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人女子雇佣属下将此婴儿入夜放在元帅府门前,不知是何意。”那流浪汉不是普通流浪汉,而是崔府——影魂卫大本营的乔装暗哨之一。

自从苏涟漪失踪,整个影魂卫也倾巢出动,乞丐流浪汉有些混迹于京城,有些则是去往其他城池,暗中打听苏涟漪的下落,而这名暗哨便是在白日乔装时被周青发现,而后雇佣。周青做梦都想不到,她千算万算,最后竟自己送上门来。

至于崔鹏毅在元帅府已经潜伏多日,无论是元帅府还是云府,都潜伏了大量影魂卫,因按照惯常,苏涟漪被绑架,定会有人来送信,他们要第一时间抓住这送信之人。没想到,信没接到,却接到一名婴儿。

周青为死士,身手了得,但影魂卫的身手自也是万里挑一,何况此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

周青见自己已无去路,暗中狠狠一咬牙,后牙槽中隐藏的毒囊被咬破,当场死亡。

“来人,快去猛虎营通知首领,说有人送来婴儿。”崔鹏毅立刻叮嘱人去办,自己则是抱着婴儿入了元帅府。

元帅府,云忠孝与夫人都齐齐来到会客厅,崔鹏毅将婴儿放在桌上,打开包裹,只见婴儿的面色发红,双目紧闭,应是被人喂了特殊药物以达到催眠的目的。

云夫人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立刻命人请大夫找奶娘,抢救婴儿。

云飞峋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当看到婴儿时,新找来的奶娘刚刚给孩子喂完奶,众人都在讨论婴儿的身份。刚出生十几日的婴儿,如何能通过容貌看出身份?众人将孩子的包裹打开找寻线索,但却无一线索。

突然,飞峋颤抖的抱起婴儿,众人不解,飞峋道,“这孩子,是我的,是我与涟漪的。”

一句话震惊在场所有人,云夫人虽觉得在这个紧要关头凭空出现一名婴儿很可疑,却不信这是苏涟漪所生的孩子,只以为云飞峋是盼妻心切,脑子糊涂了。

飞峋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婴儿重新放在桌上的被子里,指着婴儿背部的一块蝴蝶状胎记。“这个胎记,涟漪也有,一模一样,都在背部。”

——是啊,以苏涟漪的性格,若无把握,怎会平白无故与夏胤轩打那个荒唐的赌?这些,夏胤轩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更猜不到。

…草原,一望无垠,马队在草原上慢悠悠前行,因为有羊群的关系,即便所有人都骑着千里骏马,却无法快速前进,何况身后还拉着三辆满载粮草的马车。

使臣被拖延了行程自然不乐意,但拿人的手短,他们也只能忍着。

“我说,青狼部落的各位,我们得抓紧些赶路了,这一晃都快天黑,你们有所不知,现在草原上不安全,经常有北秦国成群的刺候出没,少则数十、多则几百,我们携带大量羊群粮草,若是碰见北秦刺候,绝对没好下场!”一名齐兰国联盟使臣道。

众人未见苏涟漪听见使臣的话后,垂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诡异。

刺候便是侦察兵,刺候可分两种,人数较少的小分队,只负责勘探地形、搜集敌方信息,但人数较多的刺候队,任务便复杂得多——烧杀抢掠,广抓苦力以及抓零散的敌对以拷问军事信息。

因为使臣的话,所有人都怕了,赶忙加紧了脚步,但因为这羊群,速度其实并未提升多少。

同骑马的苏涟漪忍不住抱紧双臂,“什么?真的吗?这…这可怎么办?”

使臣叹了口气,“夫人,这还有假?有一部落被抓了几人,有一人逃了回来,那被拷打的呦,全身每一块好皮,那人勉强说出被谁抓捕后,便一命呜呼了。”

另一使臣也说出自己听说之事,“而且,不仅是那部落的人被抓走,最近几个部落陆续都有人失踪,想来都是和北秦刺候队有关。”

苏涟漪心中暗笑,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到机会了。虽如此想,但脸上依旧是惶恐不安,“北秦国虽大,但齐兰国却以骁勇善战出名,难道齐兰国就怕了北秦不成?”

