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一听有兴趣,跳下凳子就要走。被潇子君扯住,笑道:“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回来一团脏相,人家看见你还怎么吃饭。”

蒋懋听见,微微一笑,道:“那样就不是粥粥本色了。”牵起粥粥的手就走。到了外面,才对粥粥道:“你总算没有猜错我,确实退婚的是不是包广宁做的,你猜得出是怎么回事吗?”

粥粥吃惊道:“什么?难道是你?”

蒋懋道:“不是我,还有谁去做这事?当今皇后的娘家外强中干,家里吃穿用途又都是流水一样地要花,所以成天拆东墙补西墙。前儿我到郑家闹了下后,第二天再去,那里就管得严了,我只有另想办法,正好皇后娘家人到我家的当铺当头面,我悄悄用自己银子赎出来,还了回去,原来叫人来当的是他们家的当家娘子。当家娘子很想把女儿许配给我,但是我约略提了郑家小姐的事,又说要是郑小姐许配的是二皇子的话,那二皇子当真如龙生双翼,前途不可限量了。那个当家娘子果然被我说的话打中,可能是当即就去求见了皇后,这才有了我被退婚的事。这事的因果只有你我知道,要传出去被我爹知道的话,就不会单是赶我出来那么简单了。”

粥粥瞪着蒋懋,半天才道:“蒋懋,你要道我这儿白吃白住,我一定不会赶你出去的,但是你要那么编故事出来,我就怀疑了,人家皇后娘家即使再苦,当家娘子怎么可能见你一个没相干的男子?我起码知道大户人家的女子没我那么随便,外人轻易不见的,更何况是男人。”

蒋懋道:“我有必要编个故事来骗吃喝吗?我只是要找个人说说而已,以为你会喜欢的。走吧,再不走钱修齐要出来了。”

粥粥见蒋懋并不声嘶力竭地辩白,却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是微微透出一点愠色,心里倒反而相信蒋懋了,追上几步,问:“蒋懋,你怎么不骑你的白马了?”

蒋懋淡淡道:“自己都养不起了,还养马?”

粥粥知道他生气呢,便笑嘻嘻拉住他的袖子,道:“你生气就生气,说出来我们吵架,对打都没关系,就是不许阴阳怪气地,闷着不说最不好。”

蒋懋的袖子被粥粥拖着,衣襟都给拉斜了,不得不道:“好啦好啦,我哪会真生你的气,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脾气,你就捏准了来欺负我,你总得给我说几句话撒撒气吧。”说着,抽出粥粥手中的袖子,揪住粥粥的头发,被她擦掉脸上不知道哪儿蹭来的一块黑斑。

粥粥看左右都有人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地小声抗议道:“蒋懋,你干吗当街揪我的头发,我多没面子啊,你不会与我说一声,叫我别动不就得了?”

蒋懋撒开揪头发的手,笑道:“对你,我没当街揍你已经是客气了。你说说,这回杀人是怎么回事。”

粥粥翻翻眼睛,不服气地道:“现在谁还揍得了我?别以为我对你客气,你就可以揍我什么的,我不高兴照样一脚把你踢出去。对了,我见过郑家小姐了,小名叫影子,真是一个好玩的人,呀呀呀,你给退婚了真的很可惜的哦。”

蒋懋知道她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对粥粥的话还是有兴趣得很,问道:“你哪里见过了?也是半夜进去的吗?据说我去后第二天也有人进了郑大人的书房,可是没给抓住,是你那就是了。”

粥粥笑道:“哪止我一个啊,还有个内贼。”说着便把影子的事说了一遍。蒋懋听了笑道:“怎么办?粥粥,我现在后悔得要死了,我不与你一起去考场,我要想对策把影子抢回来。”

粥粥一把拖住作势欲走的蒋懋,道:“不许你走,我不能叫你这个铜臭十足的人去害了那么可爱的影子,哇,如果海地公子以后做太子做皇帝的话,影子就是贵妃娘娘了呢,她才配做贵妃娘娘。”

蒋懋不以为然道:“做妃子又不好,你这样自由自在的,又没人欺负你,这才是最好的。像我们家生意做得太大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做大,赚到别人赚不到的银子。粥粥,我刚才给你看了看,你客栈里面虽然与其他客栈一样该有的都有了,但是还少点名气,没名气就是没人气,大家旺的时候你也旺,大家没客的时候你也没客,这样发不了财,你得给自己的客栈找个主题,比如文人墨客啊,谈唱杂耍啊,总得有点特色,叫不是外地的人也想到你这儿来玩来住来吃。”

粥粥道:“这事我也想过,但是前阵不是我没法露面吗?现在可以了,你反正也会不了家,干脆我们一起来吧,我们一人出一半的钱,你现在没有也没关系,以后等赚了再还给我也行。我看中隔壁的一所房子,他家有几棵老树,几架紫藤,如果买过来改成花园子,一定很好看。”

蒋懋笑道:“好啊,你这主意不错,花园里面搭些个竹篱茅舍,看不把些书生引过来喝酒作诗。我们回去算算要多少银子,我们一人一半出。粥粥,你刚才那么说话我很高兴,我真怕你嫌我没蒋家公子这个后盾撑着就不理我了,其实我手头自己这两年赚下的银子还是有一点的。”

粥粥一听,止住脚步,看着蒋懋怒道:“那你这是来考验我还是怎么的?真讨厌。”

蒋懋知道粥粥听了会生气,但是他胸有成竹,道:“粥粥你也太小看我,这些个钱我还不会太放在心上,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即使把银子全给了你也没事。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你粥粥虽然比较爱财,但是不义之财是不会取的,我有什么可以不放心你的?再说了,我爹只有我这么个儿子,他舍得不理我?我怎么可能真穷,走吧,别翘着嘴巴了,那边钱家的家人已经可以看见了。”

粥粥被他说的没气了,确实啊,这个有钱猫一向大方得很,以前输钱了即使知道是她粥粥做了手脚,也只是哈哈一笑,没讨还的意思。可能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一点,但是,又觉得蒋懋现在太深沈了,琢磨不透他,忍不住道:“蒋懋,你没以前好玩了,熊妙妙说的对,人都是越大越不好玩。”

蒋懋闻言站住,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粥粥,半天才说上一句:“粥粥,好不好玩不要紧,你只要把我当作最亲的人就是,我们以前那么要好,但是我现在看见你,总觉得你心事太多,心事重重,不很快活,我想叫你像以前那样开心,不要对谁都警惕,动不动杀人,你才那么点大,你还应该多玩几年,你看看郑家的影子,她比你大,可是要比你单纯多。粥粥,这回听我的,我在你客栈白吃白住的几天,你有什么麻烦都交给我,不要自己兜着。”

粥粥听得发愣,半天才说出一句:“可是你也不大啊,和你差不多的钱五爷就比你没心事多了,我怎么可以把问题都扔给你。而且你不久一定会回家的,到时候我找谁说话去?”

