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陈湘如特意令一个会打灶的男子挑了一间茅屋做大厨房,又暂挑了一间茅屋做绣房,她想着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今儿,吕连城召了男人们,准备新建两座像样的屋子,这草帽儿山倒是地方大的,要建新屋子,伐几棵树,再把地面平了就成,伐下的大树还可建房子用,有二十几个男子,又有充足的粮食,干起来倒是异常的快。

陈湘如则换了寻常山野妇人的衣衫,领着妇人们到不远处的荒坡上垦地种草,又让男人们伐了些大树,数日下来,十几个女人就垦了近三亩的菜地。

年纪大的妇人干不了活,就留下看孩子。干得风生水起,乖乖便被孩子们捧着了“乖小姐”,大的、小的孩子都围着她转,乖乖竟似比在龙虎寨还玩得开心。

早前也有几块菜地,但因周围长有树木,菜长得小,也不够好,而今伐树开垦,只等天一转暖就下种播上。

有人带领,妇人们也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吕连城建好了一座像样“议事堂”,因是新房,在几座茅屋里显得异常显眼,又领着众人在后头建了几排好些的屋子,一统的建修成了穿斗房,又特选了黄泥,挑了茅草和着泥往用树枝编结的墙上抹,这样一来,就算到了冬天也不会四处灌风。

第099章 月亮山

吕连城早年虽是剑客,行走四方,到过的地方不少,各地民居也见过不少,这穿斗房的建法,原是蜀中一带的百姓所居,现下被他用了出来。

年前,他拿了一万两银票给郑达,没想郑达竟敢私吞银两,这事被人揭发后,吕连城直接把郑达绑到木桩上,留话道:“若是这山上的所有人都原谅你,你就还是二当家。”

偏有早前被郑达欺负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原谅,大家一听说他吞山上的银子,这不就是要多吃大家的口粮,有胆大的孩子还跑到他面前吐唾沫,扬着小手又踹又踢:“混蛋!坏人,叫你欺负我娘,叫我欺负我们…”

后来,陈湘如才听说,那自毁容貌的肖氏,就是被郑达欺负过的,要不是她为保名节毁了容貌,血流满面,怕是就成了郑达的女人。

肖氏的儿子已经*岁,自是记事的,见郑达被绑,也给他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吕连城站在空旷的场地上,朗声道:“从今儿起,这草帽儿山更名月亮山,我——吕连城就是你们的大当家,现在新推二当家,二当家的职责就是盯着众人,谁要犯了山规,就得接受处罚,像这次郑达私吞银两,一套寒衣二百六十文,竟敢谎报是三百五十文,还把剩下的银两吞进自个儿的腰包,说已经花完了,哼,老子给的是一万两银票,当老子是造银子的,那么多钱,就买了几车粮食回来就没了…”

他叫骂了一阵,吕连城闭了闭眼,“郑达。你瞧见了,这山上大部分的人都不肯原谅,这二当家是再也做不成了,你服还是不服?”

郑达想着,早前他原是可以去龙虎寨的,可现下竟被这些人给抛弃了,居然不肯原谅他。破口大骂起来:“你们没良心。没良心啊,要不是是念着你们是北方的乡亲,我早就去龙虎寨过好日子了。”

有人“呸”了一声。“你说得好听,是龙虎寨不要你,我们饿肚子,你却有得吃。还有人服侍,自是要留在这里。呸!你现在就去龙虎寨,可恶的东西,敢吃我们大家的银子,你是想饿死我们大家伙么?”

吕连城眉头一挑。冷声道:“现在说推选二当家的事。”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起来。

这当二当家可是大好事。吕连城和陈湘如来了之后,这山上顿时就变了一个模样。大家有吃、有穿不说,还新垦了菜地,而今那小雨一下,地上的菜苗就生出来的,瞧得女人们直乐,就是山寨里也新建了房屋,早前没银子买瓦,这一有银子就建了几座新瓦房,住在里面又暖和又舒坦。

有人大叫一声:“我选闷葫芦!”

