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却等于什么都没说。

孙姜氏悻悻地一笑,不禁暗道她怎么安得下心。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恐怕还要在府里面叨扰一阵子,望孙知府和孙夫人莫见怪才是。”

孙姜氏热络地跟她客套了两句,片刻又道:“对了,听说最近萧军师正在禄老爷那里做客,不知何时会过府,妾身也好早作准备。”

朱明月略微一怔,即道:“萧军师在东川么?他前一阵子不是在凤庆县剿匪,路远迢迢,怎会在几天之内就赶到东川府?夫人想必是听差了。”

孙姜氏笑容滞了滞,恍然道:“那该是妾身听差了吧,或许不是在禄老爷那儿,而是其他土司府里。听人说,这段日子以来,萧军师一直在滇蜀几大土官家族里面连番做客呢…”

等孙姜氏施施然踏出寝房的门,连翘已经提着三层螺钿食盒在外间的太阳底下站了许久。盒内摆着清粥菜肴,分量相当重,晌午的阳光直直地照进窗间屋内,她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儿,连姿势都没换,可见手底下是相当的稳。

“那两个人安排了?”

那侍婢低着头摆碗筷,“是的,就安置在王爷寝房外的一间耳房里,门外有侍卫轮班把守。”

“你可跟孙夫人汇报过了?”

“管家禀告过一次,奴婢也禀告了。”

意思是,她跟管家禀告的内容一致,而管家并不知道半路上发生的事。朱明月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银箸,“刚刚听孙夫人说,东川府像是有调兵的意思。”

连翘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低地说道:“珠儿小姐,刚刚奴婢就在外间。”

朱明月一笑:“你就当我是猜的好了。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打听一下,毕竟住在孙知府宅上,东川假如有什么兵力上的需要,王爷府倒是愿意帮衬一把的。而且我们与孙知府夫妇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你懂我的意思吧?”

相貌无奇的侍婢抬眼去看她,须臾,点头道:“奴婢明白。”

隔日,清晨。

“官邸外面忽然多了不少人,连平时衙署的守备都被调过来了。可见孙知府这是防贼一样保护着王爷呢。”朱明月说道。

敞苑中的凉亭内,两人对坐。一人捧着书册,白衫粉裙,裙摆上是大团大团绽放的桃花;一人面对棋盘,雪裳佩刀,白绸缎袍裾顺着腿垂坠而下,露出云墨锦靴。

风吹起纯白的柳絮,漫天纷飞如落雪。

那男子一直注视着黑棋一方,像是在琢磨下一步怎样走,半晌淡淡地说道:“是保护吗?你怎么不说是变相软禁?”

半个衙署的兵力都镇守到官邸大街上,将偌大的府宅围成了铁桶。肃杀森严的气氛,连只鸟雀都不敢飞进府里。

“因为小女依然能够出府。”

“你是想回沈家了吧?”

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微笑摇头,“而今的确是到了小女功成身退的时候,可现在离开东川,前脚出了内城,后脚能不能活着到外城都不一定。”

她应该在三天前动身,也就是处理完张三、趁李四没现身之前。可那时也有风险。

男子拄着下巴,盯着棋盘皱眉凝思,“送佛送到西。元江第一拨派来的百人杀手,已经在对本王的围杀行动中全部被消灭,再想派人来补救也是在半月时间之后,刚好让本王腾出手解决东川内部的隐患。等这些障碍全部清除完,你才能平平安安地去云南府。”

说罢,用目光指了指九宫格,“来,先帮本王瞧瞧这局势。”

那少女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后马进七,将五平四!”

沐晟看了看,“嗯”了声表示疑问:“这样一来,‘车’首先就被吃掉了。”

“飞象平车,大刀才能剜心。四步之后,‘相’就被吃掉了。”

沐晟闻言挑了挑眉,随着她说的执棋连走,却果然在第四步,红棋溃败、黑棋一方转败为胜。

“原本红棋势雄、锐不可当,黑棋处处受制、略逊一筹。你这几步杀招,扭转乾坤。”他不禁摇头微笑。

朱明月翻了一页书,道:“原以为王爷是个中高手,没想到居然是初学。”

沐晟面不改色地说道:“萧颜是本王的弈棋老师。但学了许久都没精通,可见这位老师很不称职。”

难怪在曲靖的府宅,萧军师没事就抱着棋盘去找他。

“每一种博弈的棋类都有独特的规矩,比如黑白子棋,清白君子,多执白棋。楚河汉界,便是红黑搏杀:帅方红色,代表刘邦;将方黑色,代表项羽。中原逐鹿时,广武山红、黑两军对垒,楚汉相约鸿沟为界、中分天下,却是汉兵率先进攻,最终歼灭楚军于垓下。”