蒋懋道:“你瞧,你又想多了不是?叫你相信我你相信就是。你说我会那么轻易被我爹叫回去吗?我是那么容易被他逐出来的?当然是要和他谈条件的,那就是叫你进我家。”

粥粥很是奇怪,叫她粥粥进蒋家门,什么身份?他蒋懋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好像没什么答案。但是钱家的碧落青影等都已经在眼前,粥粥不好再问,只得把疑惑放在心里,想叫她粥粥不动脑筋是不可能的,但是以后少动动那时可以的,对,以后最烦杂的事都交给蒋懋去做。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粥粥旅途劳累,又和钱修齐他们一起喝了几口酒,睡得很晚,天昏地暗之际,只听门轻轻响了一声,有人悄悄走进。粥粥立刻惊醒,但也懒得起来,只是听着那人走近,但是那人也不走得太近,似乎是站在离床三尺处不动了,而一股甜甜的香味却先他一步钻如鼻孔,粥粥忽然觉得肚子很饿,决定起来。

撩开床帐,却见蒋懋笑嘻嘻站在外面,手中拿着个托盘,看不到上面有些什么,但是没有床帐隔着,甜香更浓,粥粥嘀咕道:“真是,拿什么叫我起床不好,拿这个东西来真是要我小命。”

蒋懋道:“闻出是什么了没有?要闻不出的话,你这个老板娘立刻让贤。”

粥粥哈欠连天道:“让你好了,谁叫你能做出那么好吃的东西来,都几时了?”

蒋懋道:“吃过午饭了,不过你不算最懒,妙妙前辈还睡着。潇姐姐与熊大哥刚起来,两人在后院喂马。伊大哥托我叫了太医来给王姐姐把脉。包大人倒是没有食言,中饭时候就过来等候粥粥小姐芳驾了。刚刚陈四爷过来找伊大哥,熊大哥也被叫了进去,王姐姐拖住潇姐姐说不进去了,她们两个现在在潇姐姐房间。”

粥粥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洗脸漱口,忽然觉得当着蒋懋的面怪怪的,侧目一瞧,却见蒋懋早不知什么时候背过身去,心里不由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也觉得刚才自己这么做有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红着脸洗完,坐到桌边一看,只见小碗里的是碧莹莹的一碗汤,最难的的是做成小莲蓬的面果在里面飘浮着,而不是寻常面疙瘩或者猫耳朵一样地沈在碗底,看不出好来。小碟子上放着几只雪白透明的玉兔,做得栩栩如生不说,人还没凑近,飘出来的甜香就已经把人醉倒,原来刚才那勾人魂魄的香味是来自这个东西。

粥粥喝了一口碧莹莹的汤,顿时觉得一股清香回荡于唇齿之间,好像是以前小时候家门口荷叶的清香。而汤又不是纯荷叶那淡而无味的感觉,而是很鲜,鲜得很有回味。粥粥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味了一把,睁开眼,见蒋懋坐在对面冲着她笑,不由好奇道:“这个东西,即使是这么会吃的伊叔叔也一定会叫好的,蒋懋,这是你做的吗?伊叔叔可是只会吃不很会烧。”

蒋懋道:“你先别问,再吃吃那个小莲蓬。”

粥粥依言捞出一个,看着就喜欢,这么精致的东西,都舍不得吃下。竟是犹豫了一下才咬上去,却没想到,小莲蓬里居然包了一包清香无比的汁水。老天,这么小的东西要把它捏成型已经不易,里面居然还要放进这么鲜美的汁水,真是想都想不到了,粥粥疑惑,问道:“蒋懋,不是你做的吧?照这手工,一个小莲蓬顶一个鸽蛋都不止。”

蒋懋一笑,道:“粥粥,你是个识货的。这个是一个长的极其难看的人做出来的,因为难看,脾气又不好,都没人用他,连给他展示的机会都没有,居然到京城后饿昏在路边。被我捡起救活后,他又不肯吃寻常的菜饭,非得我叫厨子特意做了一桌精致好菜才勉强吃下。不过这一顿后,都是他自己烧给他自己吃,我跟着沾光,算是他给我面子,今天我一叫他就来这儿客栈帮忙,今天暂时先与大家共用一个大厨房,赶明儿我叫人辟出个小灶来,给他独用,你看可以吗?”

粥粥小心翼翼拈起一只小玉兔,赞叹着道:“做得那么好,我怎么还舍得吃,蒋懋,反正你说了算,只要做出来有人买就行。我不管。

蒋懋道:“今天连你这一碗,中饭一共做了十五碗,你的伊叔叔王姐姐潇姐姐各一碗,你的王姐姐吃的眉开眼笑,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没以前吃饭时候的呕吐感,你的伊叔叔特意跑去厨房切磋。熊大哥我给他拿去一碗,但是他说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时一点,以后还是大块肉好了。包大人闻到香味叫了一晚,吃着不过瘾,又叫了一碗。其他桌的人把剩下的瓜分完,要不是我保着,你这么晚起就吃不到了。这个玉兔子做得多一点,但是也有限得很,二钱银子一只,也被人都要光。所以粥粥你今天面前这几只玉兔都要值半两多银子呢。“

粥粥瞠目结舌,真没想到,小小东西居然可以值钱如此。吃了一只玉兔,齿颊流芳。都叫人不舍得吃别的,免得破坏那回味。粥粥毫不犹豫道:“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要有好的就餐环境,我们必须加快店堂的改造了。只要一改造店堂,同样的东西价格还可以上翻一点。”

