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温如水那伙人的视线,诗情这才一把挥开温如风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温如风也不恼,只管嘻嘻地笑着偏头看他:“你这丫头也忒个鲁莽,怎么说打人就打人?打疼了小手岂不让少爷我也跟着心疼?来来,少爷给你吹吹。”说着伸手过来便要拉诗情的手。

诗情只觉自己浑身汗毛都乍起来了,噌地往旁边闪了一大步,小手——呸,手一伸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我若不揍那小子,难道你就让他这么着骑在你头上拉屎?”

“啧啧啧,不雅不雅!‘屎’这个字岂是你个小姑娘能说出口的?”温大少笑着摇头,“这种事以前历得多了,我本就是无所谓的,如今却为了你这丫头得罪了温老二…嗳嗳,你说罢,要怎么补偿你家少爷我呢?”

诗情“嘁”地哂笑了一声:“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这么着欺负,不以为辱反以为乐,难怪连客人们都看不起你。就是因为你平日总这副样子才让人不尊重你——虽然装愚守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但在自己的家里,你还能退缩到什么地步呢?家已是一个人最后的立足之处了,你若连这一处都立不稳,你还怎么过日子?是男人的话就该硬扛,就该逆流而上,一味忍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许是因为这位温大少爷根本就没有什么架子,所以诗情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同他说话,且诗情也看得出来,这个人绝不会因自己这番看似大不敬的话而翻脸生气治他的罪——人与人之间相处,很多时候凭的就是一种感觉,诗情感觉这个人可以同他平等对话,于是就这么说了。

温大少目光深邃地望住诗情:这个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没有通常女人的那种扭捏娇弱,没有其他下人的那般胆怯唯诺,她独立,直接,痛快,胆大,甚至强悍,这是他温大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的特别女人。从小生活在大府宅内暗流汹涌的环境之中,使得温大少其实并不喜欢柔弱无力、无法自保的人,尽管看似他最喜欢同那些貌美的、娇滴滴的丫鬟们调笑,但那也只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实则他喜欢的是强大的、有力量的人,譬如朋友,也譬如女人。

大部分男人总是有一种天生的征服欲的,征服一个国家,征服一片民心,或者征服一个女人。太柔弱太乖顺的女人不会满足你的这种欲望,而绝大多数女人生来就被灌输着服从男人的思想,因而征服一个国家容易,想找到一个可以去征服的女人难,温大少爷惊奇地发现,他的身边居然就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女人,他还真是——越来越对她感兴趣了呢。

“我若逆流而上,诗情儿会帮我么?”温大少爷笑眯眯地问。

诗情很讨厌手足相残这种事,所以方才才会忍不住替这个温大少爷出头挣面子,没想到却因此让这个家伙赖上了,想了想之前心儿的计划,如果帮助这位温大少顺利揽过温府大权,说不定那寒玉牌位的藏匿之处便能顺利打听到,因而笑了一声,道:“小婢只是个下人,少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唔…下人这个身份的确碍手碍脚,”温大少摸了摸下巴,“不如,我扶你做姨娘可好?”

“噗——”诗情一下子喷了,这话要是传到心儿耳朵里去,那丫头指定要笑话死他了!

“喔,看样子你很高兴!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同老爷子说…”温大少一拍手。

“小婢做个下人就很好,不麻烦少爷了。”诗情哭笑不得地摆手。

温大少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因为画意所以才不肯当姨娘的?那,这样好了,你们两个一起当姨娘…”

诗情一张脸刷地冷下来:这臭小子果然在打心儿的主意!真是欠揍!

见诗情面色不善,温大少连忙笑着打哈哈:“嗳呀呀,开个玩笑嘛!哈哈哈!”

画意抄家训抄得手酸,摞下笔边揉着腕子边从里屋出来,见琴语和棋声两个坐在堂屋里嗑瓜子儿——温大少对下人一向宽松得很,尤其是长得漂亮的丫头,所以在白梅院里,丫头们一向都自由得很。琴语瞟了画意一眼:幸好这个丫头长相平庸,否则就看她会写字这一项,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因而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儿,向着画意道:“你也别躲在屋里头偷懒了!把院子里那几盆花搬进来罢,这会子外面正热,再把花儿晒死了。”

画意应了出得门来,却见院子里哪里是“几盆”花呢,大大小小统共二三十盆,且得搬上一阵子呢。心知这是琴语故意为之,当下好笑,也不说破,只管过去从小盆开始一趟趟搬起。搬了一阵就只剩下大盆的花,平时这样的花至少也得两个人一起搬,有心进屋去叫上琴语或者棋声同自己一起来搬,却见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躲了个没影儿,再想找几个小丫头来帮忙罢,一样是半个人也寻不见,没奈何,只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猫下腰费力去挪那花盆,正吭哧吭哧地挪了一半,便见温大少同诗情两个跨进院来,诗情一见她这样子脸上便闪过一丝恼火,大步过来端起那花盆便往屋里去,温大少看了看诗情的背影又看了看画意,问道:“琴语和棋声呢?”