闷葫芦,是这山上一个长得文质彬彬的男子,素日里话不多,却不大会干活,吕连城就派他干些管理上的事儿,人倒也还实诚,让他去买新房用的瓦,每回回来都会交账,立下清单,剩下的钱一文不少的给吕连城。

只是这会竟有人要推他当闷葫芦。

他愣在那儿,被身边的年轻妇人一推,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夫君,有人选你咧,我瞧大当家心里跟个明镜的,定是瞧出你是个能干的。”

听闻,早前郑达瞧上这闷葫芦的女人,想要欺负她,他拼死也护着自己的妻子,郑达将他打得吐血,他也不撒手,最后众人瞧不下去,这才劝阻了郑达。

又有人道:“闷葫芦为人公道,虽没甚力气,但会做账,我也选他。”

吕连城瞧着这闷葫芦,整日没几句话,但穿着打扮上比谁都得体,还有他妻子每日也会其他妇人一样下地干活,也是个不多言语的人,虽然他妻子脸上总是脏脏的,但他依昔能瞧出洗净后的清秀面容来。

吕连城道:“好,就让闷葫芦做二当家,负责赏罚、吃用等事宜。”

三月十六日,吕连城蒙上陈湘如的眼睛,用根棍子牵着她。

陈湘如嘻嘻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吕连城含着笑,在她的面前,他越来越会笑了,笑得明媚动人,笑得魅惑,但整个山上的人都怕他,尤其是他板着脸时。

走了一阵,吕连城解开陈湘如的蒙布,她已经进了一座小院,虽不是华贵的,但还算得体,就和龙虎寨时他们住的湘竹苑很相似,正房、东、西厢房,还有单独的小厨房,屋子里也置下了衣橱、桌案等物,也算是一应俱全的。

陈湘如勾唇一笑:“不是说要先建大伙的屋子么,怎的就…”

“建好议事堂后,就最先建了这里,又令二当家备了这屋里的使用物什,二当家还真有意思,也不知他从哪儿寻了几个会木工的匠人上山,省了不少银子不说,便是这里的一切都置备齐了,这几个匠人一置好东西,也不愿离开…”

陈湘如定定心神,轻声道:“吕连城,这闷葫芦颇有些意思,我怎瞧着她不像是寻常的读书人呢。”

吕连城想起来就头痛,他私下问过二当家,可这闷葫芦的绰号还真合了他,硬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摇头道:“我没问出来,你回头找他娘子问问。”

陈湘如伸手轻抚着桌案,再抚过桌上那寻常的花瓶,瓶里插着几枝桃花,为这屋子添色不少。

当日午后,喜妹、陈湘如就搬到了新建的月亮园,这名儿是吕连城取的,他唤陈湘如叫“月亮”,山名也更为月亮山,于是乎陈湘如便得了个“月亮美人”的雅号。

伍大娘因只得她和一个孙子过活,伍平这孩子又与乖乖好,整日像个哥哥一样带着乖乖玩。陈湘如便让伍大娘祖孙也住到了月亮园来,单给了她一间屋子,许是日子过好了,近来山上早前无精打采的众人,一个个越发有精神,就连孩子、老人都有了气色。

陈湘如今儿特请了二当家的女人唤作安娘的过来说话。

安娘因闷葫芦做了二当家,吕连城单赏了闷葫芦二十两银子,闷葫芦便给他和妻儿都置了几身像样的衣服,也是三月十六那日搬到了月亮园旁边的小院里,那小院只三间正房,另有一间小厨房和一间杂库房,这日子就算是安顿下来了。

山上另有的几十号人,有妻儿的就分了两间,虽是两间,却有灶台、正屋、偏屋,正屋临窗处时是灶台,然后置有方桌、长凳,平日可用饭,又可做会客的花厅,偏屋则是住人的。

没有妻儿家小的就几个大男人住一屋,那床也是用木板搭的,这山上的树大,倒正方便了众人。

安娘坐下,喜妹沏了茶水。

伍大娘立在一侧笑微微地看着。

陈湘如垂眸饮茶,吕连城心细如尘,知陈湘如是个雅人,这月亮园的摆件都尽量采买了好的摆上,所使的茶具,也是小户人家用的景德镇白瓷兰花,就连那花瓶也是景德镇所制。

安娘动作优雅,轻轻地呷了一口,笑问:“陈小姐请我来…”

陈湘如道:“相识几月,还没说你和二当家到底是什么人呢?”她歪着头,垂眸道:“瞧安娘的模样,身份不俗,倒似大户人家的千金。”

千金二字落音,安娘的手微微一颤。

陈湘如摆了摆手,“而今我们都在月亮山,你还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么?”