蒋懋大笑道:“粥粥,你真聪明,与我想得一样了。我再告诉你,我已经去看了你说的不错的隔壁房子了,他们不想卖,说是祖屋什么的,但是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除非是价格谈不下。我给他们另一套房子,比这个的要多上一进院子,里面有井,外面有河,环境更好,所以这就谈下了。我们表面看虽然吃亏了一点,但是只要改造完这个,就有大笔银子的进帐了,我们只要讲究了院子的布局和格调,嘿嘿,前景美妙啊。”

粥粥看着蒋懋,连饭都忘了吃,叹服道:“你几时起床的?怎么一早上做了那么多事?就这几件了吧?我不信你还做了更多的了。”

蒋懋道:“你还是相信我吧,我又做了别的一些事,但是没什么很要紧的,就不和你说了。对了,你看看熊大哥对潇姐姐有没有意思?好像熊大哥对别人都是一脸威严,对潇姐姐却是细声细气的,温柔得不得了,还什么事都抢在潇姐姐前面做了。不知道伊大哥知道没有,可要帮他们拉一把啊,否则照两人这么含蓄的性格,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粥粥道:“熊大哥对潇姐姐有什么意思?我看着熊大哥性子好,又喜欢马,潇姐姐对养马最有一套,所以熊大哥就巴着潇姐姐拍马屁想学点东西来,我看见又很多人拍潇姐姐马屁了。”粥粥心道,以前的刘将军拍不进马屁,就把王姐姐一家杀了骗潇姐姐去养马,这事可司空见惯得很呢。

蒋懋哭笑不得地看着粥粥,这才知道她还不谙男女之事。怪不得昨天他提到把粥粥进门作为他回家的条件的时候,粥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一点高兴雀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昨天本来还挺耿耿于怀的,以前钱修齐骗他说粥粥对钱修齐好他都生气,何况粥粥真的看来对他没意思,现在明白情况了,蒋懋反而高兴,心里发誓以后要把粥粥圈在自己周围,绝不能叫她对别的男人注视一眼。他想了想,用最简单易懂的语言道:“粥粥,熊大哥对潇姐姐那么好,是因为看上潇姐姐,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他们到京城只是过路,很快就要分开,如果没人挑明的话,可能这以后要见面都难,知道了吗?”

粥粥竖起脖子,看着蒋懋“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一路上熊大哥对潇姐姐那么好。我会与伊叔叔去说去,不,和王姐姐说,王姐姐做事情干脆,伊叔叔想得太多,和熊大哥一样。对了,蒋懋,你对我那么好,什么都帮着我,是不是也是对我有意思?”

蒋懋没想到粥粥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道两人身上,不由得笑道:“我现在白吃你的白住你的,怎么可以不对你好?被你踢出去我就无家可归了。”

粥粥才不相信蒋懋说的,道:“不对,你有买隔壁房子一半的银两,怎么可能没地方吃住?所以你是骗我的,其实你是对我有意思的,但是怕我知道了你害臊,才不肯说出来。没关系,蒋懋,我对你也有意思,你这么能干大方,我才要巴着你不放,我不怕你笑我。”

蒋懋听着粥粥前一个“意思”还是对的,后一个“意思”就偏了,心里哭笑不得,但对粥粥的表白还是开心得很,粥粥一点没有因为他对她有意思而骑上头来,看来是个好相与的,笑道:“你得巴得我紧一点,多少人想着招我做女婿去,帮他们挣大钱,你一个没看紧,我就得帮岳父家办事去了,后果你自己负责。”

粥粥想了一向,取出笔墨纸砚,道:“好办,我们签个约定,你要是敢另起炉灶的话,这些投在院子里的钱都归我了,为了你的银子考虑,你也不舍得离开了。我们签字画押。”

蒋懋心想,要是别人出的钱比你粥粥多得多,足以弥补我在你这儿的损失,这你考虑了没有?但是蒋懋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道:“要签约定那就得公平一点,也得添上这么一条,如果你粥粥看上别人想另起炉灶的话,你出的那一半就得归我。”粥粥同意,觉得大家有来有往,这样写公平得很,而蒋懋高兴得没话说,因为她最知道粥粥爱钱这个好品德,为了这些投下去的银子,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另觅佳婿了。蒋懋未来可以放心不少。

粥粥把两人签字画押的约定收进箱子,心里乐开了花。蒋懋只要一直跟着她粥粥做,这是个能干的猫,而如果他真要自立门户,那他现在投下的这笔银子就全是她粥粥的了,所以怎么算粥粥都是不亏的。粥粥主意打来打去,就是没想到自己头上。

粥粥与蒋懋办完要事走出门去,见陈四也刚从伊不二房间出来。看得出陈四经过包广宁身边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遥遥作了个礼,包广宁没站起来,只是微笑点头以对。

送完客人回来,伊不二见粥粥已经起来,边招呼粥粥道:“你现在没事吧?过来我们商量点事,蒋公子如果不嫌也请一起过来。”伊不二看出蒋懋对粥粥的不同寻常,所以也不避着蒋懋了。蒋懋自然清楚伊不二的意思,心里欢喜,暗想如果有难事的话,他是一定拚了命也会替伊不二办好的。伊不二进到王秋色与潇子君在的房间,才对粥粥道:“粥粥,今天太医来给你王姐姐看了脉,说是不宜过动,以免伤了胎气。所以我和你王姐姐准备暂时住在京城了。你这儿是客栈,与你住在一起每天看见你我们很开心,但是你既然开着客栈,总得开门作生意,我们不好在这儿总是占着你的房子,所以想请你和蒋懋给我们找个合适的房子住下,叫你王姐姐也可以安安心心保胎。”

粥粥一听,会不会是昨天说蒋懋白吃白喝惹伊叔叔多想了,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心里其实是一点没那么想过的,不知怎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抽抽答答地道:“不要,我就是关了客栈也要和你们在一起,我坏的时候伊叔叔教训教训我,我不开心的时候抱抱潇姐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们要是住到别地儿去的话,那我也搬去住你们那里,给你们作烧火丫鬟去,这儿就扔给蒋懋了。”

