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又道:“都纳了两房侍妾了,若不是李湘华养着他们,哪能过上体面日子,许是在乡下树大招风,引来了偷贼,丢了值钱东西不说,还招了一场大火,说是新建的上房都化成了灰烬,好在家里没闹出人命来。”

白如雪勾唇笑道:“我瞧着,这偷贼是怕被人追去,故意烧了房子,他们好脱身。”

陈湘如依不说话,只是静默地听着。

金老爷摇头轻叹,“如今还是小心为妙,城里倒还安全些。”又笑着道,“我听闻昨儿孙公子也出了意外。”

陈湘如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恶霸近大半年倒是收敛了些。”

花娇也听人说了,道:“哪里收敛?若真晓收敛,就不会招来横祸。”

一边有位金老爷介绍来的年轻公子,见除了男子,便是几个原出身风尘的姑娘,也是知男女之事,不由道:“据我所知,昨日清晨,孙公子带着家奴到郊外骑马,看到一个美貌的姑娘前去搭讪,竟与人家拉扯起来,被这姑娘的兄长瞧见,与他大打了一架。原已罢手的,可有人竟认出了孙公子,说他玷染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这男子气急,提了菜刀把孙公子给阉了,还说他家的妹妹不能被这种人污了名节。”

为保自家妹姝的名节,居然提刀阉人的,当真是少见,想来这位哥哥素日是疼极了妹妹,否则寻常人也做不出这等到事来。

陈湘如抬眸看着金老爷,彼此会意,错开眼神。

“孙家昨儿午后就将这案子闹到了知府衙门,你道怎的,没想这阉掉孙公子的男子竟是知府老爷家的亲戚,知府询问了几句,便把人给放了,还赏了孙老爷二十大板,说他教子无方,不奉靠山王世子之令在家反省,反倒在城外惹事。”

陈湘如突地忆起,后日就是李湘华的七七之期,她正好用好消息告慰李湘华的在天之灵。

诗画会一结束,陈湘如与花娇乘轿离开,因软香楼、千娇阁都在烟花巷,一条街上住对门,倒也方便。

夜里,金老爷来找陈湘如奕棋,两人相对而坐,陈湘如执起棋子,神色寡淡。

陈湘如笑道:“金老爷好手段!”

金老爷看着面前这个少女,一年多前她还是个稚气的孩子,而今行事说话越发像个历经风霜的大人,“姑娘的手段也不弱。”

陈湘如抬手,对绿桠道:“去小姐屋里瞧瞧,你帮着木奶娘看孩子,让她腾出手来收拾屋子。”

绿桠应声。每次说她去帮忙,不过是陪木奶娘说些闲话,她们都是北方人,口音相近,还真能聊到一处去。

绿柳被陈湘如派去厨房帮忙了,听说木奶娘近来的奶水不好,陈湘如让人从铁屠夫那儿买了猪蹄,要把上面的猪毛清干净,再给木奶奶炖猪蹄吃。

第036章 内情

 第036章内情

早前木奶娘长得瘦弱,不过一月时间,一下子就长得白胖又油光水色的,也有了妇人特有风韵,只是她一到夜里更不敢出门,整日的都困在屋子里,只在白天出屋浆洗,或去大厨房取些食材,但木奶娘也有了经验,大厨房的东西太贵,得从陈湘如的份子钱里出,她便与陈湘如商量,不从大厨房拿东西,隔日一早她去菜市买菜蔬肉类。

今儿这猪蹄因买回来就有毛的,木奶娘和厨娘不熟,绿柳就拿到大厨房找厨娘帮忙拔猪毛。

陈湘如问:“金老爷如何办到的?”

原来,早在李湘华后事办结后第一次赏石榴会上,陈湘如就与金老爷见过了,避去众人,陈湘如对金老爷道:“金老爷可想取孙家而代之?”

孙家不仅是临安城的首富,更是临安城里的体面人家。

上回陈湘如巧妙的提点几句,金老爷就使计算计了夜光玉瓶,在算计之前,那对玉瓶就已经碎了,这是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知孙公子爱美人,又选了他府里一个美貌的侍女为饵,故意着了一袭好看的衣服从孙公子面前走过,孙公子一见美人,立马就来追,一直追到了金老爷与人“谈生意”的酒楼里,孙公子进酒楼,另一侧也有人进酒楼,两个就撞了个正着,一时间原装在盒里的夜光玉瓶跌了下来,立时化成了碎片,那下人见瓶儿碎了,立马就抱住了孙公子的腿,大哭大叫起来。

自然,这也吸引了原在酒楼里吃饭的靠山王世子等人。

酒楼内外的人,可都是瞧见孙公子打碎了人家的玉瓶儿,更有一早安排的人道:“我们都瞧得真真的是,是这富贵公子撞上这位老实的管家,管家原想避着呢,可他偏往人身上撞,这才撞落了盒匣,摔碎了宝贝。”

金老爷算计孙公子一回,孙老爷最疼这宝贝,虽恨他不争气,又有靠山王世子说话,自是忍痛变卖了田地、铺子,凑足五十万两银子赔偿金老爷。

金老爷尝到了甜头,又听陈湘如那么一问,怕是又有什么主意,笑道:“姑娘想做什么?”

