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仔细去探索,墙壁上连一点缝隙都摸不出来。

熏笼里的香料发出“啪啦啪啦”的燃烧声,将出烟孔和墙面贴近了,刚刚冒出来的一丝烟气,转瞬间又被墙壁吸了干净。

找到了!

朱明月回眸与沐晟对视了一下。

惊诧向来是男子脸上不常见的表情,但此刻他目露讶异,有些惊叹道:“居然真的让你找到了。”

朱明月将香炉放在地上,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刀来,压着刀尖儿一寸寸去划。待锋利而尖细的刀锋绊了一下,她立刻将刀柄递给身后的沐晟:“现在轮到王爷了。”

极尖极薄的刀刃,刀身闪烁着流动的绯色光芒,是那把他当初给她的景颇尖刀。

沐晟握住龙雀,一边去撬墙面,一边略带玩味地说道:“想不到你第一次用这刀不是救自己的命,反而是救本王的命。本王是不是得庆幸当时亏得把这刀送给了你?”

朱明月给他举着风灯,款款而笑道:“王爷应该先去感谢把小女推下来的人。同时,小女也相信王爷获救之后,绝不会恩将仇报。”

两人这厢说话,沐晟手里的刀在接触到墙壁裂缝时忽然磕绊了一下。下一刻,他紧紧握住刀柄,手腕灌足了力,用刀锋去反撬。

随着一声闷响,那堵墙忽然就动了,然后整个一翻,说时迟那时快,伏在墙壁的两个人一下就被旋到了另一面。刺眼的光线随之扑面而来,朱明月差点儿没被甩出去,沐晟牢牢地搂住她的腰,等两个人站稳了,才发现墙壁后面,正是孙兆康的书房。

原来真是一扇旋转暗门。

“本王想说,比起你的直言不讳,其实本王更欣赏你的聪明才智、胆大心细。而且托你的福,咱俩应该是这机关里被关时间最短的两个人。”

男子说罢,利落地转身挡在她身前,拿着刀的手猛地举起,刀尖朝外。

书房里还有别人!

堂皇气派的官袍,勾勒得银丝彩线的鸟雀图章,是从五品的文官佩戴。却不是孙兆康。矮胖的身材,头顶油亮,面生得很。

“你、你、你们…”

书房里的这个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在这间书房里小坐,那面挂画的墙忽然就动了,还一下子翻出俩人来!此刻被沐晟手里明晃晃的利刃一指,那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危险解除。沐晟转身撩开她后腰的小衫,手腕一翻,刀柄在他掌心中悬了个弧度,就利落地插回到她拴在腰间的刀鞘里。

“莫、莫非您就是…是、是、是黔宁王?”

好半晌,那人哆哆嗦嗦指着沐晟,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好像是来仰慕王爷的。”朱明月道。

沐晟挑了挑眉,“你是来仰慕本王的?”

那人一听他的自称,眼睛一翻,差点没昏过去。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人未到话先到:“来了来了,让赵同知久等了。下官刚刚有些急务要处理…”

孙兆康后面的话没等出口,前脚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屋里面的几个人,险些没跪下。

“王、王爷…!”

沐晟掸了掸袍袖,不紧不慢地道:“孙知府刚才处理什么急务去了,怎的,看见本王很奇怪?”

孙兆康已经肝胆俱裂,下一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他咚咚地磕头:“王爷,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啊…”

孙兆康这厢伏地叩首,椅子上的官员也摸爬滚打地跪过来,“下、下、下官…普洱府五品同知,赵、赵、赵鼎文…拜见黔宁王。”

