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明月夜双臂往胸前一抱。

“你气死我了!你看你方才那样算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丫头身份?!哪里有丫头对主子那样的?!你到底想不想把这事儿办成了?”画意——明月心气得直捏眉心。

“那混蛋小子敢摸你的背!他还要你喂他吃西瓜!他简直就是欠揍!这一次算给他个警告,再有下回我用瓜皮撑破他的肠子!”明月夜从牙缝里往外磨着字。

“你你你——老天,我气死了!”心儿捶着胸,“你要知道,不是人家主动请咱们来的,是咱们自己要混进来的!人家凭什么看你的脸色行事?!人家在这里是主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喜欢可以不进来啊!既然进来了就得按人家的规矩和心情做事,你明不明白?!”

明月夜一把抓住心儿捶胸的那只手:“乱捶什么!疼不疼呢你?!——总之这一次的活儿我一个人干就行了!你明儿就给我赎身去!”

“我不去!这么做势必引来有心之人的怀疑,只会给咱们带来危险!”心儿下死力推开他,“你要么忍着,要么就同我断绝关系,你选罢!”

“臭丫头——你竟然敢说出‘断绝关系’这话?!”明月夜终于爆发了,一把扯过心儿摁趴在床上,大巴掌雨点似地拍落下去,正拍在那可恶的小屁股上。

“明月夜——你住手——你看我理不理你——你看我理不理你——”心儿一时又气又疼,拼命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棋声回到房中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一场大战才刚偃旗息鼓,唯见那两个新来的丫头早已睡下,叫诗情的那一个躺在靠西边紧挨着墙根儿,叫画意的躺在中间,于是棋声便在最东边躺下了。才刚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背上微微一麻,紧接着便睡了过去,诸事不觉。

第21章 野蛮丫头

明月夜坐起身,脱去身上中衣,摘下胸前缚着的那两团心儿给他用棉花做的假胸,而后站到地上运功。只听得周身骨节嘎吧吧一阵乱响,整个人便高了一大截也宽了一大截出来。这是江湖上诸多武功里面最难练成的一种功夫——缩骨功,功力越深,骨头缩的程度就越大,以明月夜的功力,极限是缩到三尺孩童那么大,但是也只能维持四个时辰。而缩成女子那般的高矮胖瘦,他可以保持一整天的状态,时间一到必须要恢复原身一至两个时辰,否则骨头便会很难受,严重些的话说不定就恢复不回去了,所以他才只好趁着夜晚点了棋声的睡穴,然后恢复原身松闲松闲。

由于前两个活儿有那齐老爷和陈老爷的“糟粕”在前,对于这一次的行动他十分不放心心儿的安全,左思右想之下便使了这么一招——缩骨易容,扮成女人同心儿一起卖身入府做丫头去,一来可以随时保护心儿,二来也方便探查温府宝贝的藏匿之地。至于这么做对于温府的一干女眷来说是否尊重,他才不管。他要的是心儿的安全,为此即便败坏全世间女人的名声他也在所不惜!

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除了他的心儿,他不必为任何人负责。

活动了一阵子筋骨,明月夜轻轻凑到床边去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心儿:“丫头?”

心儿没吱声,看似睡着了,其实明月夜知道她还在生气。没奈何,只得轻声道:“我去外面看看,一会儿回来。”

从包袱里翻出夜行衣穿上,明月夜一缕轻风般由窗口掠了出去。

其实在进府之前他已经几次三番地夜探过整个温府了,墙根儿也听过,重要的房舍也找过,只是始终都没能探听到那寒玉牌位藏在何处,所以才不得不故计重施由心儿扮成丫头混入府来。

明月夜在温府最高的一棵树上倚着枝子歇了一阵,明月当头,夜色无边,遥远的天际划过一颗流星,不知坠落何处,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大约七八岁罢,他和心儿两个人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头枕着坟包,望着晴朗夜空。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无数的星由天际划过,像一场盛大的焰火欢会。他们两个都看得痴了,后来才想起要许愿,因为传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这样一场流星雨,能够实现多少愿望呢?两个人拼命的许,拼命的许,比如心儿希望得到一个白白热热的馒头,比如他想要一张很软很大的床,比如心儿想要一双不露脚趾的鞋,比如他想要一间能遮风挡雨的草屋。

后来…这些愿望在以后的数年里一一实现,只是他们发觉,他们虽然得到了吃的,穿的,住的,用的,甚至大把大把的金银,可他们却失去了一样东西——自由。

直到这时他们才骤然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

有的时候,明月夜甚至很怀念小时候和心儿露宿荒野、头枕大地面向蓝天的日子。那样的日子虽然苦得很,但他们两个却一直很快乐,很自由。然而他又不肯让心儿一直这么苦下去,他想让她过最好的日子,他想让她无忧无虑终此一生,为此,他才决定卖出自己的灵魂。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忽略了心儿对他的心,同他对她的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一起将灵魂交了出去,穷碧落,下黄泉,她只想和他一起,他们是兄妹,是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彼此毫无保留地依赖与深爱着的人。