王秋色白了伊不二一眼,道:“你伊叔叔不会说话,说得那么生分。粥粥啊,王姐姐想的是这儿是客栈,人来人往的多,我以后挺着肚子出来不答方便,而且要什么都要叫小二,我往后经常有半夜叫人的事,如果一直那样,很不方便,不如自己买或租个院子住下,其实我们也一样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本来刚来时候陈四爷安排我们住王府,我们想想还是要与我们的小粥粥住一起才开心,但是住客栈实在不是长久之计,最好是蒋公子熟悉京城,看看哪儿有离客栈最近的房子,我们一起搬过去,粥粥你也一起过去,我们互相有个照应。”

粥粥看着蒋懋道:“那我们把刚买的那房子给伊叔叔住着,等以后再改造也不迟。”

蒋懋道:“王姐姐说得有理,我们住得近一点,以后伊大哥经常有事情出去的话,我和粥粥两个老京城就可以给王姐姐潇姐姐做跑腿了。粥粥不急,我早上买那房子的时候,隔壁一个老赌棍也正想卖了他的房子,那房子是个干净的四合院,不大不小,我本来是也想过把它吃下来,以后自己住的,这下正好,我们买下了一起住那里去,只要开个边门就可以在客栈直进直出。”

伊不二笑道:“陈四爷说蒋公子办事滴水不漏,果然。而且我看蒋公子看事举一反三,比滴水不漏还要厉害一点。”

蒋懋笑嘻嘻道:“伊大哥过奖了,伊大哥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蒋懋就是,我现在是粥粥的跟班跑腿,早不是蒋家的什么公子了。这房子的事我一会儿过去办好,王姐姐不急。”

潇子君捧出一只布包,对蒋懋道:“蒋懋,那我就不客气叫你名字了。你看看这儿这些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伊大哥这儿还有些银票可以兑掉的。”

粥粥把银子推回去,道:“不要,只要以后王姐姐叫儿子叫我小阿姨就行。我和蒋懋本来商量着买下隔壁几个房子扩大客栈的,现在正好。这房子买着存着,自己住也好,自己不住了就改客栈,多方便。伊叔叔你只要不搬去别的地方住,离我粥粥远远的看不到你们,我虽然……”粥粥说到这儿,忽然觉得自己爱财这话怎么可以说出来呢?忙急急打住不说。

蒋懋知道粥粥的意思,其实大家都约略知道点,一起笑眯眯地看着粥粥笑,于是那个意思便更坐实,粥粥也难得有了大红脸。她不得不扯开话题,“蒋懋,刚才伊叔叔为什么表扬你会举一反三?”

蒋懋看看粥粥难得会红的小脸,笑道:“陈四爷管的刑部,一定有很多案子是江湖上人犯下的,这些江湖人即使你知道了是谁也抓不住他们,所以只有请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武林二骄出面除害啦,这也想不到。”

伊不二道:“陈四爷的提议很好,我和熊泼辣都赞成,但是就怕那样一来我们两个便被看作二皇子的人了,办事情起来自己虽然有一碗水端平的意思,人家可就不那么想了。所以我们还没最终答应他。”

蒋懋道:“伊大哥尽管答应,因为照现在的情况,太子位元只会落到二皇子身上了,所以不用多久,一分为三的朝廷官员立刻便会全支援二皇子去,不会再有谁的人之疑了。”

粥粥道:“蒋懋,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还有那天林先生逃到你家去被我捉住,怎么陈四爷一个眼色你就知道要找海地公子过来抢人的?”

蒋懋还没说,王秋色先笑道:“粥粥,什么叫官商,蒋懋从小都是在这种官场环境中看着,耳熟能详,再加上本来人就聪明,所以什么事都可以举一反三想到了。”

粥粥道:“那就好,我也不要与包广宁混了,什么事问蒋懋就是。”

蒋懋笑道:“我怎么可以与包广宁比,他这人也算是我朝数一数二的老狐狸了,粥粥你与他聊聊没别的,可以开阔眼界,这人毕竟是一直处在高处的人,看问题的眼光不同。而且他现在要害你也不大会了,尽可以放心。”

粥粥还是嘀咕道:“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找上我,这种人不会师出无名。”不过粥粥还是决定等下去会会包广宁,他是老狐狸,粥粥还是武功天下第一呢。

第四十九章

春天了,客栈隔壁的改造工程进行得轰轰烈烈,不过因为客栈里的菜异军突起,所以住店生意虽不是很好,但是每天吃饭却是要预订了才行。为此蒋懋安排了小桌子,免得包广宁这样独酌的人占去一张大八仙桌。

春闱已经放榜,钱修齐居然高中第二十九名,连抱着这次赶考当试水这种消极想法的钱修齐自己都出乎意料之外。钱家反正钱多,而且这钱也花得高兴应该,是以钱五爷这几天天天在孙家客栈宴请同门。虽然粥粥给他打了折扣,但是粥粥还是赚得很开心。不过因为钱修齐来得勤,蒋懋便不断教育粥粥女孩子不要过多抛头露面,否则有这样不检点的朋友,钱修齐会在同门面前脸上无光,这是臭书生的臭心态。粥粥自己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也知道事实确实如此,心里挺气氛的,也懒得管钱修齐怎么样,是以钱修齐五顿饭里也就只有一顿可能见到粥粥。而粥粥则因为客栈由蒋懋管着,蒋懋管得比她还好,她乐得轻闲,捡起久违了的书本。

这天见钱修齐不在,粥粥走到店堂看看,见包广宁还是一个人在喝茶吃点心。不过最近他手里带了本书来看,常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吹着春风看得高兴。粥粥想着好几天没理他了,便走过去坐到他面前,微笑道:“这儿看书看得进吗?我昨天想了半天,你为什么偏要到这儿来看书吃饭消闲,后来一想,原来是兵法里面的‘用而示之不用’。”

包广宁放下书,听了粥粥的话笑了,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粥粥趴在桌上,仔细看着包广宁的脸色,心里想不出来这种脸色应该是对应说她粥粥猜中了呢,还是猜错了,真是此人不可貌相啊,粥粥为一个耳熟能详的词给用到别的用处上而得意,心想自己自学成才,未必就比规规矩矩读书的钱修齐差。她也作着很内敛的微笑道:“我想你为什么挑中我呢,并不全是因为我聪明,而是看中这儿的天时地理,三者中最要紧的人和是放在最后一位的。这儿是客栈,人来人往,而且因这儿店主我与某些人的特殊关系,这儿特别容易受关注,于是你在这儿的闲散表现很容易上达天听,给人一种你真正解甲归田、含饴弄孙的假像。方便你回家后偷偷便宜行事,也可以麻痹那些本来准备趁你下野踩你一脚以免你东山再起的人的心。对吧?当然我这儿的东西好吃椅子改得舒服也是重要原因。”

包广宁点点头,道:“我做事不会只想到一个好处的,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好处?”

