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的点点头,镜子里他的脸和我的脸都开始模糊的摇晃着。

他低头拿出手机,我又没了勇气,站在洗脸池前,冰凉的水流从指尖滑过,我毫无知觉。

袁非转身出去,背对着我,大概是不敢让我直接听见噩耗。

我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耳畔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开了浴霸,极亮的灯光映着我惨白的脸色,真的好像一个女鬼。

我看见袁非挂了电话,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他拿着手机,站了很久,连我似乎都能听见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也许,只是我幻听。我已经是孤注一掷的,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部亲手掐灭,要让自己彻底死心,坠入冰窟,心底里,却仍有一点若有似无,缥缈的希望。

袁非一直没有说话,等了很久,猛地转身,把手机塞到我的手里,做了个手势,让我接听。

我什么也不敢想,只木木的接过手机,把听筒放到耳边。

“喂?”有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就停止了。我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越越?”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更有一些压抑着的惊诧。

我刚想说话,“海潮”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忽然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番外1

第一次见到张亦越,是在一个寒风乍起的秋日午后。

我是经过朋友的介绍,到这家琴行来做兼职的。

琴行门面不大,最里面有个玻璃隔出来的小间,应该是上课的教室。房间的百叶窗敞开着,我看见两个女孩和两架古筝,面对面的坐着,最角落里有一架钢琴。

“袁老师,你先坐一会吧,张老师马上下课了。”琴行的营业员给我端了一杯茶。

“不是刘老师吗?”

“噢,刘老师她今天乐团有排练,你跟张老师谈也是一样的。她们两个都是这家琴行的老板。”我点点头坐下。房间里,两个女孩都停了手,其中一个在说话,应该是老师。

她的皮肤非常白,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更显得脸色好像上好的白瓷,侧面看来,五官清秀而小巧。她的手很小,就搭在古筝的琴弦上,十指纤细,并不很长。她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有一缕发丝松散开来,飘在耳后,衬着颈后雪白的肌肤,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只有四个字:冰肌雪骨。她跟学生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一条长长的丝巾,盖在古筝上,转身出门。

她一边拆着手上的指甲,一边送学生出门,接着便向我走来。

“你好,我叫张亦越。”她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袁非。”我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像她的微笑一样。

“上次刘黎跟你谈的怎么样了?”她坐下,动作舒缓,说话也不急不躁。

“我们只谈到在这里上课,其他什么也没有谈。”

她又微微一笑,说:“我们这里其实只是提供一台钢琴,有时候会给你介绍一些学生,至于问学生收多少学费,你看着办好了,我们只收50块一个小时,就当场地费和用琴的钱了。”

我点点头。很合理。

“已经有几个学生来报名了,我帮他们大致排了个课程时间,你看一下,有没有时间上。”她拿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白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些学生的姓名,电话,程度,希望上课的时间,很有条理。

我平时没什么课,自然有时间上。其实带这种学生,并不能赚多少钱,但我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她说话声音不大,语速也挺慢,却有一种让人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好,就这样定。我明天就开始来上课了。”我点点头站起来。

“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她拿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交给我,然后送我到门口,笑着说“再见。”

我转身离去,感觉这个女孩就像这秋日里的暖阳一般,让人舒服,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她仍站在琴行的门口,抱着手臂,盯着一片落叶从树上飘落,脸上没了微笑,脸色苍白,转眼间,竟像换了个人。

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张亦越和刘黎会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两个简直一个像火一个像水。

跟她们熟悉起来以后,我们常常一起吃饭。刘黎活泼开朗,又幽默风趣,我们相处的像兄弟一样。

张亦越则温文的多。她说话做事一向有条不紊,我看过她给学生上课时,耐心的把每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部写在琴谱上,周到细致。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偶尔会露出一丝洁白的牙齿。

一天我去上课,看见刘黎正在暴跳如雷的训斥琴行的营业员。听了一会,听出来,这个小姑娘手脚不干净。

刘黎抓着她的手臂,非要拖她去派出所。小姑娘哭得一塌糊涂。

“刘黎,算了。”张亦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刚站起来,气定神闲的说。“她也是一时糊涂。让她走就是了。”

她走过去,轻轻分开刘黎的手,再转身对那个小姑娘说:“你偷拿的钱,就做你这个月的工资好了。你现在走吧。”

小姑娘醒过神来,转身就走。

张亦越走到收银机前面,打开来,开始算帐,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刘黎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反正我们也没损失多少,别毁了人家。我们再找人的时候,当心点就是了。”她头也不抬,说话时候的语气跟平时一模一样。