陈湘如含着浅笑,“除掉孙公子,我赠送天蓝、藏青两色布料的秘方。”

有了这两种秘方,金老爷从孙家买来的染布房就不是寻常的小染布房,而是大染房,自来是小染房还是大染房,都是取决于这两种最难上染的两种颜料,江南共有三家染布房有这秘方,可各家皆不外传,而各家的颜色齐聚一处,又略有差别,但当以杜家染布房的最为正宗。

金老爷颇是意外。

陈湘如道:“因缘际会,我无意中得到了配制这两种颜料的秘方,你若做到,我定当奉上。”

金老爷见她说得凝重,他一直觉得面前这个女子非同寻常,她的棋路怪异多变中又透出一些沉稳,往往却地在险境求生。“你想他如何?”

“轻则被阉,断绝子孙根,重则丧命。让孙家断后,才能让孙老爷失去希望,而你正好可以乘机下手对付孙家。”

对于陈湘如只要是招惹了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她听到孙公子被一个护妹心切,怒火冲天的兄长给阉了时,第一个猜到的就是金老爷。

此刻,金老爷反问道:“你是如何让涂家被盗贼袭击,还惹来了一场大火。”

陈湘如勾唇笑道:“我的法子,你绝想不到,你若告诉我,我便告诉你。”

想他金老爷一生,行走南北,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而今却得遇陈湘如这样的一个让人捉磨不透的女子,她有才华,却更有心机,更是恩怨必报。

金老爷很是好奇,她用的是什么法子。

“鄙人一早就打听好了,白莲镇附近有位杜姓人家,原是知府大人娘舅家的堂侄儿。杜氏兄妹打小没了父母,相依为命,但杜严却是个爱妹如命之人,有乡下妇人骂了他妹妹几句,他就能寻上门去,当着人家子女丈夫的面,将她妇人狠揍一顿。杜慈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是白莲镇上出名的美人,偏因遇上一个凶悍的兄长,年过二八也没有媒人登门说亲。

杜严前不久正托了知府夫人帮忙给她妹妹物色婆家,说来不巧,这知府夫人竟瞧中在下那不争气的次子。杜严也曾私下见过我的次子,心下颇是满意。在这个时候,要是传出不利杜姑娘的流言呢,杜严定不会答应。”

杜严听旁人说了这是全城的恶霸,最善欺男霸女,杜严一定以为,会毁了他妹子的名节,万不会让这门上好的亲事泡汤,索性人也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刀下去把孙公子给阉了。

这一回,孙公子成了太监,总不能再说他妹子的闲话。

金老爷这是借了杜严爱妹如命的性子,一招借刀杀手,就让孙公子惹上了横祸,孙公子却不晓得临安知府与杜严家的关系。

想来这知府夫人也是个极护短的人物,否则知府不会三言两语就把这案子给结了。

孙家吃了大亏,孙老爷也挨了二十大棍。

偏孙三小姐虽嫁入靠山王府的大公子,可到底只是个妾。

金老爷为了搭上靠山王府这个后台,挑了五位绝色美人,又特意请了烟花巷出名的琴师、舞师调养三月之久,将她们收为义女,送入靠山王府为妾。

这一回,怕是孙家三小姐在靠山王府也失了宠,否则金老爷不会连杜家兄妹也给赌进去。

金老爷讲完了他的事,切切地看着陈湘如。

她起身走到内室,不多会儿,就取了一张又脏又皱巴的纸来,上面用歪扭的笔迹绘了一幅地图,不是旁处,正是白莲镇涂家的地图,又在一侧用歪扭的笔迹写了首打油诗:“最富当属白莲涂,几间砖瓦藏宝窟,大柱原是白银柱,墙中也有东海珠。”

金老爷怪异地看着陈湘如,好狠的手段,居然不费一丝一力,只赁借这一幅地图,一首打油诗就能将盗贼引入涂九家,只怕这涂九家别想有安宁日子过。

第037章 思退路

 第037章思退路

他微眯着眼睛,不由得浑身一颤,“若是在下得罪了姑娘,只怕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陈湘如微微含笑,点了桌上的油灯,将这张纸化为灰烬,“在我心里世上有三种人,一是朋友,一是敌人,再就是路人。而金老爷是我的朋友,既是朋友许就不会反目为仇,你说…是吧?”

