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换一名女子,怕是已咬牙冲出去。但苏涟漪却是医生,对人身体的各部位构造熟稔于心,分娩的全过程也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播出。现在不是她斗气的时候,有些人从分娩十日前阵痛,有人从分娩五日前阵痛,还有一些体质强健的女性在临产前一两个小时阵痛,更有一些体质特殊的几乎无阵痛,当感受到疼痛时便是要生了。

苏涟漪有种预感,自己便是最后一种体质特殊的,只因怀孕的全过程,她丝毫没感受到任何不适。

此事她若意气用事的跑出去,分娩来临,开骨盆破羊水,孩子若不及时生出很容易窒息而死!

疼痛越来越剧烈,坐在床沿的苏涟漪深呼吸减缓着疼痛,她知道,努力营造的逃跑机会已彻底丧失,她做不到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害了孩子的生命。从前她怕的是自己生下孩子被夏胤轩随意送走,但如今想想,送走又能如何,最起码还活着,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的活着。

帐外打杀声没有停歇的征兆,苏涟漪艰难地移到帐扎包口,老天对她已经很是苛刻,希望老天爷能帮她一把,希望夏胤轩的人恰巧路过帐篷。她可以自行处理,但为了孩子的安全,她打算谨慎行事。

当苏涟漪掀开帐帘时,竟看周红周青两人手持兵器,不远不近地保护把手着帐扎包大门。两人的位置极为讲究,既不会靠近大门太近,令人外人起疑,又不会离开太远,令大门脱离她们的视线范围。

涟漪苦笑,夏胤轩啊夏胤轩,这个狡猾如狐心细如鼠的男人,她早就应该想到,即便外面局势再乱,他都会有办法控制她。

周红见炸帐包帘子被撩开,苏涟漪对外张望,冷笑了下,“哼,主子果然没料错,这个贱人要趁机逃走。”

周青赶忙制止了她,“妹妹别乱讲话,祸从口出。”说着,便向苏涟漪跑了过去。

涟漪面色苍白,此时更是浑身冷汗,她一把抓住周青的手道,“青姑娘,快去叫稳婆,我…我要生了…”

随后来得周红一愣,周青立刻让其去叫稳婆,而自己则是扶着苏涟漪入内。

房间内,刚刚收拾好的行囊已经被苏涟漪再次打乱,屋内狼藉一片,外人只会以为苏涟漪因为疼痛而摸黑装乱,谁能想到这里曾有过企图逃亡的一幕。

这一次战乱,苍蓝部落真是发了狠了,几乎倾巢而动,好在有夏胤轩的死士在,否则被偷袭的青狼部落凶多吉少。苍蓝部落见大势已去,当机立断,命人撤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即便如此,青狼部落仍受到不小的重创,不羁燕更是感激夏胤轩的到来,与其称兄道弟。

夏胤轩依旧那般温和的敷衍,心中却在与自己打赌苏涟漪会不会趁机逃走。

周红跑了过来,噗通给下跪,“主子,苏…夫人她,要生了。”

夏胤轩与不羁燕都一愣,只见不羁燕脸上有种毫不掩饰的嫉妒羡慕,一拍夏胤轩的肩,“恩公真是喜事临门了,恩公夫人定会为恩公添一个大胖儿子!”

夏胤轩嘴角扯了扯,阴阳怪气地笑了下。“稳婆到了吗?”

周红忙答,“回主子,到了。”

“好,我去看看。”说着,便亲自快步向帐扎包而去。

不羁燕也没闲着,为表达对恩公之子到来的欢迎,即便整个青狼部落狼藉一片,也叫来了巫医等人,在苏涟漪的帐扎包前燃起篝火,三名巫医又唱又笑连蹦带跳,向天神向地神向山神向海神,只要能想象到的物件,都要对其祈祷,保佑青狼部落的恩公夏胤轩之子安全出生。

与帐扎包外的热闹不同,帐扎包内却是紧张又死寂。

稳婆有个多年接生经验,什么样的产妇没见过,但苏涟漪这样的却是第一次见。

“夫人,您若是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疼了。”稳婆慌张道。

只见苏涟漪咬紧牙关,满脸苍白铁青,因为疼痛额头青筋暴起,却就是不肯喊上一句。她闭上眼,用一种思维促进法幻想顺利的生产过程,虽然这种思维促进法如同思维减肥法一般只有个别人认同却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同时,她绝不会喊疼,被屋外夏胤轩笑话。

不羁燕陪着夏胤轩守在帐外,忍不住惊讶道,“恩公,这女人生孩子不都撕心裂肺的叫吗?恩公夫人这般不声响…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用不用巫医进到房内做法?”