伍大娘在一边帮衬着道:“上了山,大伙又住在一处,可不就是一家人。陈小姐是一片真心,难不成你连陈小姐也要瞒着,大当家的将大把银子交给二当家去办差,这也是信任呀。在我家小姐面前,你还要隐瞒着不成?小姐可是拿你们夫妻当自家人呢。”

安娘“我…你…”一阵支吾,面容更沉了。

伍大娘笑道:“好了,你快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听着二当家的口音是北方人,你的口音却又似南方人,可不连我这老婆子都饶糊涂了。”

安娘的头埋头更紧了,轻叹一声,道:“不瞒陈小姐,我…我夫君姓卢单名一个‘伦’字,祖籍登州,原是呈瑞末年二榜第三名的进士,奉命派往福州做知县,他为人正直,颇有功绩,崇德六年便晋了知州一职,不想刚晋职,孙术造反,因他不肯投靠孙术,便遭人迫害下了大狱。我原是福州世族安家的小姐,寻了父兄说情,这才保全他一条性命,原想随他回登州老家,偏又逢上这战乱之年,到了徐州就跟着难民到了洛阳…一路上又遇乱军打劫,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个干净,只我们夫妻和襁褓中的孩子得已保全性命,相随的忠仆、下人也是散的散、死的死…”

吕连城和陈湘如猜到他们身份不俗,不想这不爱说话的二当家居然是知州老爷,因为人正直,才被迫流落异乡。

陈湘如握住安娘的手,浅笑道:“一切都过去了,能活下来便不易,等混出翻模样再回登州故土不易。”

安娘点了一下头,“不瞒陈小姐,上回大当家的赏了他二十两银子,他就生了回登州的念头,从洛阳到那儿,这一路人又有多少坏人,是我怕再出事,他这才留了下来。”

陈湘如道:“昏君无道,民不聊生,君子当择良木而栖,你劝着他些,就与我家吕连城好好干一番大事,他日若遇明君,再行投靠不迟。”

第100章 劫生辰纲

安娘也听说了,吕连城要做隋末瓦岗寨那样的大英雄。

她咬了咬唇,低低地道:“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告诉陈小姐?”

陈湘如点头,道:“喜妹是我身边的侍女,嘴最牢靠,伍大娘也是自家人,你说。”

安娘定定心神,这到底是大事,总得告诉陈湘如一声,“听我夫君说,近来大当家在谋划着要劫潘太师的生辰纲。”

潘太师,崇德帝的帝师兼当朝潘皇后父亲。崇德帝登基之后,整日沉迷女色,这潘太师手握大权,被称为九千岁,而他的三个儿子不是官拜大将军就是官拜尚书,可谓好不风光。乃是朝廷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

陈湘如含着笑,“这事我知道。”

安娘惊道:“陈小姐怎不劝着大当家。劫潘太师的生辰纲乃是大事,这…怕是要捅出天大的祸事来。”

“君不君,臣不臣,潘太师不过就是一介臣子,现下竟让人称他为九千岁,他六十大寿竟办得震动朝野,听说不仅是各地官员得献礼,便是北慕容,南孙术、东程邦都备了厚礼恭贺…生辰纲不过是洛阳世族、各地官员压榨了百姓血汗才有的,为甚劫不得?”

潘太师的东西是能劫的么?还是洛阳及各地官员献的寿礼,只怕那上面的好东西不少,各地的珍玩、宝贝,过些日子都得浩浩入京。

陈湘如想得很简单,那些奇珍异宝,也是民脂民膏,既然给个位高权重的逆臣,为甚不能被月亮山得。

安娘道:“陈小姐。这生辰纲怕是连龙虎寨也不敢肖想的。”

陈湘如依旧握着安娘的手,“卢二爷怎么说的?”这么久了,方知闷葫芦原姓卢,因是月亮山的二当家,自得称一声卢二爷。

安娘摇头,面带惧色,早知如此。上回她就该同意卢二当家的。索性回北方家乡,如今银子都置了衣衫,添补了屋里所缺的东西。可这日子却过得提心吊胆,“他说的话与陈小姐的相似,说这天下大乱,若是给朝廷与皇上的东西自可不劫。这潘太师就是乱臣逆子,既是乱臣之物劫了也是义举。”

陈湘如道:“说得好!”给了安娘一抹安慰的眼神。“我们妇道人家,只管打理好后宅,至于旁的事且由着他们去闹腾,你院里可需要添个丫头什么的?若是需要。到时候着人给你买一个服侍的来。”

这乱世之中,牙婆们手里有的是美貌丫头,或拐来的、抢来的。总之什么样儿的都有,也比盛世时便宜了不少。太平盛世十两银子的身份,如今只屑二三两银子就能买个好的。甚至一个大姑娘,只需三升米粮就能换一个。