粥粥道:“那就是说你承认了?好吧,我再给你想想还有什么好处。对了,有人可能想给你栽赃,到你府上走一趟,回头出来做些什么事出来,到时你洗也洗不清。但是你白天一直在这儿的话,要见你也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人就没了栽赃的藉口,而你晚上回去,那些不很心腹你不很想见的人自然是可以托词不见的,所以你这也是在避祸。”

包广宁笑笑,道:“这一条只能说马马虎虎,我虽然被贬,但是拒绝个把不喜欢看见的人还是可以的。粥粥,你为什么那个新科进士在这儿请客的时候就不出来,现在倒是出来了?”

粥粥笑道:“你观察的挺仔细的,原来你装着看书,其实并不在看。他是我的朋友,这么年轻就中进士,一定前途不可限量,我们这种下里巴人还是别去丢他面子的好。”

包广宁道:“他这进士还是沾了你这儿蒋家这个蒋懋的光的。郑中溪这回主考,他的孙女退了蒋家的婚,虽说是皇上的旨意,但是终究是欠着蒋家的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就还到这个小进士的头上了。不过也要他自己文章争气才好,否则一塌糊涂的文章,郑中溪即使偏心也不敢怎么拔高他的。”

粥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说他怎么这么能干,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考中的。不过这家伙迂腐,他爹可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会还蒋家的人情的。包大人,你以前最接近皇上,你说说钱修齐要是殿试去的话该怎么穿着打扮怎么言行比较好?”

包广宁冲着粥粥直笑:“你这个奸猾小家伙,不想着叫小进士多去看书应付殿试,倒是想着投机取巧的法子。这种事情蒋家还会不打听清楚教给他?你操什么心。”

粥粥笑道:“还说官场上的事有问必答,碰到个要紧一点的你就不说了,蒋家又没见过皇上,最多也是道听途说,什么皇上英名神武啊喜爱孔孟之道啊等等,那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作不得准,连我这个见过皇上一面,一起吃过一顿饭的人都不相信。但是你不同啊,你每天见皇上,多少年见下来,皇后都未必比你清楚皇上,海地公子也一定不如你,这事不问你问谁去呢?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包广宁“呵呵”笑道:“小家伙,机灵得过头,得,我叫你一个乖。皇上不是最喜欢去世了的三皇子吗?这个三皇子辨答非常敏捷,当然见识所限,难免错误百出,但是不要紧,皇上喜欢就好。如果你的小朋友进士殿试的时候也把胆子放大些……,咦,这个不是蒋懋的爹吗?他终于来领回儿子了?”

粥粥看看蒋老爷,见他看见包广宁,眉开眼笑地作了个礼,但不过来打扰,微笑着进后面去,笑道:“他终于自己出山了,我想他心里一定火气大得很,但是还是那么会做人,蒋懋原来是家学渊源。哈,我真想去偷听他们父子怎么讨价还价,一定很精彩。”

包广宁却道:“你别高兴太早,蒋家老爷子要是和小蒋谈不拢的话,出来就得找你算帐。”

粥粥笑道:“我才不怕,他看来还是挺怵你的,你在我旁边,他哪敢对我怎么样,那不是不给你面子吗?”

包广宁点头笑道:“我不过来你这儿吃顿饭,你就这么利用我,真真是最不能理的就是奸商,不过我老心大慰,原来我还是有一点威风残存着的。”

粥粥道:“那当然啦,万一你官复原职了,那些这段时期得罪你过的人不就全完了?”

包广宁听了只是淡淡一笑,略带阴郁地道:“这种状况最多可以维持一年,我如果一年后还没响动的话,可就会有人踩上来喽。现在都是看着呢,看皇上怎么发落我。好了,这个话题不愉快,我们再回到小进士殿试的事情上。我刚才说到哪里?”

粥粥想都不用想就道:“叫钱修齐胆大心细地回答问题,不要怕错。”

包广宁点点头:“嗯,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就说到这儿。不过这才是个次要的,要紧的是给皇上眼前一亮,留下深刻印象。三皇子人长得雪白,平时穿湖绿色的衫子最好看,他也最喜欢穿,最好上面再绣点金线。叫小进士殿试时候也这么穿,让皇上一眼就看见,再加上小进士本来就是年幼,皇上睹物思人,自然会偏心一点。不过这个千万不要大张旗鼓说出来,知道的人多了,传到皇上那儿,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粥粥点头称是,但是心想,钱修齐这家伙头巾气重,不知道会不会听她的建议,不如把这难题交给蒋懋,叫蒋懋去动员他,总是为他好。

虽然粥粥心里对包广宁有成见,但是多次聊天下来,感觉这个老头对他一点没有架子,推心置腹得很,真不像是传说中的庙堂高士,倒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辈。和他谈话有时候要挖到脑筋最深处才想得怵回答,有时候又是充满柳暗花明的惊喜,弄得粥粥现在回想以前的所作所为,总是为那些过去的幼稚害臊。什么兵法,什么三十六计,原来没有一些社会阅历衬着,都只是纸上谈兵,最多算得个小聪明。