想至此,明月夜叹了口气。让心儿赎身出府的话,他便不能时时在她身边照顾和保护,与其那样,不如还是让她留在温府罢,至少他可以随机应变护她周全。

次日一早,棋声让诗情和画意两个去伺候温大少爷起床洗漱。既然是新人,理当要多干点儿活,反正这两个长得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段儿没身段儿,大少爷才看不上眼,因此也不必担心被她们争了宠去——这是昨天晚上琴语和棋声悄悄商量过的,新人嘛,本来就是用来欺负的。

一进卧房,见温大少爷仍在纱被里懒着,赤着上身,露出半截精壮的胸膛来。画意才要上前,被诗情一把拽回来,而后几步迈上前去,声音洪亮地道:“大少爷起床罢!”

温大少爷才刚醒来,正躺着回魂儿,乍闻此声吓了一大跳,倏地睁开眼睛,见又是昨天那个憨丫头,一时哭笑不得,双臂向脑后一枕,戏谑地道:“诗情丫头,你这嗓子是天生的还是常年喊出来的?忒个响亮,这一嗓子只怕全府的人都被你喊起来了。”

琴语和棋声在外间听见了不由一阵窃笑,没笑的只有诗情和画意两个,诗情挑着半边眉毛:“回大少爷的话,小婢这嗓子是天生的,声音小了怕您听不见。您这会儿要不要起床?”

起,当然起,再不起耳朵就要被这丫头的声音震聋了。温大少爷懒懒地伸出一根胳膊:“扶少爷我起来。”

嗬?好个混蛋小子,又不是七老八十,坐起身也要人扶着?诗情眯了眯眼睛,一只手伸过去握住温大少爷的胳膊,只略一用力就把温大少从枕头上拔了起来。

“好家伙!劲儿不小!”温大少睁大眼睛,实在觉得好笑地望住诗情——这丫头有意思,别的丫头都是在自己面前装娇作媚扮可怜儿,以图博得自己的好感和疼惜,可这个丫头呢,竟有种女人中罕见的强势、下人里难得的傲气——她,绝不同于自己从小到大所见过的一切下人甚至一切女人——有意思,很有意思,这样的丫头少见,好玩儿!

温大少爷笑起来,一对漂亮的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看来这个夏末也不似想像中的那般无趣呢。

“穿衣罢。”温大少爷不动声色地继续发号施令。诗情向旁边瞅了一眼,见衣架上搭着他的衫子,便取过来替他穿。先是中衣,然后是裤子,接着是…

当温大少抬起一只光着的脚丫子等着诗情给他穿袜子的时候,诗情的半边唇角歪歪地挑了起来——让他给个男人穿袜子?这混小子知不知道自己正干着一件危险的事儿?他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把这小子两只脚丫子掰断免去他终生穿袜之苦,混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儿了!

画意憋笑憋得很辛苦,只好假装打洗脸水先出了房间。

——没办法,谁叫他非要扮成丫鬟混进温府来呢,这才真的是自作自受。诗情心里暗骂了一声,一把扯过温大少的脚丫子,动作粗鲁地将袜子套了上去。才刚套好,却听那大少爷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这袜子脏了,脱了换双干净的。”

——哟嗬!好小子,跟老子过不去是吧?!诗情歪着嘴,一双“粉拳”捏得嘎嘣作响。

温大少爷眼神无辜地望着诗情,心里早因这丫头一脸扭曲的愤怒笑得打颤:这丫头究竟是心无城府呢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呢?什么心思都毫不遮掩地摆在脸上——哈哈!这回气死了罢?气死了罢?

端着水进来的画意见到眼前这情形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明月夜这家伙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乍一变做大宅里的下人——且还是个专门伺候主子的丫鬟,能适应才怪。这不么,连温家大少爷一招都没扛住就差点打回原形。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两个都是大男人,让他去伺候一个男人到底很伤自尊,只怕放谁身上都没法儿忍受。可这又怪谁呢?谁叫这家伙死活非要混进府来当丫头,不是自找苦吃又是什么!

画意放下水盆,走过去从衣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袜子来至床前。明月夜是为了要保护她才这么忍辱负重扮成女人的,眼下这副样子虽然有些好笑,却更让她心疼。才要蹲身去给温大少换上,被诗情一把拽住,瞪了一眼道:“我来给大少爷换!”

