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中央的营帐最为硕大,比普通营帐大了两倍有余,让苏涟漪忍不住想起现代马戏团的帐子,再想到圣女那一举一动都好似演戏,顿觉可笑。

想到昨日圣女眼角掩不住的高傲与讥讽,苏涟漪实在不觉得此女子有多深的城府、多大的阴谋。这样的圣女往往都是幕后黑手的傀儡,就不知,跟在这样的圣女身边会有什么收获。

她不知是否应庆幸。值得庆幸的是,若是圣女真如她所想,便不会太过猜忌她;但同时又担心——假如圣女真只是个摆设,会不会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苏涟漪自认她的行为漏洞百出,其原因还是一切太过仓促。

站在苏涟漪身旁的李胜有些紧张,“小涟,你说圣女能收留你吗?”小声道。

“我也不知,听天由命吧。”苏涟漪老实回答。

她真的对此毫无信心,就算圣女当时开口要她跟在身边,就算当时亲眼见到圣女眼神对她的嫉妒与狠戾,但如今若是圣女翻脸不承认,她也苦无办法。

快速混入奉一教,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跟在圣女身边,一条是成为神司。论快捷,还是跟在圣女身边为好。

生平第一次,苏涟漪对上天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帮她一次,无论圣女未来对她是好是坏,让圣女留下她吧。

李胜见苏涟漪低头皱眉好像在祈祷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天——这圣女怎么还不出现?不会是还没起床吧。

事实证明,李胜猜对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但安莲还在酣睡,只因夜战太过激烈。

红纱垂下,雪白的大床中央睡着体态妖娆的女子,在其左右,各躺两名赤裸男子。男子年轻貌美,身材健壮,或白皙或古铜的皮肤上布满了女子指甲的抓痕,可见是经历了如何一番激烈的混战。

张神司耐心等在大帐门外两尺,已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

张神司毕竟年纪大了,天不亮就被小涟吵醒,被小涟口绽莲花地劝说半个时辰,而后简单用过早点,便马不停蹄地寻到圣女大人所扎寨的营地,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整整站了一个时辰,此时有些体力不支,头重脚轻起来。

“护卫大哥,”张神司伸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请问,圣女大人的早课还没完吗?”

守卫的彪形大汉不耐烦,“圣女大人早课完自会宣你,圣女为天下苍生日夜祈福,你身为神司不体谅其辛劳还百般催促,一会看我不禀告圣女大人。”威胁道。

张神司吓坏了,赶忙慌张摇手,“护卫大哥,老朽不是这个意思,您误解老朽了。”

暗处,有一人冷眼旁观,挺直的鼻尖中发出一声冷哼,而后转身入了红色大帐。

“安莲。”入内的男子声音中压抑不住鄙夷与愤怒。

安莲未醒,身旁的两名男子却被惊醒,立刻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拽着衣服跪在名贵的地毯上,不敢出声、不敢抬头。

酣睡的安莲懒洋洋“嗯”了一声,而后妩媚地睁开眼,眼中是未清醒的迷离,她迷恋地望着门口那抹修长的身影,“玉容,来…嘛…”说着,慢慢抬起腿,露出一片春色。

玉容终于忍不住动容了下,脸上是一片红,不知是因气愤还是羞涩难堪,“安莲,你可知谁人等在帐外?”

安莲逐渐清醒,“谁?”

玉容的面色逐渐平缓下来,心中暗骂自己,对这种货色竟也能动欲望,自我鄙夷。“那个小涟来了。”

安莲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小涟”是谁,想到名为小涟的女子那张完美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暗暗咬牙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出去。”玉容对着跪地两名赤裸男子恶狠狠道。

“是,是。”两人赶忙抱着衣服,从大帐的后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安莲嫣然一笑,“吃醋了?只要你肯来,我就不要他们了。”说着,对玉容猛抛媚眼,妖娆的身子更是扭成各种姿势。

玉容深深吸一口气,压抑各种反感的情绪,“我是来提醒你,小涟,不许留。”

安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根本没将那小涟放在心上。而后慢慢爬到床尾,“玉容,来嘛…我会让你舒服。”说着,就爬到玉容身边,伸手顺着他小腿向上摸去。

玉容终于忍无可忍,抓过身侧一块纱帐,几下缠在安莲身上,而后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到床上。“我最后说一句,小涟,不许留。”

早已被人捧得不知高低的安莲顿时火了,刚想大骂,却又想到这玉容得罪不得。只能咬牙切齿道,“玉容!你是阳衰!一定是阳衰!”