想到蒋懋爹正在后面与蒋懋不知道怎么闹,粥粥哪敢离开包广宁,免得被蒋懋爹捉住撒气。她好歹知道,人家父子吵架那是家事,过不了多久就和好,就像今天蒋懋爹会拉下面子亲自来找蒋懋。而蒋懋看来也不是真的气他爹,但是如果蒋懋爹拿她粥粥撒气,而她粥粥如果反抗成功的话,蒋懋一定不会在一边叫粥粥骂得好打得好的,定是也会一样把气撒到粥粥头上来,那不是大亏特亏了吗?这个能干猫来了后粥粥不知道轻闲了多少,钱反而赚得更多,人都变胖了,伸出手瞧瞧,有点白。要是能干猫生气离开,虽然可以扣下他投入的钱,但是……那多没劲啊,蒋懋那么好,有那么好看,他怎么能离开?粥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包广宁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后门,看蒋懋爹出来时的表情。

包广宁留神粥粥的神情,心里早比粥粥自己还清楚为什么,他略想了想,微笑道:“粥粥,教你一个乖,你想叫蒋懋不为难的话,有个最简单的方法。蒋家是商人,所以也尊重生意做得大的人,你粥粥只要手头有地有银子,蒋家老爷一准抬着轿子接你进门。”

粥粥还是不解,道:“我干吗要到他家去,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我看蒋懋面子绕他三尺避着走就是。我粥粥干吗要讨人欢心去。人贵有志气,我娘以前说过,即使穷也要有志气,再说我又不穷。蒋懋不提这事都没事,他只是找着藉口不回家呢。”

包广宁笑得脸上满是菊花皱纹,不过样子倒是不难看,像是传说中的狐狸。

果然不出粥粥所料,蒋家父子大约是谈僵了。粥粥从窗口看见蒋懋爹怒气冲冲地出来,但是到店堂门口的时候确实缓下脚步,仰头站了一会儿,这才脸色入平常人一般地缓步走入店堂,依然如来时一般地远远与包广宁做了个礼,随即瞥粥粥一眼,若有所思。粥粥等他离开才道:“蒋懋爹真是好本事,这么大火气时候还挤出脸上全是笑,还我肯定是不行的。”

包广宁微喟道:“说到面皮上的功夫,谁都不会比得上官场中人的。不过他也算是不错的了。”

蒋懋赶着出来,脸上有点火气,到门口看了一下店堂里面,却是不进来,甩袖就走。包广宁看见笑道:“这人倒是个对你好的,生气时候还知道来看看他父亲有没有找到你出气。难得,难得,怎么给你遇到的,我看着你除了聪明外,实在看不出有多少好来。”

粥粥大大不服,心想我要是没那么多好处,你哪里会老是盯住我聊天?但是挂心着蒋懋的情绪,便不理他,只是冲包广宁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旋即跳下椅子去找蒋懋开解。

到新住进的四合院,见蒋懋的身影在王秋色的门外一闪,不知道他找王姐姐干什么,粥粥也跟进去。却见蒋懋站在一边看王秋色剪一封信。王秋色剪粥粥进来,头也没抬就道:“粥粥,叫潇姐姐来。”

粥粥叫了声“为什么不自己喊一声”,却是老老实实转身出去叫潇子君。在王秋色面前,不知怎的,粥粥就是怵她。潇子君进来,见了信就笑:“伊大哥才出去几天,信倒是来得快。”

蒋懋却是神秘地一笑,道:“熊大哥也有信在。”

潇子君脸一红,啧道:“蒋懋,你这小子极坏。”

粥粥大大不明白,仰着脸问:“蒋懋告诉你有熊大哥的信,怎么就坏了?”

蒋懋立即抓抓粥粥的头皮,挤眉弄眼地笑道:“就是就是,哪里不好了。”

王秋色只管一只手捏着伊不二的信,一边看一边满脸的笑意泛滥,但是另一只手却是一直把熊泼辣的信递给潇子君,眼睛却是看着自己的信。潇子君被蒋懋那么一说,都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粥粥总算从蒋懋的神色中看出问题,结果熊泼辣的信塞给潇子君,对蒋懋道:“我知道你干吗了,不许笑潇姐姐。咦,你刚才不是很不开心的吗?”

蒋懋坐下,对粥粥道:“是,我很不高兴,爹叫我回去,却叫我与你断绝往来。我才不愿意,随他去好了。”

粥粥一听跳起来,“干吗要与我断绝往来?真的是嫌我钱少吗?蒋懋,我们不理他,你有我对你好就行了。”

蒋懋一点不客气道:“你老是对我不好。都是我在对你好。”

粥粥傻了,大眼睛转了转,道:“可是我从来不会对你发火的。你瞧你爹一来就和你生气,我没吧?”

蒋懋道:“你还不屑与我生气呢,那天我来投靠你你还说要一脚踢我出去,我伤心你也不来抚慰我。”

粥粥心想这倒是有的,但是那还不是因为他看上去一脸的阴谋嘛。但是粥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舍的说蒋懋,虽然手痒痒的恨不得往蒋懋诡笑的脸上揍一拳。好在王秋色看完信对蒋懋道:“蒋懋,这儿有没有好一点的庙宇,我想去给他们两个烧香祈福。”

蒋懋只得放过粥粥,对王秋色道:“好的,我安排明天你们三人一起去吧。粥粥当跑腿和保镖。”

粥粥拿眼睛睨着蒋懋,心想,躲过蒋懋爹的撒气,还是没躲过蒋懋的出气,早知道就不安好心,不理他了。“你赶大车?”粥粥问。

蒋懋这下不知怎么就一本正经了,对着王潇两个道:“我明天不去了,园子里的事走不开,托两位姐姐照顾粥粥,马车我会准备好的,两位姐姐不用操心。”

王秋色这时候才顾着这俩小的在闹腾,不过这一阵也看多了,不挂心上,对蒋懋道:“你放心着,我们三个谁敢来惹,准叫他有来没去。”

潇子君听了就笑,但是笑得与以往不同,连粥粥都看得出来。粥粥看看蒋懋和王秋色,两人也都诡笑着看着潇子君,心里更加坐实了问题出在熊泼辣的信里。粥粥好奇之极,心里猫抓猫挠似的想看看里面说了点什么,伺着潇子君把信在桌上一放,粥粥立刻伸手过去拿,但是被半空伸出的一双手抓住,一看,又是这只臭猫,脸上还带着一脸的“我就知道你要这么干”的得意。

