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眼神暗了暗,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闪过,看着荣华那略显苍白的小脸儿,说实话,这心里头,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肖冬阳手脚轻轻地将她放于一旁的软榻上,事实上,即便是他的动作再大些,动静再响些,依着荣华现在的情形,怕也是醒不过来的。可是肖冬阳仍然是像呵护珍宝一样,小心仔细地呵护着!生怕是会惊扰到了她的好梦!

将大麾给她盖在了身上,又将她额前的刘海儿,弄了弄,这才轻手轻脚的到了皇上跟前,然后一撩袍,便直接跪了!还不待皇上反应过来,肖冬阳便是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直了身子,面色凝重道:“父皇,儿臣不是在跟您闹小脾气,耍小性子!儿臣的确就是这样打算的!荣华就是儿臣的命!若是没了她,儿臣一人,难以独活!既是如此,倒不如随她一起去了!也省得儿臣一个人活在这世间受罪。还请父皇宽恕儿臣的不孝了!”

皇上再也忍不住,霎时间,便是老泪纵横了!颤着手指着他,哆嗦着嘴唇道:“你这个不孝子!朕真是白养你了!朕疼了你这么多年,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上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这广袤的江山,你不要了!这与你生死与共的手下,你舍了!就连朕的这个亲生父亲,你也是说扔就扔下了?”

“父皇!儿臣知道儿臣这样做,必然是会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儿臣别无它法!父皇,在儿臣的心里头,没有人能及得上荣华!儿臣知道,儿臣这样说,定然是又会惹了您不高兴了!可是儿臣说的就是事实!无论是以前她是儿臣的妹妹,还是后来,她成了儿臣的意中人!对儿臣来说,她都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肖冬阳抬眼,脸上已是挂了两道泪痕,“父皇,您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儿臣以前在云谷,受再重的伤,有再多的痛,都不曾落下过一滴眼泪!可是父皇,儿臣今日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也不想忍了!您是儿臣的生身之父,儿臣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儿臣的不孝!可是儿臣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儿臣不能负了荣华!”

“那你的那些追随者呢?你就不怕你负了他们?不过就是让你纳几名侧妃,又不是让你将她给休了!将来你登基为帝,这正宫皇后的位子,仍然是她的!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皇上仍是不死心,苦口婆心道:“我看这丫头也是个明事理的!若是你好好儿与她说说,她也不见得就不答应呀!能嫁与你,将来为后,可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子了,她有什么可报怨的?”

“父皇,您不懂!她也许不会报怨,可是儿臣会觉得心里不安!即便是儿臣听了您的话,纳了侧妃,可是儿臣也不可能会与其它的女子再有肌肤之亲了!父皇,您还不明白吗?儿臣在意她!不要说她说什么了,哪怕看她蹙一下眉,儿臣都觉得心疼!父皇,这些年,您不知道她是如何过来的!她以前受了太多苦,现在嫁给了儿臣,儿臣自然是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包括儿臣的感情!儿臣不想骗她,也不想骗您,所以,儿臣宁可陪着她一起死,也绝不会让她对儿臣失望、死心!”

皇上点点头,有些无力地往后顷了顷,虚弱地靠在了椅背上,“好!好!你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负她,你就可以负了你身后的那么多人?要知道你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你的身上背负了多少人的希望?如今,你竟是说出了这番话,你就不怕他们会寒了心?”

肖冬阳苦笑了一下,“父皇,您不必如此来激儿臣了!儿臣自然是知道儿臣的这一决定,是对不起他们!可是儿臣别无选择!”话落,抬眼直直地对上了皇上的一双龙目,毫无避讳道:“父皇,于儿臣而言,宁可负尽天下所有人,此生,也断不可负她一分!”

不止是皇上,就连一旁的何夫人的心底都是被强烈地震撼到了!

宁可负尽天下所有人,此生,也断不可负她一分!

皇上一时有些呆了!双目直直地看着身前的肖冬阳,不可思议的视线,就这样直接闯进了肖冬阳的眸底!在他的眼睛里,皇上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一张脸!一张已经苍老的脸!透过那张脸,似乎是隐约还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让自己到死都不能忘却的眼睛!一双让自己时常魂牵梦萦的一双眼睛!