第一个使臣摇头道,“齐兰国人再骁勇善战,与强大的北秦国仍相差悬殊,何况齐兰国只有东部人能上战场,西部那些只会栽花种草的,根本指望不上。加之,此番为北秦国新帝御驾亲征,若不战个你死我活定不会善罢甘休,北秦国新帝野心勃勃,杀了兄弟登基后,立刻侵犯我齐兰国,真是气煞人也!”

苏涟漪好像听得认真,其实使臣的话压根没留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引来北秦国刺候队,虽然入北秦兵营很危险,但总比在夏胤轩身边安全,如果可以,她宁可刀山火山,也不想见到夏胤轩那张脸。

“夫人,在想什么?”夏胤轩似笑非笑,对苏涟漪道。

涟漪抬起头,苦笑了下,“这就是你选的好地方,刚来便有战乱,希望我们不被牵扯其中吧。”

夏胤轩耸了耸肩,“我事先也不知道北秦会打齐兰,”说完这句话,表情却一变,笑得诡异,“你不觉得,打起来更有趣吗?”

苏涟漪哭笑不得,“你真是个神经病,我不想和你说话。”说着,策马走到队伍末尾,不肯与夏胤轩同排而行。因为苏涟漪的赌气行为,将夏胤轩逗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一波接着一波。

使臣吓得脸都白了,“轩公子,您可别再笑了,再笑引来刺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有人闻到一种烧焦的味道,回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了下来,原来是粮草烧着了。草原上囤积的粮草都是晒干的,这样存放方便不易发霉,不知是何原因竟然起火,干燥的粮草上火势愈演愈烈,最后竟熊熊燃烧,火光映天。

紧接着是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原来是拉粮草的马匹受惊,因为受惊,马匹拉着熊熊燃烧的粮草开始飞奔,众人正欲策马前去扑火挽救马匹时,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受惊马匹的嘶鸣声,原来是苏涟漪的马受了惊。

“啊——”伴随着苏涟漪无助的尖叫,马匹漫无目的疯跑起来。

夏胤轩大吃一惊,二话不说立刻策马去追,“苏涟漪,别怕,冷静!”再也不顾什么暴露身份,大喊着苏涟漪的名字。

只见苏涟漪面色苍白,本整齐的发髻此时已经打散,乌黑的发丝纷飞,“轩…救我…救我…”一边凄惨地喊着,一边暗暗用发簪在马匹隐蔽的皮肤上继续狠狠戳着。

可怜的马,因为剧痛,更是疯狂奔跑,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地跑。

“轩…轩…”苏涟漪尖叫着夏胤轩的名字,苍白的面颊无助的泪,若按照惯常的情节发展,理应是一幕英雄救美的戏码。

夏胤轩双目怒瞪,狠抽马鞭,企图追上苏涟漪。

正在这时,苏涟漪眼尖的发现在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皆是精美轻铠,统一着装,却无人树立旗帜。

古人最在意战旗,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倒下旗帜。而面前这一队明显有组织的人马却未立旌旗,只能说明,他们不便报上名号而是隐蔽行动——刺候队!

当苏涟漪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大字时,整个人都兴奋了,扎马背的手更是用力了,马儿嘶鸣后更是狂奔。

夏胤轩也见到了不远处的刺候人马,脑中艰难挣扎后,逐渐拉起了缰绳,本来追赶苏涟漪的马儿慢慢放缓了脚步,最后逐渐停住。

苏涟漪冷笑着——夏胤轩,小样,你也怕了吧?

马儿跑得很快,没一会便见不到夏胤轩的身影,而离北秦国刺候队越来越近了。

夏胤轩愣愣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苏涟漪,皱紧了眉头,一双平日里精明狡诈的双眸十分复杂。凝视了一会,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策马转身,向使臣队伍而去。

苏涟漪见已看不见夏胤轩的身影,得意一笑,想勒马改变方向,却发现马儿早已经发了疯,再不听命令。

糟!