粥粥发现,自从蒋懋来后,她想在他面前干坏事,却一次都没得逞过。是不是蒋懋比她还坏,所以知道她的坏事会怎么出手?粥粥想起以前和皇上说的做皇帝的要比贪官还奸的理论,看来是一定的,蒋懋一定比她粥粥奸一万倍。

第五十章

没想到随便挑的日子竟然是好日子,坐在马车里就已经觉得怎幺一路总是走走停停,粥粥自然不会是个垂着头安安份份坐等的人,撩开帘子一看,果然外面黑压压的前后都是人车马。坐马车里竟然还没走路快。

在马车好不容易又移动了三尺后,粥粥终于忍不住,说声“我下去走走”,便跳下车,不想落地没多久,王秋色与潇子君也一起下来,潇子君手里挽着个新竹子编的香篮,小小的,非常精致,挽着篮子反添不少风情。今天王潇两女虽然并没有刻意打扮,但是是美女总是美丽的,即使脸上都是遮着轻纱,那身材、那步态,无不叫人见了眼前一亮,仿佛除了她们两个,周围都是灰暗。当然,粥粥也属于灰暗之列。

三人没走多少路,高大的庙宇已经在望。沿路摆着很多小摊,吃的戴的都有,粥粥看得兴高采烈,这还是她大了以后,有钱了以后,第一次逛庙会。粥粥手里拎着一串铜钱,这儿买块糕,那儿买朵花,不过粥粥是个大方的人,买来的东西都与姐姐们分享,只是王秋色看见吃的很没胃口,还是潇子君与粥粥最是享受。

三人随着人潮慢慢流淌,旁边也有小家碧玉,也有大家闺秀,一色的最新的衣服,最亮的收拾,个个都是东张西望,看得好奇。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吆喝,众人纷纷往旁边闪躲,果然不久便出现一队人马香车,看那架势,来人定是尊贵之极。男人们一色的高头大马,女人们都是坐在车里,潇子君一看,撇嘴道:“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马。”粥粥听了忍不住吃吃地笑。

不时有这种富贵人家的车马经过,还是粥粥稍微识货,看着仪仗大致知道来头,旁边自然有认识的也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见识。三人随着人潮倍挤来挤去,但是王秋色与潇子君怎幺可能叫寻常人近得了身,他们身边总是有些小小的空隙。坐在中看不中用的马背上的老爷公子们经过时候少不免顾盼一番,不用说,王秋色与潇子君这儿总能牵住无数目光。

娘娘庙门口拦着一帮人,看着顺眼的女人可以进,一队一队来的皇亲贵族也可以进,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王秋色看着这架势,也不高兴再去别的地方,想就在娘娘庙烧香了算数。走进里面,很大一块空地,三三两两站着不少女眷。粥粥走在头里,她觉得今天有保护两个姐姐的必要。忽然只听耳边有人细细地叫了一声“粥粥”,粥粥惊讶,会有谁在这儿认识自己?循声音看去,见一个美女拿扇子遮住下巴,微笑地看着自己,原来是郑家小姐影子。粥粥忙与王秋色潇子君说了,但是见影子身边一群贵妇仆从,自己不便过去,与她笑笑打了招呼就随两个姐姐进殿去。

好不容易轮着个蒲团,大家依次跪下,粥粥不知道该说什幺好,想了半天才想到,对了替钱修齐求求,希望他殿试时候倍皇上一眼看中,还有当然是求菩萨保佑王秋色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了,对,这个不能忘,蒋懋得一直伴随左右,不能叫他爹抢了去。旁人都是低眉顺目的念念有词,唯有粥粥一脸严肃地看着菩萨念念有词,就如平日与人说话一样,必须盯着对方,要看清对方答应的诚意。

拜挽菩萨,三人鱼贯出来,也不愿意在庙里多呆,走出门去,与几个刚进来的王孙公子擦身而过。粥粥看见那几个人交头接耳了几下,看着她们三个指指点点。粥粥拉着潇子君的手轻道:“有几个人朝我们不三不四地看,好像是不怀好意。”王秋色旁边听见,只简简单单轻吐出一句话:“目不斜视。”

目不斜视就目不斜视,粥粥还知道昂首挺胸呢。但是她们不招惹人家,人家自然会招惹她们,走出娘娘庙没多远,外面又是人山人海,粥粥目不斜视之际,忽然感觉身边怎幺人潮呼啦退去,定睛一瞧,过来四个公子,但是那四个人并没有怎幺样,只是亦步亦趋跟着,粥粥耳朵好,听他们交头接耳话里的意思是这儿人多眼杂,跟远一点,免得给亲戚朋友看见就不好。粥粥听着心里乐开了花,别是今天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还有顿架可以打,粥粥真是等不及了,忍不住跃跃欲试。这时王秋色伸过手来,拉住粥粥一只空着的手,变成粥粥两只手倍两个姐姐分别拉着,粥粥立刻明白王姐姐的意思,是叫她不要轻举妄动呢。但是粥粥不急,王姐姐性子没比她粥粥好,到时候先动手的可能还是王姐姐。

三人上了老远等着的马车,慢悠悠往家里走。粥粥与潇子君一路早已吃饱,王秋色却是一点没敢吃小摊儿的,上了马车才拿出香篮里的点心吃。都是粥粥客栈的上等美味,但是吃惯了这个的粥粥还是不会忘记臭豆腐之类的路边小吃。等马车慢慢快起来,说明路上人车越来越少,粥粥不用掀起帘子都听得出,后面紧紧跟着四匹马,远远还有一队马跟着,可能是这四个人的随从。

粥粥清楚地感受道摩拳擦掌的滋味,此时手头要真有油石的话,粥粥真想磨磨自己的拳头。但是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是诺大一个客栈的老板,后面四人看来贵气异常,得罪了他们,以后他们动用衙门时时找她麻烦该怎幺办。粥粥想了想,对王秋色道:“姐姐你们管自己走,我在这儿拦着,我们的马车目标大,只要你们的行藏不给跟踪,我拦住他们一会儿后就可以溜的没影子,你们放心,我不会乱来,我还有客栈在呢。”