画意又想捏眉心了——这个家伙!嗳嗳,头疼啊,头疼。

温大少心下只觉好笑:诗情这丫头明明对自己抱着敌意,根本不愿伺候,可旁人若想伺候的话她又不肯,这倒是为的什么呢?

有了第一次就不在乎第二次,诗情这一回干脆利落地给温大少换上袜子,然后穿上鞋。温大少一摇二晃地来到水盆前,胳膊一伸:“挽袖子。”

诗情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生活自理方面有障碍,挽个袖子也要别人伺候?他不会拉屎撒尿也得需要别人帮他弄出来罢?!

画意在旁才要伸手,被诗情一眼瞪了回去,索性甩手走开,由得他去。

挽好袖子,还要淘巾子,递香胰子,擦脸,擦手。温大少坐到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被诗情重手擦得通红充血的脸,一时又是哭笑不得。他怀疑如果还要让诗情给自己梳头的话,最终自己的头皮上还能剩下多少根头发,他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吩咐道:“画意,你来给我梳头。”

“还是小婢来罢!”诗情果然不出所料地拦了下来,抄起桌上木梳就要插上温大少头顶。

温大少连忙偏头闪过这一记杀招,好笑地道:“诗情伺候了半天,也累了,先歇歇去罢,让画意来伺候就好。”

“小婢不累,小婢伺候少爷只觉干劲儿十足呢!”诗情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

温大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凌,笑道:“既然如此…你先去把洗脸水倒了,然后再来给我梳头。”

诗情依言放下梳子,端了脸盆出去了。温大少趁机向着画意一招手:“来,梳头。”

画意快步过去,拿起梳子干净利落地给温大少绾了个凉髻,温大少十分满意地连连点头:唔,不错,手很巧,干活儿也利索,若胸再大些就完美了。

诗情重新进房时温大少已经梳理完毕,正让画意给他系外衫的绦子,诗情一看之下火撞脑门,走上前去才要拽开画意,被画意偏过脸来淡淡看了一眼,这一眼仿佛点了他哪一处穴道般无法再行动作,只好拉着脸立到一旁。

接下来温大少要到上房去给温老爷和温太太请安,然后温家人要坐到一处用早饭,这种能接触到主子们的重要时刻琴语和棋声是不肯让给新人的,所以两个人跟着温大少一起去了,只留下诗情和画意看门。

诗情歪坐到椅子上,跷起两根腿搭上桌沿,一手摸着下巴转心思。画意走至面前,垂下眸子看他:“你若是总这么着,这活儿趁早还是别干了。”

“反正我绝不容许他碰你一指头。”诗情挑起眼看着画意,坚而又定地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还是这样,那咱们各干各的罢。”画意说罢转身往门外走,被诗情一把拉住胳膊拽了回来。

“你敢让他碰你一下,我就——”诗情捏了捏拳头。

“你就什么?可以试试看。”画意淡淡地看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依旧出门去了。

第22章 温大少爷

画意带着一肚子火来到院子里,倚住一株只生了绿叶儿的梅树沉思。照她当初的希望是,最好一入府就能被分到温老爷妻妾们的房里当丫头,如此套起话来还好说些,就譬如上一回在陈府那样。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竟然被分到了温家大少爷的院子里,如此想要打探那宝贝的藏匿之地可就相当的费力了。用个什么法子呢?必须要找出温家人的矛盾点才更容易下手,看来还是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待将整个温府的人和事熟悉了才行了。可是…明月夜那家伙又是那副臭样子,多在这温府待一天就多一分的麻烦,真是…气死人了。

没多久,温大少爷从上房吃完早饭回来,进门便让诗情泡茶,然后一头扎进了房中。

被禁足的日子无趣得很,府里的景儿八岁的时候就逛得烦了,府门又不得出去,以前那些能“玩儿”到一起的丫头又被温老爷发卖掉了,剩下琴语和棋声也早没了兴趣,好容易进来两个新的,一个姿色平平,另一个…粗枝大叶,没有半点女人味儿,真是无趣。

一个人待着左右也是无聊,温大少爷便将画意叫进房来,却见那诗情也跟着进来,不由好笑,只向她道:“这里不用你了,出去罢。”

诗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画意一眼,只好退出房去。温大少爷便往窗边书桌前一坐,让画意给他磨墨,而后一边支着下巴仰脸看着画意长长的睫毛,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和诗情未进府之前就认识?”

画意心中虽然小小吃了一惊,不过面上却静如秋水:“回少爷的话,未进府之前小婢和诗情在同一个牙婆子手里,故而认识。”

“喔…”温大少爷拿起架子上的毛笔,用手指拨弄着笔尖狼毫,“看上去她对你好得很呢,想来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罢?”

画意这才真正吃了一大惊:好个敏锐的温大少!这样都能看得出来,何其锐利的目光!这个男人绝不像坊间传说的那样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相当的聪明!