画意摇摇头:“小婢未曾注意。”

温大少也没说什么,径自回了房间。待坐到窗前桌边托腮往外看时,正见着诗情一脸恼火地冲着画意低声说些什么,显然是在心疼画意方才的举动。温大少不由琢磨开了:这两个丫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说是朋友罢,彼此之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和依赖在里头;说是姐妹罢,却又有一种微妙的情份…很像是类似独占欲的东西。难道…难道这两个丫头是一对儿“磨镜”?【注:古人对女同性恋的称呼。】嗳呀呀…温大少忍不住臆想了些旖旎的事儿。

第25章 温氏家人

诗情很快便将那几盆花搬进了屋,心中恼意仍然未除:臭丫头们,居然敢这么欺负心儿,难不成以前心儿在别家也遇到过相同的情况甚至更甚?!这不成——这次的活儿干完之后再不许心儿跟着掺和了!他之所以干了这一行本就是希望能让心儿过上好日子,可如今这情况同以前又有什么两样?保护不了心儿就是他的无能,他怎么配当她的哥哥?!

画意知道诗情心中所想,忍不住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又生得什么气呢?人生在世谁不得吃吃苦受受气?我哪里就有那么不堪一击呢!”

诗情回过脸来压低声音:“这票干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画意弯着眼睛笑起来:“家?我的家就是哥哥你的身边啊,你去哪里我自然也要在哪里的。”

诗情原本凶巴巴的目光不由温柔起来,伸手抚了抚画意脑后发丝,低笑道:“臭丫头,就你这张嘴会说…”

这厢正低语着,那厢突闻得有人很是风骚地咳了两声,抬眼望去,见温大少满眼意有所指地不正经地神色,笑容古怪地向着诗情和画意道:“二位姑娘,悄悄话可说完了?既然琴语和棋声两个不在,你们两个就伺候着少爷去前厅用饭罢。”

于是主仆三个出得白梅院来,先去了上房,同温老爷温太太说了一阵子的话,待温家众人到得齐了,这才一起往前厅而去。温二少爷温如水也在众人之中,冷冷地瞥了温大少和诗情一眼,这两人便也不约而同地回了一记似笑非笑给他。

温老爷共有一妻三妾,除了续弦太太姜氏和二姨娘高氏之外,还有三姨娘吕氏和四姨娘秦氏。高氏是元配太太还在世时便进了门儿的,因此几个女人里面她年纪最长,城府嘛…看上去是个泼辣却又最爱自作聪明的。三姨娘吕氏是个温吞性子,不多言不多行,低眉顺目,看不出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四姨娘秦氏年纪最小,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儿也生得最好,娇俏动人还带着三四分的媚态,看上去最得温老爷宠爱。

三姨娘吕氏的儿子温三少爷同吕氏的性格很是相似,坐在那里闷葫芦一般不发一声,温四少爷也是嫡子,出自续弦太太姜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老老实实地坐着,眉眼间倒是有几分聪颖。其余还有两位小姐,形容尚小,还看不出什么心思来。

画意将温家众人默默观察了一圈,心中大致有了轮廓:太太姜氏,年纪虽轻,那泼辣的二姨娘在她面前却连声儿也不敢高一下,可见是个手段足的人,不好相与;二姨娘自不必说,自作聪明的人最爱坏事,从来不是能合作的好对象;三姨娘么,看上去温顺无争,而无争的人最是不易利用,别说她没那个心,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四姨娘年纪太轻,那对儿媚意盎然的眸子即使当着全家人的面也止不住地四处乱瞟,画意注意到她十眼里有八眼都落在温大少的脸上。

…唔,也是,温大少本就长得很好,年纪还大她两岁,十八九又是春心萌动好梦易发的年龄,四姨娘会心有所想也是正常——总比日夜对着温老爷这个半大老头子发梦要强得多。

嗯…春心萌动好梦易发的年龄么…画意忍不住思绪歪了一歪:自己今年也要满十六岁了呢,莫论四姨娘这样的心思是否有违伦常,至少人家还有个人可以去想,可自己呢?照这样下去只怕一辈子也不会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罢…

想至此,脸蛋儿不由红了一红,连忙收回思绪,却瞥见身旁的诗情正一脸纳闷儿又似有所悟地看着自己,生怕被他识破了去,便将头扭过一边,目不旁视只管专心随侍。

饭桌上,温老爷向众子女说起了明日要请姜氏外甥女柳家小姐到府中来小玩几天的事儿,嘱咐众人言行上多加注意,莫要失了礼节。温大少今日下午便已经听温老爷说过此事,也知道这位柳小姐实则是来同自己相亲的,面上倒也没什么表示,只管扎着头吃饭,一顿饭毕,喝了盏茶,众人各自散去。