原来是普洱府。

她记得沐晟提过的受元江哺育的六大府城中,普洱府也是其一,与东川不同的是,普洱府隶属于云南十三府管辖。但是地方五品同知,居然会不认识黔宁王府的当家。

另一边,孙兆康已经懵了。他并没想要沐晟的命,他也不敢。之前在府城外元江派武士来刺杀,那是元江府的事,与东川无关。而沐晟是堂堂封疆大吏,如果无故死在地方任上,朝廷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过是想困住沐晟,然后按照元江那氏的要求,除掉那个李四。可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普洱府的官员就上了门。他也尚未应付这个新上任的赵鼎文,掉进密室的两个人居然在没有外援的情况,自己出来了!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擅设密室、囚禁朝廷命官,孙知府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男子幽淡的嗓音,轻飘飘地落在头顶。

孙兆康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声泪俱下:“王爷饶命啊,饶命啊。下官只是不敢得罪任何一方,最好是撑到下官离任。但这已经是下官的奢望,元江府那帮穷凶极恶的人不会给下官这样的机会,他们以下官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下官真的是没有办法…王爷饶命啊…”

“孙知府觉得不遵照元江府的命令,会阖家性命难保,就没想过一旦让本王的苦心经营功亏一篑,黔宁王府会饶了你?朝廷会饶了你?除非孙知府一不做二不休,把本王也给除掉。可惜,现在你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

下一刻,沐晟一把将孙兆康拽了起来。

后者捂着脑袋,“啊啊”地惊声尖叫,骇得像是要昏厥过去。却见沐晟只是扶着他站好,“本王带回来的两个人呢?”

孙兆康哭得鼻涕都下来了,哽咽着道:“还在,还在。”

幸亏还在。

“本王的处事原则很简单,谁襄助黔宁王府,本王会百倍赏赐;谁对黔宁王府不利,本王会千倍奉还。而今对于元江的一切,本王势在必行,孙知府是负隅顽抗为虎作伥,还是识时务弃逆归顺,相信东川府的判断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这番话是不用回答的,却同样送给普洱府。

一侧的赵鼎文抹着眼泪嘤嘤哭泣,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悔恨自己跑到东川来蹚这浑水。

那厢沐晟松开手,孙兆康呆愣愣地两腿发软,没站稳,一个趔趄倒在赵鼎文身上。两人摔成一团,都是又惊又骇,不由得抱头哇哇痛哭。

“对了,还有这位赵同知,既是远道而来,那就不用走了,留在东川让孙知府好好招待招待。”

沐晟说罢,无甚留恋地带着朱明月离开。身后留下的两个人,一个跪在地上,一个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作揖,痛哭声一片。

朱明月回到西厢时,苑中凉亭的石桌上还放着摆了半盘的围棋。

几枚棋子散落在地上,也没人去捡。那两碟凉果动也没动,就连她临走时放在石凳上的书也在…什么都没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她被孙姜氏推下密室时摔得红肿的手肘,还有沐晟掉下去后又被她砸得胸闷咳喘,清清楚楚地提醒着每一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爷觉得孙知府会因此倒戈,跟黔宁王府站在一处?”

沐晟掸了掸袍裾上的灰尘,“有人求财,有人求权势,孙兆康最爱惜的却是命,其次才是权。如果他不站过来,别说是调任,能不能平安待到离任都不好说。”

他说到此,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折腾了一晌午,回去休息吧!待会儿你还有客人呢。”

朱明月迎着头顶上的阳光,仰头眯眼看了他一下,“王爷又欠了小女一个人情。”

军医是稍后被请来西厢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府里的郎中。三个人背着药箱一路小跑从主屋那边过来。显然孙兆康是生怕沐晟被摔坏了,赶紧命人来诊脉。

而两盏茶之后,孙姜氏连滚带爬地跪到她面前。

“您可是堂堂的四品诰命夫人,小女何德何能,担得起孙夫人如此大礼。”

朱明月去扶她,对方却不起来。

“沈小姐,是我们老爷对不起你,更对不住黔宁王府、对不住王爷…”

满脸的妆容哭花了,发髻凌乱,显得狼狈不堪。朱明月微叹,扶着她道:“孙夫人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刚刚进门跑得急,被门槛绊得崴了脚,稍微一动疼得直掉眼泪。孙姜氏被朱明月扶坐到案几前,拉着她的手却不松开,“沈小姐,这回我家老爷是迷了心窍,求你在王爷跟前说说情,一定要宽宥我家老爷啊!”

