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连城这才摇头,正色道:“不喜欢下棋,太费心力。倒不如我习武练功来得自在。”

陈湘如失声笑了起来。她用心教他几日,他竟是个不喜欢的。笑罢之后,问道:“那你还喜欢什么?”

吕连城从长河村归来后,就听山上的兄弟们提到陈湘如,说她要做六当家,可这事到底因为女子身份不了了之,再没人提及。

吕连城道:“建功立业做个大将军,让你风风光光地过日子。”

陈湘如正色道:“但凡大将军,皆智勇双全的,你勇是有了,可这智…”

“又是下棋?”

“不,有些人不会下棋,照样能领兵打仗,这得看各自的领悟,你所缺乏的是经验。”

吕连城早前没这些想法,尤其是近来,每次想到陈湘如他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干一番大事,不求封王晋爵,但求做一个威风凛冽的大将军。

吕连城面露深思,“昨日,大当家、二当家提了一件事。”

“说来听听。”

吕连城道:“瞧见龙虎寨后山对面的那个山头么?”

“草帽儿山。”

陈湘如自送走花娇后,便与喜妹在四下走动过,在她家的那块菜地里,能望见对面的山头。

草帽儿山,因那山的形状像一顶农夫夏日耕作时戴的草帽儿,便得了那么个名声,听说那里也有一支山贼,人数不多,只得几十个人,且这些人里,多半是从各地逃避战乱的人,他们占山为王,又不敢招惹当地的山贼,算是人人可欺,平日就干些小打小闹的事,像龙虎寨瞧上的货,他们根本不敢打主意,也就是抢几个来往的行人、客商。

吕连城道:“就如你所说,大当家无甚野心,面上瞧着龙虎寨是大当家说了算,可这背里则是大太太在当家作主,既然这山贼都当了,不妨做得大些。”

吕连城这话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他是想单干了,有些不甘再呆在吴虎手下做五当家。

陈湘如沉吟片刻,道:“听说昨儿大当家与四当家吵起来了?”

吕连城原原本本地讲叙了起来。

原来,四当家回想陈湘如那日所言,虽是一介女流,倒颇有道理,抱拳道:“大哥,不如我们大干一场吧。”

吴虎冷声追问,“如何大干?”

崔维又重复了那日陈湘如的话。

吴虎立时就冷了脸,冷笑道:“四弟难不成还要听妇人之言?”

崔维说的这些都是陈湘如的话,这话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吴虎颇有些瞧不出崔维。

崔维一急,虽是文人,可也有自己的骨气,“大哥不听妇人之言,也不知去岁这山上是二千余人,至今也不过二千余人。”

吴虎“你…”了一声,崔维这话就是在暗讥吴虎处处听吴氏了,虽是夫妻,更多时候吴虎还是改不了骨子的劣性,把自己当成是吴家的下人、家将,厉声道:“四弟既有这等本事,你何不自拉队伍另立门户做一个山头的大当家,岂不自在?”

崔维就是个文人,无甚武功,就算要拉队伍,总得有几分本事,顿时哑然。

吴虎被崔维顶撞了,颜面上有些拿不开,厉声道:“你们这些兄弟听着,谁要是不想在龙虎寨待着,可另谋高就。哼!老子不留人。”

想当初,他领着吴家的几个下人护着吴氏逃到此处,这些年下来也挣下一份偌大的家业,还养活了上上下下二千余人,这便是他吴虎的本事。

陈湘如咬了咬唇,知吕连城已经动了心,既然吴虎说他们不愿继续呆在这山上过日子的,可以另谋高就,直到昨儿,吕连城才明白陈湘如有多大的心思,一个女子能想到这些,他何尝不能。

第097章 另立山头

早前,他是只知杀人的男人,可往后他要活出另一番模样来。

陈湘如道:“你可拿定主意了?”

吕连城肯定地点头:“昨儿想了一宿,脑子里全是你说的那些话。”审视着一脸沉思的陈湘如,“月亮,我们自立山头,你支持我么?”

既然他想干一番大事业,乱世出英雄,她就得支持他。当她选择他那日起,她便在心下拿定了主意,成他的贤内助,成他背后默默付出所有的女人,只因她相信吕连城值得她如此。

陈湘如果决地道:“你若拿定主意,我皆听你的!”