王秋色想了想摸出一包缝衣针给粥粥,笑道:“对这种瘪三我还不舍的用我的招牌玉露针,不过这些缝衣针也是有毒的,粥粥你专门刺他们的马,叫他们的马睡半天觉在起来。你自己千万小心,不要杀人打人,给宝宝积德。你子君姐姐与我一起走,不陪你了。”粥粥听了大力点头,接过缝衣针跳下,叉腰站在路口,威风之凛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那四个公子纵马过来根本不当她是一回事,其中一个还笑道:“小美人虽然长得轮廓不错,以后必定是个大美人,但是爷等不及你,哈哈。”粥粥不理他们,迅速照着王姐姐前不久教她的暗器手法,准准地吧缝衣针涉入马肚,说到准,三尺之内,粥粥可以保证缝衣针一定涉入肥肥的马肚,但是要射入王姐姐在院子里立的靶子,粥粥练了十来天,至今还是成功率极底。要练到王姐姐说的暗夜射飞蚊的程度,粥粥想都不敢想,何必要练得那幺好,遇到危险的不过是人,老大一个人又不是蚊子,多射几下总有中的时候,所以粥粥练得马马虎虎,敷衍塞责。

但是对付这些中看不中用的马刚刚好,刺完前面四只,粥粥还是站在里边刺后面跟上的随从的马,但是看着前面四匹马走远,心里嘀咕,怎幺王姐姐的针不灵啊。才想到,只听前面一声惊叫,四人的马纷纷摔倒,连带四个没有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一起摔倒。立刻入瘟疫传染般,后面家人的马也纷纷倒地。不知哪个公子喊了声:

“快,快追上前面马车。”立刻有家人跳起身来,撒开步子追了上前。粥粥飘忽一样地跟上,伸脚一绊,那人当下就摔个嘴啃泥。

但是后面的人没有看清,依然勇往直前地奋起直追,粥粥没办法,只好鬼影一样地穿梭于其间,一脚接着一脚,所向披靡。粥粥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五体投地。真是,对付这幺些人,还要天下第一高手粥粥出手,真是暴殄天物。

等四个公子回身一看,家人怎幺全部倒地,其中一个看着抱臂得意的粥粥上下打量,忽然道:“这不是孙家客栈的掌柜吗?好啊,好啊。“

粥粥当然知道这个“好啊好啊”是什幺意思,无非是好啊好啊,原来是找得到庙。,粥粥心想,这下大事不妙了,万一他们找上门来胡作非为,她可怎幺应付。此时不是有赶庙会回家的人经过,看见满地家人,都是不敢说话,但是走过后却是频频回头,粥粥考虑到两位姐姐的马车还在半路上,还是不能放一个人走,免得报信去截住她们的车,别的还好,王姐姐现在动不得胎气。只好继续抱手站着,时时瞪着眼说一声“不许起来”。于是过往的马车轿子人都得绕着走路,那四个公子不知道多尴尬,但是只敢远远看着不敢过来,怕吃眼前亏。

终于有一队车马过来,看见眼前景象,远远停住,有个样子很威严的家人驱马过来喝问:“怎幺回事?赶紧让开。”粥粥不理他,但是他随即看见趴在地上自己家的家人,怒气上脸,但还是不失分寸地道:“怎幺回事?小小孩子劫道吗?这里是郑府的家眷,冲撞了你担不起。”

一个公子隔着老远叫道:“旺叔,叫人捆了她。”

粥粥心想这下不理不成,只得道:“原来你们是一家,看你是个老成讲理的,我不妨对你说了吧,这四位花花公子从娘娘庙一直追到这儿,想非礼我的姐姐们,还说庙前人多,跟远一点人少了好下手。我不想劫财,但是必须堵在这儿,等我姐姐们到家了才放他们走。放心,他们都没受伤,我不敢得罪有权有势的人。”

那个旺叔看着这幺一个小姑娘打倒一大片家丁,实在觉得有点荒唐,此时后面有人叫他,他下马回身,原来是影子小姐在叫。影子轻轻道:“旺叔,我们等就等等吧,事情是哥哥做得不对。这个粥粥姑娘厉害着呢,是我的朋友,你可别为难她。”

影子自从另许给二皇子后,身份自然立刻矜贵不少,家里事事几乎都是顺着她的意,说话分量大增。旺叔虽然奇怪,一个深居闺阁的姑娘家是怎幺可能知道这幺一个野气的小女孩的,但是影子小姐连名字都说得出来,难说这个是什幺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看来还是得听听她的。但是又为难得很,究竟这个小姑娘什幺时候会放他们通过呢?要是时间长了,里面的太太奶奶们发起火来可怎幺办。

粥粥听见是影子的声音,心想原来这个郑府是影子家的郑府,郑中溪按说做官官声很好的,没想到家里一点没管好,出了这幺个花花公子。想想既然有郑府大部在了,谅这几个花花公子不会再敢驱人追前面的马车去,便笑道:“多谢影子小姐美意,我也礼尚往来一下,看影子小姐面子。”随即对地上的家人喝道:“你们起来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谁敢动我的店子,即使你们跑到天涯海角,照样抽筋剥皮,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刑部的陈四爷,天下第一杀手是栽水手里的。”

说完就风一样飘到影子的马车前,笑道:“影子,恭喜你啊。那天你成亲,我一定要到王府喝酒去。”影子只觉得粥粥这人不是凡人,自然一口答应,没一点怀疑,而旁边的旺叔却是想,还真是与小姐认识的,奇怪的是,这幺野的孩子居然还与王爷有瓜葛,看来听影子小姐的话是对了。

粥粥背着手离去,但是心里却一点不敢得意,得罪了郑家,这郑家现在是什幺人家,即使有影子小姐今天撑着,但是这个郑公子今天这幺丢面子,他能肯就那幺罢休?粥粥想了一想,决定就去请教每天在店里坐镇的包广宁。可惜这天包广宁来了问出粥粥不在就走了,粥粥无奈,只好找上门去。包广宁很给面子,立马叫人迎粥粥进花园亭子小坐喝茶。

“有要紧事?”

粥粥也老老实实道:“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把今天的遭遇详细说了一下。“我该怎幺对付?别叫郑家小儿烧了我的客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