就是连她爸爸去世,我也没见过她掉眼泪,虽然眼睛非常红肿,但是还是勉强着说:“我没事。”

只是她永远都是这样淡淡的,对谁都微笑着,却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开心。

时间长了我发现,她是根本不开心。她常常一个人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不知道想谁,每次都是脸色苍白。

刘黎大概看出来我对她有好感,总是拖上我跟她们一起吃饭。

张亦越跟我们聊天,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跟她单独出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但是我知道,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把我当作可能发展的对象。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也许是比较好的朋友,仅此而已。只是跟她在一起,人会不知不觉地放松,她似乎有种魔力,不管多不平静的心情,在她面前,就会慢慢消融,整个人都会安静下来。所以,有这样一个朋友,我也觉得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要不是那次在波特曼酒店看到她失态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永远都是那样镇定,如冰雪一般的一个人。

那天晚上她像被俯身一般,一路追到酒店的外面,我忽然明白,一直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开来的心墙,就是这个男人。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全是震惊和痛苦。我懂了,我跟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对其他所有人的热情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对他的万分之一。

后来她走在他身边的时候,那满脸洋溢着的小女人的幸福,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那个人的腿脚似乎不好,走的有些艰难。张亦越在他身边挽着他,小鸟依人般的体贴。

从那以后,她似乎整个人的光芒都冲破了一层玻璃罩,完全释放了出来。她的喜怒哀乐,全都是为了这一个人。或许像她自己说的,那个人,真是她命里注定的。

我曾经对江海潮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偶然有一次在电视上看过一次他的访问,就更加好奇了。他从头到尾,一直带着十分优雅得体的微笑,像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样,成熟稳重,说话井井有条,我能想象,张亦越跟他在一起,肯定是被他捧在手心上,宠的不象话,只是这两个人,似乎有些差距。

只是偶然一次机会,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我才发现,这两个人,都非常有意思。

那天很巧,刘黎和顾毅杰,张亦越和江海潮,我和乐乐,在琴行碰面了,于是一起去吃饭。没想到,这顿饭吃下来,简直大跌眼镜。

顾毅杰当然是个好男人,他老婆又是大肚子,简直是太后一样供着,不时地关心:“喝橙汁还是酸奶?要不要帮你盛点汤?来来,这个排骨不错,尝尝看……”耳边总是传来他关切的声音,对比之下,显得我一点也不绅士。

江海潮倒是一直在跟我们聊天,他其实很健谈,说的话题也都很有趣,只不过从没提过工作,一点架子也没有,只像一个最普通的年轻人,跟电视上看到的,截然不同。本来也是,在那样的节目上,谁不是有点装腔作势的。不过他的气场非常强大,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自信,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深信不疑,这一点,倒是跟张亦越很像。

吃着吃着,我发现张亦越从头到尾,很少自己夹过菜,连虾都有人剥好了放进她的碗里。江海潮从来没问过“你想吃什么?”,只是顺理成章的帮她夹菜,而她也是一边吃一边跟我们说话,碗里却从来没有空过。我暗自庆幸,还好他们两个低调,乐乐没发现,不然这样要求我,我不是每次都要饿肚子。

这两个人偶尔会窃窃私语,然后一起微笑,头碰头的样子,亲密极了,不像我和乐乐,或者刘黎和她老公,常常斗嘴,笑也笑得放肆。只是他们的笑容,总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又说不出来到底像什么。

他们两个,绝对是热恋中的一对,连去洗手间都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中途有一次,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正在包厢门口,研究饭店的一缸发财鱼。

“越越,这鱼还蛮好看的,我们要不要买一点回去养?”

“有什么好看,红红的,像被红烧过的一样。”

“你懂什么,红才有喜气啊。养一点嘛,要不就两条好不好?”

我差点没把手里的电话摔了。江海潮居然也会发嗲?

“放哪里啊?放书房里?”