温大少主仆三个一路晃晃悠悠逛回了白梅院,见琴语和棋声脸色不佳地等在院子里,一见温大少进门便迎上来,琴语强笑着道:“大少爷去用饭怎不叫小婢随着去伺候呢?小婢两个就在偏房里做针线呢。”

温大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两个一眼:“你们两个做针线也忙,我就叫她两个跟着去了,以后也就这么着罢,既然进来了新人,你们两个也可松落松落。”

这话直把琴语和棋声说得脸色泛了白,却又不敢相争,只得跟在温大少身后进了堂屋。一时泡上茶来,温大少便叫诗情和画意两人一个捶肩一个打扇儿,自己则闭着眼睛窝在椅子里想心事,把个琴语和棋声摞在那儿,留下也不是出去也不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好容易温大少睁开眼睛,冲着琴语二人挥了挥手:“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两个继续做针线去罢。”只说了这一句便再不看这二人,转而又忽地想起什么来似的,唇角带着抹坏笑扭头向正给他捶肩的诗情道:“小诗情,少爷我想要个扇套子,明儿你给做一个罢。”

画意险些失笑,不敢去瞧诗情那张脸会臭成什么样子,只管抿着嘴儿继续打她的扇儿,却谁想诗情居然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也不知明夜月这家伙脑子里正想着什么。

温大少莫名地心情很是不错,眼珠儿一转,向画意笑道:“行了丫头,你继续替少爷我抄家训去罢,这里不用你了,诗情去屋里把我那本《蕉窗》拿来。”

于是画意便去了里间继续抄那家训,诗情在外间留下伺候温大少。时间飞快,转眼已是月上中天,画意觉得眼睛有些乏了,放下笔,托着腮望向窗外月亮,心中勾画了一阵自己与明月夜将来的日子,以及那个她命中注定的那一位的模样…嗯,首先个头一定要高,起码也要同明月夜一般高,否则将来肯定要被明月夜欺负的。长相嘛,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不是歪瓜裂枣,眼睛可以大一些,黑一些,亮一些,鼻梁当然是直挺的才好看,还有嘴,笑起来最好还能露出小虎牙来…嗳?怎么越说这个人越像明月夜那家伙?糟了,从小只同这家伙生活在一起,旁的男人一概没有过深密接触,如今只要一想像男人的相貌,就总会不自由主地把明月夜的脸带进去。真是,讨厌。

看看时候差不多,画意将桌上收拾干净,起身来到外间,见温大少正捧着那本《蕉窗春情》翻看,诗情在他身后立着打扇儿,边打扇儿边将头探着一并看那书上内容,两个人都格外入神。

正有琴语和棋声进来请温大少沐浴休息,温大少便将头一点,画意回身去给他铺床,琴语和棋声两个则去拎洗澡水。一时将浴桶灌满,两人才要挽了袖子服侍温大少更衣,便见温大少笑道:“今儿个让诗情和画意伺候罢。”

琴语和棋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暗暗瞪了诗情画意两个好几眼,不情不愿地退出房去。这厢诗情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让心儿伺候这混小子沐浴?!那心儿将来还要不要嫁人了?!因而向温大少道:“小婢一个人伺候少爷足矣,两个人都来反而碍手碍脚。”

温大少正巴不得——他也不知是为什么,反正很高兴地答应了:“那画意也去歇了罢,今晚诗情在外间随寝。”

画意正免了尴尬,便也不多说,行了一礼便退出房去,只把两个大男人关在房里,心里只是好笑明月夜那家伙帮个男人洗澡会是副什么样子,才一推开卧房门,便有人上来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画意忍着疼没有叫出声,定睛看去却是琴语和棋声两个正叉着腰对自己怒目而视,心知这两人是为了什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因而笑着对两人福了一福,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二位姐姐莫恼,且听妹妹几句话:论相貌,论资历,论同大少爷的情份,妹妹和诗情两个皆无法与二位姐姐相比,只不过因我们两人是才进府的,大少爷一时觉得新鲜,不免多用一用,待这新鲜劲儿一过,真正用着贴心的不还是二位姐姐么?二位姐姐又何必较一时之短长呢?况且我与诗情在哪一点来说都不足以与姐姐们相提并论哪!照妹妹的意思,二位姐姐不妨趁这段时间好生清闲清闲,若因一片忠主之心反而惹得少爷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画意言之有理,琴语和棋声对看了一眼便也消了大半的气,棋声冷哼着道:“算你还懂些道理,我只劝你最好当心着些!别以为少爷一时重用你就觉得自个儿与众不同了,来日方长呢!”

“姐姐说得是,妹妹记下了。”画意心下好笑着,面上却恭声应了。来日方长?哪个同你来日方长!你我他,不过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既是过客,那也犯不着费那个力气同你争长斗短。人生短短几十载,全用来生气岂不白白辜负了光阴?你若生气你且气,我只寻我的自在,与你无关。

画意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宽衣躺上床去,脑袋里却一刻不曾闲地琢磨着今后的棋要怎么下——是认准了温大少这个棋子儿呢,还是另寻好棋?