是爱妃吗?是你吗?似乎是感觉到了那眼神里的一丝幽怨和责怪!你也是在责怪朕吗?责怪朕对咱们的儿子,太过苛刻了?责怪自己的心,太狠了?

老了么?自己的贵妃呢?自己这一生最爱的那个女人呢?还记得,她走时,还是那样的年轻貌美!即便是到了最后闭眼的那一刻,她仍然是笑着的!为什么?因为她终于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儿子吗?

想想当年,自己与她又何尝不是经过了一番地苦斗?可是结果呢?妥协的,是自己,而最终断送的,却是此生最心爱女人的性命!这世上,有情人终不能成为眷属的,有多少?难道,自己真的是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再重复一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吗?

不过就是短短一瞬,皇上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是豁然开朗!

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什么好难过的?只要是荣华不死,那么,自己的宝贝儿子就不会死了,不是吗?只要是荣华还活着,那么,这北梁的江山,定然就是眼前这个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想明白了这个,皇上的眼神似乎是松散了许多,也清亮了许多,“起来吧!”

何夫人听了,微微一愣,然后面上一喜,看来,皇上是松了口了!再一看太子殿下,已然起身,垂首静立,不敢有丝毫的举动了!

“冬阳,你是朕最喜欢的儿子!不光是因为你是她和朕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你的聪明、果敢。还有你那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天生的一种王者之气!你是朕选定的继承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好吧。朕,错了!”

肖冬阳有些吃惊地抬眸看他,他刚才没有出现幻听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听到了这个向来是说一不二,杀伐狠绝的父皇,说他错了?他竟然是在向自己承认错误?

“朕不该想着破坏你们的感情!就像是当年,你祖母,也不该毁了朕的幸福!自从你母妃死后,唯有在看到你的时候,朕才会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冬阳,你说荣华是你的命!没有了她,你就活不下去!可是于朕而言,你又何尝不是呢?你是朕的命!没了你,朕还苟活在这世上,有何意义?朕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你能长大成才,将来带领北梁,走向繁荣的顶峰!若是你真的没了,朕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你的母妃?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父皇!”肖冬阳的声音微颤,他知道,现在父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该逼迫父皇!儿臣知道,那千年龙仙草,我北梁皇室,也不过是才两棵,父皇,儿臣只求您能拿出一棵,救救荣华,解了她身上的毒!父皇!”

话落,肖冬阳再次跪拜于地!双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期盼,还有感激!

皇上点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何夫人,这龙仙草,要如何服用,方可解百毒?”

“回皇上,这龙仙草,可煎服,亦可生服。不过,现在太子妃的毒已是快要侵入心脉,当是生服的效果最佳!”

“生服?”肖冬阳皱眉道:“可是现在,荣华这样子,似乎是很难叫醒了!最近这几日,她一睡着,便很难醒。这一睡,怕是又不知道要睡上多久了?”

“殿下,太子妃的时间不多了!在她沉睡的时候,那毒,发作的,可是更快!”

肖冬阳听了,连忙看向了皇上,皇上自然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自己的左袖间,取出了一个约莫有半尺来长的小锦盒,“这里有一棵龙仙草,你拿去吧。”

肖冬阳面上欣喜不已!看到父皇拿出了龙仙草,来不及叩恩,便直接跑到了榻前,“荣华,荣华!快醒醒!有救了!你的毒有救了。”

何夫人看着一脸兴奋的太子,看了座上的皇上一眼,轻道:“原来皇上早就拿定了主意了,微臣还以为,皇上当真就没打算让太子妃再活着呢。”

皇上挑了挑眉,“朕的确是没想着留她的性命!”看了一眼有些吓到的何夫人,又道:“只是,朕舍不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呀!这可是朕最喜欢,也最看中的儿子!他若是真有了什么闪失,朕怕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呀!”

“皇上心存仁慈,又对殿下宠爱非常!其实,微臣也早该想到的。”

“你怎么可能会早该想到?就连朕,也是一直在犹豫!原本,朕是想着真的取了她的性命,至少,这样儿,可以断了冬阳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念想!这样,身为一个帝王,绝情绝爱,应该才会是最为理想的!可是刚才,就在刚才!朕通过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若是自己当年,也有冬阳的这份勇气,怕是她就不会死了!”