夏胤轩的双眼一直凝视在帐扎包,许久,方才转过身来,脸上是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正是因为她不乱叫,所以才有趣,不是吗?”

“是是是…”不羁燕虽然不知道夏胤轩在说什么,但也是连连称是。

账内,稳婆紧张道,“露头了,露头了,夫人再加把劲!”一边接生一边暗暗惊叹,这风声雀起的苏涟漪果然与众不同,明明是头胎,却这般冷静稳重,不声不吭地生孩子,孩子生得倒也顺利。

苏涟漪早已疼得没什么力气,她咬牙对一旁的稳婆道,“去取人参片和姜片,要快。”

稳婆吓了一跳,接生这么多年,都是她去命令人做什么,第一次被正在生孩子的产妇使唤。不敢怠慢,稳婆赶忙让周青去取,不大一会,人参片和姜片已取到,涟漪将这些都含在口中,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丝。

帐外,夏胤轩脸上带着玩味的笑,赏起了天边朝阳的红彩。

相比之下,不羁燕倒是比夏胤轩像样多了,不断派部落女仆前去询问情况等等。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结束了一切。

苏涟漪终于舒了口气,将浑身肌肉放松,静静等待疼痛从身上消失。

稳婆为孩子清洗后,用一块上好丝绸包裹好,到苏涟漪身旁,“恭喜,是个女孩。”

涟漪缓缓睁开眼,终于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是女孩?真好。”是啊,女孩便能减少一些敌意,再好不过了。

帐扎包门帘撩开,周红出了来,向夏胤轩下跪,而后道,“禀主子,是个女孩。”

不羁燕立刻开始热烈的庆祝起来,“恭喜恩公,贺喜恩公,添了一名女儿,女儿好啊,恩公与夫人都是貌美之人,这十五年后,世间又多出一名倾城女子。”

夏胤轩被逗笑了,瞥了眼帐扎包道,“呵,但愿吧。”

不羁燕接下来的话也在喉里没再说出来,即便他是个粗人也能看出,恩公对夫人产子好像一点不兴奋,难道恩公不喜欢女儿?就算是鸾国重男轻女,恩公的下人怎么一个个面上都没露喜色?连句恭喜的话都没有。怪,真是怪,这些鸾国人太怪。

为何一行人没一人恭喜夏胤轩?因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苏涟漪的身份,更知道苏涟漪生下的孩子与夏胤轩没有半点关系,如何恭喜?

随后的时间,青狼部落十分安静,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养伤的养伤,夏胤轩也不能住在原本的帐扎包中,在苏涟漪所住的帐扎包旁建起了一只小包居住。

一晃,便是两日。

整个京城被掘地三尺,依旧找不到苏涟漪的丝毫线索,云飞峋几乎跑遍了鸾国边境,光千里马便跑死了五匹,而他本人也是瘦了不止一圈。

当云飞峋再次折回京城到元帅府时,云夫人见到自己黑瘦疲惫的儿子心疼得痛哭起来。

听闻飞峋回来,夏初萤、云飞扬都回了元帅府,同时跟来的还有拓跋月。

自新婚之日后,云飞扬便没碰过她半下,要么在姬妾房中过夜,要么直接在书房安睡,她焦急却又不知用什么办法,什么送茶送点心送补汤都用过了,云飞扬永远温和表达谢意,却对同房一事只字不提。

听说云飞峋回来,拓跋月料定了夏初萤一定会元帅府询问苏涟漪的下落,她死活也跟了去,不为别的,只为找夏初萤的不痛快。毕竟,她的生活中除了对夏初萤的仇恨外,已是空虚一片。