这是苏涟漪昏倒前想到的最后一个字,最终因为身体的虚弱以及脑力、体力同时透支,昏倒在发疯的马匹上。

当苏涟漪再一次醒来是,是被疼醒,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又穿越了一次。

当她睁开眼,见自己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帐篷中,以帐篷的颜色判断,应该是军用帐篷。难道是被夏胤轩抓了回去?不对,若如此,她便不会躺在帐篷里,而是帐扎包里。

难道…苏涟漪大惊失色,难道是北秦国的军营!?

苏涟漪闭上眼,瞬间冷静下来,开始为自己构思一系列凄惨的经历,什么鸾国可怜女子被掳到齐兰国,什么齐兰国野蛮人强取豪夺,什么北秦国举兵南下就是替天行道等等,若给苏涟漪给机会,便绝对能帮北秦国歌功颂德、可歌可泣。

门外隐约听见侍女恭敬的问安声,想来是进来了什么兵营的大人物。

当苏涟漪见到进入营帐的人时,刚刚构思的一切瞬间无影无踪,只剩下错愕、惊讶、慌张,因为进来之人苏涟漪非但不陌生,还算熟悉。

那人年纪大概二十上下,身材修长纤细,容貌白皙斯文略显阴柔,五官精致得如同女子,但他却是男人。

“小涟,你果然没死。”端木珏面无表情,一双好看的眼眯着,迸发狠厉。

苏涟漪双眼茫然,“小涟?请问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端木珏嗤笑了下,“苏涟漪,你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绝无半丝破绽?你真以为我相信了你的死讯?你不知的是,我曾多次去往鸾国京城,远远看着你,欣赏鸾国奇女子涟漪郡主的风采,听闻你在东坞城的丰功伟绩,赞叹你潜伏奉一教的高超演技以及诈死的高明,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是不是很有趣?”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苏涟漪?我不是苏涟漪…”涟漪依旧认真的演着。

“哈哈哈哈…够了,苏涟漪,你还不死心?真以为全天下除了你之外,都是傻子?”端木珏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帐外再次传来问安声,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可以判断,所来之人的腿脚并不利索。“小涟,小涟!”少年清爽的声音无比欢快,不是乔伊非又是谁?

苏涟漪叹了口气,真是…刚出虎穴又落狼窝!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虽然全身打满了绷带,随意动一下都剧痛无比,但比身体更痛的是头,难道她的厄运还未离去?

“小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乔伊非依旧是阳光又俊美,只不过全身上下金灿灿的衣袍闪得涟漪眼酸。

乔伊非冲了过来,而后不顾苏涟漪身上绷带如何,直接将其抱在怀里,紧紧抱着。

苏涟漪很痛,但却没心思追究这些,她垂着头。“乔伊,抱歉,我骗了你,我是鸾国涟漪郡主,鸾国商部尚书,当时身负要命前去东坞城平衡物价、恢复经济秩序,无奈,东坞城人民笃信奉一教,阴差阳错,我便进入了奉一教,最后认识了你们。没错…我利用了你们对我的信任,但我无怨无悔,为了拯救鸾国百姓。”她的语气平淡又坚定,有种英勇就义的悲愤。

乔伊非将苏涟漪从自己怀中拉了出来,当见到苏涟漪紧皱的双眉和冷汗淋漓的面庞时,发觉自己太过冲动,“没关系,小涟,无论你从前做了什么无论你曾经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涟!我即可带你回京,封你为后,我们共享北秦大好江山。”

大好江山?苏涟漪这才反应过来,再定睛看了看乔伊非身上金灿灿的衣袍——天,这不是龙袍又是什么!?猛然想起齐兰国使臣说的话,北秦国新帝御驾亲征,再加上乔伊非身上的龙袍,后知后觉的苏涟漪这才意识到,乔伊非已经是这片大陆上最大最强的北秦帝国的皇帝了。

想到这,涟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乔伊非单纯又任性,这样的性格能当皇帝吗?