伍大娘笑道:“前两回下山,小的结识了福星县城的王牙婆,可以挑几个精干的买回来。”

陈湘如与喜妹使了个眼色,喜妹会意,折身进了内室,不多会儿就取了十两银子来。

伍大娘忙道:“山上有几个小子干得不错,任劳任怨,就差娶媳妇了。”

上回有人瞧上了陈湘如身边的喜妹,打了这主意,让伍大娘来说,还没等伍大娘开口,喜妹不知听那个妇人说了,操了根棍子追着那打主意的小子满山跑。

这事后,大家都知道喜妹是个厉害的,再不敢提。

伍大娘接了银子,笑着对伍平道:“平儿,小心带着乖小姐玩,我先出去办差了。”

伍平应答声“是”,继续与乖乖玩着藏猫猫。

安娘又与陈湘如闲聊了一阵,这才起身告退。

陈湘如如获至宝,没想这闷葫芦二当家的来头不小,原是朝廷的正五品知州,就这一点比龙虎寨可强多了,想了片刻,对喜妹道:“大当家那边事结了,请他过来一趟。”

喜妹应了。

待吕连城过来时,已是近午时分,陈湘如领了乖乖、伍平与喜妹正在用饭。

他一进屋,在一旁的乌盆里洗了手,坐到桌前,喜妹添了副碗筷给他,乖乖天气转暖后就学会了自己吃饭,手里拿着调羹,直往嘴里扒,倒不让人喂了。

吕连城道:“你有事?”

陈湘如道:“问清楚了,你这眼睛还真毒,上回你让山上的小子起哄推闷葫芦做二当家,早前我还纳闷,你怎就看上他了?”

她连连夸赞,直赞得吕连城给吃了蜜糖一般:“打听出他的底细了?”

喜妹笑道:“今儿小姐问清楚了,二太太说二当家姓卢,祖籍登州,原是南边福州的知州。因不满孙术,被人迫害丢了官职,原要带二太太回家乡的…”

吕连城先是一怔,道:“我只当他是哪家的落难富家公子,没想原是个知州老爷,哈哈…不过这小子办事倒沉稳,字写得好,说话也极干练,我瞧着是个人物。这几日正与他商量山上要做的第一桩大生意,与他说好了,我做前面的事儿,由他来做后面的事儿,我带兄弟们在外头转了一圈。官府那边也派了兄弟去打听消息,今儿晌午又有十几人来投靠,这事儿交给二当家的去办了。”

闷葫芦是个知州老爷,瞧上去年纪倒不算大,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这么年轻就当了知州,定是个能干的。吕连城试了他几回,知他办事沉稳,索*给他一些差事由他着办。能者多劳,也只有多办差使,方能彰显卢伦的才干。

他挑卢伦为二当家,不仅是给自己找帮手,更是多一个打理这山寨之人。

吕连城管打劫,闷葫芦而负责善后处置。但这一回是他自占山头、当家作主以来干的第一桩生意,绝不容出现半分差迟。

许是官府知道,他们这些小贼不敢动如此一大笔生辰纲的主意,从北边还是东边也好,如今各地所有献给潘太师的贺寿礼都云集到了洛阳城,知道的人不少,但吴虎为求平安,万不敢打这主意。

陈湘如道:“听说你在东边的老鹰岗也安排了兄弟驻守?”

吕连城道:“不仅是老鹰岗,葫芦岗也派了人过去,先建屋子,到时候三山相互呼应,三山为一派,就能大干一场。”他顿了一下,“原想再挑个三当家出来,竟没个看入眼的。”

在看人上,陈湘如自认不及吕连城。

他一到这里,几乎给几个年轻能干的人给了同样的机会,早前还讷闷,后来陈湘如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试探各人的能力,这一试就发现了卢伦,还先与手下的兄弟打了招呼,让他们推选的时候要抬卢伦,今儿弄明白卢伦的身份,陈湘如对了算是佩服之至。

老鹰岗,原不叫这名,是现在才改成老鹰岗的,这名是陈湘如取的,说那里山势陡峭,老鹰难越之关。实则是吕连城送了她一个“月亮山”,她就回赠一个“老鹰岗”。

葫芦岗这名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却知道是与月亮山形成三足互望之势的另一座山头,各山之间若要走一个来回需得两个多时辰。

陈湘如微微点头,“三山呼应,一处有难,另两处可及时支援,如此一来,这方圆二十里便都是我们的范围,我们既是仁义之师,就不为难老百姓,要抢就抢贪官污吏的东西,那些生存不易的商人也可放过。”

吕连城抱拳道:“遵小姐之命!”