让拓跋月失望的是,夏初萤根本对她的嘲讽不予理睬,别说没多看上她拓跋月一眼,便是云飞扬,夏初萤都是不理。

元帅府闹哄哄一片,最后以夏初萤的晕倒收场,却不是因拓跋月的挑衅,而是因为连续几日的劳累以及对苏涟漪的担心。

谁能想到,不知踪影的苏涟漪此时却在齐兰国,生下了女儿。

一晃,五日过去。

苏涟漪母女平安。

这五日,苏涟漪只抱着孩子,要么对着还未睁开眼的女儿说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语言,要么便双眼直直看向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苏涟漪疯了,但只有夏胤轩在期待,期待苏涟漪为他带来新的乐趣。

苏涟漪对着女儿说语言?答,英语。她不想和这里任何一个人说话,却极力需要倾述。既是对自我的减压,又可捋顺大脑中乱糟糟的思路。

短短五日,苏涟漪不说想出五百种逃亡方法,五十种确实是有的。

苏涟漪是医生,知道自己的心态已接近病态,再这样下去,产后女性的身心情况十分特殊,若得不到很好的保护,极易引发抑郁症。最终,她想到了对自己女儿用英语倾述的方法。

好在,这里没人能听得懂英语。

多亏了英语倾述,苏涟漪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思路,有了头绪。

用过午膳,苏涟漪的房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夏胤轩。

今日的夏胤轩依旧身着一身青色细棉布衣袍,他很少穿着丝绸或锦缎衣服,没有张扬的奢华,只有低调的品味。

当夏胤轩进入房间时,还未有名字的小婴儿刚吃过奶,静静躺在涟漪的怀抱中舒服的睡觉。

涟漪看了瞧了一眼夏胤轩,低头看了孩子,而后对一旁守着的稳婆道,“麻烦你将孩子送到另一房间,他来找我,怕是有事相商。”如今的稳婆,已俨然成了不用喂奶的奶娘。

稳婆用眼神请示了夏胤轩的意思,夏胤轩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稳婆这才抱着孩子去了另一个房间,便是原本为夏胤轩所住房间。

涟漪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并未直视夏胤轩,淡淡道,“我们谈谈好吗?”

夏胤轩笑着点了下头,满眼都是期待。

涟漪看了他一眼,若说从前心底还有反感厌恶,如今已麻木了。“夏胤轩,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夏胤轩挑眉道,“这个完全取决于你。”

苏涟漪苦笑了下,“你的精神世界太过匮乏,再这样下去苦的也是你自己。倒不如过些正常人的生活,想些正常人该想之事。”

“哦?那你说说,正常人应该想什么、应该做什么?若是打动了我,也许我会尝试下。”夏胤轩笑道。

苏涟漪在劝夏胤轩改邪归正?不!苏涟漪清楚的知道,夏胤轩这种人根本无法接受正常人的生活,即便勉强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会倍感无趣,换句话说,夏胤轩有一种心理疾病,俗称变态,就如同《沉默的羔羊》中的汉尼拔·莱克特博士。这类人智商极高、思维敏锐,必须通过一些特殊事件才能激发他们的快感。

电影中汉尼拔·莱克特博士是个食人族,通过食用人肉来得到精神上的充实;而夏胤轩则是通过搜集一些与众不同的事物达到快感。

有着穿越经历的苏涟漪在鸾国被称为奇女子,引起了夏胤轩的注意,于是便有了随后的一切。

“安居乐业,娶妻生子。”涟漪慢慢说着,虽然知道这些话会被对方耻笑,但仍诚恳说出,只为用强大反差令其更为期待那个赌局。

果然,夏胤轩哈哈大笑起来,是嗤笑、是嘲讽。

苏涟漪暗暗一笑,继续道,“好吧,既然你喜欢游戏,那我们来做个游戏。”

夏胤轩双眼一亮,立刻停了笑声,语言急促道,“什么游戏?”