玉容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再一次质疑为何主子会选这么个货色当圣女。“闭嘴,你这个荡妇!”

“你说我是什么?荡妇!?”安莲指着自己鼻子。

玉容不想和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继续折腾下去,“我最后说一句,小涟,不能留。”说完,一撩帘子,大步而去。

安莲愣愣看着其背影,好半晌才缓过来,“这个不要脸的,竟敢说我是荡妇!我…我…我要杀了你!”虽嘴上说说狠话,其实她对玉容丝毫无办法,只能撕着红纱,泄着气。

有两名老妪入内,伺候着安莲梳妆打扮,不一会,刚刚那气急败坏的淫娃消失,眼前只有一名高贵清冷的女子。

大帐外。

有人出来,对门外护卫低声说了什么。

护卫得到消息后,对已经摇摇欲坠的张神司道,“圣女早课已结束,宣你与小涟入内。”

“多谢守卫大哥了,多谢。”张神司的声音虚弱,抱拳感谢。

同时,有人跑去到大营门外通知还在等候的小涟。

只见,在红衣护卫的包围中,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一般高低。那男的累坏了,虽勉强站着,但疲惫显而易见,而一旁的女子却依旧亭亭玉立,颔首垂眉,未见任何失礼。

“谁是小涟?圣女宣小涟入内。”传达之人高声道。

苏涟漪微微福了下身,“小女正是小涟。”

李胜嘟囔了句,“圣女就宣了小涟,没宣我?”

没人搭理李胜。

涟漪微微一笑,“辛苦表哥在此等候,我先进去了。”说完,便跟着传达消息之人款款而去。

红色大帐内,除了圣女的起居室,最大的一个空间便是会客大厅。

大厅未悬挂暧昧的红纱帐,整个空间干净整洁。帐子有窗子,从窗子投入光线,但光线却被红帘子遮盖,没有暧昧,却有一种神圣的神秘。

大厅摆设了不少灯具,灯具纯铜制成,做工精细、设计巧妙,灯身是神女像,每一盏灯都仿佛一人高的神女手举圣洁火焰。

地上依旧是名贵地毯。

在大厅深处,有一金丝楠木的台子,鎏着金边,其上铺着五彩丝绸,而圣女正盘腿坐在丝绸之上。

张神司与苏涟漪为圣女行了跪拜之礼后,便站在大厅中央。

面盖红纱的圣女微微睁开眼,幽幽看向苏涟漪,“有何要紧之事?”

张神司担心地看一眼苏涟漪,而后低头。

只见,涟漪顿生凄苦,应声跪地,带了哭腔,“圣女大人救救小涟吧,徐姨娘她…她…”哽咽得无法言语,用帕子捂住了脸。

安莲暗暗一挑眉头,“到底发生了何事?”心中竟欢快了起来。

苏涟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圣女大人,小涟不想嫁啊…从前徐姨娘待小涟如亲人般,谁成想,徐姨娘是想将小涟嫁给徐老爷为小妾!”