朱明月道:“前一刻王爷才跟孙知府说得很清楚。夫人与其来央求小女,不如回去好好劝劝孙知府。”

孙姜氏抹着眼泪,悲戚道:“可是我家老爷何其无辜,离任在即,却不幸成为黔宁王府和那氏土司府争斗下的牺牲品。我家老爷眼看就要离开东川了,王爷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家老爷…”

水漫金山似的哭法,不仅哭湿了自己的手帕,连带着还有朱明月的衣襟和袖管。而孙姜氏的这些说法,应该也是孙兆康想跟沐晟说却不敢说的心里话。

“孙夫人,事到如今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无论东川是不是一直由元江府资助,无论孙知府在这里面曾经扮演着什么角色,而今敢挑战黔宁王府权威的,元江是第一个,东川是第二个,夫人认为王爷会在大战到来之前,做出妇人之仁、姑息养奸的事来吗?”

就算损了一个沐晟,还有一个萧颜,还有那十万沐家军。孙兆康这回病急乱投医,结果是大错特错。

啜泣的声音一滞,孙姜氏怔怔地抬起头:“难道就不能退而求其次,让东川府保持中立?”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以卵击石真的不是聪明的做法。尤其黔宁王府现在正需要一个全狮搏兔的借口,不介意给任何反对沐家的势力一个下马威。”

褪去了少女般的愚钝和单纯,一双眼睛宛若夜星般明亮淡然。盈盈泪痣,似悲似喜,孙姜氏却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足以让她退却的锋芒。

“可、可是…”

“别可是了。回去好好劝劝孙知府,识时务者为俊杰。”

少女起身,轻轻拍了拍孙姜氏的肩膀。

★横生枝节

如果朱明月能够早一日动身离开东川府,也许她就会很顺利地踏上前往沈家锦绣山庄的行程。或者说,若是从云南府赶来报信的传信官晚些时候再抵达东川的驿站,等她在百户卫所士兵和禄氏武士的护送下离开东川府,彻底脱离黔宁王府和那氏土司府的缠斗,也就不会有后面加入战局时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困扰。可惜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这都是后话。

次日,朱明月早早就起了,让阿曲阿伊收拾好行装,去主屋跟孙姜氏告别。

孙姜氏自从知道就算向沈家小姐求情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彻夜未眠之后,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可她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就要离开,意外之余,多少还有些庆幸——毕竟是她亲手将她推下密室,朱明月当时在乱中没看清楚她的脸,却不代表事情没发生。两人谁都没提,不过是互留余地、心照不宣。

整整准备了三日,将能准备的东西都采买了。孙姜氏领着十几个丫鬟打理犹恐不周,表现出的是大有恨不能亲自将她送回云南府的架势。

二十一这日,迟来的行程终于要启程出发。

赶路的马车在辰时天没亮时出发,城楼因宵禁还关闭着。阿曲阿伊拿出门禁牌让守城士兵予以放行。随着厚重的城门“吱呀”一声开启,百户卫所的士兵已经在城门口列好阵,整装待发。

沐晟坚持要陪朱明月走一段。

东川的天还是蒙蒙黑沉,“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尤为突兀。隔着一掀一掀的窗帘,朱明月望见车旁边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玄色大氅下是一袭银黑缠枝鸱吻锦袍,腰间佩刀,衣袍下露出一双长筒黑履,简约的装束却透着精悍的威武之气。

眼下并不是独自上路的好时候,可她没办法,而这也是他答应她的。

阿曲阿伊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在官道尽头的小土坡放慢车速,扭头朝着遮帘道:“帕吉美,往前就到城外了。”

朱明月道:“好,先在这儿停一下。”