苏涟漪伸手将自己散乱的发梳了梳,微微一笑,“与其说是游戏,还不如说是赌局。”

“哦?打赌?说来听听。”夏胤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道。

涟漪看了一眼另一房间的布帘,“京城无人知晓我生下女儿,你猜猜,若此时将女儿送去元帅府,他们会不会想到这个孩子是我的,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夏胤轩修长的手指抚在自己光洁的下巴上,一双眼微眯,从睫毛之间闪出一种猎食者的光芒。“将孩子交给元帅府,对孩子身份只字不提,元帅府或者将孩子转送他人,或随便扔给下人带大,谁能想到这被莫名送来的孩子竟是云家人?看着云家子孙被当成奴才一样养大,搞不好最后真成了云家的奴才,此事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但细细想来,又关我何事?无趣。”

苏涟漪耸肩,“没想到七皇子已到了忘事的年龄了,刚刚我说的是打赌。”

“赌从何来?”夏胤轩问。

涟漪道,“对孩子身份只字不提,就赌元帅府之人会不会认出这是云家的孩子。怎样,敢赌吗?”

夏胤轩一愣,将手从下巴上放下,睁大了眼,“苏涟漪,你疯了?平白无故出现个孩子,他们能认出是你的孩子?你太高看元帅府那些庸人了吧?”

“这样,才刺激,不是吗?”涟漪不为所动,“孩子的衣服、包裹都由你来决定,是否留书信也由你决定,送孩子之人,更是你决定,我什么都不管,只赌元帅府之人能认出她吗。”

夏胤轩站起身来,向苏涟漪走了过去,俯下身,危险的气息随之而来。“苏涟漪,难道你就不怕,出了这个帐扎包,我便派人将你的女儿扔去喂野狼?”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夏胤轩的话,苏涟漪的心底仍旧抖了三抖,但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笑意,“人生自古谁无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她的命,希望她下次再来人世,能投个好胎。但你若真这么做,又如何能看到结果?”

见夏胤轩好像在思考,苏涟漪冷笑下继续道,“你千里迢迢掳我来,不就是想找些乐子吗?如今我帮你找了乐子,你倒不敢接下这个赌局,啧啧啧,这种畏头畏尾的作风真不像七皇子你啊。”

夏胤轩哈哈大笑起来,而后道,“这种激将法对我从来都不好用,苏涟漪,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涟漪道,“呵,对我能有什么好处?不就是希望我的女儿安全吗?七皇子连这个都想不出来了?”

夏胤轩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脸上满是危险,“我再说一次,别激我。”

涟漪笑而不语。

“好,就按照你的提议,若元帅府没认出,便算我赢;反之,算你赢。”夏胤轩道,“若我赢,以后你苏涟漪一生便无怨无悔跟随我,你敢答应吗?”

“若我赢呢?”涟漪问。

夏胤轩不阴不阳地笑了,“若你赢?你的孩子认祖归宗,岂不是最好的奖品?”

“…”苏涟漪无语,夏胤轩的意思是,赢了改变不了她被掳的命运,输了便必须给他做牛做马。“好,一言为定。”不愧是夏胤轩,无论怎么决定,受益者都是他,而她苏涟漪却毫无反手之力。

涟漪心中长叹了口气,因为如此这番,已是能挽救的最大极限了。在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即便夏胤轩不同意什么赌局,而直接将孩子带走,她也是苦无办法。在鸾国京城遗失、总比在这苍凉的大草原上遗失幸运得多,以后能找回的几率也大得许多。

以她对夏胤轩的了解,其绝不会做出半路将孩子杀死或丢弃的命令,因夏胤轩很期待看到赌局结果,或者说,他更期待见到云家子女被当成奴婢养大。

“周红,”夏胤轩道。

周红上前,跪地,“是,主子。”

“将那孩子所有衣物都换成新的,绝不能留下任何线索,而后你与稳婆便带着孩子赶回京城,扔在元帅府门前,你与稳婆隐在暗处留守,直到元帅府定下对这孩子的安排,再回来禀告。”夏胤轩淡淡道。

“是,主子。”周红接受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刻去另一房间与稳婆两人为孩子更换衣物,而后打理好行囊后准备即可离开。

“等等,”涟漪阻止了两人。

夏胤轩微微一笑,“怎么,反悔了?”