画意认为这是一次警钟,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只信传闻,她此前太过大意了。

“回少爷的话,也并未多久,只不过一见如故罢了,所以感觉像是已经熟识了很多年的样子。”画意波澜不惊地答道。

温大少爷从画意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由笑了一声,用笔蘸了蘸画意已经磨得差不多的墨,然后把桌上一张白纸推到画意面前:“写个字我看看。”

画意拿不准温大少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过还是接过笔来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了一个“人”字,温大少向那纸上看了看,笑了起来:“不错,认真练过的。”而后接过笔去开始在纸上写东西,画意看了几眼,不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诗句,夹着几句艳词浪语,便移开目光,立在他的身后悄悄打量这个房间。

这房间是温大少的起居之所,与平常屋子没什么不同,各类家具齐全,墙上还挂着几幅露着胸脯子的仕女图。多宝格上的摆设也大众得很,古玩玉器盆景应有尽有,根本无法从中推知这温大少平日的个性和喜好来,就连床帐子、被褥及窗纱的颜色也都是最常见的搭配,整个屋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因为它的太过平常,让画意突然察觉到这位温家大少爷匪浅的城府来——他把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在这些普通的平凡的大众的东西之中,不给人以了解他和窥探他内心的任何把柄——他,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聪明人。

有了这样的一层认知,画意的警惕心更加提高了几分,这一次的活计看来相当有难度,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阴沟里翻船得不偿失。

对于一个不了解他的喜好与需求的人来说,要如何对其假以利用呢?画意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微微一笑:他隐藏,说明他有要藏的东西,不怕他藏,就怕他不藏,只要藏了,就说明一定有,只要有,就必然能被利用,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够找出他真正藏起来的是什么。

温大少爷在纸上胡写乱划了一阵,然后扔下笔,伸了个懒腰,忽地一扭头,脸上带着个坏笑:“画意儿,帮少爷我抄家训可好?”

“家训?”画意不明所以。

“嗳嗳,你家少爷我被罚禁足一个月,还要抄一千遍的家训,到时老爷子还要不定期地检查进度…好丫头,帮少爷抄几遍,少爷亏不了你,怎样?”温大少说着飞出个媚眼来。

“少爷有什么好处给小婢呢?”画意眨着眼睛问。

“唔…那就赏你可以伺候本少爷沐浴,替少爷搓背,可好?”温大少很喜欢看画意眨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的样子,因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使得这话说出来更显暧昧。

画意红了脸,原本也是开玩笑才问的,不成想这个温大少实在是不正经,看样子以后不能对他有半点随意才是。于是假作没听见这话,只绷着小脸儿问道:“现在就开始抄么?”

温大少坏笑了几声,倒也没有继续再玩笑,站起身道:“就现在罢,反正这会子也没什么事做,你就坐在我这椅子上抄好了——正楷会写么?”

“会。”画意点头,绕过去在温大少方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取过一张白纸来铺好,温大少从旁边一摞纸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放在画意面前:“喏,这是我抄好了的,就照着这个内容写。”

画意这才明白他方才在这里胡写乱画懒来懒去地磨叽了半天不想抄,原来就是在谋算她呢!真是个顽劣的家伙。

一时画意静下心来认真抄写,温大少就在旁边倚着桌子看,看了一阵见画意写得毫无破绽,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在桌旁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悠哉游哉地品茶,正滋润着,突听得一个粗嗓门儿响在门外:“少爷,吃瓜!”

“噗——”温大少笑出来,怎么一时就把那个憨丫头诗情忘了呢?转过头来看向面无表情的画意,脸上浮起个坏笑:“你说,若是诗情一进来发现我正将你搂在怀里,会不会用西瓜丢我?”

何止会用西瓜丢你,他会连你一起丢。画意心道,不由往旁边错了错身,她还真怕这个不着调的温大少说到做到。

温大少坏笑着的目光在画意身上扫了几眼,而后道了声:“进来罢。”

诗情端着一盘子西瓜推门进来,第一眼先看向画意,见她好端端在桌旁伏着身写东西,那温大混小子也只在桌前坐着,这才放下心来,将瓜盘放到桌上去,娇滴滴道了声:“少爷请用瓜。”

温大少爷浑身打了个寒颤:“诗情,乖,你还是用原本的嗓音说话罢。”

诗情娇嗔地飞了个媚眼儿过去:只要这混小子不对心儿动手动脚,什么都好说。

吃罢午饭后,温大少爷就躺在院子里的凉榻上午睡,本想让画意在旁捶腿,却又被诗情抢了去,那对儿大粉拳直捶得他险些断了骨头,只好叫了停,只让她打扇儿就好。幸好诗情拿的是女子用的纱制团扇,若是纸扇芭蕉扇,说不定还要将他扇飞五百里去。