安莲心中取笑,这小涟是个傻子,人家姨娘凭什么对你好?但嘴上却幽幽叹气,“万能的天神啊,可怜下子民吧。”

“圣女大人,徐老爷是姨娘的兄长,如今已五十有余,小涟未到二八,小涟不想嫁啊…圣女大人,如今只有您能救小涟了,求求您救救小涟吧…”一边说着,一边大哭,很是悲惨。

安莲心中十分痛快,这小涟漂亮又有何用?一辈子被个老头子玩。虽然她之前打算趁着献祭天神把小涟弄死,但如今想想,看着小涟一辈子生不如死,这结果好像更佳。

这时,背对着张神司与苏涟漪,从大帐角落闪出一个青色人影,正是玉容。

他仍然放心不下,用口型对着安莲道——不许留下她。

若玉容不出现,也许安莲就真不留小涟了。但只要一想起早晨发生之事,安莲便怒上心头。她不敢与玉容有正面冲突,但却一直想做些什么给其添堵!

“天神慈悲,怎能眼看子民疾苦?”圣女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跪地的小涟,“既然你已是我奉一教教徒,天神便不会弃你于不顾,孩子,起来吧。”

正在努力演苦情戏的苏涟漪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真要收留她?就这么简单便被说服?她本来还留有后手,根本没指望圣女同情,难道下一计无用武之地了?

233,又有瘟疫

苏涟漪从来没指望这个诡异的圣女会大发慈悲地收留她,是哀求还是威胁,是奉承还是说服,她准备了一共三计。却没想到,第一计还没完,她就被留了下来。

涟漪第一次愣住了,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圣女,因为这一时间,她竟觉得看不穿这个圣女了。难道…浮夸是其表面,实际上这圣女城府亢深?

安莲洋洋得意,挑衅地看向那抹青色身影。

玉容僵在原地,一双细眸恶狠狠地瞪着安莲。

安莲顿时觉得心头痛快无比,一扫这几日的窝火。

青色身影不再,安莲心情大好。“小涟是吗,你且安心留下在本座身边修行,至于徐府之事,本座自会派人去处理,而你的卖身契,本座也会命人赎回。”

苏涟漪冷静下来,赶忙千恩万谢。“小涟多谢圣女的大恩大德,小涟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圣女。”心中还是暗暗不解,圣女为何会突然留她下来,看刚刚圣女的眼神,仿佛还有些得意。

不解!

张神司见小涟被留下,更是高兴,自己因小涟这“神迹”升迁,如今小涟留在圣女大人身边,那他更是前途无量!

想着,张神司便赶忙赞扬圣女的慈悲,恭贺小涟找到体恤的新主等等。

寒暄了一会,张神司便告辞离开,苏涟漪请示了圣女,而后送张神户出去。

营外一直等候的李胜得知小涟被留下来,丝毫不觉意外,在他眼中,这世上便没有小涟做不到的事,只不过更是担心她的安全。

看着张神司与李胜远去的背影,苏涟漪非但不觉得安下心来,却觉得刚刚圣女的行为十分古怪,直到现在,她也想不出其留下她的原因。

回到红色营帐,得知圣女在打坐修行,涟漪便静静守在帐外。

午时,当对外谎称修行,实际上补眠的安莲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时,闻到了一股香气,是菜香。

平日里伺候她的两名老妪上前,“圣女大人,午膳已准备好,是小涟姑娘准备的。”

安莲一愣,而后突然想到,她把名为小涟的小浪货留了下来。顿时怒了,“这午膳,为何是她准备?”瞪向两名老妪,指责两人擅离职守。

她是故意让小涟送张神司离开的,目的是让小涟扔阳光下暴晒!一看到小涟那白皙娇嫩的皮肤,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她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自己睡觉,让小涟在帐子外被烈日晒烤。

圣女脾气不好,两名老妪都吃过亏,吓坏了,噗通跪地,“圣女大人息怒,是小涟姑娘听说您为天下苍生祈福耗费心神,既敬重又崇拜,好说歹说要为您准备午膳,以表达感恩之心。不是我们偷懒,圣女大人息怒。”

安莲气得跺脚,本想找机会晒坏小涟白嫩皮肤,毁了她的容貌,却没想到被她躲了过去。不得不深思,这小涟是幸运还是有心机。

两名老妪还是磕头,安莲冷冷地哼了一声,没理会两人,直接从两人身上迈了过去,顺着饭香便去了膳厅,想看看这小涟到底有什么能耐,做出了什么。无无论做出什么美食,都少不得她的刁难。