苏涟漪怎么会反悔?虽然此行凶险,但总比在这狼窝安全多了,“无论输赢,最大的赢家都是七皇子你,这个我已认了。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夏胤轩挑眉,“什么要求?”

涟漪垂下眼,“孩子由稳婆与青姑娘来送。”

在夏胤轩面前,周红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面无表情静立在一旁。

“为何?”夏胤轩问。

苏涟漪平静道,“我与红姑娘有些误会,我怕红姑娘年轻气盛,路上对孩子不利。”

夏胤轩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苏涟漪啊苏涟漪,难道你就不能委婉地说些谎言?你这样岂不是把周红彻底得罪了?”

涟漪瞥了夏胤轩一眼,“谎言?在你七皇子面前说谎言,会有用吗?”

夏胤轩挑眉,“没用。”

在苏涟漪的要求下,便由周青与稳婆同时送初生几日的女婴前往京城。

苏涟漪担心吗?岂能不担心!?

人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孩子受到伤害。从前,苏涟漪是无法理解的,但今日今时却是彻底理解了。当哭啼的婴孩被抱出房间的瞬间,苏涟漪只觉得灵魂被人抽空一般,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空虚、如此无奈。

她对女儿的感情,除了血浓于水之情,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可怜的孩子,她竟没给孩子一天安稳,先是从东坞城长途跋涉回京,而后又经历拓跋月事件险些小产,认识了化名为慕夜凡的夏胤轩,直到怀着孩子被掳,如今又无法给孩子一个安宁的生活。她的女儿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女儿,而她是全天下最不称职的母亲。

“苏涟漪,你在哭吗?”夏胤轩的声音没有什么关切的意味,倒好像是幸灾乐祸。

涟漪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逐渐消失不见马车背影,勾起了唇,“也许吧。”也好,她没有的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对付夏胤轩了。

此后的几日,青狼部落风平浪静,虽然不羁燕对苏涟漪垂涎,但因为夏胤轩的存在,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苏涟漪仍旧与夏胤轩暧昧不明,每次对不羁燕说话都模棱两可,既没明说与夏胤轩的关系,那感觉又好像两人真是夫妻。

破釜沉舟的苏涟漪不排斥美人计,她知道不羁燕对她的迷恋,也曾想过挑拨两人,借不羁燕之手将夏胤轩铲除。但狼狈如何能轻易拆开?相比之下,野心勃勃的狼更离不开可祝他一臂之力的狈!不羁燕离不开夏胤轩,而不羁燕的实力也远远不如夏胤轩。

苏涟漪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时机,不会轻易发作,但一旦下手,绝对一击致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苏涟漪的千呼万唤下,机会来了,而这也是十日之后的事了。

齐兰国东临鸾国,北临北秦国,东北部与神木国接壤。而齐兰国的特殊状况无外乎是一个有着无政府状态的国家,这样处处矛盾的部落与村落能形成国家,简直是一个奇迹。

无政府状态使齐兰国成为了一块硕大的肥肉,无论哪个国家都想狠狠咬上一口,甚至据为己有!

其中,神木国因国土较小、综合实力较弱,只敢小打小闹地蚕食;鸾国因过去几年的皇子夺位动荡不安,如今夏胤修虽登基为帝,但在没平定国内矛盾前,不敢轻易发兵征讨齐兰国;剩下的国家,便是整片大陆最为强大的北秦帝国!

这一日清早,苏涟漪用过早膳后照例在部落中忙碌,以一种“恩公夫人”的姿态同部落族人展开外交,教授妇女纺织女工、为老人孩子诊病治病,甚至与部落巫医交流心经——要知道,苏涟漪可是曾当过邪教圣女之人,说起忽悠人的心经一套接着一套。

整个青狼部落都对苏涟漪尊崇有加,如同女救世主一般尊敬。

就在苏涟漪慰问部落老人病情时,突然有人来禀,说希望夫人前去议事大厅,发生大事了,北秦国对齐兰国发起战争。

部落族人们都开始惊慌开来,涟漪心中暗喜,却温柔安慰众人,天神定当保佑青狼部落之人。

当苏涟漪进入营长时,见除不羁燕和夏胤轩外,另有几名衣着怪异之人前来商讨战事。

因齐兰国多民族无政府状态的现状,整个国家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遇到战事,便放下所有部落、村落的恩恩怨怨,联合抗敌。而在特殊时期,部落之间推选出一名临时领导人,负责协调各部落村落之间的人员安排,编制军队等等。

这一次北秦国来势汹汹,对齐兰国竟有灭顶之灾!