何夫人的面上也是有些悲伤,“皇上,过去的事了,何必总是耿耿于怀呢?当年害了小姐的人,并非是您。凶手另有其人!这些年来,您不也是一直在追查吗?”

“是呀!当年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也是死了这么久了!朕到现在,也是没有弄明白,当年的事,究竟是母后授意的,还是皇后在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终究,是朕没有保护好她!你,可还怪朕?”

“微臣不敢!小姐虽然是早早香消玉殒了!可是微臣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当时,小姐走时,是面带微笑的!所以说,小姐,是幸福的!至少,跟您在一起的那几年,她是快乐的!”

“你能这么说,想来当年的事,你也是看开了!罢了,以后,你就留在东宫吧。这后宫里头,也是时候好好儿的整治一番了!正好,待这丫头好了,朕也试试她的手段!若是她真有些聪明才智,也便罢了!若是不然,那朕仍然是还会想法子,逼着冬阳再纳侧妃!”

“皇上,太子妃的聪慧,怕是不在皇后之下!您瞧着吧,经过了这一次,这太子妃的心性定然是又会有些改变!当年她在江南时,对那些觊觎着伊家财产的人,她可是哪个也没轻饶了!”

“嗯,那便是最好的了!也不枉冬阳为了她,服毒一场!”

二人这边儿说着,那边儿荣华终于是被肖冬阳给摇了起来,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肖冬阳不敢大意,赶忙就将手中的一小截龙仙草给她服下,“荣华,快吃!嚼烂它,这样你就不会再一直沉睡下去了!还有,你体内的毒都解了,你也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快!快吃!”

荣华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催促声,果真就开始咀嚼了起来!肖冬阳看了大喜,再掐了一小截儿,塞进了她的口里,“别停下!快吃。等你吃完了,好好儿睡一觉,所有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荣华似醒非醒地点了点头,终于,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之间,将那支千年的龙仙草给服下了。肖冬阳这才放下心来,将其身子放心,“何夫人,还需要什么吗?”

“殿下,您不觉得该给太子妃服些水吗?”何夫人面带笑容道。

肖冬阳听了,微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尴尬的一笑,赶忙又喂她喝了两口水,这才作罢!

皇上看着他那细心呵护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娶了媳妇儿,就忘了父皇了!不肖子!”

何夫人听了,低头偷笑,而肖冬阳,则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好了,龙仙草也给她服下了,你自己是不是也该服了那绝命散的解药了?”

肖冬阳这才看向了何夫人,何夫人将一个小瓶呈了过去,“殿下,赶快服下吧。再晚了,您体内的毒要再想解,可就要费些功夫了!”

“好!多谢何夫人了。”

皇上亲眼看他服下了解药,这才是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不肖子!不就是想要龙仙草吗?你何至于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还有,你自己前几日布置的那些事儿,自己去收尾!朕可没有那个心情和闲功夫儿去理会!”

“是,父皇,儿臣记下了。不过,这次西凤帝居然敢给荣华下毒,怎么样,儿臣也得让他吃些苦头才行!若不是看在那个独孤海是一番心意的份儿上,儿臣怎么可能会让他平安返回西凤?”

“嗯。你自己处置吧!只是要把握好分寸,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而且,朕看那个独孤海,也不像是个好惹的家伙!你自己还是小心些吧!”

“是,儿臣遵旨。父皇放心,儿臣吩咐的事,自当是要办好的!”

“你的本事,朕是知道的。西凤帝的确是欺人太甚!若不是这次想着可以让你除去一个牵挂,朕怎么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

肖冬阳笑看了皇上一眼,“儿臣早就料到了这件事,您会知道。果不其然!父皇,其实您明明就挺喜欢荣华的,何必非要跟我们,也跟您自己过不去呢?您想想,以后,您可以常常来东宫,让荣华亲手为您下厨,为您做药膳,岂不美哉?”