温大棋子儿此刻当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算计着,眼下他正乐滋滋地被诗情扒个精光摁在水里搓背。好家伙,这小手…好吧,这手不算小,这手还真是挺给劲的,搓起背来又疼又爽,带着一股子来自少女的怒火沉浸在氤氲的水气中,嗬!

诗情正满肚子没好气——伺候男人洗澡,这简直是他人生的奇耻大辱,以令他十分后悔自己扮成女人的这个决定,然而转念一想,若非自己扮成女人混进来,此刻伺候这混小子洗澡的人就是心儿了。这么一想,那才升起的后悔念头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心儿,别说伺候男人洗澡,就是伺候男人拉屎他也认了!

搓完了背又要搓胳膊,搓完胳膊还要搓胸脯,诗情——明月夜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了,拿着块布在那男人的胸前摸来摸去——奶奶个熊的,太恶心了,太恶心了!这一次出去他一定要找个女人来安慰安慰自己这颗受伤的心才行。

温大少好笑地欣赏着诗情满脸嫌恶的神色——好丫头,难道你就一辈子不嫁人么?要嫁人迟早得接触男人,到时你还会嫌弃男人的身体么?哼,敢用这种表情对我温大少爷的女人你还是头一个,看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温大少一念至此,“哗”地一声突然从浴盆里站了起来,将腿一抬蹬在桶沿上,带着一肚子坏水儿地冲着诗情道:“搓腿。”

诗情暗骂了一声,依言去给温大少搓腿,除了脸还是臭得像鞋拔子之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变化,温大少倍感意外——怎么,自己的【哔——】不至于小到近在眼前都让人看不见吧?!于是他故意晃了晃…诗情终于注意到重点部位了,然而也只仅仅双目无神地瞟了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这下温大少有些受打击了——他可是个男人啊!爷们儿!纯爷们儿!这女人看不见吗?这、这么大的一坨她看不见吗?太过分了!

温大少有点恼了,他可是很少发火的。所以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胳膊突地一伸,一把兜住诗情的后脑勺,然后低下颈子狠狠地吻在了诗情的小嘴儿…嗯,不大不小的嘴上。

第26章 春心思动

明月夜万料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一个男人吻袭——天杀的地戮的二狗它娘混养的!他毫不迟疑地一拳揍在这小子的肚子上,这小子闷哼一声就摔回了桶里,大片的水花溅起,湿了明月夜的大半幅衣衫。

才要把这小子从桶里揪出来继续痛打,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女人,只得强忍住冲天怒火瞪住水淋淋从水中冒出头来的这个混球王八蛋,王八蛋从嘴里吐出一口洗澡水,痛苦地咳了半晌,抹去脸上水渍,抬起眼来皱着五官看他:“我说…诗情丫头…你此前练过功夫还是怎地?这一拳给的…肠子还险些让你打出来呢…”

咦?这混小子竟然没生气?早知这样再多揍他几拳才是!

“小婢以前种过地,所以劲儿大,大少爷还是注意着些言行为好。”明月夜示威性地在温大少眼前晃了晃拳头——这股子怒火啊,简直顶得他心肝儿颤。

“罢…罢了…”温大少万般痛苦地揉着肚子倚在桶沿上,这丫头可真惹不起,将来娶进门儿来也要小心应对才是。…咦?这念头是从哪里来的?谁会娶这么个粗鲁没女人味儿的家伙为妻?!但是,好像,就算娶了她也没什么嘛,只不过,要她做姨娘的话好像有点儿委屈她了,做妻的话又不太可能…这是个头疼的事儿,嗯,得好好想想。

温大少歇了一阵才勉强从桶里站起身,还没张口说擦身子,那厢诗情已经把一块大巾子丢了过来,眼看着这丫头面色很不乐观,温大少也不敢多吱声,委委屈屈地自个儿擦干了身子,穿上一套干净的中衣,趿着鞋子奔了厕室去了——那一拳打得他腹中乾坤颠倒,需好生在厕室里调节一下才成。

待从厕室出来,见诗情已经把浴桶什么的收拾了,正双臂环在胸前冷冷看他,心中不知怎么就是一虚,甜甜给了个笑,蹭到床边坐下,道:“今晚你就在外间榻上睡罢,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呵呵,呵呵。”

“那大少爷就早点躺下罢,小婢先出去了。”诗情丢下这句话后扭头出了里间,还将门狠狠关上,使得温大少爷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

嗳呀呀,这个丫头,还当真野蛮得紧,温大少揉着肚子躺在枕上。她就那么讨厌男人么?他温如风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羞花闭月笑傲九天人见人爱不见不散万众齐赞的英俊小郎君啊,到现在居然连这丫头的一个笑脸儿都没博到,真真是失败至极。

不成——他不服,连个区区小丫头都征服不了,还提什么征服全中原?!…好罢,是全温府。一直在“花丛”中春风得意的温大少被激起了好胜心,他发誓,一定要把这个诗情丫头哄到手,娶她做姨娘——正妻什么的无所谓了,他真正想要的只有这个诗情丫头,一定!