她笑语嫣然,前世的她性子太过要强,独撑家业,也至两个弟弟对生意上的远不如她。现下想想,若是那时她可以扮得柔弱些,也许姐弟关系不会弄成那般,或许两个弟弟和后世子孙可以将陈记织造房撑得更久。

人,谁又能看到以后。

今生只求无悔无怨,那就活得恣意些,一些事想好了要做,就放手去做。莫问前程有憾,但求余生无悔。前世的憾太多,今生她要好好弥补自己,用心地爱一场,无悔地活一回。

陈湘如依在他的身畔,小鸟依人地笑着:“我相信你会是个顶天立地大英雄。”说到大英雄三字,她又笑了,幻想着吕连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样子,威风凛冽好不得意。

吕连城侧目,看着笑颜如花的她,满心都是欢喜。只要她能在他的身边笑着,就如他初见她那日,她笑得纯粹而快乐,这样就足够了。“一会儿我就下山去草帽儿山,听说那里的兄弟日子过得艰难。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他们连吃的都未备齐。”

几十个难兄难弟,听说其间还有几个老孺妇幼。住在山上不过是求个安稳饭吃,大生意不敢与龙虎寨抢,小生意抢一次连众人打牙祭都不够。原想投靠到龙虎寨,可吴虎瞧不上,说“全是一群废物,老子的龙虎寨不养闲人”。虽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可念着还有些流难而至的老弱。不忍舍下,只好大家一处饿肚子、一起受冻。

陈湘如轻声道:“我回内室一趟,你稍后再走。”她进了内室。拿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出来,“你去了那边,瞧着他们没吃没穿的心里也不落忍。且拿去,再挑几个精干的人扮成小商人模样去附近福星县城,把年节所需物品采买齐了,让他们在山上也过个好年。”

虽说有一万两,可因乱世。早前存在钱庄一百两银子最多只能取出九十三两来,这一万两银票若全都取出来,最多也就能取出九千三百两,就是要取出来,不晓得还得与钱庄的掌柜费多少唇舌。

既然他们往后要与草帽儿山落草的众人一起打拼,就得待他们好点。其实那山上的众人多是无依无靠的孤寡之人。

吕连城接过银票。“我先去看看,若是那边妥了。午后就回来,再与大当家说我们离开的事,你这里也先收拾一番。”

陈湘如笑理着他的衣衫,虽未成亲,但因他们住在一处,近来朝夕相处,倒颇有些像小夫妻了。这山寨里,大伙不唤她“陈小姐”倒先唤上“五太太”,陈湘如纠正了两回,众人依旧混叫一通。吕连城生怕陈湘如不好意思,厉声斥责后,众人方改作“陈小姐。”在他们心里,陈湘如依然已经是吕连城的妻子。

吕连城低声道:“我早去早回,午时一刻未归,就不必等我回来用晌午了。”

过去,他是一个剑客,以杀人为生,但如今他寻到了另一条生存法子,也可以像旁人那样过另一种生活,这里有他喜欢的女人,每日呆在家里,等他早早回家用饭,陪她说话,与她说一些遥远而亲近的话题,比如说,如何做一个大将军…

他做梦时,有她陪着,真好!

吕连城又下山了,对于龙虎寨的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且吕连城总爱下山,有时候一去半个月,有时候一去三五天。

陈湘如用过早饭,便在内室里收拾了一番,多是她、乖乖和喜妹三个人的衣衫,一统的都搁到了大箱子里。

又将吕连城的东西也统络收了起来,光他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收了两口箱子。

早前,陈湘如还每日去馥苑那边请安、瞧瞧,因近来天冷,吴氏道:“你若没事就不必过来了,这是山贼窝没有大户人家的那些琐碎规矩,大冷的天来回走着也不怕冻着。”因她说了这话,陈湘如没事就不去了。

中午正用午饭,吕连城从外面进来了,一进来就带着一股外头的寒气,身后跟了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有的长得贼眉鼠眼,有的倒生得端方,一统的都着庄户人家打扮,短衫束裤,甚至还有一个赤脚的,那脚上都生了冻疮,衣着单薄,站在屋子里就打寒颤。

一见到陈湘如,一个个都似傻了一般。

陈湘如起身问:“可用过午饭了?”