陈湘如抬手轻打,“又拿我取笑,我可等着你大干一场后,十里红妆娶我过门呢。”笑得灿烂如花,直瞧得吕连城两眼发直。

陈湘如歪头,一脸娇俏,“我迷昏你了吧?”

吕连城道:“我就没昏。”

她小唇一勾,带着愠怒。

吕连城低声道:“心被你迷住了,这眼没花头也没昏,还记得你是我的未婚妻。”

喜妹翻了个白眼,这大白日的两个人也不管桌上的孩子倒说起情话来了,好在她近来听得多了,想最初,常被他们俩肉麻得要昏过去。

喜妹生怕他们再说,忙道:“可别再说,再说下去连我都昏了呢。”她顿了一下,岔开话题道:“郑嫂子养的鸡仔昨儿把刘嫂子的菜给啄了,两个今儿吵了一上午,刘嫂子要去郑家捉鸡仔解恨,两个就打了起来。”

伍平接过话,道:“郑嫂子好厉害,把刘嫂子脖子都挠出了血了,刘三哥急了出手打了郑嫂子…”

吕连城听得心烦,“大男人也掺合几个女人的事,明儿就抓他们练兵,瞧他们还没事闲的慌。”

这里正说话,就听院门外传来一声轻呼:“干什么的?”

却是被院门外的卫兵给拦住了,每日院门前都有人看守,吕连城说得让大伙养成习惯,大当家家里一日十二个时辰,每次有两人值守,二当家院门前也是如此,虽然二当家只得一家三口,也有人看守的。

郑嫂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呼天抢地地道:“陈小姐,你可是给我做主哇,我家的鸡吃了刘家的菜,我都同意回头另种菜了,可那恶婆娘就是不同意,非要杀我家的鸡,那才多大鸡儿,才捧大呢,我还指望养大生蛋呢…哇啦啦!”

吕连城微敛着眉头,正要出口,陈湘如笑道:“你是办大事的,这属后院事务,我自会处理。”她与喜妹打了个眼色,喜妹又给吕连城添了一碗饭。

吕连城低怒道:“这些个女人也太无聊了,回头让她们多做些事。”

第101章 长短琐事

陈湘如学了龙虎寨的样儿,给有家室妻儿的几家都分了菜地,一家一块,就这一块地,还被各家女人当成自家宝贝,各式各样的菜都种在地里,蒜苗种一块,白菜种上一块…竟是样样都齐全了。就连喜妹也分了一块二分地的菜地,种上了菜。但山上公中又有块二亩多的菜地,则是由伍大娘带着几个厨娘一起种的,平日又有未成家的兄弟帮着耕作、浇水。

陈湘如笑道:“好,回头让她们继续垦荒,不是新来了两户么,这两家还没菜地呢。”

外头在哭闹着,因有守门的卫兵,又不敢进来,只跪在外头哭得凄惨。

吕连城连扒了三碗饭,嘴一抹,搁碗离去。

吕连城冷哼一声,吓得郑嫂子大气都不肯出,整个山寨谁不畏惧吕连城。她小心地止住哭声,见他走远了,又扯着嗓子继续嚎哭。

喜妹出了屋,瞧了眼道:“郑嫂子,小姐请你进去。”

郑嫂子又呜哇哇地大哭起来,吐了口唾沫在掌心,直往脸颊上一阵乱抹,原本就脏着的脸,越发难看了,倒像是小孩子走尿在床单上留下的尿渍印。

喜妹一回头,正瞧见她吐口水在掌心,正讷闷,就见她往脸上抹,道:“山上的洗脸水也没了?二月时,大当家的才带人新凿了两口井,听说水都是极好的,便是一千口人也够了。”

郑嫂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她原是郑达的女人,听说早前是个寡妇,没丈夫孩子又跟了郑达。郑达之前是这里的大当家,她整日耀武扬威的。

上回郑达被夺了二当家的位置。郑达就要离开,原去了龙虎寨,那边不要他,他没了去处就又回来。虽分了屋子住着,如今大伙念他早前犯过错,时不时都要打趣取笑。

郑嫂子以前霸道惯了,这回她养的鸡仔吃了刘家的菜苗。也难怪刘嫂子要找她拼命。只不知这两家是怎的两个妇人就在地头打起来。

刘嫂子生得瘦弱些,打不过,她男人得了音讯赶来。也扑上去将郑嫂子给揍了一顿。

郑达现在是谁也不敢招惹,郑嫂子被打郑达也不敢找刘三打回来,直骂:“没出息的婆娘,被人打了就在我跟前哭甚?有本事惹事自己摆平去。”再不理她了。

郑嫂子气不过。决定来寻陈湘如哭闹一场,好歹要给刘嫂子一个厉害看。

喜妹道:“你做这可怜样给谁看?”