温大少在里间床上发誓的时候,明月夜在外间床上正骂到他温家第七十八代祖宗。天可怜见儿的,他堂堂一个大好男儿,居然被别的男人强吻了——这事儿必须摁死,绝不能传出去,绝不能传出去…要不,干脆进去宰了那小子,那宝物不要了!上头的人爱咋地咋地,大不了自己带上心儿远走高飞,到塞外躲起来,这辈子谁也不见!

——呸!为了这么个破小子就让自己和心儿一辈子不见人?凭什么?!就照当初想的——一旦宝物到手就把这小子打个手断脚残!

里外间两个男人各怀心思,渐渐睡了。

第二日起来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诗情好像不大想搭理温大少爷,所以一直是画意在那里端茶递水伺候着,琴语和棋声寸步不离左右,就差跟着温大少一起进厕室去了。对此温大少似乎并无所觉,因为他的一对眸子一直都粘在诗情的身上:这丫头今儿换了身衣裳,春绿的裙衫更衬得她健康朝气且充满活力,像一只新鲜的青苹果,咬起来脆沙沙,且酸且甜且爽口。

明月夜的背上没来由地汗毛乍起,打了个寒噤。

“画意,来,给爷捏捏腿。”温大少倚在院子里的竹榻上吩咐道。嘿,小诗情你不是不理我么?那我就使唤画意,看你理不理!

画意正要应声,却见琴语和棋声齐齐抢上来道:“少爷,让小婢来罢!”

温大少吓了一跳,这才若有所觉,因笑道:“琴语,前儿我让你绣的那条绶带呢?”

琴语忙答道:“还差一点就绣完了,少爷若是急着用,小婢现在就去把它绣完。”

“那就去罢,今晚府里摆宴待客,我要系它。”温大少道。琴语闻言连忙回房去了,温大少又向棋声道:“你去大厨房里让她们做碗莲子粥来,这天儿实在太热,吃来降降火。”棋声只好也应着出门去了,温大少便看了眼画意,“来罢,捏腿。”

画意应着便要过去,却见诗情果如所料般地拦在头里:“我来罢,你手上没劲儿,哪能伺候得大少爷舒服呢?”

这话听来怎么觉得深有所指呢?温大少激凌了一下,再看诗情唇角那抹似笑非笑,想起这丫头无与伦比的手劲儿,心中暗道不妙,还没待她那对儿“粉拳”落到腿上,一个猛子从榻上跳下来,笑道:“没事儿了,这腿好一阵坏一阵的,现在又好了。诗情,你打扇儿罢。”

嗯…就算没法享受这丫头的体温,在旁闻闻体香也是好的。

明月夜莫名地又是一个寒噤。

画意回到温大少的房间继续抄那家训,眼睛偶尔瞟向院子里的诗情和温大少,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同于此前,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了么?

抄一阵歇一会儿,放下笔,无意中瞥见案头放着的那本《蕉窗春情》,画意咬了咬唇,向院外瞅了瞅,见诗情正用扇子把温大少扇得快要羽化飞升,估摸着两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房来,便微红了脸儿慢慢将书翻开。

一大串火辣缠绵的字句映进眼来,直把画意看得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慌忙将书合住,一把扔回案头。

——明月夜那个家伙!亏他昨儿还抻着脖子在那里和温大少看这本书!男人果然没一个正经东西!看样子是该给明月夜找房媳妇儿了!

…这书男人看了移性,女人看的话应当无事,嗯嗯。画意歪着头想了一想,重又伸出手去将书拿回来,像只正偷油的小老鼠般边看边瞅着院外动静,然而实在是面皮儿太薄,只看了几页便再也撑不住了,把书合上在案头放好,捂着自己烫得离谱的脸蛋儿伏在案上。

春天啊,早已经过去了,就连夏天都只剩下了一个尾巴,可是有些才刚萌发的情丝却是怎么摁也摁不住地在心头滋生。…是因为到了动心的年纪了么?还是因为见到了这么多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的情感,所以羡慕了,所以疑惑了,所以,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明月夜偏过头去,看到了窗内人儿微红着脸神游太虚的样子:小丫头思春了。是啊,是到了思春的年纪,再加上身边又有温家大少爷这么个既英俊又风流的男人天天儿在眼前晃…难道这小丫头…喜欢上了温大少?是啊,是啊,这很正常不是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俏郎君呢?

明月夜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丝儿酸意。他的妹妹是天下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的女人,哪个男人能配得上她?!尤其是眼前这个混蛋小子,既没功夫又没胆,而且还风流成性,若真让心儿配了他简直就是折辱了心儿。可…可若心儿偏偏就是喜欢他呢?只要心儿喜欢的,他就一定会帮她弄到手,哪怕——哪怕这混小子昨儿还非礼了他!