画意趁着中午无事,悄悄儿地出了白梅院。身为少爷身边的丫头也就这点儿好些,少爷没有那么多的事,所以丫头们相应的活儿也就少,没有活儿的时候是允许丫头们四处走走的,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少爷若是找你你不在,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反正温大少身边有诗情支应着,画意也就放心地开溜了。在树荫儿底下慢慢走着,遇见几个闲聊天的丫头婆子就凑上前去跟着聊上一阵,再或把自己打的精致的络子、从外面带来的价格不贵却很时新的水粉胭脂分给众人,众人得了好处愈发同她聊得开心,一中午功夫,画意已经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温府的内部消息。

在这众多消息中令画意最为吃惊的一条是——温老爷,曾经先后失去过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无一例外都是生病亡故,且,无一例外全都是嫡生子。温大少名义上虽是温家的长子,但那三个亡故的少爷其实却都是他的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温太太,确切的说是上一任温太太、温老爷的元配,一共生过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而真正活下来的只有温大少一个人,那唯一的女儿还在肚子里时便不幸小产了。屡次三番地痛失爱子爱女让温太太再也难以承受,终于在温大少十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一病去了。

现任的温太太是续弦,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除此之外温老爷还有三房妾室,也各有所出,如果不是丧了三子,温家也算得是多子多福了。

画意叹了一叹,只觉那吊儿郎当的温大少也是个可怜人,如果那块寒玉牌位当真是要传给继承家业的嫡子的话,自己兄妹俩等于是盗了他的东西,那他岂非更加的可怜了?

回到白梅院的时候诗情正在喂温大少吃西瓜,用勺剜一大块,然后填鸭子似地送进嘴巴里去,一张脸臭得像鞋拔子。诗情见画意进门,眼神便向那边飘了一飘,被温大少眼尖看见,眼珠子转了转,冲着画意一招手:“丫头,来,给少爷捶肩。”

“还是小婢来——”诗情才一开口,被温大少挥手止住。

“诗情你继续喂西瓜,闲不着你的,放心。”温大少唇角勾着坏笑。

画意理也不理诗情,径直过来立到温大少身后,双手轻轻放上肩去,诗情那对眸子里便窜出两溜儿火花来,手上一勺一勺喂得飞快,直把温大少嘴巴塞得满满,一不留神还呛着了,咳了半天,画意连忙帮他捶背顺气。

这厢三个人正各怀心思暗自较劲儿,那厢听见院门外有人道了声:“传老爷话,请大少爷即刻往上房去一趟。”

温大少挑了挑眉毛,二话不说地起身独自出了院门往上房去了。他前脚才走,诗情后脚便上来抓画意,意欲就方才之事理论理论,却被画意一甩手扭头去了温大少的起居室,继续抄那家训去,诗情歪歪嘴,蹲到台阶子上把盘子里剩下的西瓜吃了个精光。

第23章 温二少爷

温老爷其实最是个遵规守矩的人,嫡长子再不争气,他也还是要把家业传给他的。原本他们温家的嫡长子们年满一十八岁后就该正正经经地把家里的生意接手过去,可如今他的大儿子眼看都要二十岁了,对家中生意仍是一窍不通,温老爷这阵子急得天天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只觉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早逝的元配太太。

自打出了众女大闹白梅院这档子事,温老爷认为不能再放任这个大儿子不管了,年轻人爱玩儿可以理解,但是也要对家对事业有责任感才是,温老爷认定自己的大儿子之所以如此胡闹就是因为他对于家和事业没有足够的认识,所以他决定要尽快给儿子成个家,娶上一房媳妇约束约束他,男人一成家才会真正地成熟起来,才会真正地产生责任感,温老爷对此深信不疑。

他这个想法一出,二姨娘高氏便立刻持了反对意见:“老爷,大少爷年纪尚轻,又正是爱玩儿的时候,只怕未必愿意这会子就娶亲呢。就算大少爷愿意,以他的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现家中生意他一成也没上手,若是天天同新少奶奶厮磨在一起,这生意要什么时候才能全盘从老爷手上接过去呢?依妾的意思,还是让大少爷先学做生意,而后再娶妻更合适。”

高氏为温老爷生了个儿子,千辛万苦养到了今年一十八岁,照理嫡子庶子都是温老爷的骨肉,家中财产将来也有庶子们的一份儿,只是同嫡子得到的比起来那就少得太多了。人都是有贪念的,能多得到的,谁也不会想少得到,自己儿子能够从温老爷那里得到多少,直接关系着她将来能否过上富贵荣华的好日子。所以高氏想争,要争,尽最大努力地去争,就算儿子不可能全盘继承温家的家业,能多拿上一份儿总是好的。