“放书房里干嘛,当然是放客厅里。”

“不要,我们家又不是饭店。”张亦越拒绝他的时候,竟然很有气势,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温婉的她。

“只有两条,怎么会像饭店。”江海潮看看她,慌忙改口。“要不就放我的书房里好了,反正就我一个人看。”

“可是谁管啊?要换水喂食,我可记不住,到时候把你的鱼养死了,你又要生气。”

“我管还不行吗?不麻烦你。”

张亦越抱着手臂想了一会,还是摇头。“不行,你那么忙,到最后还不是要我管。”

“你这人真讨厌,我想养条鱼也不让。”江海潮像是生气了,转身就想往包厢里走。他转身比常人慢得多,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张亦越拉住。“海潮,其实我是怕鱼养死了我会伤心,我们还是不养了好不好?”她说话一向温柔,又晃着他的胳膊,完全是个撒娇的小女孩。

江海潮想了想,还是顺着她:“好吧。那再看一会。”他笑起来,一脸甜蜜,原来一点也没生气。

“那你站到里面来。外面人来人往的。”张亦越说着,就打算跟他换个位置。

“不用。”这次他倒拒绝的也很有气势。

张亦越皱了皱眉头,便不再说话,陪着他看鱼缸里的鱼游来游去。

我觉得自己偷窥了这么久,好像有些过分,于是进了包厢坐下。

没多久,他们俩回来了。张亦越一坐下就问:“刘黎,你以前是不是养过金鱼?”

“是啊,干吗?”刘黎一头雾水。

江海潮一脸诧异,不过脸上的奇怪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低头笑起来。

“我也想养,去哪里买?”

刘黎开始介绍她养鱼的经验,张亦越听得很认真,江海潮则看着她,一直在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两个的笑容熟悉,他们笑的,就像两个单纯的孩子,就像我们每个人,在生命的最初,懵懵懂懂的时刻,那样无忧无虑,简单纯粹的笑。

第 35 章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片漆黑里,周围有微微的消毒水的气味。左手很僵硬,我慢慢地抬起来晃了晃,应该是有吊针插在手背上。

我仍旧头晕目眩的糊涂着,却清晰地感觉右手跟一只宽大的手掌十指相交。那指尖是我熟悉的修长匀称,却有些冰凉。我的心开始狂跳,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一般,缩回食指,轻轻的去摸那手指的指根。那里,有一点点粗糙的老茧。

只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往外涌,泪水滑过耳畔,悄无声息的没入脑后的枕头里。

他的手放开了我,手背触上我的脸颊,极轻柔的拭去我的泪水。

“越越,别哭,我没事。”

一整天,我都憋着没敢哭过,因为哭,就意味着我承认我永远的失去了他。

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有些沙哑,也有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了的温柔,于是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奔腾而出,我再也不想控制。

黑暗里,我听见他轻微的叹气声,接着有温暖干燥的双唇落在我的脸颊上。

“越越,乖,别哭了。我在这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一边吻着我的脸颊,一边喃喃的说。我迫不及待的抬头找到他的嘴唇,又迫不及待的吻上去,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徘徊了许多天的人,终于找到一片清甜的绿洲。

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抛开一切思绪,专注的吻着,宁愿一直这样,直到呼吸停止。

他忽然一下推开了我,转过脸,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抖成一团。

我吓的立刻坐起来,手上的针倏的扭了个方向,搅得皮肉极痛。我管不上那些,直接伸手拔掉了针头,扔在地上。

他咳嗽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了很久,我除了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什么也做不了。他慢慢的平复下来,转回身来面对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又有些艰难。

“海潮,你怎么了?”我抚着他的背,心疼的像针扎一般。

“我没事。”

“你还骗我?”我急忙坐直身体,睁大眼睛四处看着,想找到灯的开关。

他伸手想要拉住我,只是慢了一步,房间里灯火通明的那一霎那,我看见他坐在我床边的一张躺椅上,脸色苍白,憔悴不堪。

他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接着慢慢睁开眼睛,又定定的看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瘦了很多,连眼睛似乎也深陷了下去。

“我没事,只是得了急性肺炎,不过已经好了,要不怎么能来看你呢?”他笑了笑,虚弱无力。我探身想拉他的手,他却下意识的躲开了。

“江海潮!”我着急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小小的骨裂而已。都已经快好了。”他见我发火了,伸出右手来晃了晃,手上打了一片石膏。

 

难怪他不肯让我开灯。

难怪他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

“这些都是因为你自己把车开进了海里,对不对?”我很快想清楚怎么回事,问他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越越,我没事,我都已经好了,真的……”他拉住我的手,极力的解释。

“你干吗做这种傻事?”我从床上跳下来,站在他的面前,就好像这样会有点气势,让他不能再敷衍我。

他抬头看了看我,大概意识到瞒不过去了,才看着地面说:“我不这样,她怎么能相信我宁愿死也不要跟她在一起呢?”