“唉!朕当初看她待你确实不错,心中一开始也的确是欣慰的,可是,朕还是担心呐!冬阳,你是将来的北梁帝,是一国之君!与普通的男子,自然是不同的!朕看你对她如此上心,是真的怕你会从此沉醉于她的温柔乡中,那样的话,岂不是误国误民?将来朕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心?”

肖冬阳想了想,明白了!父皇这是担心自己会过于宠爱荣华,以致于会做出一些有失理智的事来!

“自古红颜祸国之事,屡有发生!冬阳,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她呀!”皇上的视线飘落在了榻上荣华的身上。

“父皇,您多虑了!自古以来,妖妃祸国之事,的确是屡有发生,可是究其根本,还是在于那君王本身!不过是一些不愿直面这问题根源的男人,才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女子的身上!父皇,就像是当年的帝辛,百姓们皆传他是被那妖妃妲己所惑,故而才会亡了国!可是天下人似乎是忘了,帝辛性情刚猛,好自用,不喜听人摆布,硬是把商朝的亡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就常识的观点看,也是很难使人苟同的。顶多只是她入宫以后,由于争宠而与其他的妃嫔引起纷争,那些失宠的妃子各有氏族背景,因而加深了纣王与诸侯小国之间的冲突而已;如果硬要说苏妲己是亡国的祸水,未免太高估了她。帝辛是如此,其它的一些昏君又与他有多大的差别?父皇,你觉得儿臣会是那样的人吗?而且,您觉得荣华会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草菅人命之人吗?”

皇上点点头,“罢了!朕说不过你,你好自为之吧!你只是要记住,你是北梁的太子,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总是要以北梁的大局为重!这一次,你如此任性,竟是想出了这等的法子来逼迫于朕,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仅此一次!荣华可以做你的唯一,只是有一样儿,若是将来,她碍了你的路,有害于我北梁,朕,绝不可能会再放过她!哪怕是你再以性命相逼,也是无济于事!”

“是,父皇!儿臣记下了。您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看着儿子如此地自信,皇上的心里一时又有些酸酸的了!如果当年,自己和他一样,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不知道,母后又会如何做?而她,是不是也就不会死了?

“好了,朕累了。先回宫了。你派出去的阎罗八十一骑,你自己想办法吧!别将事情弄的不可收拾就成了。”

“儿臣遵命!恭送父皇!”

皇上大步离开,肖冬阳看着父皇的背后,虽然仍是挺直的,可是似乎是有些孤独,有些苍老了!特别是当看到他花白的头发,自己的心里,便是一阵心疼!自己虽然是在意荣华,可是并不影响他关心自己的父皇!这几日,想必父皇也是担心着自己,一直没有休息好吧?

想到刚才在屋内,看着同样是面色疲倦,眼下乌青的父皇,肖冬阳的心里,便是一阵愧疚!这一次,自己终究是做的有些过了!虽然是父皇最终原谅了自己,可是,对于自己的言行,还是伤害了父皇了!

“殿下,微臣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吧。正好也可以再开些药,仔细地为太子妃调理一下身体。”

“也好。”肖冬阳转身再次到了榻前,看着榻上睡的极香的女子,心里头便是一暖!真好!她没事了,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这种还能在一起同欢乐,同忧心的感觉,真好!

何夫人也不再打扰他二人,退了下去,顺手带好了门。

一连几日的奔波,白云潇终于是进入了南昊的境内,行至一片密林,众人都止了身形,开始全身戒备了。

“殿下,属下能够感觉到,咱们这一路行来,一直是有大批的高手在暗中保护的!不过,自从咱们昨日进了南昊境内,那些高手的气息,似乎是就不见了。”

听着手下的禀报,白云潇点点头,“不是吩咐了赤木在此接应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马车里的逸歌,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这一连几日了,只要是她醒着,就会跟白云潇闹腾,一连闹了几日,就连绝食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仍是无济于事!白云潇对于荣华的嘱托,似乎是永远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妖孽,这里是什么地方?”逸歌掀了帘子问道。

白云潇微微皱眉,“下来,藏到马车底下!这里的情形,似乎是有些不对!”

逸歌有些发愣,待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名婢女给带下了马车,当真就钻到了马车下。

逸歌虽然是平日里有些没心没肺,可是也不至于那么笨!感觉到周围静悄悄的,似乎是只有风声!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静,才更让逸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太安静了!安静地有些诡羿,有些让人害怕!