明月夜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只觉得从此后自己不再是妹妹心里唯一的男人,不再是最好最值得依赖的男人,这心情就无比的低落和不甘,就像一件你拥有了十几年的珍宝,突然有一天不再属于你,不再为你而闪光,这样的心理落差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填平的。

在旁一直偷瞄诗情的温大少爷见她一脸落寞,心中不由发软:这丫头怎么了?一向不是很强悍的么?怎么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呢?忍不住柔声发问:“诗情,不舒服么?歇歇罢,不用扇了,待会儿棋声拿来莲子粥你也喝些,想是天太热有些中暑的缘故…”说着说着发现这丫头脸上神色竟从落寞变成了凶狠——凶狠地瞪着他——老天,他说错什么了吗?

明月夜简直恨不得把眼前这混小子活吞入腹——姥姥个熊的!就这么个见着女人就献殷勤的货色心儿是怎么看上的?!这种风流东西是最会伤女人心的啊!一想到心儿最终会依到这混蛋的怀里,明月夜就恨得牙痒。

温大少被诗情这可怕的眼神吓着了,想来想去认为是昨晚的事儿她还没能释怀,转而又一想:不对啊!他可是她的主子!也是她未来的夫君!在气势上怎么可以被她给压制住呢!岂有此理,自己好性子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今儿要是不摆摆当少爷的架子,以后说不定就要夫纲不振了呢!

温大少咳了一声清了清嗓,然后压低声音:“昨晚的事…抱歉…”——哎,这不对,这绝不是他想要说的,真的!

明月夜叹了一声:谁叫自己最疼心儿呢?心儿喜欢就喜欢罢,只要心儿高兴,他怎样都无所谓了。这个小子…爱屋及乌,只要他不去做伤害心儿的事,那就随他去好了。

想至此处,明月夜也没了气生,只淡淡道了句:“没什么。”

——咦?真的么?温大少眨了眨眼睛,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后有机会他还可以再来一次?嗯,不错,有进步,这丫头好像开始不像此前那么抵触他了呢。

“喔,对了,昨儿你答应给我做的扇套子可做好了?”温大少得寸进尺地笑道。

“做好了。”明月夜仍旧淡淡地,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东西扔给他,温大少接在手里细看,“噗”地一声喷出来——这哪里是扇套子,分明是一只袜子被剪去了脚丫的部分,然后一头用绳扎起来,看上倒的的确确像个套子,扇子放里面也当真能套住,只是…哈哈。

罢了,这丫头粗枝大叶的,估计根本不会做针线。不过,她腰间那个络子倒是精致得很,一定不是她自己做的…是画意给她做的么?温大少不由有些吃味,扭头向着房间窗户看了一眼,见画意正低着头在那里写字,再看诗情,时不时也偏头向着窗里看,心中愈发觉得不爽起来,想了一想,一条妙计便浮上心来:嘿嘿,你们两个丫头不是一对儿“磨镜”么?你诗情丫头不是喜欢画意么?那本少爷就让画意喜欢上别人好了,如此一来诗情总该死心了罢?至于这个“别人”是谁呢?唔…在人选尚未定下之前,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先充当一下打你们这对儿假鸳鸯的棒子好了。

温大少奸诈地暗笑了两声,画意那厢手一抖,写坏了一个字。

第27章 错情乱意

一时棋声从厨房取了莲子粥回来,温大少接在手里,问向诗情:“喝不喝?分你一半。”

“不喝。”诗情显然没什么心情。

温大少端着碗站起身,笑嘻嘻地道:“你若不喝我就把这粥给了画意喝去,那丫头辛苦了一上午,也该慰劳慰劳。”

诗情心道算你小子有心,知道对心儿好,若能一直如此便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温大少果然端了粥进得屋去,将粥碗放到画意桌上,轻声笑道:“画意辛苦了,来来,把这粥喝了,歇歇再抄。”

画意抬起头来,脸上许是因天热而泛着红潮,晶晶亮的眼睛看了看温大少,以至于令温大少觉得这一瞬间的画意简直美得不像样,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在画意脸蛋儿上捏了一把,坏笑着道:“少爷我不过是端粥给你喝罢了,害的什么羞呢?”

画意的脸不由得更加红了,脑子里闪过几道火辣辣的字句,便再也待不住了,只道了声:“小婢先告退一下,少爷原谅!”说着便丢下笔匆匆出了房间。

那种坏书果然易乱人心性,不该再如此了,画意心中警觉,暗暗责备自个儿,几个深呼吸之后便恢复了冷静淡定,抬眼看见诗情坐在院子里的凉榻上正认真看着自己,不由心头跳了跳:这家伙不会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了吧?说不定此刻又在那里乱琢磨什么呢。

诗情当然把画意脸红着从房里跑出来的情形全部收入了眼中,于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揣测——心儿…果真是喜欢那姓温的混小子的…唉,罢了,由她去罢,女大不中留,可怜天下哥哥心呐。

画意转身回了里间,向着坐在桌边的温大少福了一福:“少爷恕罪,小婢适才有些不太舒服,出去透了透气,已经无事了,多谢少爷赐粥。”

而在温大少的眼里,画意方才跑到外面去不过是怕诗情在那里多心罢了,越是这么着他就越不痛快,越不痛快他就越想尽快把这两个不明白男女情感真谛的蠢丫头从歪路上救赎回来——谁能有他温大少这么好心呢?!

