走得更远。”因为他占据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涟漪笑了,“你能明白最好,那这押运银车…”

“还是让右侍郎去做吧。”不等苏涟漪话说完,李玉堂道。

得,说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

“郡主,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说着,不顾苏涟漪的反对,站起身来,推门便要出去。

“李玉堂,你最后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涟漪气急败坏。

“恩,郡主请问。”玉堂答。

“你老实告诉我,你来京城的目的。”苏涟漪跟到李玉堂身后,双目炯炯地看着身前那既熟悉,又带了丝陌99999生的人。

目的?来京城的目的?

李玉堂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个月前。

在苏涟漪离开岳望县到京城的几个月间,他将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说过的所有话,都在脑中反复回忆多次。也许刚开始是数日回忆一次,到最后的一日回忆数次。

苏涟漪耐心等他回答。

终于,李玉堂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一伸手,推开了房间门,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更别提什么所谓的回答了。

苏涟漪愣在原处,惊了半天。后最终理智回归时,恨不得摔桌。这算是什么事?李玉堂怎么变得如此闷骚?这是什么世道,难道闷骚人这么受欢迎吗?

李玉堂大步向自己大厅走着,面容镇静,无一丝情绪。

有人迎面走来,那人李玉堂身形相仿,面容俊美带着淡笑。“左侍郎,郡主可在办公室?”这办公室,是苏涟漪起的名字,商部中,她与左右侍郎三人有独立的办公室,而其他人员,根据其官职和工作性质,决定与多少人共用办公室。

“恩。”随意点了下头,李玉堂并未做停留便离开。

叶轩回过头,淡笑收敛,双眼微眯。

刚刚,他已到了涟漪郡主的办公室外,却见门窗紧闭,其内隐约有说话声,虽能听见声音,却无法听清。

而屋外时不时有往来之人,他不方便贴近,便一直在左右闲转,只想知晓那屋内到底是何人与郡主说话。

果然,是李玉堂。

叶轩薄唇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明明与叶词神似的容颜,其气质却截然相反,叶词是玩世不恭,而叶轩却永远笑眯眯得让人忍不住贴近,但叶轩真就如他表现那般平易近人吗?这个只有他自己知晓。

“左侍郎。”正在工作的众人见到李玉堂到,打了招呼。

玉堂微微点了点头,入了工作之处,离了涟漪的视线,李玉堂的双眼一反之前的茫然空洞,如同注入活力了一般,睿智犀利了起来。

大厅中一片忙碌,写文书的写文书,数银的数银,搬运的搬运,虽银两数额巨大,却永远有条不紊。

李玉堂慢慢踱步,有存银官员上前与其攀谈,而李玉堂则是带了淡笑,一一回复。都是商人出身,场面话说起来,不比那官员次了丝毫。

忙里偷闲,李玉堂到了大厅门前,想外眺望。见到人人忙碌,更是见到商部府邸外圈正在建设中的交易大厅,心中不由得回想起苏涟漪的问题。

他,为什么来到京城,来到商部。

答案很简单,正视因为苏涟漪!

虽然苏涟漪入神相助,虽然苏涟漪有他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奇思妙想,虽然苏涟漪聪颖勤奋,但,有些事并非只是“虽然”那么简单。尤其是实业,而商部这么大一个摊子,也是实业的一种。

而他前来,只是为了帮助她,帮她撑起这个摊子。

他不愿到皇上面前露脸,其中一个最大原因也是他志不在此。李家有兄长一人步入仕途已足够,他应回家继承家业。

默默无闻,待苏涟漪功成名就之时,他才能黯然而退。若皇上注意到他,到那时,他也无法顺利抽身而去。

继续留在京城干什么?看她生后美满?看她夫妻恩爱?看她儿孙满堂?

这些,都是他心底之刺!

到那时,他便离开吧。

另一边,苏涟漪的办公室,苏涟漪坐在刚刚李玉堂坐在位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心底那个答案一次次欲涌入脑海,却又被她狠狠压住,将那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自欺欺人的不想去“知晓”、去“相信”,不想被负罪感包围。

想到这,苏涟漪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如果…李玉堂不喜欢她该多好?如果两人能当个不杂糅暧昧的朋友该多好!?