沐晟勒住缰绳,随即利落地下马,然后在她下车时扶了她一把:“本王就送你到这儿。出了外城直接顺着官道走,沿途的卫所都会照应。”

“诚如王爷所言。之前来东川袭杀时元江府派来的武士倾巢而出,后面再有行动,等他们赶得上行程,小女已经到云南府了。”

而云南府是黔宁王府藩邸所在地,是沐家的地界,没有哪支势力敢靠近。眼下孙兆康又已经被迫投诚,内忧外患暂时解除,她的行程短期内便是很安全的。

沐晟望着她半晌,不禁摇头笑了笑:“本王怎么看你倒像是归心似箭,只差生出双翼,一眨眼就要飞到云南府去。”

朱明月道:“今日复明日,归期总是未有期,而今终于能够功德圆满,小女自然是着急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本王将这话转送给你。你这趟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路上自己万事当心。”

晨风拂起她额前的乌丝,朱明月抬手挡了一下。这回随行的有卫所训练有素的官兵,还有沐家军中一等的高手,而她在风餐露宿的赶路中已经习惯,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去沈家。但她还是答道:“好,小女会当心。”

两人这厢话别。

就在这时,忽见远处的山丘上尘土飞扬。

黯淡的天边乌云东坠。从山坡北面飞驰而来的是一匹驿马,马背上是个身披轻甲的士兵,灰褐色大氅鼓鼓生风。等离得近了,还能看出马头上挂着沐家军的标志。

是传信官。

从曲靖怀揣军报一路赶来的传信官,昨日刚刚抵达东川府城,据说带来的是萧颜的消息。仅仅隔了一日,居然又来了一个。

马上的人显然也看到停驻在土坡上的车舆,下一眼认出车旁的沐晟,急忙勒住马缰跳下马背,疾跑了两步到沐晟跟前,“王爷,云南府有奏报到!”

话音落,解下绑在腰上的布囊双手呈上。

其实不是云南府,确切来说应该是楚雄府。传信官阿普居木在向沐晟汇报时,还特地提到,这手札上的消息不仅从楚雄府送去了云南府、由云南府送来东川府,同时也手抄一份送去了曲靖府萧颜那儿。可传信官抵达曲靖后没碰到萧颜,于是只好又从曲靖出发快马赶来东川。

“照理说第一份消息应该在十日前送到王爷手里,末将的是第二封,与第一封内容相同,原是要呈给萧军师的。可末将在东川附近的驿站换马时,听驿站守卫士兵说,根本就没见有从云南府来的传信官。”

阿普居木道。

沐晟皱了皱眉,“本王也的确没收到任何来自云南府的消息。”

怀揣着奏报自云南藩邸出发的这两个人:一个往北,去了东川府;另一个往东,去了曲靖府。结果第一个人在来东川的半路上莫名失踪,从曲靖绕道过来的却平安无事。阿普居木沉声道:“末将有理由怀疑,从云南府到东川的这条路上,已经不太平了。”

沐晟拿着布囊的手紧了紧,须臾,若有所思地说道:“不仅是元江那氏,看来还有其他人在跟着凑热闹。”

但是即便没有阿普居木去给萧颜送信,云南藩邸一日收不到派出去的传信官有回音,还会派出第二个、第三个…源源不断。直到确认两边的消息畅通为止。

此时此刻,百人队伍还在马车不远处等候命令出发,外城的守城侍卫也已打开城门等待,沐晟看向朱明月道:“你怎么办?”

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很及时,可她不想耽搁行程,“小女也可以绕道。”

阿普居木早就看到朱明月了,不认得她的面却大概能猜出她的身份,见状不由道:“末将敢问,是否有要去云南府的行程?”