金老爷摇了摇头,不由轻叹道:“你这行事风格,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狠决而又干净,就算这张纸流出去,也没人相信这出自陈湘如的手,甚至只会为涂家遭此横祸感到惋惜。

“谁?”

金老爷面露深思,“燕国公世子。”

那是名动北方的世族名门慕容氏,陈湘如也从未听说过,“只怕今生无缘得识此人了。”

慕容氏一族,北方的虎将之后,族中共有两个爵位:一是镇北候,一是燕国公。而燕国公这脉,代代出的都是文武兼备的能人。

金老爷现下已布好了局,正等着一步步毁掉孙家,取而代之,好在这临安城立稳脚跟,“涂九失了钱财,听说大姨娘怀有重孕,这二姨娘也有了身子,若要他知道李湘华已死,少不得要入城找你讨好李湘华的留下的家业。”

“他若不想自讨羞辱,只管寻来就是,我这肚子里还憋着一股火。骗拿了我姐姐的钱财,倒用我姐姐的钱纳妾、盖新屋,他还真是好本事,到头来,反不肯给我姐姐一个名分。姐姐不过是想好好活着,不重蹈叶红娇的旧路…”

金老爷倒常听人提起叶红娇这个名字,此女乃是千娇阁曾经的头牌清倌人,“叶红娇…”

“她原是涂三公子的爱妾…”

索性又讲了叶红娇的故事,这不仅是一个故事,这也是李湘华和陈湘如不肯为妾的原因,她们只是不想被旁人掌控的命运。

金老爷颇是意外,“竟有这事?”

陈湘如肯定地点头,“这在烟花巷的姑娘间,早已不是秘密。”陈湘如神色俱厉,“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涂三公子会不知道,涂家人会不知?只怕是装作不知,木已成舟,而叶红娇在他乡易名,重操旧业。”

金老爷沉吟道:“这便是你拒绝涂三公子的原因?”

陈湘如拒涂三公子,这是哪跟哪儿的事,她可从未听过,定是柳姨怕她过早生出离开的心事,就一早给拒了,没让她知晓。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柳明诚,近来常见面,得闲时会下下棋,会与他合奏一曲,倒也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陈湘如不以为然地道:“涂家兄弟无甚过人之处,我着实不知候公子等人怎让他们入了东林诗社,名同于实,尤其这涂三公子,除了赢得青楼薄幸名,当真不知他有甚才华。”

这一年多的诗词会下来,陈湘如也见过这兄弟三人做的诗词。

金老爷道:“涂家兄弟资助了涂家别苑,这可是临安城里个文人聚会之处,便凭这点,就必须得让他们入诗社。”

金老爷正色道:“我次子今岁十八,已到成亲之龄,将要与白莲镇的杜姑娘订亲,我可许你次子平妻位分…”

“金老爷说晚了,湘如已心有所属,其情沉如泰山,不可动也。”

金老爷面露憾色,这些日子的接触,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不简单。

一盘棋辩出胜负。

绿柳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一股焦肉香味:“猪蹄给木奶娘送去了。铁屠夫说,从明儿开始会令他儿子每日送两根过来,问姑娘还需其他的不?鸡蛋等物,他家也有的。”

“他家的鸡蛋多了,便送上一些来,可直接找你结账,就分上、中、下浣各一结,他是小本生意不好欠得久了。”她微微一笑,道:“我姐姐最是心疼城外义庄的百姓,我想把手头的田庄、豆腐铺一并转给金老爷,我们彼此熟络,你瞧着给个价儿。”

“既是要将所得银两捐给义庄百姓的,我给你二千两银子如何?”

昔日李湘华在城外置了六十亩地,原是二十五两银子一亩,早前各地未乱时,原是十二两银子一亩。冀郡一代握在慕容氏父子之手,而鲁郡、晋郡等地的群雄揭竿而起,战火纷飞,唯江南繁华如初,也至江南各地的地价涨了好几次,尤其是前岁年底,直接涨了五两银子。

“我代义庄百姓多谢金老爷。金老爷,一旦江南也受战火影响,天下各大钱庄,哪家最是可靠?”

金老爷不由凝眉,“你是说,或许有一天连这江南也保不住?”