但当看到乔伊非身后的端木珏时,却将皱起的眉重新放松开来。有端木珏在,一定能帮助乔伊非处理好一切政事,且能将乔伊非教导成一个合格的皇帝。她对端木珏,十分信任。

“玉容,你看,我终于找到小涟了,是上天让我与小涟再次重逢。”乔伊非高兴得手舞足蹈,哪有半丝皇帝的样子?

端木珏的面色却十分不好,“皇上,她不仅仅是小涟,她是鸾国的涟漪郡主,更是一个有夫之妇。”提醒着,不知提醒的是乔伊非还是自己。

乔伊非停止了手舞足蹈,俯身坐在了苏涟漪的床沿上,伸手抚摸着涟漪的面庞,“朕不管什么鸾国凤国,也不管她是什么郡主还是公主,这些都不重要,她是朕的小涟,是朕的皇后。”沉稳下来的乔伊非周身气场竟然陡然而变,庄严肃穆杀气腾腾。

苏涟漪睁大了眼,慌张摇头,“乔伊,别闹了,就如同端木公子所说,我嫁了人了,我…”

“重要吗?”乔伊非冷笑,手从涟漪的面庞移到她的颈,“朕是这片大陆最强帝国的帝王,朕想要的人、物,无人能抢,懂吗?”

苏涟漪只觉得后背一层冷汗,手忙脚乱地将他的手扯离自己的脖子。“乔伊,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下一刻,那手捏紧在苏涟漪的下巴上,力气很大,涟漪很疼。“小涟,记住,朕不管你是苏涟漪、张涟漪还是王涟漪,从现在开始,你忘记那些过去,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小涟。”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不容人反抗。

苏涟漪将目光投向端木珏,是求助的目光。皇后的父亲在您登基时立下汗马功劳。”

乔伊非冷冷瞥了端木珏一眼,“皇后?废了便是。”

别说端木珏,便是苏涟漪也是倒吸了一口气,她能感受到,乔伊非是认真的。

是的,乔伊非并没变,即便现在稳重了、有了慑人的气势,但他依旧是执着任性的乔伊非。

涟漪伸手抚在额头上,表情痛苦,“乔伊,我头有些痛,让我休息一下好吗?其他事…我们以后慢慢谈。”

乔伊非见苏涟漪面露痛苦,赶忙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亲手将苏涟漪扶着平躺在床上,动作的轻柔,与刚刚那霸道不讲理的皇帝完全判若两人。他痴迷地看着苏涟漪的脸,终于没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

苏涟漪立刻转过头,避开了这个吻。

乔伊非刚要暴怒,但火气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笑眯眯的,“小涟,你先休息,我晚一会再来看你。”

苏涟漪闭着眼却未睡,可笑自己从前以为把握命运,如今才知,在强大的命运面前自己就如同一颗漂浮的柳絮,渺小、无助。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逃走?逃走后乔伊非会善罢甘休吗?若乔伊非将自己掳到北秦,自己会遭遇什么?乔伊非真会废后吗,那样定会大乱,她苏涟漪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控。

听到脚步声,那脚步声富有节奏——不是乔伊非;很轻快——想来,是端木珏。

睁开眼,见到的果然是端木珏。

端木珏端着一碗药,苦涩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先是将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而后轻轻将苏涟漪扶起,在其后背垫上舒适的软垫。苏涟漪知道,端木珏有话要对她说。

“想喝一些清茶吗?”端木珏的声音轻柔,好似一片羽毛。

涟漪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口渴,口中还有苦涩的药味。

端木珏将温茶取来,“别动,我来喂你。”

“…”苏涟漪半举的手僵在半空,嘴角尴尬地扯了下,“这个…不方便吧。”

端木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是我欠你的,因为我要做一件愧对你的事。”

苏涟漪的心,咯噔一下,而后忍不住看向了一旁桌上的药碗。

端木珏将茶碗小心放到涟漪唇边,而后倾斜,轻声道,“你聪明的让人心疼。”

苏涟漪顺从的喝了茶,而后苦笑,“用得着赶尽杀绝吗?其实你将我放了便好,只要给我一匹马,我发誓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端木珏笑了笑,“若见不到你的尸体,他不会甘心的。他不能废后,因为当今北秦皇后的父亲是乔伊顺利登基的第一功臣,况且他手握兵权。我太了解乔伊了,只要你存在这世上,乔伊不会将皇后之位许给其他女子的。”

苏涟漪垂下眼,苦笑,“但我不想死,难道因为乔伊的皇位就必须让我死?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端木,聪明如你,为何不帮我?”