“不知郡主有何烦恼,下官愿为郡主分担一二。”门外,悦耳磁性的男声十分和蔼,怜花惜玉,很是有君子风度。

涟漪伸手揉额头,真是不希望闷骚的人闷得不说话;而喜欢少说几句话的人却是个话唠,例如眼前这位。

收敛了情绪,苏涟漪将心底隐隐的厌恶压了下去,淡淡一笑,“右侍郎你来的正好,本官正愁下午运送银两的人选呢,若是你没事,能否麻烦你下午去宫里一趟?”

虽是这么说,其实心底却是嗤之以鼻。叶轩能拒绝?想必他是了之不得吧。

“好的,下官愿为郡主效力。”叶轩连忙道,垂下了眼,掩住了一丝冷厉。刚刚郡主和左侍郎在房间内到底有什么事?他想知道,很想知道!

“这个明细交给皇上。”涟漪心中还在担心李玉堂,闭了眼,一只手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将两个账本递了过去,这账本,正是刚刚李玉堂拿来的。

按理说,这账本苏涟漪应查阅一遍,但李玉堂的性格及能力,根本不会出现丝毫差错,所以苏涟漪就直接扔给叶轩,让其到皇上面前露脸美言去了。

叶轩低头,精致的眸子看向捏着神色账册那只雪白柔荑,心中那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一颗心憋痒难受。平日里从来都清明的脑子顿时莫名浑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占有!占有眼前这名女子!

因为这一时失神,叶轩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住了那柔荑,大掌将那心中向往已久的小手握在手心,心头的满足感竟令他自己都十分吃惊。

苏涟漪也是一惊,如同触电了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郡主,下官失礼了,下官不是有意。”叶轩后背也是惊了一身冷汗,脸上还哪有之前的从容淡笑,紧张十分,眼神又极为诚恳。

涟漪本来厌恶的心,因见到他诚恳的面容,又平复了许多。她刚刚也是失神,也许右侍郎也是如此罢。“没事,右侍郎你去忙吧。”下了逐客令。

“是,郡主,请允许下官再一次道歉,刚刚真是失礼了,刚刚下官一直在设想与皇上的对话,心中演练,所以失了神。”叶轩更是诚恳。

听到叶轩的话,苏涟漪一愣,少了戒备。“演练?你与皇上对话之前,都提前在心中演练?”从前,对这叶轩不停向皇上身边凑,其实苏涟漪是带有一定反感的,不喜欢这种功利心太强、又喜欢拍马之人。

叶轩苦笑了下,“郡主聪颖,怎会不知其中道理?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吾皇英明,一句失言,怕就惹了圣怒。若是单单自己掉脑袋还好,最怕的是连累家人,也怕连累了郡主。所以下官在见皇上之前,都要打上一两个时辰腹稿,将想说的话都计划好了,才敢去见皇上说出。”

苏涟漪失笑了下,“那你希望见到皇上吗?”

但见,俊美的商部右侍郎叶轩,突然认真了起来。两道剑眉锁住,一双桃花眼也满是认真。“想见,又不想见。相见是因为,只有在皇上面前有了表现,才能彰显自己的实力,才能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短短百年可谓事来去匆匆。那用什么来见证自己曾在这世上走了一遭?那便是美名、那便是史册。我叶轩虽出身商家,其实对钱财却看得很淡,不怕郡主笑话,下官从小的愿望,便是名垂千古,被载入史册。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商界小子的一个幻想,但感谢郡主,您给了下官一个机会,而下官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时的梦想。”

叶轩说到着,笑了,本就俊美的容颜,因这笑容,更是熠熠生辉一般美艳。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和叶轩说这么深入的话题,她原本以为,这叶轩只是为了求名利而去刻意拍皇上马匹,原来,竟是梦想。

名垂千古,这个梦想伟大,值得人们去尊重,而苏涟漪对叶轩的反感也少了几分,多了一丝敬畏。

她最崇拜的,便是有理想,且为了理想努力之人。

“那右侍郎说的不想,又是如何?”涟漪笑着问。

叶轩感受到苏涟漪对他的排斥少了几分,“不想,便是刚刚下官说的,伴君如伴虎。众人都以为郡主将露脸的好任务交给了下官,其实下官想的却是,见了皇上,能不能再活着回来,呵呵。”说着,自嘲地笑了几下。