以棋面观局势,而今的东川、元江和云南府三方,也正处于这样一种维持表面平静的微妙状态。明面上是前两者步步紧逼,云南府处处被掣肘。可实际上呢?沐晟似乎把一切都预料到了,运筹帷幄,以逸待劳。颇有些讽刺。

男子摩挲着棋子,接过话茬继续道:“相传当年西楚霸王嗜黑,而汉高祖斩白蛇、喜红,世人因此都喜欢执红棋,代表‘成王’的一方…”

朱明月道:“故而那所谓的‘王不见王’,就是将帅不相照面,即对弈中,将、帅如果同在一条直线上,中间不隔着任何棋子,就规定走子的一方获胜。这就好比,先动手的一方把对方的主将一箭封喉。”

可这毕竟只是墨守成规的下棋,如当下的形势,先动手的元江府,反而吃了大亏。

“挽弓挽强,用箭用长。很多官吏在官场混久了,同样认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绝不会甘心任人宰割。”这一日的晨曦晴朗,天空湛蓝,迎着明媚的阳光,男子投来的那一眼浸润了霜寒般的通透。终于点到了谜面上。

朱明月轻声道:“王爷觉得…孙知府会在府里动手?”

沐晟道:“在外城能动用援兵,是因为地方够大,足够藏人。这点同理于元江的那些蒙面杀手。此处是知府大宅,孙兆康就算有心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调遣衙差,但是网已经借由孙姜氏撒出去了,孙兆康现在一定是抓心挠肝。本王也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方法…”

而他之前去跟李四碰面时,明知道很可能会有杀手来袭,还把她带在身边,也是因为孙兆康的这处官邸早就不安全了。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孙兆康是第一次进这道敞苑。

先是在外墙墙根下面站了好半晌,隔着雕花窗,猫着腰,又是叹气、又是顿足,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等他犹豫了好半晌,这才硬着头皮往里走,等进了月亮门,正了正衣冠,就迈起方步进了院。

西厢的院落开拓得相当宽敞,高檐圆顶的凉亭就筑在三层石阶上,位置偏北,凉亭的东西各连接着一道红漆长廊。孙兆康踩着南面那条鹅卵石路一路走来,到了凉亭下,朝着里面的人一拱手:“下官见过王爷。”

“什么风把孙知府吹到这儿来了。这个时辰,孙知府不是应该在衙署处理公务吗?”石桌旁的男子放下棋子,慢条斯理地看过来。

孙兆康摸了摸脖子,有些心虚地答道:“启禀王爷,下官到了衙署,又急急赶回府,是有要事特地来告知王爷。”

“何事这么急?”

孙兆康又一拱手,“曲靖有军报传来。”

千里加急的书信,过驿站而不入,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快马。换马不换人,等传信官到了东川府衙,已是一身征尘,满面风霜。但云南早已无战乱可言,军报从何而来?而奏报没直接送到沐晟跟前,却送去了孙兆康的衙署…

朱明月与沐晟对视了一眼,前者忽然想起之前孙姜氏提到过的,萧颜正在几大土司家族中“连番做客”的事。

“传信官何在?”

孙兆康道:“也跟着下官回来了。下官见他萎靡过劳,疲惫苍白,就安排他先去用些水米,说话间会过来跟王爷复命。”

沐晟片刻起身:“请孙知府前面带路。”

朱明月跟着沐晟一道过去,两人一前一后随着孙兆康的脚步,出了这道院子就直奔主屋的偏厅。

偌大的长廊里,连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无。等跨进偏亭的门槛,一封用藏蓝的绢帛包着的手札,就摆在主座旁的桌案上。绢帛外面用红绳密密匝匝地捆得很紧,绳边磨得起了毛,显然是一直揣在内怀。

“王爷,下官是否要备车,送您过去跟萧军师会合?”

沐晟摆了摆手,“不必,待本王看完军报再说。”

孙兆康连连点头,又道:“那下官这就通知驿站,给传信官准备快马。”

沐晟道:“传信官暂时也不会回曲靖。劳烦孙知府先去衙署将知府官印取来,然后再通知东川府城外的卫所,集结所有衙差和守城士兵,本王要暂时接管东川府的军政大权。

一句话,粉碎了孙兆康的幻想。

地方上的兵马调遣外统于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对朝廷则内统于五军都督府。调令一般经由御前首肯后下达到兵部,兵部送到五军都督府,最后示下给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卫指挥使司、千户所、百户所…云南的都指挥使司听命于黔宁王府,按照疆域划分对内却隶属于右军都督府。

“王爷您直接绕开右军都督府,以都指挥使的权限调兵,是、是越权的…”孙兆康颤巍巍地说道。

沐晟笑了,淡声道:“孙知府谨记朝廷法纪,本王深感欣慰。但是孙知府忘了,在地方的卫所中有一种单独驻扎在某处、直接归都指挥使司管辖的千户所,也就是守御千户所。临危之时,有‘以武卫文’、先斩后奏的权力。”

