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霆觉得这里有些危险了,带着许鹿向叶秉添告辞。叶秉添道:“怎么这么急着走?”

“还有点事。”傅亦霆富有深意地笑了笑。

在风月场里呆惯的人,这样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男女之间那点事,叶秉添也不是不懂,更不会扫了傅亦霆的兴致。他说道:“嗯,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多来坐坐。”

“谢三爷。”傅亦霆牵着许鹿的手,转身离去。

叶秉添给身边的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点了点头,尾随着傅亦霆。

傅亦霆从门口的佣人手里拿过大衣,先给许鹿披上,然后把自己的搁在臂弯里,开门出去。现在刚过晚上八点,整个上海的夜生活才算开始。与屋里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外面的冷清,只停着一辆汽车。

傅亦霆和许鹿开门上车,他吩咐道:“先回傅公馆。”

等汽车开出一段路,袁宝看了下后视镜,说道:“六爷,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傅亦霆一点都不意外。以叶秉添的性格,不会不查许鹿的底细,好在他早有准备。他低头在许鹿的耳边说道:“一会儿下车,我抱你进去。你回楼上换了自己的衣服,跟叶青她们一起走。明白吗?”

许鹿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呼出的热气让她耳根发烫。在后面的车看来,窗上他们叠在一起的轮廓,就像是在亲热。那辆车应该是从叶公馆一路跟出来的,傅亦霆有意让他们看到。

许鹿原本还想着解释邵子聿的事情,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进了傅公馆,傅亦霆把许鹿抱上二楼,拉上窗帘。叶青等人都没有走,麻利地给她卸了妆发,换了工作人员的衣服,带她离开。同时从傅公馆出来的几辆汽车,分别去往不同的地方。这些车,就是许鹿来时看到的。

她才明白,傅亦霆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说保证她的安全和隐私,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一下出来这么多汽车,叶秉添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跟哪一辆,只能分头行动。许鹿所坐的那辆稍晚一点才出来,由袁宝亲自开车,送她回家。

许鹿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刚才她离开时,没来得及向傅亦霆道别,但也许不需要道别,两个人之间大概很难再有交集。理智告诉她,今晚宴会上的那些小小插曲,只是他生活里的冰山一角。迄今为止她所知道的傅亦霆,也不是全部的他。

这个人的世界太过错综复杂,她若想要平静的生活,就不该跟他有过多的牵扯。

可她无法释怀的是,今夜他吻她的时候,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是她的初吻,带给她的冲击力旁人自然无法想象。

以前,她从来没花过心思在感情问题上。毕竟独来独往惯了,甚至还想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算了。

她还是个外貌协会,只喜欢特别好看的东西。

可这些在那个人面前,全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用力摇了摇头,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自己总归是灰姑娘,南瓜车和礼服都不属于她。

袁宝看她真的累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把她送到家门口,把手中的袋子交给她:“这是您本来的衣服,六爷要我给您的。好好休息。”

袋子还挺沉的,她的衣服这么重?

许鹿道谢,袁宝就离开了。

许鹿进家门,刚栓上门,就看到地上的光影里冒出一个影子。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李氏站在身后。

“娘,您还没睡?”许鹿问道。

李氏一般很早上床,九点屋里就熄灯了。

“小婉,你出门的时候,不是穿的这身衣服吧?”李氏问道。

许鹿不想多做解释,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就借了一身。娘,您快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许鹿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自己的房间走,没想到李氏跟了进来。许鹿把袋子随手放在桌子上,脱下大衣,回头问道:“娘,您还有事?”

那件紫罗兰的大衣是崭新的,看上去布料就很考究,一定不便宜。李氏觉得冯清说的也有道理,她关心冯婉到底在干什么,与什么人交往。

“小婉,娘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聊聊。小清说,你给自己的抽屉上了锁。都是一家人,为何这么见外?”李氏走到桌子旁边,想帮忙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好,可手伸进去,却突然愣住了。

第二十一章

手中触感极其柔滑,像是丝绸那样的上等布料。

李氏将东西拉出来一些,看到一件粉色的裙子,诧异地问道:“小婉,这是什么?”