苏涟漪开始自责起来,从前因为叶轩对她偶尔流露的暧昧,她对他反感。此时想来,应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罢,叶轩也只是一个人,普通人。男女一起,却是不便,恨只恨她的性别罢了。

“那还真要对右侍郎说抱歉了,回头我请客,叫上商部几名干事,我们吃酒去。”涟漪开起了玩笑。

叶轩也顺着她的口吻道,“让郡主破费了,下官过意不去。”

涟漪心中的心结解开了一些,“右侍郎去忙吧,心理负担也不要太重,皇上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之人。”

“是,下官听从郡主教诲,”叶轩打着官腔,口吻轻快地开玩笑,“那我便下去工作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恩,辛苦了。”涟漪道,亲自到门口送客。

叶轩颀长的身影出了苏涟漪的办公室,便向大厅而去,苏涟漪未见,叶轩的唇角勾起了一丝阴险痞笑。

“名垂千古?呵,我瞎扯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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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四日,苏涟漪那九百九十九台嫁妆终于打理完毕,每一箱的财物都与清单上对号,一个不落,又是塞满了整整两大仓库。

商部最外围的圈式建筑已经建成,此时正在内部装潢,而外部式样不同于鸾国的雅致风格,而是一种现代的简洁风格。楼顶,仿佛现代招牌似的架起了六个大字——鸾国中央银行。

如今,鸾国中央银行已经成了京城的标志性建筑物,从前,游客来到京城后都要到皇宫看上一眼,即便是无法入内,也要遥遥看着那高耸的朱红宫墙以及威风凛凛的守卫兵士。

文人骚客看着那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少不得要畅想而后悲天悯人一把,要么书写下建功立业的决心,要么倾述下后宫女子的寂寞。

但如今,京城第一景区已不是皇宫大门外了,而是商部的鸾国中央银行。

在百姓们的心中,这个机构是最神秘的,比大内还要神秘几分。也许皇宫内有奢华,但听说这商部是用银子堆积的,而且投了钱还能赚到钱,商部就是鸾国的摇钱树。

于是,这商部的银行,便成了新一轮的最热景点,每一日都有人来到这怪异、神秘又让人肃然而立之地,向内不住观望。

午时。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皇宫的方向,向商部而来。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都是原木颜色,但在车厢底部却涂着黑漆,有金色浮刻,是金元宝的形状,说明这是商部的马车。

在过往行人的好奇张望下,两辆马车驶入了商部大院。

停稳,从马车内各自出来一人,都是身着朱红官袍,先出来那名男子身形修长,乌发高束,面如冠玉,眼若桃花,美男子一枚,正是商部右侍郎叶轩。

后下来之人是便是商部尚书苏涟漪,她也是一身朱红官袍,因鸾国之前确实没有女子为官,所以她穿的是男装官袍。但因其身材的高挑、周身的英气,却又不觉得突兀。

苏涟漪下了马车后,便向自己办公室而去,叶轩却突然开口。“涟漪郡主请留步。”

苏涟漪站定,回首,淡淡一笑,“右侍郎有何事?”

叶轩微笑,因这温和的笑容,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是让人忍不住贴近,“今日朝堂皇上大悦,对郡主大加褒奖,下官刚刚便想恭喜郡主,但刚在宫中骠骑将军还在,下官便未出口恭贺,恐将军心生误会。”

苏涟漪明白,瓜田李下要避嫌,不由得暗暗赞叹叶轩的细心,“右侍郎别这么说,商部取得的成绩岂是我苏涟漪一人的功劳?是整个商部上上下下每一人的功劳,这几日我筹划一下,要么组织个活动慰劳大家,要么便直接发了奖金。”

“是吗?郡主筹划的活动,下官期待,第一个报名可好?”叶轩状似惊喜。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苏涟漪对这叶轩稍稍改观。从前叶轩若即若离的缠着她,让她心生反感,但如今叶轩因忙于工作,也很少刻意找她。