孙兆康吓得一哆嗦,脸色紧跟着都变了。

“那、那下官只好听命行事,这、这就去衙署…”

好半晌,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朝着右侧的楹柱靠近。下一刻,朱明月眼看着他伸手去摸楹柱后面的垂布,然后猛地使劲一拽,一张变得扭曲的面孔,钢牙咬碎,像是要与谁拼命似的。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站在方端石檀香木大桌案前面正捧着军报看得入神的男子,脚下突然就是一空,随后整个人顺着敞开的空格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朱明月还来不及发出什么惊叫,就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道人影狠狠地往前一推,踉跄了两步就要跌倒,身后那人又使劲全力往前一扑,连反抗都不曾,她也被推下了暗格。

又是“咔嚓”巨响,所有的光线在头顶上戛然而止。

也许会是她这辈子摔得最狠的一次。

以前她爹爹教她骑术,没等跑起来,从这边跨上去,又从另一边摔下来,又因驱驰的速度太快,直接被那匹马给摔了下来。然后是建文元年,从几丈高的台阶上掉下来跌断了小腿,也因此成功躲过了宫正司的执法女官对皇廷内细作的严密搜查。

这回,怕是要摔断脖子了。

朱明月紧闭双眼,心里不禁这样悲惨地想。却在一瞬之后,整个人猛然着了地。或许不是地面,因为没有预想中重物落地时的闷响或者骨骼碎裂的“咔吧”声,反而还弹了一下。

等朱明月反应过来后,正被沐晟抱了个满怀。

身下的男子仰天躺在地上,而刚刚她是面朝着他掉下来,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身上。密室内没有光线,四目漆黑,身下的人只是抱着她,连声都没吭,或许他吭声了,因为她太害怕没听到。

朱明月挣扎着去推他,“你怎么样?你说句话!”

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没有回音。朱明月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慌乱地在他身上摸索,以为会摸到一手的血,或是断胳膊、断腿…

好半晌,身下那人咳嗽着喘了一下,闷声道:“你可真沉。”

朱明月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起来,然后跪到他身边,慌慌张张地去扶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被我砸得骨折了?胸腹呢?有没有阵痛咯血…”

胳膊腿折了还不要紧,要是肋骨断了,刺破脏腑,不摔死也活不成。

她的紧张让沐晟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放心,本王是在战场上长大的,摸爬滚打,什么阵仗没见过。”

两人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是地面,下面根本就是棉花堆。

“真不知道孙知府怎么打算的。煞费苦心布置了一个密室,下面居然铺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面还垫着铺毯和棉絮。”

足足铺了三尺多厚。

沐晟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用手环着她的肩,“要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掉下来没事,等你笔直地砸下来,还能稳稳把你接住。刚刚是你自己跳下来的?”

朱明月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探路,“怎么可能。连多高都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万一底下是荆棘利刃,也跟着往下跳,不是当场被剁成肉糜了。”

她是何其无辜。沐晟站的地方正是孙兆康布置好的陷阱。她离着两丈远,却是被推下来的。

朱明月说到此,不禁一叹:“这就是王爷说的‘先下手为强’?堪堪摔得狠些,王爷或许还受了内伤。但孙知府这招未免太过怀柔…”

而现在又怎么办?

外面还有一个张三、一个李四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片开阔空地。

几串风灯无风而动,晕出一团朦胧的烟霭。前面不远的墙壁的搁槽里,一只小小的蜡烛幽幽发亮。朱明月扶着沐晟到一侧的石桌旁坐下,取了一小截石蜡,用微弱的火焰将其他搁槽里的蜡烛点燃了,又将钩角上的灯盏也点上。

“孙兆康是想让我们做长期被困的准备,过来瞧瞧,连打发时间的东西都安排了。”沐晟说罢,闷闷地咳嗽几声。

逐渐亮起来的光线,照得密室内极为开阔。

而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张棋盘,连棋子都码得整整齐齐。

朱明月失笑道:“可是这里没水没粮。”

她又往周围看了一圈,心道这地方真是够宽敞的。方方正正的空间,四周密封,且深入地下,别说是窗户,连一道小小的天窗都没有,底下又与上头相隔甚远,两边墙壁打磨得滑不溜手,倒是颇有些像说书人讲的故事。不知道待会儿两边的墙壁会不会向中间压来,还是说得等他们误碰了什么机关,才会有暗器射出来。

朱明月拿着蜡烛,试着敲了两下光滑的墙壁。

“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人做好送来了。”

沐晟扶着桌案,起身去旁边的搁槽里拿了一根蜡烛。倾斜烛身,往桌面上滴了几滴蜡油,然后将蜡烛固定在上头,“这封军报让孙兆康狗急跳墙,先让本王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从怀里掏出那绢帛包着的手札,被压得有些褶皱。

朱明月见他不紧不慢的神色,不禁道:“那绢帛外面的绳捆包扎得严实,根本就没有拆开过的痕迹。分明是王爷故意唬喝孙知府,让他误以为这就要对元江府发兵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沐晟那样的调兵安排,无疑是对孙兆康权力的架空,而这份军报是萧颜从曲靖送来的,还特地直接送去府衙,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沐家军的请兵令。不害怕才怪!