许鹿听到李氏的声音走过来,见她手上拿着的正是今晚自己穿的礼服,此外袋子里还有今晚用的包和一整盒首饰,高跟鞋,然后才是她原本穿的衣服。

“这些都是你买的?”李氏的脸顿时严肃起来。她就算从来没有穿过,用过这些,但价值几何还是能猜出个大概。这已经远远地超出他们这个身份的人所用的范畴。

许鹿也很惊讶。她当时明明把东西都交还给了叶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袁宝不敢擅自做主…一定是傅亦霆的意思。

他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她。

李氏拉了拉女儿的手臂,问道:“你跟谁去吃饭,需要穿这么好的衣服?小婉,娘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娘是担心你!现在外面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就喜欢用花言巧语骗你这样的小姑娘,那些人都是不可信的啊!”

许鹿默默地把东西都放回袋子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很乱,只想要个清净,就对李氏说道:“娘,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您不用为我担心。今天我真的很累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一句话,已经把李氏给挡住了。

许鹿骨子里是非常独立的人,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自己做决定,并且对决定的事情负责,并不喜欢旁人来横加干涉。所以对于李氏的过度关心,她心领了,内心却无法认同。何况她们,本来就是因为冯婉的身体才联系在一起的“家人”,并非真的有血缘关系。

李氏看着女儿冷淡的表情,觉得真的不是三年前送出国的那个女儿了。以前的女儿乖巧温顺,有事总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母女俩有商有量,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她了。在国外的这三年,成长独立的背后,也意味着母女之间的渐行渐远。

李氏忽然很难过,没再说话,退出了屋子。

许鹿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冯家没有暖气,窗户还有点漏风,她越坐越冷,索性裹着被子,重重地躺了下去。

但愿明天起来,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

袁宝回到傅公馆,向傅亦霆禀告,已经把人安全送到家了。

傅亦霆让他先回去休息,自己坐着抽烟,不知不觉抽完了半包。过了会儿,王金生走进来,说道:“六爷,查过了。”

傅亦霆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邵华律师跟冯先生有很多年的交情。邵律师最近带着公子抵达上海,的确去拜访过冯家。”王金生说道,“三爷原本请的是邵华律师,他有事不能来,才让邵公子代为前往,他的行为,应该跟三爷没关系。记者那边也交代好了,明日不会有任何关于您跟冯小姐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

傅亦霆眯了眯眼睛,把烟头用力按在烟灰缸里。口齿间仿佛还留有那种香甜的气息,久久无法散去。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原来如此销魂蚀骨。那当下,他甚至愿意把心掏出来给她。

这种感觉很危险,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左右情绪的人。难道恋爱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丧失理智?好在他如今还是清醒的。

他喜欢冯婉,无非是因为她跟之前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也许新鲜劲一过,就没什么不同了。他每日都有堆积如山的公文,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哪有心力去跟人谈恋爱。

或许冷静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六爷,关于邵公子跟冯小姐的婚约…需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王金生问道。

傅亦霆摆了摆手:“不用,邵家一厢情愿罢了。邵子聿初出茅庐,没什么规矩,今夜的事情,算给他父亲几分薄面。下次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王金生看到六爷如此自信,也不操那个心了。倒是关于冯婉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跟六爷深入地聊一聊。

“六爷,您跟冯小姐是怎么打算的?”王金生问道,“若您想跟她在一起,恐怕还得做些准备。首先是冯家那边,比较传统,冯夫人可能不会同意你们的事。其次是三爷那边,他对冯小姐的兴趣也不会消失的。再有您生意场上的对手,政府和巡捕房,这些都要提防…可能冯小姐身边需要保镖。”

傅亦霆揉了揉太阳穴:“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没考虑这些。为了让三爷放松警惕,这段时间我也不方便再跟她见面。”

王金生愣住,可是您明明…已经动心了。恐怕连六爷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冯小姐的特别。

傅亦霆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一下秘书处…嗯,是我。安排下去,我要去法国出趟差,预计三个月后回来。”

王金生默默地告退。

关上门,他一转身,就看到袁宝立在那里。

“你还没回去?”

“怎么样,六爷怎么说?”袁宝关切地问道。

王金生摇了摇头:“六爷说没有那个意思,而且他马上要去法国出差了。三个月后才回来。”

“这时候去?怎么像是要逃避一样。”袁宝自言自语道。

“别猜了,六爷有自己的想法和顾虑。如果他跟冯小姐真的有缘分,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王金生老成地说道。

“你自己还不是白纸一张,弄得很有恋爱经验一样。”袁宝忍不住吐槽。

***

过了几天,许鹿精神好多了。

她把傅亦霆送的衣服首饰,统统收进衣柜的最底层,眼不见为净。然后每天都去工厂,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想别的事。

今日外面阳光明媚,她走到屋外,伸了个懒腰。包妈来叫她吃早饭,道了声:“小姐早,可以吃饭了。”

许鹿点了点头,披上一件外套,刷牙洗脸完毕,就走到堂屋里。

冯清和李氏已经坐在饭桌边了,许鹿道了早,就坐下来吃早饭。

早饭是葱油拌面,还有几碟小菜。冯清看到许鹿和李氏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问道:“姐,你最近都回来得很晚?”