邀请苏涟漪是不羁燕的决定,因苏涟漪的睿智能干深深震撼了不羁燕,甚至对其有了神圣的膜拜,只恨这夫人为何不是自己的,而是恩公的。将苏涟漪邀请而来,也是为了共同商量战事。

青狼部落本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小部落,后被不羁燕发现,娶了首领的独生女成了新的首领,而后机缘巧合得到了夏胤轩的财力物力上的资助,加之夏胤轩为其出谋划策,青狼部落逐渐争做,成为齐兰国北部一个后起之秀。

这样一个年轻又野心勃勃的部落,最需要的便是战功和威望,只有立功才能提升部落地位,吸引更多才干之人加入,再通过联姻等方式,最终吸收入部落,壮大部落。

“不羁首领,盟主的意思便是由青狼、苍蓝、大蛇三个部落为我们齐兰国北部第一道防线,与北秦进行第一次交锋,而你们三个部落为齐兰国并不会白白贡献,盟主会奖励每个部落白银五十万两,成羊一万只、骏马五千匹。”使臣道。“另外,另有大批其他部落的兄弟前来支援,最少数万人。”

所有与会的青狼部落族人都惊讶起来,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像青狼部落这样的后起部落最需要的便是钱财!

但钱虽好,却有个问题。

不羁燕面露难看,“使臣大人,我们青狼部落自是愿意为国冲锋,但…我们青狼刚刚与苍蓝交过战,苍蓝与大蛇一向是好,就怕他们不会容下我们青狼啊。”

苏涟漪心中好笑——当初是你们咄咄逼人,如今知道后悔了吧?可惜晚了。

齐兰国作战方式与他国不同,由盟主和几大成员长老选出主战部落,而后要求其他部落抽调一定比例的男丁组成军队,支援给主战部落,用通俗的话说,便是将几大作战力强的部落首领定为统兵元帅,赠与大量金钱、支援以大量兵丁。可以说,成为主战部落有利有弊,其中利大于弊!

但,也是有条件的,便是,几大主战部落之间不能有太大的矛盾,否则,多数压倒少数,将会取消主战部落的资格,选拔其他主战部落,而落选的原主战部落抽调男丁支援给新的主战部落。

这些非主战部落好像安全,其实不然,唇亡齿寒,主战部落失势,非主战部落也不会存留,所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而反观,主战部落则是名利双收,既有大量钱财可拿,又能利用其它部落的兵丁完成自己的伟业,更能大大提升威望,百利而无一害。

不羁燕很紧张,苍蓝部落和大蛇部落世代交好,若两个部落同时反对青狼部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算是失之交臂了!不羁燕着急,不羁燕不甘。

使臣道,“若真是如此,想来盟主便会重新推举主战部落了,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定下。不羁首领,青狼部落是我们所到第一站,情况紧急,我们便不久留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往苍蓝部落。”

“等…等等,”不羁燕急了,“那个…两位时使臣大人请稍等,虽然战况紧急,但人也要吃饭不是?来人啊,备下丰盛酒肉,请使臣大人用过午膳再走。”

不羁燕一个眼神,心腹军师便为使臣暗暗送上荷包,那荷包里圆圆的,摸形状便是珍珠。

海边的宝石最值钱,因为沿海没有矿洞;内地的珍珠最值钱,因为无海产珠,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几名使臣见状,便顺势留了下来,打算用完午膳再走。

不羁燕将夏胤轩与苏涟漪请到了另一个帐篷,急得焦头烂额,满面通红。“恩公、恩公夫人,你们夫妻二人最是神通广大,求求你们帮我想想办法,这是我们青狼部落第一次成为主战部落,我不想失去机会啊!”