膳厅,苏涟漪已将精心准备好的饭菜一一摆放,此时更是不停搅拌一份晶莹剔透的白粥。

见圣女来了,嫣然一笑,“圣女大人为民祈福辛苦了,小涟不才,为您准备了午膳,还望圣女大人不要嫌弃。”她给圣女准备午饭可不是因为讨好,而是为免除日晒之苦。

在厨房中可以偷懒,随便编一些理由便可以慢慢拖延,顺便可以在两名老妪口中套一些话。而结果表明,她大有收获。

安莲静静眯着眼,冷冷道,“本座的膳食并非人人可准备,你可知?”

涟漪点点头,道,“回圣女大人,小涟自然是知晓的。小涟刚刚跟随大人,本不应插手膳食这般重要的事物,但小涟跟随姨娘多年,跟京城养颜大师学了不少女子美颜永葆青春的手艺,大人对小涟有恩,小涟自是想报答圣女大人恩恩情。”

“京城的养颜大师?”安莲一愣,心思根本不在小涟报恩与否,而是更在乎这“永葆青春”四个字——她尤其爱惜自己的容貌。

涟漪笑了笑,“正是,京中达官贵人众多,夫人姨娘小姐们也多,为了保护自己美貌,更是销金无数请美颜大师帮忙调理。调理过后的女子,皮肤白皙娇嫩,明眸锆齿,年轻的女子容颜美过鲜花嫩蕊,上了年纪的妇人则是年轻如少女。”

安莲顿时动了心,双眼发出惊喜之色,看向桌上的膳食。

不看还好,一看便没了胃口。“食用这些菜肴,能有什么好处?”安莲是北方人,口味较重,喜欢鱼肉,但眼前桌上的,除了青菜就是青菜,即便是有肉,也是薄薄几乎透明的肉片,让她如何有胃口?

涟漪笑着耐心解释,“是这样,圣女大人。刚刚在厨房,我听两位嬷嬷说,大人喜爱燕窝,每一餐都要有燕窝。同时,大人还喜欢辛辣膳食,无辣不欢,但这辛辣油腻与燕窝却是冲突,同时食用为大忌。”

安莲一愣,“你是说,吃燕窝不能吃辛辣?”

涟漪点头,“非但无法同时食用,而且在服用燕窝期间也要忌口辛辣。”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本座就不能吃辣食物了?”安莲无名火冒了出来。

涟漪点了点头,眼神诚恳,“人体需阴阳调和、相生相克,阴盛阳衰不好,阴阳偏阳也不佳。油腻辛辣会生阳,阳过盛而阴气不足以牵制,便会虚火过盛,女子属阴,故此为大忌。

至于燕窝,则是补阴极品。在食用燕窝时又食用催生阳气的辛辣,岂不是矛盾?这入腹的燕窝,功效也自然抵消许多。

大人从前喜食辛辣,虽未诊脉,但观您的赤目及双颊之红便能看出。并非辛辣不能食用,在冬季食用辛辣可御寒增阳气,但春、夏、秋还是少食,尤其对容颜不好,会使皮肤粗糙,更有可能长一些痘疮。”

安莲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太阳穴附近的几颗痘,“这是吃辛辣食物的缘故?”

涟漪垂下眼,“有一部分是,另一部分是圣女大人日夜操劳,熬夜所致。”在一个崇尚早睡早起的鸾国,圣女因熬夜起的痘,让苏涟漪忍不住多想…这大半夜的,忙些何事。

安莲尴尬了下,干笑两声,夜里做什么?自然是与众美男子翻云覆雨。

涟漪见圣女入座,便继续介绍,“整个午膳以燕窝为主,因圣女大人体内虚火过旺,小涟便炖了杏仁燕窝,其既有燕窝的滋补,又有杏仁清热解毒的功效。”一边说着,一边将之前搅拌晾凉的白粥放到安莲面前。