白云潇轻轻闭了眼,不多时,耳朵一动,似乎是听到了一道声音,一道什么利物,冲破了苍穹的声音!几乎就是眨眼之间,肖冬阳的身形一歪,一支利箭,便稳稳地射在了他身后的大树上!

白云潇的脸色有些冷肃,“大家小心些!不可单独行动,全面防卫。”

“是,殿下。”

“殿下,赤木将军应该是在这里接应的,您看?是不是?”一名属下有些担忧道。

隐隐地,白云潇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妙!心底里微微泛冷,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迅速地在心底蔓延!“别胡说!赤木的身手与本宫不相上下,想要暗算他,怕是还要再费些功夫了!”

众人不再言语,因为几乎也是没有了机会再说什么,便有大片的箭雨,向他们袭来!

“保护殿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下来,便是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那利箭入肉,甚至是入骨的声音!

对于外面的嘶杀声,逸歌几乎就是出于本能的用双手抱了头,表情有些害怕、痛苦的纠结着!

“你们几个退到后面,保护蓝小姐。”白云潇吩咐了一声,便一个利索的转身,将自己四周的箭雨尽数打落!

果然,接下来,逸歌就感觉到了约莫有几人的靠近,因为是在车底下,所以只能是看到小腿以下,因为他们的守护,逸歌的心里,倒是稍稍安稳了一些。

激烈的厮杀,似乎是持续的时间颇长,至少也得有一个时辰!当白云潇将长剑没入了最后一名刺客的胸前时,便见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歪歪斜斜地跑了过来!

白云潇定睛一看,竟然是赤木!

“怎么回事?”

“师兄,是六皇子。没想到,您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心软和善的人。可是到头到,他才是那个唆使其它几位皇子,不断找您麻烦的人!”赤木轻喘着气,有些缓声道。

逸歌再不闻外面的打斗声,又听到了赤木的声音,自然就从车底钻了出来,一看到赤木的胸前染了大片的血渍,当即就有些吓倒了!竟然是声音哽咽道:“赤木哥哥,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歌儿也一起回来了?我没事!只不过是中了敌人的埋伏而已!”说着,转脸看向了白云潇,“师兄,抱歉,您交给我的人手,一个也没能活着出来!”

“没事!只要你还活着就好。”白云潇自袖间取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粒丹药给他服了,又开始为他包扎伤口。

“师兄,我这不过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要紧的。您还是赶紧走吧。只要是走出了这片林子,那么,您就安全了。”

白云潇点点头,将那纱布挽了个扣儿,“走吧。”

一路走的极慢,前面分了两拨人在查探有无陷阱。而逸歌,则是因为安全原因,与白云潇同骑一匹马。

眼前就要出了林子了,白云潇突然就抬手,命人停下,头微微后转,“抱紧我,千万不要松开!”

逸歌也明白又遇到麻烦了,点点头,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不敢乱动。

又是大片的箭雨,这一次,似乎是比刚才的那一拨还要更加密集!逸歌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要紧的,毕竟只是在他的身后坐着,可是不一会儿,便感觉到了白云潇的身子飞了起来!一会儿上,一会儿前,一会儿转圈儿的!逸歌只觉得自己就要被他给甩出去了!只能是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他。

感觉到了腰间越来越紧的手,白云潇觉得被她勒得几乎就不能呼吸了,“小飞猪儿,没事儿!别怕,放松点儿!”

逸歌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似乎是抱的有些太紧了。于是,手便慢慢地放松,可是一不留神,白云潇的身子又是一个翻转,逸歌,竟然是真的就给松开了!

“歌儿!”

正在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往下掉的逸歌,突然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还看到了一道极为惊恐的眼神!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是落进了一个暖暖的怀抱里!那样的暖,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暖的,几乎就让她有些傻掉了!

就在她还在愣神儿的同时,清楚地,听到了一道利箭入骨的声音!

逸歌一时有些呆怔了!看着眼前这个很是俊美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是不会动了,不仅仅是身体不会动了,就连呼吸似乎是也不会动了!大脑也不会动了!似乎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想不到了!