但需要提到的是,孙兆康藏得很深,陌白街那日整条街的替换,其实是他的手笔,既是示威,也是警告,警告沐晟适可而止。但沐晟忍下来了,一直装作不知情。小不忍则乱大谋,沐晟是个人物,但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孙兆康,也并非那么不中用。如果他知道张三会连带着扯出一个李四的话,打死他都不会把人交出去。他一定悔不当初。

可陌白街上整齐划一的行动,训练有素如同军队,当街百姓全部听命行事,事后又一律三缄其口。这是一种同仇敌忾的力量。

借着跳跃的烛光,男子在阅看手札。

少女则在密室四处走走看看。过了一会儿,她怀抱着一鼎鎏金小香炉,施施然走了回来。

薄荷的香气浓郁得刺鼻,沐晟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就看见少女的整张脸都笼罩在一团纯白的烟气后面,勾勒得眉黛弯弯,点漆似的眼眸盈盈,朦胧颜容,如幻似梦。

“你从哪儿找来的?”

朱明月指了指右面墙壁的拐角。墙角处摆设得整整齐齐的不仅是香炉,还有银质香箸、薄荷熏料…孙姜氏是相当细心的一个人,而这种细心有时就会出卖她曾经安排这一切的事实。

“王爷相不相信巫术?”

她眉眼含笑,呵气如兰。

沐晟挑了挑眉,将那军报手札揣进怀里,“要不要本王再给你配一桶竹签?”

朱明月嗔了一眼:“又不是要算卦。”

“那是用来干吗的?”沐晟抱着双臂。

熏死他?

朱明月抱着鎏金香炉,径直走到没有置放蜡烛的搁槽的一侧墙面前,掀开铜盖子晃了晃,“这间密室四面都是墙壁,却唯独这一面没有光源、也不正对着光亮,显得格外晦暗。王爷不觉得这样的布局有些奇怪吗?”

宽敞得可容纳百人的空间里,三面墙上放置蜡烛的凹槽位置凿刻得很特别,不是正对正,而是各分距离依次排开,高低错落,使得西北方向格外明亮,东南面却黯淡无光。很像西南边陲纳西族、白族等家中三坊一照壁的建造风格。

沐晟提起一串风灯,也跟着走过来。

“咚咚咚——”

“咚咚咚——”

沐晟收回手,道:“实心砖。”

朱明月转身望了他一眼,然后将手里的香炉捧起来,出烟的镂空一侧紧贴着墙面,“实心砖墙不代表不是出路。如果这面是承重墙壁的话,即使有缝隙也敲不出来看不出来,但是外面流动的风,则会把熏炉里的烟丝给吸进去。”

袅袅的烟气,散发着刺鼻的薄荷味。

雕花镂空小孔里透出来的成团白雾,氤氲在两人的周身。沐晟给她提着灯:“你是说,这面墙既无搁槽,也无石蜡,因为隐在暗处,一般都会被人给下意识地忽略。但是风从何来?”

“上面的挡板啊,”朱明月指了指他们掉下来的方向,“这里既然是密室,就一定会另有出口,否则也不会让我们从上面下来了。”

隔着满目烟火,沐晟仔细地凑近看过来:“可这面墙和隔壁的屋子是共用的话,怎么可能有密道?”

她抿唇一笑:“那就是扇密门。”

这么煞费苦心修建的隐蔽密室,下口却设在了小小的偏厅。为什么?因为偏厅设在廊庑的最上面,按照整座府宅的布局层次来看地势最高,与中苑和西厢都足足相距着一座假山的高度。而下面这么大的空间,延伸开去,通道外的布局不是在敞苑,也应该是一间格外宽敞的屋子。那么这堵墙的背后若非孙兆康的主屋,就是连接着府外的街道。

风灯朦胧的光线,照得她俏鼻白腻、檀唇绯红。沐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好像是很有经验。”

“王爷应该感谢小女的经验,因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张三和李四还在外面,守卫他俩的不过是几个侍卫,且都是孙兆康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风灯的亮光动了一下。密室里四面封闭,连一点儿风都没有,却是连周围的蜡烛都黯了黯。也是在那团朦胧的光线里,她怀中的鎏金香炉升腾出的一抹烟雾,升到半空时,缭绕了一瞬,突然间就被那墙壁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