世间人多种多样,岂是一种性格一种面貌?而叶轩便是那种传统老油条吧,喜欢与上司搞好关系的那种,这样的人无论在官场还是在现代的职场都很能吃开,只不过不巧,他的上司是女性,便有了一点暧昧罢了。

“好,那就多谢右侍郎的捧场了,”涟漪笑道,“我去忙了,右侍郎也去忙把,辛苦了。”

叶轩很想开口邀请其共进午膳,但经过多日的接触,知晓这苏涟漪的性格,便但笑不语,点了点头。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两人分开,去了各自的办公室,处理手上的工作。

商部新设食堂,苏涟漪讨厌顿顿饭都回家吃或在酒楼,反正皇上划给商部的宅子硕大,便干脆建了个厨房,设置了一间不小的用餐食堂,中午可以免费用餐,若是加班也有加班餐,可以算是商部的福利。

涟漪命人将午膳送到了她办公室,一边吃着饭,一继续处理手上事物。

同一时间,公主府。

云夫人寇氏照例前来照看云熙瞳——她唯一的孙子,因日日前来,慢慢夏初萤也就习惯,若是某一日寇氏不来,她还不免担心寇氏会不会是身体欠佳。

用过午膳,熙瞳玩了一会便准备午睡。

寇氏见熙瞳要睡了,便依依不舍地告辞回元帅府。

“母亲,若是府中无事,一起赏花饮茶如何?”金玉公主夏初萤出口邀请。

寇氏没想到初萤会对其出口挽留,从前两人的关系虽不僵,但也不算亲密,公主有公主的架子而寇氏这个公婆也是有自己的姿态,两人都不肯服软,婆媳关系不算好。

即便是如今寇氏来公主府天天报道了一个多月,初萤也从未主动开口说过什么,一切都围绕着熙瞳。

而这一日,是夏初萤第一次开口挽留寇氏,后者也是有一些微愣。

“好啊。”寇氏便笑着留下了。

如今的寇氏较之从前,已柔软了许多,不知是因为有了孙子的原因多了慈爱;还是因离开了元帅府,没了那个宅斗的氛围;更或是被苏涟漪治得服服帖帖。

无论是何原因,如今的寇氏,少了往日得高傲凌厉,多了一些温和平易近人。

公主府花园的小凉亭中,在一众丫鬟们的伺候下,婆媳两人在凉亭中央座椅上而坐,桌上摆放着精致茶点,初夏的微风吹起,带来一片花香与茗香,午后惬意。

“听说惠姨娘失宠,最近元帅府后院安宁了吧?”初萤淡淡笑着,咽了一口绿渚清茶道,明人不说暗话。

夏初萤不若苏涟漪,后者性格耿直,表面上虽冷静恬淡,实则脾气暴躁得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根本无法在后院委曲求全、伺机待发,若她的夫君三妻四妾,她也等不到和这些妾室们明争暗斗,直接拍拍屁(和谐)股走人,四处逍遥。

而夏初萤却不是,她是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在遇到苏涟漪前,根本未意识到原来爱情婚姻还可以一心一意,她从小被熏染的便是后宫中所有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而接触的也都是后宫之争、后宅之斗。

所以,寇氏的状态,她很了解,却又心生怜悯。怜悯这还在沼泽中匍匐之人。

说起惠姨娘,寇氏忍不住得意一笑,带着十足的解恨之意,“是啊,那惠姨娘仗着为元帅添了个老来子便目中无人,十足可笑。她以为她在元帅心中是特别的?呵,这样特别的女子,本夫人也是见多了,总有一天从特别沦落到后宅众多普通姨娘其中之一。”

初萤挑眉,心中嘲笑寇氏还撑那面子、耍那威风,若不是惠姨娘在敬茶仪式上惹了涟漪,人家怕是要一直“特别”下去吧。

“是啊,但到底惠姨娘母家势力还算可以,母亲也切勿大意了去,这段时间要时刻注意着她母家的动静,别让其翻了身。”淡淡地说完后,初萤又慢慢咽了一口香茗。

“恩,注意着呢,话说回来,”寇氏一提那个惠姨娘就心烦,“她母家的权势,还不是元帅给的?”贱人!只不过在公主儿媳面前,最后一个词没骂出口。

初萤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越是这种底门小户便越不知深浅,贪得无厌。”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一般。