高氏也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温老爷尽快让她的儿子——温二少爷接触温家的生意,然而温老爷相当地重规矩,他认为长子还没有经手生意,次子就不能逾在前面,以免将来失了长子的威信。就因为有长子在前挡着,高氏的儿子便也迟迟没能接触家中生意,这不能不令高氏心急,因此才急急地反对温老爷想让长子成婚的提议——那个小色鬼,真娶了妻必定天天泡在卧房里不出来,哪有心思去学生意呢!虽然长子学生意对她的儿子来说也有着莫大的威胁,但总好过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学,何况以自己儿子的聪明劲儿,一准儿能把长子那小混蛋给比下去,然后慢慢将整个温家的生意掌控在手里,在现任正室太太的儿子还未长成之前彻底握住大权,一旦哪一日大她十几岁的温老爷去了,那整个温府还不是她娘儿两个的天下!

现任的正室温太太——那位续弦的姜氏,拈着茶盖子看了高氏一眼,淡淡地道:“老爷并未问你的意见,插的什么口?”

高氏尽管心中忿忿,面上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只得垂下头不再吱声。姜氏这才转向温老爷,微笑着道:“听老爷这么说,莫非心里已经有了未来大少奶奶的人选了?”

温老爷叹了口气:“我哪里有呢!倒是试探过几家门当户对人家儿的口气,人家却都嫌老大那小子口碑不好,如今我看他是别指望娶个同我们家家境相当人家的女儿了,只要对方条件不算太差,我看就让他凑合着罢!”

姜氏抿嘴儿笑道:“如风那孩子虽然爱玩儿了些,人还是聪明孝顺的。既然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好找,我们就放低些条件,只要女方品貌端庄,性格好,我看就足可以了,我们家又不图她什么,只要能踏踏实实同如风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老爷的意思呢?”

温老爷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太太说得是,只不过这样的女孩儿眼下又到哪里去找呢?”

姜氏笑道:“看老爷急的,这事儿本就不是一两天能说成的,若当真着急,妾身这里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又怕是高攀了咱们如风。”

“喔,谁?”温老爷忙问。

“就是妾身的外甥女儿,本家姓柳,是咱们城广寒居酒楼老板的闺女,家境虽比不上咱们家,好歹也算得是中上水准,长得也好,今年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说了几家都不太合适,如今还待字闺中呢,不知老爷认为可行?”姜氏含笑着道。

“既是太太的外甥女,这更是亲上加亲了,我看不如就约个时候让那孩子到咱们家来玩一玩罢。”温老爷捻须颔首。

“何须这么客气呢,”姜氏笑道,“妾身未嫁时最疼这个外甥女儿,平日与她也最为亲近,索性就让妾身托人捎个信儿过去,就说许久未见想她了,让她收拾东西到咱们府住上几日,也好给两个孩子多制造几次相互熟悉的机会,老爷看如何?”

“很好,就这么办罢。”温老爷心中的担子放下了一头,因恐大儿子那混蛋小子唐突了人家柳姑娘,便使人前去叫他过来,好生嘱咐了一番。

温大少爷温如风从上房回到白梅院,见诗情在台阶上蹲着很没个女人的样子,不由一阵好笑,也不进门,只冲着她一招手:“走,陪少爷遛遛去。”

诗情便跟着出了院门,两人一前一后径往温府后花园里来,却见园子里正是热闹,一大伙丫头正提着篮子摘花,又是打闹又是玩笑,更有那发育成熟的细腰丰臀的丫头一跑起来风情万种,温大少同诗情两个一共四只眼睛便盯着人家从东到西一路绕到假山后头去了。

见着温大少这厢施施然地过来,丫头们连忙娇声一片地行礼招呼,温大少嘴唇一勾就过去了,直如浪蜂入花丛,摸这个一把捏那个一下,逗得丫头们娇笑连连,或羞或躲或大着胆子迎合,把诗情在旁羡慕得直眨巴眼睛。

好容易从这伙丫头丛中出来,温大少带着诗情一路遛到清波湖畔,才在一架木头长椅处停下脚欲观赏一番,便见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同温大少长得五分相像,也是高高个子,深深眉眼,只不过气质里多了几分倨傲,少了几分潇洒,在他身旁的是几位同年纪的公子哥儿打扮的人,脸上神色也都是轻浮自傲,正所谓人以群分当如是了。

一伙人慢慢地沿着湖边逛过来,正与温大少打了个照面,为首的那一个嘴角勾起个轻蔑地笑,向着温大少道:“大哥好兴致,不是被爹他老人家禁足在房了么?”话音落时旁边的几个便在那里窃笑。

温大少丝毫不恼,反而嘻笑着道:“老爷子只说不许我出府,并未说不许出房,二弟记错了。”

温二少爷哼笑了一声,眼睛落到诗情的脸上,语带讥诮地道:“哟,这就是爹新给大哥买来贴身伺候的丫头?啧啧,绝品哪!你们看是不是?!”说着偏头等身旁众人的话,众人便是一阵哄笑,纷纷应和着道:“绝品!真真是绝品!传言温大少爷只挑容貌最上乘的丫头伺候,看情形传言不虚啊!”