许鹿吃了一口面,随口答道:“忙工厂的事。”

“哦。怪不得娘一直没睡,都在等你。”冯清把凳子搬过去一点,“过两天我有个要好的同学在家里办生日宴。你那个发夹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新买的裙子没有合适的首饰配。”

许鹿皱眉:“我说过那个发夹是要还给别人的,你别再打它的主意。”

“小气。那么好的东西,反正你放着也是放着,借我戴一戴怎么了?我保证不弄坏还不行吗?”冯清不肯放弃,又追问道。

这时,李氏开口道:“小清,你才从我这拿了三十块钱,怎么又向你姐姐讨东西?同学生日会而已,你打扮得清清爽爽就行了,还要讲究什么行头?”

“娘,您怎么说出来了…”冯清咕哝道。

许鹿停下吃面:“你又向娘要三十块钱?前几天你说要买文具,从我这里拿走二十。你什么同学,这么大的排场,过个生日还要每人送她几十块钱的礼物?你念的又不是贵族学校。”

李氏也终于觉得不对劲:“小清,你说清楚,这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冯清开始支支吾吾的,忽然起身道:“我先去上学了!”

许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说清楚,不准走。还是你想让我跟你到学校里去,亲口问问你们的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清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丢面子,要是姐姐闹到她学校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她闷闷道:“其实,我就是把钱拿去报名了…”

“报名?”许鹿和李氏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是有个公司,要选新人拍广告,报名费五十。选上的话,可以跟他们长期签约。我就是想去试试…”

李氏摔了筷子,气得发抖:“冯清,你不好好念书,却要去当那种不入流的女明星。你忘了我和你爹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李氏的脾气向来温顺,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冯清有点吓到:“娘,我学习成绩又不好,明年毕业,最多出来当个小职员,多辛苦啊?我对做生意的事情也没兴趣,为什么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如果我成功了,就可以赚很多钱,姐姐也不用那么辛苦…”

“你还敢说!”李氏斥道。

许鹿倒不在意冯清以后做什么,这是个人的自由。但她觉得这个公司很可疑,什么事都没做,先要人交五十块钱,像是行骗一样。

“这公司你调查过了吗?确定可靠?”许鹿问道。

冯清躲在她身后,怯怯地看向李氏:“当然了。听说当时成立这个公司就是为了捧苏曼姐的,你看她现在多红啊。而且那天,我还看见大哥在那,他说公司他也入了股份,我才答应交钱的啊。”

听说冯祺也参与其中,李氏的脸色更难看:“你大哥就是个纨绔子弟,他的话你也能信?我不管你怎么想,趁早打消那些荒唐的念头,去把钱要回来。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娘!”说完,她也不吃早饭了,愤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鹿知道背后捧苏曼的人肯定是傅亦霆,这么说,他们两个人是出现问题,苏曼才会找别的投资人。据王金生说,苏曼跟了傅亦霆两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两个人才彻底分道扬镳的?

傅亦霆…这三个字如羽毛一样划过她的心房。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那晚的露台,那个人。

“姐…”冯清还想为自己争取。许鹿说道:“按娘说的办吧。那个圈子太乱,不适合你。”

冯清撇了撇嘴,收拾东西,出门上学。

第二十二章

许鹿到了工厂的办公室,把外面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她定了一份报纸,每天吴厂长都会帮她送到桌面上。

她坐下来翻开报纸,看到上面有条新闻。法国爆发大规模的留学生爱国运动,抗议法国在中国各通商口岸强占租界,乱征关税。法当局抓捕了很多爱国学生,引起国内舆论的强烈关注,这几天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

报上呼吁工商界的知名人士帮忙奔走救援,连政府都在各方的压力下,发表了声明,称会全力与法国政府交涉。

这时候的爱国热潮,学生和工人都是先锋。许鹿很佩服他们的热血和敢于牺牲的精神。换成是她,没那个胆量去跟时局抗衡。她没多大的理想,就想安安稳稳地过个小日子,然后赚钱养家糊口。跟这些人一比,她就显得很渺小。