陈湘如又不是男子。瞧见郑嫂子被打会偏着她,总得分个黑白对错来,喜妹因着吕连城与陈湘如的缘故,而今在山上很得人高看两眼。这可是月亮美人身边的人,谁敢不敬着,要是她在陈小姐、大当家面前说两句话。指不定谁就得倒霉了。

陈湘如唤了伍平过来,这孩子倒也机警。道:“你把刘嫂子找来。”

伍平听了,扭头就跑,惹得乖乖在后面唤着“哥哥”,伍平道:“你在院里玩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乖乖扁着小嘴,还没等哭出声,喜妹一把将她抱起进了花厅,又拿了零嘴哄着。

刘嫂子正吃晌午饭,一听说郑嫂子把她给告了,搁下碗就跑。

人刚到月亮园,就听郑嫂子在那儿哭嚷着:“陈小姐可得给我做主啊,说鸡仔吃了她家的菜,这山上养鸡的可不止我一个,除了陈小姐这儿便是二太太也养了几只,为甚就是我家的鸡吃的,要冲到我家抓杀我的鸡仔…”呜啦啦的哭得甚是悲惨。

刘嫂子进了园子,行了个礼,也跪在一边道:“陈小姐,我今儿到菜地里除草,一进菜地就瞧见五六只小鸡仔在啄我家的菜,我当时就和我家小子捉了两只,原想等着谁家来寻,好讨个说法。可她倒好,一寻来就开始骂人,把我们刘家祖宗八辈都骂遍了,我气不过才和她动了手…”

陈湘如此刻也听了个明白,道:“郑嫂子的鸡吃了她家的菜,你回头弄了肥水浇灌,让菜早些长起来,或是再另赔刘嫂子一些菜就是,你何至这么吵闹。”

郑嫂子忙哭道:“她是到我家捉的鸡,非说成是菜地里捉的,这是哪家的道理?她瞧我男人没本事要欺负我,陈小姐可得给我做主啊!旁人家的鸡吃了他家菜,就赖在我家头上…”

陈湘如看着喜妹,喜妹会意,走到院门口与门丁说了两句,门丁应声去打听,不多会儿,就从外头传来声音:“回陈小姐话,打听清楚了,是郑嫂子家的鸡吃了刘家的菜,刘嫂子追着鸡到了郑家屋里才抓住那鸡的。郑嫂子便追到刘家大骂,两个人这才打了起来。”

陈湘如秀眉一挑,“就为这档小事来烦我,骂人的人不对,打人的也不对,来人,赏郑嫂子五棍,再赏刘嫂子八棍,把人撵出去。”她顿了一下,“郑家赔刘家一些菜,刘家把抓的两只鸡还给郑家。告诉各家养鸡的,菜苗还未长大,这些日子都关着养,等菜长好再放出来。”

门丁一听,架了二人离开,在院子外面噼里啪哩的打完了,将两个妇人给赶走。

刘嫂子原本生得弱,又白挨了一顿打,竟比郑嫂子还挨得多,虽是多,但因她男人和山上的兄弟关系不错倒打得不重,反是郑嫂子虽只五棍,却是一摇一瘸的,将刘嫂子给恨了个半死。

这事儿很快就传了出去,之后哪家再有纠纷,任打任骂也好,都不敢闹到陈湘如那儿,生怕两家不讨好,还被罚。

各家听了陈湘如的话,开始寻山上会木匠活的兄弟做了鸡笼,关养喂鸡,偏关养的鸡没有放养的长得快,妇人们在私下里将多事的郑嫂子给怨恨上了。

五月初六是潘太师的六十大寿,五月初二这日云集到洛阳的各地寿礼便由潘府大管事统络到一处,组成浩大的押送生辰纲队伍,为防万一,洛阳守将特派了二千名官兵押送,又有十二世家的贺礼,可谓阵势不凡。

生辰纲队伍一出发,月亮山的人就得了消息,天未黑,吕连城领了二百多人的队伍下山。他这几月,不仅将附近小山头的人都给收拢来,又有零散的异地人走投无路前来投靠,吕连城是来者不拒,就算有不合宜的,但凡有一技之长,都能留在山上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