端木珏也苦笑,“小涟,聪明如你难道还猜不到,乔伊的原因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我想让你死。”

苏涟漪睁大双眼,“为什么?端木珏,你我无冤无仇,就算是当初在东坞城我废了你们的奉一教,但那奉一教本就是乔伊的一个游戏,他不在乎的。”

端木珏冷下了脸,一双眼迷茫无焦距,“小涟,我也喜欢你,在乔伊发现你之前,我便喜欢你。每当我见到你与乔伊在一起时,我心如刀割,即便不是乔伊而换成任何男子,我都嫉妒到疯狂。小涟,我今生得不到你,我便要毁了你。”

此时此刻,苏涟漪哑口无言。

“难道…只有死吗?”涟漪颓然道。

端木珏点了点头,“只有你死,乔伊才不会废除皇后,不会惹众怒。而我,才可以继续平心静气地辅佐乔伊成为一代明君。”

涟漪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沉思与狡诈,“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再让我贪恋这世界几天,求你了…”只要给她时间,她就会找到方法逃走。

端木珏伸手捧起苏涟漪的脸,恋恋不舍地看着。“不行,你马上就得死。”

苏涟漪抬眼看向端木珏,透过端木珏却看到了她的夫君云飞峋——难道这便是她的宿命吗?难道她不能再见到她的夫君云飞峋了吗?从前两人在苏家村那平静美好的日子,终究是一个梦吗?

苏涟漪试图动了动腿,却发现疼的厉害,怕是骨折了吧。是啊,现在就算是她能打昏端木珏,以这种孱弱的身体,也跑不出这营地。

端木珏伸手将那药碗拿在手上,就好像刚刚喂涟漪茶水一般,欲将致命毒药喂给苏涟漪。苏涟漪忍着疼痛,伸手接过药碗,不肯让其喂,苦笑道,“不就是死吗?呵,人生自古谁无死?”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飞峋,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她真后悔…没多看女儿一眼。

“放心,这药服下不会有痛苦,也不会七窍流血,你会死得很安详,好像熟睡一般,永远熟睡。”端木珏安慰道。

苏涟漪笑着摇头,“死都死了,还在意死相做什么?”说着,一仰头,一碗药喝了进去,一滴不剩,喝得干净。

将药碗递给端木珏,涟漪冷冷道,“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拿着你的药碗滚吧。”

端木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好吗?”

涟漪嗤笑了下,“你不配。”

端木珏依旧坚持留下,而苏涟漪也不在意了,费力将身下的垫子抽出扔开,而后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含着微笑。

因为她想起了从前的一幕幕,无论是与面目丑陋的飞峋相识,还是和好脾气的黄氏小寡妇相识,更或是这短暂一生见到的所有人,留给她的回忆永远是开心的、幸福的。有这些就够了,没有苏涟漪的日子,希望他们也永远开心、幸福。

苏涟漪死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死后,乔伊非几近发疯,将端木珏绑在刑具上用鞭子抽了半死。

她不知道的是,云飞峋找了来,疯了似的杀入大营,将她的尸体抢了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云飞峋抱着她的尸体一路狂奔,被追杀而来的北秦士兵逼上悬崖,其下是滔滔江水。

她不知道的是,云飞峋拒绝将她的尸体给乔伊非,而后心灰意冷,吻了她的唇后,抱着尸体跳下悬崖。

她不知道的是,两人死讯传回了鸾国京城,夏初萤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当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与云飞扬和离。没错,堂堂一国公主和离了,这是鸾国历史上第一次公主和离,引发舆论动荡。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弟弟苏白改邪归正,科举一路考到京城,本以为会得到姐姐的表扬,最终得到的却是姐姐的死讯。

她不知道的是,夏胤修为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举行了国葬,整个鸾国人民涌入京城哀悼。