于是展开个自命魅力不凡的笑,冲着画意道:“现在可好些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画意摇头:“少爷不必费心,小婢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把粥喝了罢,兴许会让身体更舒服些。”温大少柔声道。

画意本不习惯对着个男人吃东西,但看眼前情形似乎她若不吃这粥温大少就不会离开的样子——她可不喜欢单独同个男人共处一室时间太久,且这男人尤其还爱动手动脚的,所以决定迅速把这粥吃了让温大少尽快走人。

于是再次谢了赏,端过粥碗来一勺一勺舀着吃,温大少便在旁笑眯眯地看着:看看人家画意,吃起东西来多文雅呢,小小的嘴儿,柔柔的唇儿,还有粉嫩粉嫩的小舌尖儿,一勺勺这么啜着,直让人想化成粥被她含进嘴里去。再看看我们诗情姑娘…嗳嗳,那张嘴儿啊,一点也不小,一点也不软,昨儿个贴在上面,感觉还硬硬的,若非她生着一张女人脸,还真让人以为自己吻的是个男人呢。

也罢,各花入各眼,尽管如此,自己对诗情这个没有女人味儿的女人还是…唔,可以容忍的,可以容忍一辈子的。

想到诗情,温大少忍不住向窗外探了探头,见那丫头正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百无聊赖地在手里玩儿着扇子——嘿,他就是喜欢这丫头的随性随意不做作!

一时画意吃完了粥,才刚放下,温大少便及时掏了帕子递上去,画意才要推拒,却被他直接拿着帕子轻轻擦上了唇瓣,直把画意又一次羞红了脸,连忙偏头避开,心内嗵嗵直跳:这个温大少也忒个…难道他不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吗?!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可不好。

“嫌我的帕子脏?”温大少低低笑着,语声满是暧昧——哄这种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那,我用手帮你擦?”

画意只觉得这房间不同往常的热,站起身退了两步,低了头道:“不敢污了少爷的手,小婢下去洗洗再来。”说着拿起粥碗,不由分说地出房去了。

先回自个儿房间洗了把脸,然后去大厨房还了碗,回到白梅院中,见诗情仍在凉榻上坐着,画意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没原因的,没来由的,就是想扑进诗情怀里掉上几把泪,然后任性地说一声:哥,我不想干了,我想离开,想回家,想只和你在一起。

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脆弱,不能动情,这是女人最大的弱点,是致命伤,尤其是她这样的人,她正干着的这样的事,绝不能掺进儿女私情,否则搞砸的就不仅仅是一件未到手的宝物了。

定了定神,画意稳稳地走过去,笑向诗情道:“干什么在这里干坐着?”

诗情扬扬眉毛:“乘凉啊。”

“喔。”画意没了话说,带着些委屈重新回到温大少的起居室。

温大少坐在窗边喝茶,见画意进来便指了指桌前椅子:“坐那儿,先歇歇,陪少爷说说话。”

画意依言过去坐下,半垂着头等温大少说话。温大少懒懒窝在椅子里,慢慢问着画意的年龄、籍贯、家中父母等等无关紧要的问题,画意一一用假的答案应了,问着问着温大少的问题便转到了诗情的身上,比如诗情平日爱吃什么了,比如喜欢什么颜色了,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衫了,喜欢玩儿什么游戏了,喜欢接触哪一类人了,画意渐渐奇怪起来:怎么这个温大少看上去对诗情颇感兴趣的样子呢?难道是明月夜那家伙因讨厌他从而不小心在言行上露了马脚引起了他的疑心?

好容易熬到午饭时间,这样古怪的盘问才算告一段落。这一次温大少爷是令琴语和画意跟去前厅伺候的,只让棋声和诗情在家中看门儿。诗情正在温大少的桌前翻看那本《蕉窗春情》,便听见院子里有人提声说道:“哪一个是诗情?”

诗情放下书出门看视,见那人手里拎着个食盒,递给他道:“这是大少爷吩咐大厨房做了给诗情吃的,你转交给她罢。”

诗情接过来,不由纳闷儿:那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拎着食盒进屋,打开来看时竟是一盘红烧鸡屁股。挠了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那小子是为了昨晚的“兽行”道歉,便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往桌边一坐,抡了筷子豪吃起来——许久没吃过鸡屁股了,真它姥姥的想死它们了!