沐晟道:“正是要送她去西山。”

“末将建议最好不要现在上路。既然有人想阻截王府藩邸与外界的消息来往,云南府周围恐怕已经布满了眼线,想进想出都很危险。而且…”

“而且明琪被抓了。”

沐晟看罢手札上面的内容,面沉似水地说道。

沈明琪被抓了。

由楚雄府送出来的这封手札内容很简单,寥寥几行字,说的就是沈明琪连同云南其他二十三名商贾,齐齐被元江府武士抓走的事。

一袭百褶团花绣彩蝶绸裙,上身是雪白缎对襟小衫,一双浅粉色底的矮底绮履,外面还罩着浅紫色的薄羊皮大氅——这样层叠的裙衫,是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的惯有穿戴。美则美矣,出门在外并不方便。裙衫的主人却放弃了舒适的车舆,选择了骑行,骑的还是一匹膘肥体健的红棕色藏马。因驭马飞驰的速度,水色的裙摆荡起一道道粉浪,紫色的氅衣在风中烈烈飞扬。这般风采,是病怏怏、娇弱弱的大家闺秀少有的飒爽英姿。从后面望去乌发如墨,身影窈窕,一声声娇喝中,马蹄飞踏,沿着宽阔笔直的街道疾驰而来。

通明街的街南巷一直通向知府的官邸,由专人负责洒扫,甚少有闲杂人等经过。马蹄铁一下下践踏在青石板上,在空旷的宽巷中发出“哒哒”的声响,频率急促,回音震震,足见骑速之快。

府门前本就守着为数不少的士兵,闻声不知发生何事,纷纷握住腰刀踮脚来看,却见驰骋而来的是一个少女。随着马蹄轻扬,藏马嘶鸣一声,已经在台阶前停驻。马上的少女绾着裙裾,略一抬腿就下了马,利落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连繁复的裙衫都没让她有任何拖沓。

怎的又回来了?

不仅是门口的侍卫,连闻声而至的管家都认了出来。这不是晨曦离府的沈家小姐吗?就在这时,紧接着骑行而至的是沐晟,还有一名身披轻甲的传信官,两人的速度也很快。在他们身后,一辆卸了匹马的车舆跟着驱使到了府宅大街上,巨大车轮载着宽阔的车身,在石板路上轧出“嘎吱嘎吱”的闷响。

“你站住,听本王说话!”

沐晟下了马,快步追上少女的步伐。前者已经迈进门槛,被他从后面一拽,没站稳往后跌了一下。

沐晟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下一刻却被朱明月甩开:“王爷还想说什么?”

“都是为了你好,你发什么脾气!”

一向琴瑟和鸣的两个人,从没在外人面前红过脸,这厢争执不由得引来府门口的侍卫和把守衙差的注目。沐晟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拉着她道:“你冷静一下,进去再说。”

此处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

朱明月看了他一眼,不再挣扎,随着他绕过照壁往西厢走。

府中的侍婢见到去而复返的朱明月,不由得面面相觑。后者直直地穿过九曲回廊,跨进敞苑后,就往那间寝房走。沐晟拦了她一下,“你自己先过去,本王稍后就去找你。”

朱明月默然低着头,转身离开原地。

从辰时她离开东川城到现在回到知府官邸,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推开虚掩的门扉,寝房内还没来得及收拾,一切都是走时候的样子。

朱明月摘下薄羊皮大氅,随手搭在一侧的椅背上,就这么怔怔地伫立在那儿。过了片刻,连翘端着一盅银耳莲子燕窝炖品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抱着铺毯和香炉的二等丫鬟。

“动作轻些,不要打扰小姐。”

连翘嘱咐着,那厢朱明月道,“不用麻烦了,你们先搁着吧。”

丫鬟们看向连翘,后者会意地摆了摆手,丫鬟们就倒退着出去了。

“这甜品少说要炖上一两个时辰,孙夫人在府中?”

朱明月看着连翘放在桌案上的炖盅,问道。

连翘道:“夫人她送小姐出了府城,就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通判李芳的府上,跟李家夫人去游园了。”

那这炖品…

“小姐起得早,晨时风又凉,先喝些补品养养神,稍后奴婢再把膳食端过来。”连翘说罢,又麻利地摆好瓷碗和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