吕连城回道:“刚从大当家那儿回来,说了我的意思。大当家很生气倒没拦着,用过午饭就去草帽儿山,这是草帽儿山过来帮我们搬家的兄弟。”

喜妹放下正喂乖乖的碗,一溜烟就进了厨房,很快就拿了昨晚新蒸的馒头,又捧了一大钵汤来。

几个人一看有吃的,只怯怯地盯着吕连城看。

他们一早就听说龙虎寨的五当家武功高强,最初不信,今儿吕连城一到草帽儿山,早前的大当家便要试人家武功,只他一个人,轻而易举就把十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给撂倒了,一个个佩服得紧,当即就拜了吕连城为大当家,早前的大当家虽是近四十岁的汉子,也只得甘为二当家了,在这一行,都是靠本事吃饭的,人家比他们的本事大啊。

拜罢了大当家。吕连城给了一万两银票给二当家,让他挑几个人换了装扮下山到就近的县城采买,吃的、用的、穿的。都一统的采买齐全了。

吕连城自己又带了六七人回来搬家。

吕连城道:“这是我的未婚妻——陈小姐。”

几人微愣,其间有个嘴甜的,忙抱拳行礼:“小的见过陈小姐。”

陈湘如笑了笑,“坐下吃饭吧!”

几人只看着吕连城。

吕连城面无表情,又生得微黑,一看他的眼睛就颇是吓人。“小姐让你们坐下。你们坐下吃吧。一会儿还得搬东西呢。”

几人应声,却不敢坐,只站在桌前。伸出黑乎乎的手抓了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陈湘如对喜妹道:“你看着乖乖,我去馥苑见大太太。这就要走了,好歹与人说一声。”陈湘如折入内室,披了件斗篷出门。

馥苑里吴虎没在,许还在议事堂上,他那时也是被崔维给气的,便说了几句不知轻重的话。没想这兄弟里头,还真有人拿那事当了真,这吕连城便是那其中一个,吕连城说了要离开的意思,他一走吴虎就在议事堂上骂开了。

“有胆儿了啊,翅膀硬了。要另立山头。哼!我倒要瞧瞧。那草帽儿山就几间茅屋,一个山洞。他们要如何过日子,哼!本事倒是大了。”

陈湘如进了馥苑花厅,见吴氏正与几个孩子用午饭,欠身行礼,寒喧一阵后,她直切主题:“陈氏是来告辞的。”

不仅是吴虎的脸色难看,便是吴氏的脸也黑若锅底灰。

但陈湘如与吕连城商议好的事便不容再改,更重要的是,吕连城做出了决定,她就得维护吕连城的脸面和威信。男子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个钉。

陈湘如语调轻缓,“吕连城这些日子从外地来到龙虎寨,多谢大当家、大太太的关照。”她微微一笑,“前些日子无意间发现草帽儿山有两个故人,那边的日子过得艰难,他于心难忍想拉扯他们一把,共求进退,所以…我们决定云草帽儿山落脚。”

未婚夫要去,她身为未婚妻,自是要跟着一道去的。

前头发生的事儿,吴氏也得到了风声,想着自己待吕连城和陈湘如也不错,闷闷不乐道:“你和连爷皆是能干人,是要名留青史的,我们龙虎寨小,容不得你们这样的大神…”话里带着酸意。

陈湘如欠了欠身,道:“陈氏就此拜别。望大太太与少爷、小姐们保重!若得了空,陈氏还会再来拜见大太太。”

他们要离开还不许吴虎和吴氏说几句气话?陈湘如当作没听见,该干吗干吗,拜别出来,就急着往湘竹苑去,刚经过花园时,却见小马与慕容辰也在。

陈湘如欠身道:“慕容公子。”

慕容辰双手负后,在这大冬天哪里还有精致的风景,因着这院里长着的森森古木,反给后院添了几分寒意,“吕连城要去草帽儿山做大当家,这主意…”

吴虎听吴氏的话求一隅之安,没想过扩大地盘,更没想过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怕,这吕连城瞧着是个人物,也是个软骨头,要背里听女人的话。

这天下间,但凡听女人的男人,又有几个做成大事的。

只是,慕容辰觉得陈湘如可不是寻常女子,她有着男子一般的心胸和野心。

陈湘如道:“是吕连城自个儿的意思,夫唱妇随,他拿定主意我自不拦着。”

慕容辰勾唇一笑,吕连城不过是刀客出身,武功虽好,哪里有那些想法,不用想他都知道陈湘如起了大作用,他还听说陈湘如教吕连城棋艺、兵法的事,陈湘如懂棋艺,可他却不知道陈湘如原也是个懂兵法战略的人,这样的女子,他便不能视为寻常的深闺女子了。

慕容辰低声道:“去了那边,若遇上难处,着人来告诉我一声,但凡能帮上的,念在我与吕连城也是结义兄弟情面上,没有不管的道理。”

落音,他领着小马去了,只留下一抹背影。

陈湘如大声道:“谢慕容公子!”