在北方一带,可天天都在打仗,群雄们,你想着灭了我,我琢磨吞了他,正疯狂的彼此扩大地盘,扩充各人的势力范围。

陈湘如道:“北方一统是早晚之事,北方一统就会逐步天下一统,那时就是江南也未必会安宁,在这乱世之中,彼此所谋不过是一方安身立命之地。”

金老爷吐了口气,“姑娘说得没错,在下以为,这洛阳之地定有容身之处。”

“洛阳…”陈湘如笑道:“愿闻其详。”

“洛阳乃是大周陪都,那里有十余家百年世族,要夺京城,必先夺洛阳,但洛阳世族各家都有家奴、下人上千。世族之中有文有武,无论是谁想要巅覆这大周的天下,洛阳城难攻。”

“既是如此,我便设法在洛阳山野寻个安宁之处,也好为他日留下一条退路。”

金老爷没想这女子竟与他想到了一处,笑道:“我长子过几日要去洛阳查看生意店铺,要是姑娘有意,我可令他在洛阳郊外寻一个风景之地,置上一块地,再建一座屋,姑娘以为如何?”

“多谢金老爷了。”

金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姑娘早前答应我的事…”

陈湘如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回了内室,取了一叠纸,上面满满地写着如何染造藏青、天蓝布料的秘方,将纸递给了金老爷,“我原是照着那方子上抄的,你若不懂处,可问你织染房的师傅。”这方子很值钱,她若想金老爷替她办事就自得给金老爷一些好处。

但,这不是陈湘如记忆里最好的染布方儿,但染出来的颜色还算不错,算得能蒙混过关。

可这自来是各家的秘方,怕是织染房的师傅也不能瞧的。

金老爷道:“无妨,我家次子近来正在织染房学艺,让他多研磨一些时日,定然就会了。”

第038章 置家业

 第038章置家业

陈湘如见他要离开,欠身道:“劳金老爷照着五千两银子给我在那边置备,回头我再付你银子。”

“好说!好说。”金老爷微微含笑。

陈湘如问何处安宁的话,也是在试探金老爷,看他是否会说实话,只怕在这之前,金老爷就已在洛阳置下了家业。

这位金老爷很特别,单看更像是一介儒生,可再看又是个精明的商人。

正想得入迷,香兰在一边吃吃笑了起来:“如妹妹在想什么,我来了竟也不知。”

陈湘如方回过神来,“兰姐姐今儿得空了?”

香兰伸出手来,露出十根红肿的手指头,“近来点我弹曲儿的人突然多了,瞧瞧,我这指头再弹下去可不就毁了。”

拉了陈湘如坐下,粲然笑道:“十月是妹妹的生辰,姐妹们问,你今年打算怎么过,听说柳姨要给你办及笄礼,可不是件稀罕事么。”

及笄礼自来是体面人家才会自家女儿、妹妹操办的,风尘女子哪有什么及笄礼。

陈湘如道:“且和去岁一样,厨房做一碗寿面就算过寿了。”

香兰道:“柳姨要给你过,你只管风光的过就是。”

陈湘如正正色,一脸凝重地道:“听说皇上宣靠山王父子入京商议天下大事。”

“妹妹与东林诗社的人待得久了,如今倒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

陈湘如瞪了一眼,“这些国家大事…”

从他们的闲话里,也能猜到一些天下大事的倾向与变故。

绿柳坐在一边做着女红,是用一件陈湘如不穿的旧衣给乖乖改缝小衣裙,陈湘如许诺了绿柳、绿桠,要她们安心办差,她自护她们平安,二女似吃了定心丸,服侍的时候也越发安心了。绿桠在城外原有家人,前不久陈湘如将她的家人也安置到乡下,给了两间茅屋安身,又几亩田地耕种,算是安顿下来了,绿桠越发感激陈湘如,知她挂念乖乖,一日几次地去西屋里瞧木奶娘与孩子。

她望了一眼外头,四下无甚人,这西楼里有十间屋子,除了香兰与陈湘如,其他姑娘都是两三个共挤一屋。

此刻,姑娘们多是坐在大厅里等候着生意,见有人进了雅间,会热情地问:“大爷要听曲儿吗?”若有人听,便有了生意。

陈湘如道:“我是担心会有意外,香兰姐姐若凑足了自赎银子,不妨自赎,听金老爷说,近日金大少爷要去洛阳行商,你可随了他去,再让金大少爷帮忙在洛阳山野寻个可靠人家嫁了。”

香兰道:“我们姐妹要在一处的,我可是答应过湘华姐姐要帮忙拉扯乖乖呢。”