温大少也不知是真听不出来这话中讽刺还是故意装傻,笑得甚为开心地拱拱手:“过奖过奖,各位见笑了!”

温二少爷便又讥笑着道:“只不知这个丫头大哥上手了没?感觉如何?比之过去那些细皮儿嫩肉的丫头想必要有味道得多了罢?”身旁众人听了再三哄笑起来。

诗情在旁百般无趣地看着这些纠缠不清的男人,他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无聊到如此地步,想来是天天只在这大宅门里生活,顶上看到的也只是那一片有限的天空,所以心胸便也只能开到这个程度了。看来钱多宅大也未必是件好事,连亲兄弟之间都势如仇敌,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世上唯一能毫无保留对你好的只有你的亲人吗?就譬如自己和心儿,莫说是钱或者利这种狗屁东西了,就是命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交给对方——这样难道不好吗?

温大少仍旧不气不恼,反而一伸长臂将诗情搂在了怀里——虽然诗情宽宽的骨架让他搂起来有些吃力罢…脸上谑笑着道:“二弟这就不明白了,这种事儿急不得,要慢慢来,慢慢体味方能得其中乐趣。”

温二少一时没了言语——无论他怎么挖苦讽刺挑衅叫嚣,温大少就是不生气,这让他很是没有成就感,很是不痛快,就好像一张弓拉到满了,箭还没放出去突然弦断了一般,一口气憋在肚里,想发发不出去,憋着又难受,于是一股火冒上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既如此,大哥也让弟弟我跟着体会体会——丫头,过来。”说着望向温大少怀里的诗情。

诗情立着没动,偏脸挑眼儿看着温二少爷。温二少爷见状不由火大,提声喝道:“本少爷在叫你,没长着耳朵么?!”

诗情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二少爷在叫小婢?”

“就是你!装的什么傻?!”温二少爷怒道。

“回二少爷的话,小婢名字叫做诗情,不叫丫头。”诗情不紧不慢地笑道。

“管你叫什么!本少爷的话你敢不听?!”温二少爷简直不相信这丫头居然敢无视他!

“回二少爷的话,小婢是白梅院的下人,白梅院的主子只有一个,小婢的主子也只有一个,小婢只听自己主子的话,主子没让动,小婢当然不能动。”诗情笑着,一点都不着急,他身边的温大少更是不急,这会子好像正望着湖堤边的碧柳出神,完全没注意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这话单拿出来听一点儿错都没有,人家也没明着说就是不听你温二少爷的话,所以温二少爷发现自己就是想发火都没有借口,总不能通过温大少之口让她动吧?那岂不是落到了温大少的下风?!又总不能硬说这丫头就是顶撞了自己吧?因为她话中之意就是完全听从温大少的吩咐,这么一来就等于是把温大少也放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虽然早已把他当做是与己对立的一方,但现在还不到闹僵的时候,就算当真闹起来,最后说到温老爷面前去,没理的还是他温二少爷。

来回这么一想,温二少爷愈发觉得窝火,正找不出合适的话来狠狠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他身旁却走出来一个人,这人是布商刘家的二少爷,在家中也是争不过刘大少爷,一直郁郁不得志,所以便同温二少爷一拍即合成了好友,如今见这丫头不识好歹,知道温二少爷不好同温大少爷闹僵,有心替友出头,便几步迈至诗情面前,伸出一只手去挑诗情的下巴,口中哼笑道:“你们大少爷是主子,难道二少爷就不是主子了么?不过是区区一个奴才,伺候谁不是伺候?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金贵人儿了呢,若你们二少爷想把你要去伺候,你们大少爷难道还不给么?难道他两人的兄弟之情还抵不上你一个比匹马贵不了几文钱的丫头的情份?!”

刘二少爷说这话就是想将一将旁边装傻的温大少,看他究竟肯不肯给。却谁知不等温大少那里做出反应,这厢诗情已经一拳挥出,正中刘二少爷的蒜头鼻,刘二少疼得眼前金光一闪,两道鼻血便奔腾着从鼻孔里冲了出来。

刘二少以及温二少爷等人一齐傻怔在了当场——这、这个丫头居然敢打人?居然敢打温二少爷的朋友?她、她不想活了?!