一转身,她进了湘竹苑。

而他,却蓦地回过身来,久久地凝视着,现下她是吕连城的未婚妻,早前的诸多想法也该抛却了,他有些后悔道破与她不是夫妻的事,早知如此就保持得更久些。

喜妹听说一会儿再来,颇是不舍地道:“小姐,我们菜地里还长着好些白菜和萝卜呢。”

第098章 共患难

陈湘如笑啐道:“那原是龙虎寨的,你喜欢种菜,回头多开垦几块。”

草帽儿山的几人抬了箱子,喜妹抱着乖乖,给乖乖戴上新做的漂亮虎头帽,遮挡住风寒,一行人出了湘竹苑。

到龙虎寨大门时,三当家单当、四当家崔维都到了,崔维很想跟了吕连城去,可他老婆要死要活的不许,直说草帽儿山几十个人,个个都是外地到这儿的,便是周围的山贼也得瞧不起他们,能有甚出路,那边住的是四面透风的茅屋,山洞是暖和,留给了老弱妇孺住。

众人打了招呼,寒喧了几句,说了些道别的话儿,二太太备了些吃食干粮,道:“哟,大人倒没什么,这么大点的孩子也跟你们去受苦,当真是心狠的。”

陈湘如看着喜妹怀里的乖乖,笑道:“就算我们不吃,也不会饿着她。”她欠身道:“这些日子多谢各位当家和太太关照,陈氏告辞,各位保重!”

吕连城抱拳,对陈湘如道:“外头备了马车,你先上马车。”

那是一辆马车,却是一辆无篷马车,三只大箱子一放,便是陈湘如、喜妹和乖乖了,由草帽儿山的兄弟赶着马车,一行人离了龙虎寨弯弯曲曲的小路。

这,就是草帽儿山。

在龙虎寨的后山就能望见,一路赶来却走了一个多半辰。

山顶是一个近似圆形的平地,长着森森松柏,被伐成空旷的地带上,零星地建着五处茅屋,另一头能瞧见破旧的布帘子。上面用碎布块补丁加补丁地缝补成帘子。

陈湘如倒吸了一口寒气,吕连城神色有些微愧疚,“月亮,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让你过上比龙虎寨大太太还体面、风光的日子…”

“吴大当家就是个山贼。可你是要做将军的。”她勾唇笑了。笑得释然,“一切都会好起来。”拉着他的手,“我们住哪里?”

立时就从里头出来一个男子。哈着腰道:“听说陈小姐要来,小的们把山洞给拾掇出来了,专挑了一间石屋给大当家和陈小姐住,请!都在里面。”

陈湘如进了山洞。顶上有一个洞,里面倒还亮堂。堆放了几堆柴火,火上或支着黑黢黢的砂锅,一侧放有缺一块的破锅,又有简易的筷子。老人们瘦得皮包骨,头发凌乱,唯有那双眼睛显得出奇的大。

以杂草为床。稍好的能有一床破被,一个个抬头看着进来穿戴得锦衣华服的陈湘如。更有七八岁的孩子衣不蔽体,无论男女老少,此刻一统地跪下,仿若敬重神灵一般。

陈湘如道:“喜妹,把我箱子打开。”

喜妹轻呼一声“小姐”。

“打开!”

喜妹放下乖乖。

乖乖见有小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身边,将手里的半块饼子给她:“你吃!你吃…”

小女娃见有吃的,吞了一口唾沫,怯怯地看着乖乖,又看着吕连城与陈湘如。

乖乖重复着:“你吃…”

不等小女娃接过,一边的七八岁男孩冲了过来,一把夺去就往嘴里喂。

陈湘如轻叹一声道:“瞧来都饿坏了。”

一边的年轻少年道:“陈小姐,二当家已拿了一万两银票下山采办,到时候穿的衣服、吃的粮食都会有了。”

陈湘如取出自己的一套衣衫,走近一名老妪,道:“大娘,这身寒衣你且穿上,这原是我逃难之时为自己备的寻常衣衫。”