陈湘如无奈摇头,想着香兰也过得不易,想指条路给她,既然香兰不愿离开,到时候出了异状,再一并捎带上香兰就是。

香兰面露异色,“听说今儿妹妹请了李记的绣娘来,给自己做了两身男装,便是绿柳、绿桠两个也各得了一身。”

这男装是春秋天的衣饰,是男式袍子,天凉了可在里面加衣套上,天热了也可做单穿。

陈湘如道:“不仅是我,我也照着你的身量做了一身,都不是缎子的,是寻常粗布衣衫,他日许能穿得上。”

香兰摇头,越发看不懂陈湘如了。

既是她预备的,她也不好多说,只不悦地道:“我才穿不着那等男人的衫子。”好些年不穿粗布,这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绫罗绸缎。

闲聊了一阵,香兰打着呵欠,“我得回屋了,你早些歇下。”人已经走到门口了,突地调过身来,似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似地道:“如妹妹,金大公子当真是金老爷的儿子?”

陈湘如被她弄得莫名。

香兰道:“上个月我随你去参加赏花会,怎么觉着金大公子和金老爷一点都不像,倒是那金二公子与他像,真像!”

“有些人长得像母亲。”

香兰摇头,“可这也太不像了,好歹与金二公子有几分相似也成,你瞧他,站在一处,可是完全不像兄弟、父子…”她捂着嘴,不由打趣起来,“我猜着,这许是金夫人背着金老爷在外捡回来的孩子。”

陈湘如忍不住笑啐:“你又混说。”抬手就要去打她,香兰却一扭头笑着跑开了。

不过被香兰这么一说,金大公子还真不像金老爷,倒是金二公子像极了金老爷,她是见过几回的,金老爷似乎有些畏惧金大公子,金大公子唤金老爷“父亲”时,那神色也显得怪异。

难不成这父子间有什么芥蒂?

陈湘如坐在桌前,还在琢磨金老爷早前说的话,狡兔三窟,有备无患,她是给自己留下退路,一旦江南乱了,她便要往洛阳退去,洛阳城里云集了那么多的世族,无论是谁要一统天下,洛阳都是可智取而不可硬夺之地,除非他想把洛阳变成人间地狱。

她站起身来,移到窗前,开始为未来的路琢磨起来。

她喜欢参加各式酒筵,不仅是能听到旁处听不到的事,更让她明白天下大势,瞧是无用,实则与每一个都息息相关,江南若乱,她们就会失去安身立命之处,即便这是风尘。

陈湘如想了一阵,双手握手在胸前,漂亮的曲裾映剪出也美好的倩影,九月初二她就十五了,虚刚就十六了。

西楼的尽头,传来了绿桠与木奶娘的说话声,竟似在逗哄乖乖。

木奶娘一见是陈湘如唤声“姑娘”便站起了身,陈湘如低应着走近,坐在榻前抱起了乖乖:“又长沉了呢?”

乖乖原是早产儿,若非木奶娘用心照顾,也不会长得这般好,如今白嫩胖了起来,双眼睛又黑又亮,仿若夜空的黑子一般。

陈湘如逗了一会儿乖乖,轻声道:“木奶娘,金大公子要去洛阳行商,你的家人可愿去洛阳安顿?”

木奶娘想着她丈夫儿子和小姑子才在郊外乡下安顿下来,眼瞧着就要收稻谷了,今年的收成很好,又有十五亩良田,虽与绿桠的家人交好,绿桠的家人也答应到时候收割了他家的,就帮忙采收。

绿桠家的庄稼长势更好,只是他家的人口多了些,她有一个哥哥,又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年迈的老祖母,又有父母健在,早前要不是让家人活命,她也不会自卖换银子,五口人只得了六亩田地,还是陈湘如令了绿柳去与佃户们商议了许久,又给佃户们贴补了银子,对方才肯松口的。

第039章 预备

 绿桠近来呆在陈湘如的身边,就听绿柳夸陈湘如何等厉害,又听绿柳说如何佩服陈湘如等等。

木奶娘道:“现下全家人都呆得好好的,那座茅草屋才新修葺过,花了奴婢两个月的体己呢,可不想再换地儿了,就想在白莲镇落脚生活下来,只求姑娘还将那些田地给我家耕种。”

陈湘如勾唇笑道:“田地、店铺都转给金老爷。”这话一落,二人都紧张起来,转给了旁人,是不是她们家人就没有地方安身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的呢,陈湘如又道:“不过金老爷应了我,还用原来的人。”

两人的心又落回了肚里,依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