她不知道的是,皇上指派云飞扬任东坞城驻城元帅,云忠孝顺利辞官告老还乡回东坞城。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被称为云忆亲,意为永远回忆失去的父母双亲,与云熙瞳一同被云夫人亲自照料,悉心教导,备受疼爱,无人可以将两人带离云夫人身边。

她不知道的是,到了东坞城不久,云飞扬便与拓跋月和离,和亲宣告失败,从此以后,云飞扬不再娶入任何女子。

她不知道的是,神仙方妆品持续畅销,造铁厂也发展壮大,两个掌柜永记苏涟漪的知遇之恩,将所得钱财一一存入商部,记在云忆亲名下,且自动将云忆亲认为少东家。

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但她却知道一件事,便是——因云飞峋抱着她的“尸体”摔入悬崖下的江里,经过自由落体运动、地心引力作用和江水自动洗胃功能,她竟然…复活了。

与苏涟漪的幸运不同,云飞峋却摔得全身多处骨折,奄奄一息。

两人被江边打鱼的老夫妇救起,涟漪清醒后为云飞峋治疗骨伤,又顺便治好了救命恩人多年的老毛病。

老夫妇的儿子儿媳都因部落矛盾而死,最后两人心灰意冷离开部落到江边独居,如今遇见云飞峋夫妻二人很是感慨,经苏涟漪的提议,老夫妻将小夫妻当儿子儿媳,而小夫妻则是为老夫妻养老送终,这样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便有了新的身份。

故事好像结尾了,却又好像重新开始。

云飞峋:“媳妇,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天堂啊?我觉得你肯定被毒死了,我肯定被摔死了,不然我们怎么会成功摆脱那么多烦恼,过这么无忧无虑的日子呢?”

苏涟漪:“笨蛋,别说不吉利的话。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端木珏说过,那毒药不会令我死相太难看,好像睡着了一样,我估计那药的作用很像安眠药,致死的药理是抑制中枢神经,使人昏睡不醒、减缓心跳血液循环达到死亡目的。这样的药有一定缓释期,经过一些抢救措施可以脱离危险。好在端木珏没让我吃什么砒霜之类的烈性毒药,否则你便是抱着我跳崖一百次,我也活不了。”

云飞峋:“媳妇,你想我们的女儿吗?”

苏涟漪:“怎么不想?不过有母亲教养我很放心,待以后事态平稳后,我们回去见女儿吧。”

云飞峋:“你怕不怕在我母亲的教养下,我们女儿变得像我大哥那样花心?我长在兵营,我大哥可是实打实在母亲身边长大。”

苏涟漪:“花心就花心,我女儿要家世有家世、要财富有财富,凭什么不能花心?其实这人世间的每一人都花心,却有一个前提——没碰到命中注定那人。若遇到那个人,再花的浪子都会回头。若我女儿有真正相爱的人,我祝愿他们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但如果没碰到相爱的人,就让她游戏人间,品尽天下美男。”

云飞峋:“胡闹!这还得了?女子要三从四德、自尊自爱!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品质。”

苏涟漪:“呸!收起你那封建老一套吧,我女儿就是NP,你能怎么着?”

云飞峋:“何为NP?”

苏涟漪:“嘿嘿,不告诉你。”

云飞峋:“告诉我吧,求你了。”

苏涟漪:“就是不告诉,你…唔,不许乱亲。”

云飞峋:“涟漪我爱你。”

苏涟漪:“笨蛋,我也爱你。”

云飞峋:“感谢上苍让我认识你,我将永远爱你,用我的全部生命,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名医贵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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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潇湘,两百万的文写上两年,也许只有我的《名医贵女》了吧?陆陆续续断更了一年,再一次表示道歉,对不起大家了!因为我身体不好,一直治病,陆续断更,但有些读者却依旧留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对贫嘴丫头的不离不弃!