“这是百合粥,加了些许冰(和谐)糖,口感爽滑,又能养阴润肺、宁心安神,与杏仁燕窝搭配起来最佳,更能发挥出杏仁燕窝的功能。”苏涟漪不紧不慢,将桌上所有菜肴都介绍而出,外加其功效,在她的巧嘴中,好似吃了这些菜肴,便会让人更美一般。

安莲被忽悠得心花怒放,心中暗暗惊叹,还是京城贵妇们会养生,一顿饭竟吃出这么多名堂。和那些山珍海味比起来,她更喜欢这些养颜膳食的功效。自然,刚刚想借机对小涟发的火,也顿时消失。

苏涟漪很仔细地观察圣女表情的细微变化,见其脸上少了邪念,才放下心来,细心伺候圣女用膳。

苏涟漪从来不在乎是否卑微,她眼中只有结果,只要最终成功,过程再艰辛,都是值得的。

安莲用完午膳,扫了小涟一眼,估计没自己的允许小涟应该还未用膳,突然坏心眼起,丝毫不提午膳的事,目的让她饿肚子。

“随本座来。”安莲自认为姿态优雅地起身,向自己起居室而去。

苏涟漪看着所谓圣女的背影,微微一笑。祈福修行?圣女无论神态还是打扮上,都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圣女头脑简单便好,好控制。

苏涟漪怎么会想到,自己这想法竟与某人不谋而合,更不会想到,那个人会与她牵扯许多瓜葛,这些,都是后话。

圣女的卧房,红色薄纱条条垂下,中央大床雪白,早已没了男女欢爱后的痕迹,已被伺候圣女的两名老妪打扫了干净。

在窗口燃了焚香,随着吹入窗口的微风,室内满是香气。

涟漪不动声色地仔细识别,总觉得这香气仿佛在掩盖什么。

“这个,你可曾经见过?”说着,安莲随手一指一旁梳妆台上放着的木箱,那口吻很是高傲。

涟漪顺着圣女的手指看去,扑哧一下,差点没笑出来。

原来,梳妆台上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的妆品厂所出售的神仙方妆品。她研制的货物,自己怎么会补认识?“回圣女大人的话,小涟伺候姨娘时见过,是神仙方妆品,京城贵妇小姐们人手一套。”

安莲本以为让小涟难堪,没想到最终难堪的却是自己。“恩…恩,既然认识就好办,伺候本座梳妆吧。”转过身去,掩住尴尬。

苏涟漪看着圣女的背影,重新为其打分评断,如今她已可以确定,圣女真是头脑简单的女子,这样最好。

就在这时,有红衣护卫入内,“禀告圣女大人,卧龙村出事了,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瘟疫,卧龙村村民听说马家村之事,派人找到了营地,请求圣女大人前去救赎。”

苏涟漪一愣,又有瘟疫,难道这圣女又下毒?

安莲一下子慌了,“瘟疫?主上并没…”想到有外人在,赶忙闭了嘴。她想说——主上并没吩咐她。

苏涟漪装作没听到,不过唇角勾了一钩:果然,圣女背后有黑手。

234,小涟的圈套

在圣女说出“主上”的瞬间,从角落中闪出一人,“圣女大人辛劳,属下建议圣女大人休息几日再动身。”

苏涟漪顺着声音看去,见一年轻男子,身着青色衣,身材颀长挺拔,面容干净清秀,细眉细目,给人一种与世无争之感。

回头看圣女,只见圣女已没了起初的慌张,神情稳定了下来。微微一笑,对那前来通禀的卫士道,“就按玉护卫所说,你先将卧龙村前来求救的村民安顿好,随后本座自会定夺。”不急不缓,一派从容。

涟漪的眉微微动了动,再偷眼看向那青衣男子。玉护卫,他是谁?为何慌张的圣女看见了这人,便如同定下了心一般。虽不知此人身份到底如何,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被称为“玉护卫”之人,定是幕后黑手之一。