寇氏十分赞同,突然觉得自己这公主儿媳也是十分贴心的,只不过,从前却碍于种种情面,未与其深交。

想到金玉公主九死一生为云家诞下长孙,寇氏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口吻也很是温柔和蔼。“我唤你一声初萤可好?”从前,从来都是称呼公主。

初萤微微一笑,“母亲您太见外了,我不是也早早改口称呼母亲了吗?”从前,她极少称呼母亲,而是一口一个云夫人。原因?自是因为寇氏对熙瞳的真心疼爱。

寇氏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从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梦醒皆变。“既然你称我为母亲,那我便以母亲身份置喙一次。从前你与飞扬好好的,为何这突然回来便如同变了个人?我曾问过飞扬,他对我保证说你们并未吵嘴,而原本…不瞒你说,我以为初萤你在外有人了,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又未发现你身边有什么男子,到底是…怎么了?”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初萤失笑了下,她外面有人?寇氏还真敢想!鸾国皇室女子若红杏出墙,其后果十分严重,一国公主是全国女子的表率,她怎敢做这种事?

“母亲,事到如今,我便与您直说了罢。”初萤幽幽放下茶碗。

“恩,你说。”寇氏忙道。

初萤抬眼看向花园中随风微动的娇艳花朵,一双剪剪水眸微微闪烁,“在岳望县隐居的两年,我的心变窄了,容不下那么多女子了。我改变不了他,便远远离开,不在意便不伤心。”

“不在意?”寇氏惊讶道,夏初萤的苦,她何尝不知?

“恩,不在意。”初萤站起身来,“母亲,今日天暖不燥,我们散散步罢。”

“好。”寇氏起身,婆媳两人便在花园小径慢慢行走。

“有些事,涟漪也许不懂,但母亲您能懂,”初萤道,“那便是,后宅女子的喜怒哀乐。”

寇氏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在后宅几年,喜的是每月几次夫君前来,喜的狠狠打压得宠的贱妾,喜的是看见最恨的那些女子们敢怒不敢言之态,但…”说到这,初萤顿了下,“但,如此多的喜,却因夫君夜晚入了她人之屋,却因夫君又纳了美妾而抵消,最后,也不知是喜还是悲,烟消云散了罢。”

寇氏长舒一口气,被戳了痛点一般。

“由喜到悲,又悲到痛,又痛到恨,而后终于又喜上那么几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您累吗?”本娇俏惹人怜惜的面孔没有表情,不知喜悲。

寇氏也是若有所思,两人沉默了半晌,“恩。”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但随后,寇氏马上发现自己思绪不知不觉被初萤引领,“初萤,但无论如何,熙瞳怎么办?如今他不懂事,若是有一日他找父亲怎么办?”

初萤强笑了下,“那就去见他父亲好了,我从未想过用熙瞳去对他有什么惩罚。”他,指的正是云飞扬。

“京城…不对,即便不是京城而是整个鸾国,哪怕是普通百姓,都没一个孩子双亲分居两府,往后,让熙瞳怎么办?在贵族圈中,又如何能抬得了头?”寇氏语气有一些急。

初萤一时无言,难道对小小的熙瞳解释母亲的悲哀?难道让小小的熙瞳“谅解”父母双亲?难道要让她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的错误让无辜的熙瞳来承担?

若熙瞳长大乖巧懂事能理解她…不对,即便是熙瞳可以谅解他们,那外人能谅解熙瞳?不,外人可不会做什么谅解,他们只会嘲笑。

如今她与云飞扬,已成了京城上到贵族下到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道未来熙瞳也要如此?

人言可畏!而熙瞳,又何其无辜?