夏胤轩垂下眼,冥想起来。

苏涟漪心底冷笑——不羁燕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将周围小部落欺负个遍,更是与苍蓝部落频频争斗,不羁燕根本不懂外交,其所作所为与没素质的暴发户没什么两样,如今终于恶有恶报了吧?

“恩公,您一定要想到办法啊!”魁梧狰狞的不羁燕都要哭出来了,他决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夏胤轩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不羁燕赶忙道,“什么办法,恩公快快告诉我。”

夏胤轩微笑着一指苏涟漪,“当日你们青狼部落之人抢夺苍蓝部落的羊群,是她救下苍蓝部落三人,而那苍蓝部落之所以连夜前来袭击,只因为受伤的是部落首领的幺子。她救了那人,自然能卖上一些人情。”说着,便用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苏涟漪。

苏涟漪冷眼旁观,就知道夏胤轩会将她卖出去。

不羁燕跑到苏涟漪面前,对其大大鞠了一躬,“恩公夫人,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以后我不羁燕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恩公夫人恩情的。”

苏涟漪没理会不羁燕,看向夏胤轩,“你舍得,将我送到苍蓝部落?若我不回来怎么办?”

夏胤轩轻蔑地笑笑,“我怎么舍得让夫人自己去苍蓝部落?当然有为夫陪伴。”

涟漪挑眉,“胆子够肥,你就不怕到了苍蓝部落后,我反而将你卖了,便说当时抢下羊群并非不羁首领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

夏胤轩呵呵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将涟漪披在肩头的秀发捏了一小绺,握在手心把玩。“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若你想挑战我的脾气,大可以试试。”

不羁燕蒙了,左看看夏胤轩,右看看苏涟漪。

夏胤轩笑道,“不羁兄勿嘲笑,我与夫人昨夜拌嘴,今日只是斗气罢了。”

苏涟漪也笑笑不再说话,刚刚那些话,她只是试探,果不其然,夏胤轩根本不怕她这一套。别说脸色,连眼都不多眨一下。

“哈…哈哈,恩公与夫人真是恩爱…啊,”不羁燕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又小心翼翼问苏涟漪,“恩公夫人,您…可否帮不羁老弟?”

涟漪笑眯眯地,“当然,其实即便他不提出,我也会帮不羁首领的。”否则,哪有机会逃走?

于是,不羁燕兴高采烈,与刚刚受了贿的使臣商量,让夏胤轩与苏涟漪与他们共同上路去往苍蓝部落,游说苍蓝部落可以不计前嫌,一致对外抗敌。

下午,一队人马便正式上路,除了原本抢来的一群羊外,在苏涟漪的建议下,又赔偿了三车粮草,在草原上,粮草远比同比例的牛羊值钱得多。

京城。

周青与稳婆两人到达京城后,便等待时机,周青训练有素,办事极为谨慎,并未盲目将婴儿直接扔于元帅府门口,而是仔细勘察了两天两夜,确定入了三更,元帅府便无人把守又无人巡逻,最是放婴儿的好时机。

周青在京城找到个流浪汉,雇佣其在特定时间将婴儿扔于元帅府门前,只要此事完毕,就会有大量赏金赏下。而实际上,以死士的惯常做法,为不节外生枝,在任务完成后,可怜的流浪汉得到的并非是大量钱财而是致命一击。

入夜,更夫将竹帮敲了三下,报了时,便离去。

三更了。

周青隐藏在暗处,用手势示意抱着竹篮子的流浪汉将婴儿放在元帅府大门前,那流浪汉衣衫褴褛神态唯唯诺诺,抱着竹篮左顾右看,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暗处的周青眯着眼,手中的尖刀紧握,只要流浪汉回来,便是他的死期。

唯唯诺诺的流浪汉走到元帅府大门前,犹犹豫豫就是不肯放下竹篮,周青急得跺脚。

终于,流浪汉有所行动,只不过他并非是放下竹篮,而是对着周青的位置做了个手势。

周青愣了一下,还未醒悟过来,只见从黑暗中窜出几名黑衣人,齐齐向她攻击。周青立刻抽出尖刀,与黑衣人缠斗一团。

流浪汉伸手敲门,元帅府大门打开,走出的并非是元帅府的下人,而是一身便衣的崔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