我早就意识到会是这样,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仍然震惊的又跌坐回床上,想到自己一整天都以为他真的不在了,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化成眼泪喷薄而出。

“越越,别哭,别哭,我真的没事了。可我没想到她会想出这种办法,趁我病倒的时候,说是帮我找车,硬做了这个这个视频,非要让你知道不可。”他拼命的摇晃我的手臂,语无伦次。

我忽然意识到,那个做出来的视频,就是为了让我崩溃的,如果我早一点看到,就更加早一点进医院了。那个女人即使得不到海潮,即使已经死心,也要让我尝尝最爱的人离开自己时候的滋味。

看着他就好端端的坐在我的面前,我再也坚持不住,趴在他的肩头,揽住他的脖子,生怕他再一次消失。

“越越,都是我不好,我不敢让你知道,才想瞒着你的,我住院的时候,她明明跟我说要一刀两断,要回美国的,谁知道她竟然会……还好你那个时候去了海南……”他大概也吓到了,慌乱的拍着我的背。

“江海潮你这个大笨蛋,要是我早点看到这些,你又这样躲着让我找不到,我真的只有跟着你死了算了。”我趴着,整个人都快要散架。

一整天以来,那样心碎到灰飞烟灭的感觉,让我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的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我曾经最痛恨的味道,现在却觉得极亲切,至少,那是有生命希望的味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我。我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也有一些的惊慌错愕。我坐到他的身边,看见他的手上,有隐约可见的针眼,还有一点青紫的痕迹。他又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天,又是一个人,经历了生死,这些时候,我都不在他的身边。

他一直试图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他生病受伤,更不肯让我知道他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换回自由,即使走到绝望的尽头,还要默默地替我安排好一切。

我知道,我应该感动,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笼罩着我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心疼。我宁愿永远见不到他,也要他能好好的活着,哪怕是跟别人在教堂宣誓,生儿育女,终老一生。

我们靠在一起,两个人都是软绵绵的。他的右手因为还打着石膏,手指冰冷无比,我捏在手里,一根一根的暖过来。那真实的触感,让我整个人的每个细胞都渐渐被幸福填满,这些天来的难过,早已经不算什么。

  “越越,是我不好,又害你伤心了这么久,我早就应该去找你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让你难过了。”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好像怕打破这沉静美好的夜晚。

我一个劲的点头,眼睛好像变成了温泉,泪水就这么不听话的一直掉落。“海潮你这个白痴。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的,你又说话不算话。”

“我……我错了。”他低了头,懊恼得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我真的没想到……”

“是啊是啊,你的心眼,全用在我身上了,全用来想着怎么瞒着我了。分手啦,换号码啦,换锁啦……”我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心底的惊喜和幸福再也压抑不住。

“傻丫头,你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真的傻了?”他笑着,低头吻下来,手臂的力气大的几乎要把我揉碎。

忽然,他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我。“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晚上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很久了,脸白的像纸一样。”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拉住,不再放开。

“没多久,佘山回来开始而已。”我故作轻松的说。

他叹着气,又捏了捏我的胳膊。“也没好好吃饭吧?都瘦了一圈了。”

“你比我好?”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他才是瘦的,连脸颊都凹陷进去了。

“我没事,你多煲两次汤,就补回来了。”他笑笑说。

我也笑了。

我看着他那双平时灿若星辰的眼睛,现在有些黯淡着,嵌在深陷的眼眶里,好像一潭泛了涟漪的湖水,我的心跳乱成一团,如果这真的是梦,那我宁愿长睡不醒。

医院的病床又小又窄,我们只能紧紧地抱在一起,感觉到彼此的体温慢慢的交融,有些微凉的深秋,每一个空气的分子里,却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我紧贴在他的身边,听他慢慢的说话,从我们分开的那一天,一直说到晚上接到电话,听袁非说我晕了过去。我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在耳边滑过,好像明净透亮的清泉,一如初见那天,点点滴滴,声声敲击在我的心房上。

“还疼不疼?”我的手臂碰到他的石膏,硬邦邦的。

“不疼,我哪也不疼。看见你,就全好了。”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软下来很多。“越越,我想回家。”他把脑袋埋在了我的肩头,像是撒娇,却带着委屈。

我顿时明白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天亮了我们就回家。以后再也不上医院来了。”

“那怎么行?”他忽然接话。

“为什么不行?”

“你打算在家里生孩子?”他说完,自己先偷偷地笑起来。

我想到抱着刘黎的儿子那温暖柔软,又有点提心吊胆的感觉,只是一天之前的事情,现在想来,竟像隔了整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