前来通禀的护卫离去,青衣男子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涟漪只装作不小心与其视线碰撞,而后惊恐地低下头,对其福身,希望用这种懵懂的小女儿姿态蒙混过关。

本以为男子会质问她一些问题,却没想到,男子又转身离去,神出鬼没。

圣女的表情极为复杂,仿佛厌恶青衣男子,却又仿佛离不开他。

室内一时间死寂下来。

沉默了许久,安莲好像与谁赌气一般哼了下,而后躺在了床上。“小涟,既然你会用这些妆品,之前定帮你的姨娘保养过吧。”

苏涟漪心中好笑,这东西都是她搞出来的,当然知道怎么用。“是,从前经常为姨娘做保养,姨娘还夸赞过小涟手艺好了,若圣女大人不嫌弃,小涟帮圣女大人保养如何?”恭敬道。

“好。”安莲脱了外衣,好似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目。

而涟漪则将所有妆品有条不紊地在圣女脸上涂抹,还为其进行全身按摩。“圣女大人,小涟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圣女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什么话?”

苏涟漪一边按着她的背,一边道,“从前与养颜大师所学,女子若想永葆青春、容颜娇艳,便不可有太大操劳,养尊处优方可。但圣女大人日理万机,忧劳苍生,心中之事太多,这是养颜大忌。轻则,面容苍白无血色,皮肤粗糙暗沉;重则,加速色衰。京城有位欧姓贵妇人,夫君早逝,她便拉扯独子长大。内,家中产业需要操劳;外,有财狼亲戚妄想瓜分其家产,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如同五十老妪,满头银发,皱纹横生。”一边按摩,一边顺嘴胡诌。

最爱惜容貌的安莲一听,狠狠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真的?”

涟漪心中有数——若治病需要对症下药,这下毒也要对其弱点。“是真的,欧夫人与徐姨娘交好,两人经常一同拜仙祈愿,小涟也是跟着的。”

安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的皮肤和纵欲过度苍白的面颊,“可有方法医治?无论花费多少银两都可以!那燕窝也不好用?”

苏涟漪的笑容是亲切甜美的,但一双美眸深处却让人猜不出其心思。“燕窝是滋补品并非圣品,不知圣女是否听过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什么意思?”安莲拧眉,不解。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这圣女脑子还真是简单。“小涟也是不懂的,不过小涟跟在徐姨娘身边,将欧夫人的变化看在眼里,果然按照姨娘的做法,欧夫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非但年轻了,容颜还美了许多。”

“到底是什么方法,别吊胃口。”安莲一下子坐了起来,在床上与苏涟漪面对面,妩媚的大眼中,满是焦急。

涟漪认真道,“女子、尤其是心事重重的女子最易衰老,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心中秘密找可靠的人倾诉。一般京城贵妇们出嫁时都带娘家的嬷嬷和打小的丫鬟,便对这些心腹倾诉。当心头不再压抑心事,问题便自然迎刃而解。”

安莲心思虽简单,但该有防备心理是有的,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这小涟。“小涟,你到底从何而来,又有何目的?你想知道本座的秘密?”

涟漪赶忙装成小女孩样摇手,“圣女大人您真的误会了,小涟怎么会想知道您的秘密?小涟是从徐姨娘那里来,圣女大人神通广大,随便派人打听便可知,再说,小涟自知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圣女大人找人倾诉,也有两位嬷嬷,根本轮不到小涟这个黄毛丫头的。”

安莲又盯着苏涟漪看了一会,而后眯起了眼,“真的?”

涟漪赶忙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小涟只是寻个安身之所,别无他求。”

安莲哼了一下,又重新趴了下,对小涟防范心理更强。

涟漪压根就没想过用一两句话哄骗一人,说服一人靠的是引导和心理暗示,若圣女真吐露出一些事,她反倒还不信。

涟漪按到圣女腰侧的两个穴位,“圣女大人,这里是否微酸?”细声问。此时,她已被所谓圣女当成的贴身丫鬟。

“恩。”安莲趴在床上,声音从软被中传出。

“这样啊…”涟漪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安莲一下子抬起头,脸色不好,就怕从这小涟嘴里再听不到不好的话。

苏涟漪自是要说难听的话,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些隐晦的话。

安莲一下子面色通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涟漪,“你怎么知道?”