紧接着,‘扑、扑。’两声!

又是两道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声音几乎就是要穿破了她的耳膜!

“赤木!”

“将军!”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冲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大叫着,逸歌似乎也是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明显地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的身子往前顷了一下儿,也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是闪过了一抹痛楚!眨眼再看时,竟然是看到了这个男子在笑!真的在笑!

笑的虽然是没有妖孽那么好看,也没有姐夫那么俊雅,可是在她此时看来,笑的却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暖!逸歌的心猛地就是一阵揪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

周围的什么厮杀声,叫喊声,兵器的交接碰撞声,逸歌什么也听不见了!就看到了抱着自己的这个男子,似乎是一直在笑!怎么视线会变得这样模糊了?

逸歌用力地眨眨眼,怎么会雾蒙蒙的?脸上似乎也是湿湿的!自己怎么了?哭了么?

逸歌用力地想要张大嘴,想要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处就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她什么话也话不出来,一丁点儿的声音也是发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直到逸歌感觉到了他的身子突然大力地往自己的身上顷覆过来,直到逸歌的头重重地碰到了地面,直到看着赤木的两支手臂以肘部支地时,她才明白了过来,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仍然是一心念着要保护自己吗?

“赤木!”终于,声若蚊蚋!轻轻飘飘,却似乎又是重若千钧!赤木的笑,扯的更大了一些!

他听到了!听到了她叫自己的声音!真好!这一次,叫的是赤木,而不是赤木哥哥呢!

第十九章为你转身!

“歌儿,你,没事就好!”赤木的声音,比逸歌的也大不了多少。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虽然是浅浅的,却是让人感觉很温暖,很幸福!逸歌的眼泪,早已是模糊了视线,挣扎着想要让赤木从自己的身上翻下来,可是即便是赤木受了伤,他的力道,也绝非是逸歌能比的。

终于,没了外面的厮杀声,白云潇掠了过来,轻轻地将赤木捞了起来,翻转。不出意外地,逸歌看到了他背上的三支箭!三支!逸歌一时间大脑里便是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了?

逸歌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始终只有三支箭羽在她的眼前晃着!终于,使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终于是发出了一道声音,“赤木!”

赤木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里,分明就是了写满了恳求,白云潇明白,却是不忍再看,扭了脸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你不是说假手于他人,就算不上是报仇吗?”

赤木的手紧紧地揪住了白云潇的胳膊,“师兄!”

这一道声音,比先前要大了许多,而白云潇则是直接就喝斥道:“闭嘴!你不会有事的!我为你将箭取出来,再为你治伤!不过就是皮外伤,你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样说着,可是白云潇的眼睛里也已经是湿润了!觉得鼻子一酸,似乎是就要有眼泪落下来了!

“师兄!”赤木固执地再次喊了一声,“替我报仇!替全府!我,不行了!师兄,求你。”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虽然是不大,可是周围的人,却是都听了个清楚。不少的侍卫已然是别过脸去,开始轻轻抹泪了。

“别胡说!你忘了师兄是什么身分了?师兄是谁?怎么可能会让你死!”白云潇示意让人将他扶住,开始为他治伤。

“不必了!师兄,我不行了。”赤木勉强说了一句话后,便似乎是喘不上气来了!

逸歌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伸手握住了赤木的手,脸色苍白道:“赤木!你怎么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快听话,让妖孽先为你看诊!你不会有事的!你听到了没有?你要好好儿的,只要你好好儿的,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真的?”赤木咧开嘴笑道。

“真的!赤木,你不能有事!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的!”逸歌伸手抹了一把脸道。

“歌儿,好好的,师兄,照顾她!我,我。”

逸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赤木,看着他紧紧闭上的双眼,看着他那唇畔还来不及收起的笑,看着他的脸上,似乎是还有什么心愿未完。逸歌整个人就突然跌坐在地,傻掉了!

“赤木!”白云潇悲痛欲绝的声音,几乎是穿透了这一整片的密林!极远的地方,似乎是都被他的这道声音,给惊起了无数的飞鸟!所有的护卫们,也是单膝跪地,面露痛楚之色!

南昊国,最有前途的一名小将,就这样没了!