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以后想到了再说。

这个文结束,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养好身体再写,不能坑读者了。

还有一些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尽管留言,我尽量满足。

祝大家,愉快。

番外之悬壶济世

1,解手问题(求月票)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棱射了进来,毫无阻碍,只因窗上无纸。

“好些了吗?”伴随着温暖的阳光,是苏涟漪轻柔的嗓音。

云飞峋眼还未睁开,嘴已经笑开了,屋顶漏雨、墙面漏风,却无法抵消惬意暖香。“睡美人是要吻醒的,你亲我一下,我就醒了。”略显低沉的悦耳男声静静道,透着一股子认真。

苏涟漪只觉得浑身一僵,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后悔给云飞峋讲安徒生童话。实在是因为,云飞峋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而苏涟漪为了在这缺医少药的环境减少飞峋的痛苦,只能尽量多说话让其分散注意力。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涟漪已经将现代中国给他讲了个底朝天,如今云飞峋都能偶尔蹦出个“爱拉勿油”了。

在苦无话题的情况下,偶然的情况,她穷极无聊地讲起了童话,没想到云飞峋竟听了起来。而这《睡美人》便是在哪个时期被云飞峋所知道的。

涟漪无奈,“别闹,快把粥喝了。”亲?亲什么亲?别说白天不敢,就是晚上也不敢!那窗户连窗棱纸都没有,更别提窗帘。谁知道黑灯瞎火时窗外会不会有什么偷窥狂之类的?

云飞峋浓眉一挑,依旧不睁眼,“不亲,美人就不醒。”语调中有了戏谑。

苏涟漪见他那无赖相,心底冷哼了下,老虎不发威还当老娘是病猫?

“徐大爷、徐大娘,让你们二老见笑了,实在是…难为情啊。”苏涟漪的声音透着无奈。

什么,有人在!?云飞峋惊得一身冷汗,睁开眼便向苏涟漪的方向看去,见其身后空无一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苏涟漪,难道你忘了狼来了的故事?”

涟漪翻白眼,“一会睡美人一会狼来了,难道你要当故事大王?都说别闹了,快把粥喝了,一会我检查下你脊椎的恢复情况,如果恢复了就赶紧起来干活,天天赖在床上装病,难道让我养你不成?”

云飞峋的脸皮十分神奇,在只有苏涟漪在时,其厚度堪比城墙,但若有外人在,脸皮自动薄如蝉翼。

而此时,飞峋见只有苏涟漪在,便大大方方厚颜无耻起来,“我救了你,你报答我,有什么不对?别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看我,谋杀亲夫可不好。”一边说着,一边一口一口喝起由涟漪喂来的粥。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云飞峋一直平躺在床上,床是苏涟漪花钱找人订做模仿现代的护理床,至于钱,是将她身上首饰换来的。只不过明明值数百两银子的耳环,最终只换了十几两银子,并非被坑,而是苏涟漪怕被有心人发现耳环的出处,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至于处理的方法也简单得很——找一块平地,将两只耳环放在一起,再寻一块坚硬的大石,一股脑地狠狠砸下去,没一会便将镂空雕琢的耳环砸成了一团金块,再随意用火烧烧,就算大功告成。此时别说是有心之人,便是当时雕琢此耳环的工匠也是认不出的。

用耳环换来的银子买了木料,寻了木匠,加班加点,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赶工而出。

也许对待其他病人这护理床不重要,但云飞峋这种全身骨折的伤员最是需要护理床。在没有x光钢板固定手术的前提下,恢复骨伤不难,但完美的恢复骨伤很难,只要照顾不当,很容易发生骨骼碎裂处错位,非但会对未来行动有所影响,更会引起关节炎等并发症。

有了护理床,除了可自由调节床板角度,还解决了解手问题。

不大一会,粥喂完了,涟漪放下了碗,习惯性道,“若想解手,不许憋着,否则引发了肾病或者尿毒症,在这个没有透析不能移植手术的时代,你只能等死,懂吗?”

其他事云飞峋都可以厚着脸皮过去,但一想到这件事,一张俊脸已经通红起来。

涟漪看了一眼云飞峋的红脸,皱眉,“想拉屎?”

挣扎许久,云飞峋终于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不,想小解。”

“哦,这才对。”苏涟漪不以为然。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

苏涟漪面色一白,扔下空碗直接掀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