涟漪表情还是一派无辜,“因为刚刚触碰到圣女的内穴。这个穴位直接反应女子的内分泌,若身体健康,这穴位应是舒服的,但若酸疼,便说明内分泌失调,加速衰老。”也是瞎编的,不过刚刚她在为其按摩时,顺便为其诊脉,得知其实火郁结,加之分析其喜辛辣的饮食,八九不离十,定有便秘。

“内分泌失调?那也是你们京城的说法?”安莲惊讶道。

涟漪点了点头,“是,这些都是养生大师教给小涟的,养生大师还说…”吞吞吐吐。

安莲急了,捏了捏粉拳,“那狗屁养生大师还说什么了?快说!”

“养生大师还说,”涟漪状似十分为难,“这些病症分早、中、晚期,早起可预防,中期可医治,晚期大罗神仙便也没了办法,最多维持那年老色衰的摸样,不能再恢复其美貌了,可以说,美貌便于她一生无缘。”

此时,苏涟漪心中都暗暗汗颜,她太能扯了!

从前也很能瞎扯,弄一堆现代人耳熟能详的道理忽悠古代人。但如今她第一次用严谨的专业医学忽悠人,让她心中很是惭愧。早、中、晚期,若这圣女再不信,她怕自己连放射性化疗都扯出来。

“好了好了,不用按了,本座累了要休息了,你在这守着。”说着,便又翻身,抓起薄被该在身上,闭上眼已掩盖自己的心虚。

“是。”涟漪笑着道,心中却好笑,圣女不是刚刚才起床吗,又要睡?心中却也知晓,圣女如今还是对她极为反感,想方设法地折腾她,就连睡觉也让她在旁边看着。

圣女呼吸匀称,仿佛已睡去。

苏涟漪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面颊——圣女不喜欢她,真的仅仅因为她的脸?早知如此,她应该易容得很丑才是。突然想起当时刚刚穿越来时肥胖的身体,若非意外减肥,想来圣女看到她肥胖的摸样,定与她快速成为知己!

这一次,苏涟漪发自肺腑地怀念那一身肥肉。

圣女越睡越熟。

苏涟漪却心情糟糕起来。她来到奉一教可不是为了伺候这轻浮的圣女当丫鬟的,是想追查到一些有用信息,打入奉一教内部。但用何种方法才能最快速成为奉一教核心呢?

苏涟漪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投注在了圣女身上,本来柔和的视线越发犀利,其锋芒中透露着阴狠,一双不浓不淡的柳眉也拧紧在额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此时她的表情如夜叉鬼厉。

下一瞬间,苏涟漪惊醒。慌张伸手触轻抚自己胸膛。刚刚那狠毒的想法怎么肯能是她的?她苏涟漪虽不算什么圣母,也自认不是恶人。慌张摇了摇头,将刚刚那可怕的想法忘却。

睁开眼,眼中狠戾不再,恢复平日里的平静。她相信,即便不用那种极端的方法,她也能达成目标。

这在这时,圣女却突然惊醒,面上带着些许冷汗。

“圣女大人,您怎么了?要不要小涟为您倒一些水?”涟漪的声音柔和,给人春风拂面之感。

安莲慌张坐起身来,眼中还是惊慌,“…好,给我…倒些水。”

涟漪为其倒水,递了过去。

安莲喝下了水,汗已消了,却心有余悸。刚刚她半梦半醒之间,总觉有一道如鬼魅般地视线盯着她,那视线比毒蛇更厉,她即便想挣扎,仍挣脱不开。

安莲突然狠狠盯着涟漪,“是你?”狠狠道。

涟漪眨着无辜的大眼,“小涟不懂圣女大人在说什么,您让小涟在旁候着,小涟便这样静坐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