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和好,一条便是和离!无论哪一条,都比如今这分开两府好上许多。

寇氏自然希望金玉公主与自己儿子和好如初,其实她早就与儿子因此事谈过,当时云飞扬表示从今往后不会再这么毫无约束的纳妾,定会收敛,只要能和好,一家人团聚。

想到这,寇氏停了脚步,伸手轻轻握住初萤的手,“初萤,男子较之女子便是如此不懂事,但早晚一天会长大成熟,如今母亲就舍了这张老脸求你,给他一个机会可好?就算是给熙瞳也好,飞扬他前几日曾发誓,定会痛改前非。”

初萤垂下了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绪,但微动的睫毛却掩不住心事。

虽然从前恨过,后来决心过,但十几年的倾慕、几年的婚姻,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失得干干净净?

也许心碎了,但却又在废墟中有一点希望。

这些希望,有些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有些则是因云飞扬这隔三差五地到公主府报道喝茶,无论她接受与否频频送来的礼物,还有一个不小的原因,便是熙瞳。

寇氏见到初萤的心动,心中暗喜,又接二连三地说云飞扬的好话,回顾从前两人在京中金童玉女的美谈,说着云飞扬前几日是如何保证悔过自新。

最终,初萤皱紧的眉微微松了一下,遥遥看向远方,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决定是好。

同一时间,京城大道上,人来人往。

这一日,是五日一次的集日。

鸾国各大都市城池都有这么个规定,虽平日里街边有人卖货,但也都是一些城里小商人。城池周边有不少务农百姓,若是想卖些自家产的或自家养的蔬菜瓜果或是肉食野味,便要到城里来卖。

京城本就人多,为了更好管理这些临时卖货之人,官府便规定,五日一次为集日,这一日,周围务农百姓可到城内街市卖货。

而每五日,城内几大街市便热闹非常,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云飞峋下了早朝后与随从赵青在酒楼随便吃了口便饭,解决了午膳,而后便骑马赶去猛虎营。

云飞峋与赵青两人骑在马上,宽敞的街市被往来行人包围99999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就连他这马匹都前行困难。

一些马车被困在其中,车夫们无奈都跳下马车,拽着缰绳一点点向前走,期待着能速速离开这条闹市,到一旁偏僻的大道上。

云飞峋坐在马上,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丝绸锦缎的青紫官袍上折射出优雅的光泽,那挺直的脊背、完美的身形,加之英气十足的面庞,和那目不斜视的坚毅双眼,引得一旁行人纷纷侧目。

不少出来赶集的年轻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忘了自己来街市采买什么,只是远远跟着他,遥遥地看着,心情荡漾。

突然云飞峋的踏云战马一惊,发出了嘶吼长鸣,飞峋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勒马。

训练有素的战马接到主人安抚的命令后总算平稳下来,而云飞峋也一个翻身下马,查看到底是为何马匹受惊。

在靠近马臀处,见到一道不小的划伤,好在马匹皮厚,未割破流血,只划掉了一些马毛,整齐的毛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飞峋一时胆颤,若真划破,想来再训练有素的马都会受惊狂奔,那时不免会伤了无数百姓。

那这马是被什么划了?

飞峋一回头,看见有一斑白头发的干瘦老人背着一只大筐,筐中有一些草药山菜,而他的镰刀便斜放入筐中,也许人多拥挤,将那镰刀位置挤歪,刀尖突出,划了踏云战马。

那老头颤抖,看见一身杀气的官爷“恶狠狠”地看过来,知自己惹了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官…官爷…草…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说着便开始磕起响头。

刚刚熙攘的人群一下子静了几分,鸾国人也喜欢看热闹,几乎是瞬间,周围的过往百姓们都促足观看。

老头一看便是京郊贫苦之人,衣服虽干净整洁,但却有几块补丁,想来是割了一些草药卖钱养家吧。

云飞峋皱眉不语,并非是生气,而是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谈——他从来都是很孤僻的一个人。

老头见官爷“更是生气”了,一身杀气将他慑得不敢动,心中暗想今日算是惹了事了,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回去见到家人。

人群静了一下之后,开始逐渐沸腾起来,纷纷议论着。有人说这老头倒霉,有人幸灾乐祸看得罪官爷的下场。

一旁同样被困的轿子马车也干脆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反正,因这档子事,本就水泄不通的街市更是拥堵。

“官爷,您行行好,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老头继续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

有一些妇人,见到此景,心中忍不住酸楚,可怜这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