温大少进门时正看见诗情吃了满嘴的酱汁,不由好笑,走过去往旁边椅上一坐,笑道:“想不到你还真的喜欢吃这个…嗳嗳,慢着些,别噎着,喝水么?”边问边拿过旁边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诗情,诗情便也不客气地接了,咕咚咚灌下,继续去夹盘子里最后一个鸡屁股。“有那么好吃?分我半个可好?”温大少望着诗情不雅的吃相——她怎么恁地可爱呢?以前只道女人羞涩含蓄才是美,今日才发现真正的美不是做出来的,而是本身就具有的、源自内心的、本能的东西。

诗情已经咬了半个在嘴里,闻言眨了眨眼:“我已咬了,你还要吃?”

“要吃要吃,就吃你咬过的。”温大少恬着脸撒娇道。

诗情恶寒地哆嗦了一下,剩下那半个还当真不想吃了,便用手拿着递过去,温大少接了,果然放进嘴里细嚼,“怎么样?”诗情问他。“嗯…呃…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吃得了这玩意儿…”温大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见得要喜欢她的全部,就譬如鸡屁股。

见诗情吃了满嘴的酱汁,温大少才要掏帕子递给她,转而想起方才那帕子已经替画意擦过嘴了,又见诗情扎煞着两只油手无处可放,便索性一伸胳膊,直接用了自己的袖子帮她把嘴上酱汁擦了,诗情一把挥开他,皱着眉道:“别动手动脚的!”

这会子温大少爷早便忘了自己才是主子,诗情也早忘了自己是个男扮女装的下人,反正没人在乎话说得妥不妥,倒比之前的关系更近了几分。

午休起来,依然没什么事做,温大少想叫画意来捏肩,却不见画意的影子,想让诗情动手罢,又怕这丫头借机报复,只好忍着。过了半晌又想让画意来打扇儿,却谁料还是不见人影儿,问起来只说方才还在房里,转眼又不知哪儿去了。再过了一阵儿,想叫画意去抄家训,仍然寻不到人,温大少不由寻思起来:那丫头莫非是有意躲着自己不成?难道她看破自己的计划了?不…不太可能。…啊!难不成…那丫头当真喜欢上了本少爷,小女孩儿心性使得她一时不好意思见少爷我的面了?

心下既得意又内疚,可惜他喜欢的不是她,而是诗情——咦?不,不是喜欢,只是感兴趣罢了!…所以注定要伤了小画意儿的少女心了。没办法,爱情——不,还不能算是爱情,总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为了达到目的,有些时候还是得残忍地伤害一些人的,画意,对不起了,温大少爷心中暗暗道歉。

画意懒懒地倚在自个儿房里的床栏上——才刚来了葵水,肚子很不舒服,所以只好假装听不见温大少在院子里叫她——以温大少的性子,下人们偶尔偷个懒儿应该不会生气的罢?对不起啦,大少爷,画意也在心中暗暗地道着歉。

傍晚时分,温老爷着人来叫,说柳家小姐已经来了,让去前厅见礼,并嘱咐温大少穿得…正经些。温大少换了套芭蕉绿的衫子,正和诗情衣服的颜色相配,然后美滋滋地瞟了诗情一眼:“走罢,跟去伺候。”于是留下棋声和画意在家看门,带着琴语和诗情径往前厅去了。

柳家姑娘闺名含嫣,今年一十六岁,正是少女情动、春心思嫁的年龄。然而柳小姐一向眼高,说了几家亲事皆不称意,这一回被姨母温太太请来温府做客,心里也知道是为了给她说亲的。这温家在整个月桂城算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论家世背景确实没得挑,只不知男方的相貌品性如何,柳姑娘虽然觉得不大好意思,到底为了自己终身大事,还是跟着柳太太一起登门拜访了。

姜氏同柳太太姐妹两个一见面自有许多话说,姨娘们以及早到一步的几位少爷姑娘便在那里悄眼打量这位柳姑娘。论相貌,这位柳姑娘当真算得是一等一的,眉若春山眼似秋波,娇滴滴比花解语,温柔柔似玉生香,那甜润的声音,那纤弱的腰肢,直让人想好生将她揽在怀里细细抚慰,只这一眼,便看痴了座上的一个人。谁呢?

第28章 开不开门

温二少爷温如水。

这样的美人,就是羞花楼的花魁也差着三分颜色,若有幸能娶得此女为妻,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温如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柳姑娘,很快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将这女人娶到手。

柳姑娘察觉到温二少爷一直在看着自己,心中三分得意三分羞怯又有三分薄怒。过来温府之前,柳太太已经将温府的大致情况同她说过了,适才厅内之人也都相互厮见过,她知道这个温二少爷不过是个庶子,将来能继承的也不过是温家少而又少的家产罢了,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可恨的是这个男人居然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柳姑娘才待挪挪身子避开温二少爷的视线,便听得厅外有下人禀道:“大少爷来了。”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门外,只觉眼前一亮:一位高挑俊朗的潇洒公子手摇折扇不晃不忙地踏进厅来。但见那眉间眼底满是笑意,目光一转便带出三分坏来,直教人一颗心怦怦地跳——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自古以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