老妪嘴唇微蠕,这可是陈小姐的衣衫,重重一磕,陈湘如忙止住道:“你且拿着,回头吃的、穿的都会有,大家都再支撑一下,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有你们的吕大当家在,我们也会像龙虎寨那样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陈湘如又拿了乖乖不能穿的两套衣衫,走近一名正怀里抱着孩子的妇人,“大嫂子,这两套是我家孩子的,瞧着他能穿。”

吕连城忆起离开龙虎寨时还有些干粮,道:“来人,把干粮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吧。”

未时二刻,二当家郑达采买的寒衣就到了,由四个兄弟各背了一大包上山。

顿时间,所有人都汇聚在山洞里,人人都得了一套寒衣,连孩子的也有,只是孩子多是买大了,众人迫不及待地穿上寒衣。

彼此,陈湘如与喜妹正在另一间山洞里拾掇着,许是知他们要来,有会木工活的人特意做了简易的木门,是用树枝编的,屋里摆了一张大床,又一张小榻,因是山洞倒还算暖和。

酉时一刻,郑达领的几个人也到了,有满满三车的粮食,有米面还有猪肉等物,乐得整个山寨顿时如同过大年一般。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有了粮食和肉食,草帽儿山的人自有三年以来过了一次最像模像样的年节,老人、孩子都穿了新买的寒衣,人人都有一双鞋穿,只是孩子穿的鞋虽是成人的最小,套在脚上依旧很大,直击在山洞的石板地面“啪!啪!”直响。

茅屋虽冷,可吕连城还坚持住进去了,把山洞里的房间留给了陈湘如三人。

陈湘如想到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夜里睡不着,便琢磨着如何打理好这山寨,忆起前世的陈家大院,里面各大管事也是各司其职,相辅相成才未乱过,她可以不管外头的事,但山上的后宅之事,吃的、用的她必须管,就像龙虎寨前院的事是男人们的天下,而后院则女人的地方。

正月初三,吕连城召集了所有的男人在外头说话。

陈湘如则召了十几个妇人在山洞里说话。

喜妹朗声道:“往后,这山上的事,样样都得规范起来,现在要挑几个大厨房的厨娘、管事,厨娘管事就是管厨房、管厨娘的头儿。精通厨艺的妇人只要能动的,能干活的都举手。”

昨儿夜里,陈湘如便与喜妹说了一些自己的打算。

早前得了陈湘如寒衣的老妪举手道:“禀陈小姐,小的以前在北方时,在一个大户人家家里做过下人,也是管厨房的,可逃难时与儿子、儿媳失散了。原也说他们一家是要到洛阳的。可寻了三年,也没个下落,好在当时怀里抱了孙子…”

昔日一岁多的孙子。而今已经有四五岁了,却又瘦又小,好歹是自个的亲人,彼此在一处也有个指望。

陈湘如道:“好。既是伍大娘以前做过厨房管事,这厨房就交给你了。还有谁愿做厨娘的。”

这可是在厨房呆,厨房是做什么的?那是做吃的,有得吃就不能饿肚子。

妇人一听,连个花白头发的婆子都要争。她们不能示弱,立时都站了起来,“我们会做饭。愿意做厨娘。”

一律都想做厨娘。

陈湘如微微勾唇,与喜妹交换了一个眼色。喜妹道:“谁知道宫爆鸡丁是如何做的?”

乡野妇人,就知道几样简单的菜式,这菜名听都没听说过。

喜妹又问道:“谁会做糖醋排骨?”

有一个眉眼清秀,脸颊上地有两条难看疤痕的妇人走出来,道:“小的会,先将排骨在锅里煮七分熟,再将排骨沥出油炸,炸熟之后,用糖、醋熬成汁淋上。”

喜妹指着她道:“你出来。”

一瞧就是被选中了。

喜妹又问:“谁会揉面、蒸馒头、包子。”

立时又有几个大嚷:“我会!我会!”

喜妹瞧着这些妇人个个都是北方人,而这种事揉面的活她们大多都会,指着一个体格健壮的道:“就你了。”

喜妹见挑了三个人,对伍大娘道:“往后这厨房就交给伍大娘了,你们三个要相互配合,往后这山上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也会酌情给你们大厨房增添人手。你们主要负责山上人的食用。”末了,又道:“现下要挑绣房的人,管事一人负责山上的衣穿,绣娘则要负责山上人的缝衣工作。”

又挑了三个善女红的。

陈湘如又挑了杂库房的管事,特意挑了个会识字、记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