南昊国,最被看好,将来可以统御大军的元帅,就这样没了!

白云潇紧紧地抱着赤木,眼底,终于还是流出了那种名叫眼泪的东西!

七天后,南昊国京城外十里地,一座孤坟前,立着一名身穿白色大麾的少女。少女的双眼红肿,脸色苍白,表情呆滞!一双红唇,也是干裂的不成样子!甚至是有两处,还隐隐渗出了血丝!

“赤木,我要走了!我要去北梁,找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如果不是我跟着来,也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你不会死,妖孽的那些护卫们不会死!而妖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消沉,阴冷。我是不是很傻?明明你一直就在我身边照顾我,包容我,帮着我,处处都为我着想!可是我却从来不曾想过要转身看你一眼!我永远只能是盯着妖孽的背影,想像着他什么时候,肯转身过来看我一眼!赤木,当初,你心里定然也是这般想我的吧?赤木,我转过身来了,我再不盯着妖孽的背影了,可是你呢?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了?”

逸歌渐渐地蹲下了身子,伸手抚上了那墓碑上的字,特别是在‘赤木’两个字上,久久停留,不肯离去。似乎是感觉不到石头的冰冷,也感觉不到外面寒风的侵蚀,逸歌的眼圈儿,又红了!“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这世界上最坏的人!真的!你不该对我好!我不配!也不值得姐姐为我操心费神的!我太坏了!”

稍稍吸了吸鼻子,逸歌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我们都是一样的,我后悔了!真的,我真的后悔了!如果老天真的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早早地便为你转身!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我转过身,可是人却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其实,在我醒来后,有好多次机会可以离开妖孽,返回到盛京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个离开的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就先否定了!我不想离开妖孽,虽然我也担心姐姐,可是我仍然是没有选择回去!有姐夫在她身边,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一直是这样自我安慰着!其实就是我自私!我不想离开他,不想看他一个人回来面对这一切,更重要的是,我担心我不在他的身边,他就一定会被别的女人给缠上了!赤木,我是不是很坏?我明知道姐姐还生死未卜,可是我却仍然在想着自己和妖孽的事!枉费了姐姐对我这般的好!”

再次的泣不成声,让这原本是一片静寂的空旷之地,更显得安静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逸歌终于是止了哭声,“赤木,我要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太久,等我回去看看姐姐,知道她没事了,我就回来陪着你。你看,我这里面穿的,可是孝衣!妖孽说,你的家族,只余了你一支血脉,如今,你走了,连个为你送灵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吗?皇上原本是要下旨,将你风光大葬的,可是被妖孽拒绝了,他说,你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那日,真正送你上路的,也就是我们这些人!赤木,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地下太孤单了些!你放心,待我办完了事,我就回来陪着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话落,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幕碑,最终,还是渐行渐远了!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便有十几名高手追了过去,身形轻若鸿雁,显然就是擅长隐匿之人!那些人,并没有靠的太久,也就只是远远地坠着,似乎是怕惊扰到了她。

当这里,再度安静了下来,自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缓步走出了一道蓝色的身影,正是白云潇。

“小飞猪,你,终究是放弃了么?”话落,又盯着逸歌的背影,久久不曾转身,直到那身影小的再也看不见,他才挪步,到了赤木的墓前,“赤木,你的真心,总算是没有白费,她,到底还是为你伤心欲绝,几乎是流干了眼泪!你若是看到了,不知道是会高兴,还是会心疼呢?”

白云潇这样说着,便觉得心底的某一处,似乎是有些空落落的!少了什么呢?他不知道!现在,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要尽快地掌控朝局,将自己在西凤的所有暗中势力,全部抽调回来,这样,自己才能尽快地为赤木报仇!赤木,再也没有人会跟在身后,叫他一声师兄了!

如今,小飞猪儿也走了,以后,他的身边便会清净的多了!再没有人缠着她去酒楼吃好吃的,若是有哪家的小姐,再找借口上前来搭讪,再也没有人会费尽心思地让人出丑了!

白云潇清澈的眸底,涌上来淡淡的哀伤,“赤木,你放心。你的仇,你家族的仇,我一定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北梁,盛京,太子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