她翻到后面,有个版面介绍苏曼的民新电影公司,正在招募新人演员。看来冯清所说的事是真的。看苏曼的意思,是想要转到幕后当老板了。现在的电影公司竞争激烈,很容易就被淘汰,做个明星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吴厂长拿来一个装满的开水瓶,放在地上,说道:“大小姐,姚老板来了。”

许鹿连忙站起来:“快请他进来。”

姚光胜只带了一个秘书,坐下之后,对许鹿说道:“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会,姚伯父怎么这么见外。”许鹿坐在姚光胜的对面,给他倒了茶。

姚光胜说明了来意。上次他在冯家纺织厂下的订单,拿到北方去卖,销路也很好。与上海的新潮不同,北方很多地方还在穿传统的衫裙和旗袍,相比于洋布,绸缎和棉布更加吃香。这次姚光胜又要北上,所以想跟许鹿定五千匹布。

“合同我已经拟好带来了,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签字就行了。”姚光胜示意秘书把合同放在茶几上。

“五千匹!”吴厂长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么大笔订单,他以前都没有见过,因此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许鹿却面色沉了沉:“姚伯父,我能不能单独跟您谈谈?”

姚光胜知道她有话说,向身旁的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便跟吴厂长一起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许鹿起身,郑重地向姚光胜鞠了躬,然后说道:“姚伯父,很感谢您对我们纺织厂的帮助。当初我遍寻父亲昔日的合作伙伴,只有您肯伸出援手,现在还愿意下这么大笔订单。但我想问一句实话,您选择我们,真的是看中纺织厂的实力,还是有人授意您这么做的?因为您明明有很多大厂可以选择,而且之前与我父亲合作的次数也不算多。”

姚光胜显然没想到许鹿会这么说,坦然地笑了笑:“小婉,你多虑了。我与你父亲虽有多年的交情,但我并不赞同他的经营方法,也不想他忙活半日仍是亏本,所以才鲜少在纺织厂下订单。至于当初给你五百匹布的生意,的确有帮你一把的意思。我也是白手起家的,非常明白年轻人的感受。于我而言,若是你做得不好,不过是丢了五百匹布的生意,损失很小。但于你的人生而言,这或许会是一个重要的转折。这些就是我所想的,并没有别的目的。”

“姚伯父,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鹿连忙解释。她只是猜测姚光胜是受了傅亦霆的指使,才三番五次光顾他们的生意。她不想越欠越多,越来越还不清。

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姚光胜摆了摆手:“我明白的,你不想凭白地受惠于人,欠人恩情,以后难报。但事实是,现在大的纺织厂基本是洋人控股,成本和人工昂贵,而本土的民营企业,技术方面差点。你们恰好在这方面做到了平衡,纺织厂在你的带领下,也变得井然有序。我决定把这笔生意交给你们,完全是出于商业的考虑。我这么说,你可以放心了吧?”

许鹿点了点头,把吴厂长叫进来,让他跟姚光胜的秘书商定合同的事情。

只要这笔生意做成,冯家今年能过个好年,也许很快,就能搬回原来的洋房里去了。这么想一想,着实令人兴奋。

等送走了姚光胜,吴厂长又回到许鹿的办公室,说道:“大小姐,有件事情,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你说。”许鹿抬头看他。

“是这样,纺织厂现在有起色了,为了应付更大的生产需要,咱们是不是要扩建厂房,招募工人?按照我们目前的规模,工人恐怕会有些吃力。机器也需要维护和更新。”

许鹿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就扩建的话,需要不少的钱。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们账上没有富余的钱。现在考虑这些,有些操之过急。”

吴厂长继续建议道:“您看看能不能让日升洋行先投资我们呢?他们买下一半的股权,若为了工厂的前景更好,没理由反对的。听说之前傅先生不计成本地扶植了很多民族企业,把我们的想法如实告诉他,他会同意的吧?”

“你怎么知道傅先生的事?”

吴厂长笑道:“前段时间我去商会听讲座,认识了几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听他们说的。不仅如此,这些年,傅先生还资助了很多学习成绩优异但家境贫寒的学生出国留学,这些学子学成以后,很多都回来报效祖国。我觉得傅先生的行为真的很令人钦佩。”

许鹿微微失神。一个在法租界的公董局占有一席之位的华董,暗中却在扶植民营企业与洋人相抗衡。难怪那么多高位的人看他不顺眼,他所做的事情跟他所处的地位,真是相互矛盾的。

可那么多弱小无助的人,正因为有他的庇护,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才拥有继续做梦的权利。连她也在他编织的梦境里,迷失过。

“这件事让我想一想,你先去忙吧。”许鹿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