第24章 与众不同

温大少在旁看着心下只是好笑:诗情这粗暴丫头还当真敢出手——虽然她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虽然狠狠揍这姓刘的一拳也正是自己的心思…但她也忒个胆大,万一自己这里不保她,难道她就不怕被温二少爷活活打死?要知道,奴大欺主,这可是大宅子里最容不得的事啊。

然而温大少并不着急,只管“呆呆地”看着诗情——他想看看这丫头怎么说,怎么想法子自保——他对她实在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丫头!

诗情吹了吹自己的“粉拳”,不等刘二少等一干人反应过来,已然淡淡开口:“第一,小婢从未说过二少爷不是主子;第二,小婢虽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却也不是谁都能随便伺候的,自打小婢一进温府就被告知要去伺候我们温家大少爷,这才是小婢当遵的规矩,若是满府的下人想伺候哪个主子就跑去伺候哪个主子,那整个内宅的规矩岂不就乱了?第三,这位公子非我温府中人,却又对本府规矩指手划脚,如此便是对我们家老爷的不敬重,对我们老爷不敬重就是对我们大少爷和二少爷不敬重,小婢身为温府下人,绝不容许有人对主子有半点不敬,因此方才这一拳是代我家两位主子教训的,还望这位公子注意自己言行才是。”

诗情一向不喜欢同人饶舌,但是他记得临进温府前心儿千叮咛万嘱咐过他的:这是普通百姓的深宅大院,不是江湖,武力虽然可以摆平很多事,却也能够搞砸很多事。普通人要用普通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行事必须要占住一个“理”字,哪怕本就没理,也一定要找个理出来!这就是大宅院里的游戏规则,身在其中,就要遵守它。

所以诗情不管蛮理歪理还是正理,反正是就着理儿说了这么一番话,直把刘二少噎得够呛,却又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一手指着诗情的脸哆嗦。温二少爷在旁简直要把肺气得炸了,今日若是被这个丫头压下去,那他以后在温府的威信将何存?!于是断喝一声道:“你这贱人!刘二少爷是本少爷请来的贵客,你居然敢出手伤人!来人——”温二少爷故意把什么规不规矩的话忽略过去,只揪住诗情打人一事作文章。

他这声儿“来人”还未喊完,一直在旁看热闹的温大少爷终于悠悠然地开口了:“咱们温府虽然在这整个月桂城里不算个什么,但好歹也是个遵规守矩的人家。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不明以示之,怕是让客人们还以为我们家是那不懂规矩的粗鄙人家呢。当然啰,过府是客,应尽的礼仪我们必然会尽到,但也绝不容许有人破坏我们温家的规矩。温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在衙门那里也算有几分薄面,若是有人置疑鄙府规矩,就是到衙门里头说上一说也没什么所谓。如水,莫要忘了,我们家虽然重情重义,却也是商贾之家,那些个既没用处又没前途的朋友,交来作甚?…好了,诸位慢慢玩,温某先走一步了。”

这番话说出来当真是活活气死了温二少爷温如水和那刘二少爷,温大少是连威胁带轻视,把话说得既轻狂又刻薄:怎么样呢?我就是打你刘二少了,哪怕你为这事儿闹到衙门去,我们同衙门关系交好,怕得你来?你刘二少不过是区区一个布商的次子,算个什么东西跑到温府来撒野?还有你温老二,不过一个庶子,几时可以逾过我这个正经的嫡子大少爷去训斥我的下人了?还知不知道嫡庶有别的规矩了?

刘二少爷就是气得想吐血也不敢再说什么——刘家和温家比起来就如同小鸡之于雄鹰,财力和人脉根本就没法相提并论,别说是他,就是他家老太爷也惹不起温家,何况他在刘老爷面前本就不得宠,万一这温大少一状告到刘家去,刘家忌于温家财大势大也要矮个几分,说不定到时他在刘家的处境将更加困难,且眼看着这温二少爷在温大少面前也只有被讥的份儿,自己又何苦为了这么个没什么大用的人得罪温家自毁前程呢?于是便强强压住了火,闷下头来一声不吭了。

温二少爷温如水倒是不怕他这个大哥,反正温如风一向就没个嫡长子的样子,以前类似的事也不知发生过多少回,温如风都是嘻嘻哈哈地过去了,压根儿就是个不成器的货色,只是今儿不知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为了个丫头同他硬碰硬起来——温如水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待要大闹时,温如风居然就搂着那丫头施施然地径自去了,之前他叫来预备将那丫头抓起来的下人因温如风的话也立在原地不敢妄动——嫡长子的话可比一个庶子的话管用多了,谁敢这么不长眼为了个庶少爷去得罪个嫡少爷?

温如水直恨得牙痒,拳头捏得泛了白,一时却也奈何不得,只得将这恨意暂锁腔中,只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温如风那混蛋后悔今日对他所说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