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襄正想象着自己再过几年的样子,未料他如此发问,一时愣住:“还要见面啊…”被他狠狠一瞪,不敢再说,只侧头抿了嘴,轻轻地笑。

冷君毅上前一步,大手抓住她的双肩,迫她正视着自己:“子非,听说你明年要去京城长住,是也不是?”

“是啊,阮侍卫告诉你的?真多嘴!”她随口答应着。

他挑了挑眉,有些恼怒她的漫不经心:“你就没想着自己告诉我?没想着跟我再见面?”

不会吧?她怎么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酸酸的意味?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慕容襄默念着他口中所说的豪爽,努力让自己象个男人,挣脱开来,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坚实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四海之内皆兄弟!萍水相逢,不必再见,你就不要太挂念了啊。”呵呵,男人嘛,就是应该洒脱一点,分个手,道个别,自然不能象女人那样哭哭啼啼,牵牵绊绊的!

“我想起来了,这次剿匪出征之前,皇上跟我说,最近几年秦门关驻守得力,蒙傲军队忌惮,一直平安无战事,这回剿匪凯旋后,军中将领也该换防,我也不用回去,就在京中常驻了。呵呵,向建那小子也终于混出头了!”冷君毅裂开大嘴,笑得灿烂。

“你回不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慕容襄有些讶然,最近自己脑袋总是浆糊糊的,对那些转弯抹角的话老是反应不过来,拜托,说话直爽些好不!

“我的意思是,我在京城的宅子宽大得很,只我和小妹两个人住,实在太冷清了,你在京城也没亲戚吧,到时候我给你划个院子,我们当邻居,就这么说定了!”他语气霸道得很,却是不容反驳。

慕容襄扁了翩嘴,有些不领情:“我家在京城有房产的,还有客栈的分号…”

语音未落,被他冷然打断:“我与京城禁卫军很有些渊源,要知道,皇上的专属军队,是可以随意搜查查封一切民房客栈的…”那未说出口话,根本就是别惹他,否则他动用手中的权力,为所欲为。

“我会告你滥用权力,以权谋私,欺压良民!”她的口气好不到哪里去,敢威胁她?没门!

“好了,我免费供你吃住好不?我待在那偌大的宅子里,其实是很寂寞的,你就不要拒绝了啊!”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去拉她的手:“不说这些,时间不早了,走,去送送我!”

“我不去!”她赌气背过身去。

他没再来拉她,立在原处:“你不理我,我可真走了啊!”

她仍是没动:“要走就走,废话少说!”

“子非,我会想你…”他的话声似乎飘远了。

慕容襄静立半天,觉得没对,咦,他真的走了啊?

转过头来,林子里,空旷无人,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直到听铮铮的马蹄声,接连不断,驰向远方,她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走了。

“冷君毅,你这可恶的…”她呜咽出声,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第二十八章 破镜欲圆

慕容襄回到清平山庄,没有找到风御庭,问了岳叔,却说公子那夜出去,压根就没回来过,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想着他眼睛看不见,本是担心的,但随即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又不免有些恼怒,硬起心肠不去管他,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会照顾自己的,再说她又不是他的专属保姆,管那么多做什么?要管,也是应该让水灵儿来管啊,毕竟人家关系是不一样的…

呵呵,她抚着脸苦笑,说到底,自己对他们两人过去的情事,还是有丝芥蒂的!

正想得出神,门外小绿低低唤道:“少爷,灵儿小姐来了,要不要说你出门去了?”

水灵儿?说曹操,曹操到!她也是知晓自己性别的,进来也无妨,再说,从一回到清平山庄,自己怕风御庭想不开,就一直陪着他,倒是没顾得上找她聊一聊,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疑问要当面问一下的。

“请她进来吧!”慕容襄身子没动,仍是斜斜靠在榻上。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懒洋洋说道:“姐姐快进来坐,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

“堂哥哥最近几日都在外面忙碌,连夜里都没回来,我闲得无聊,便来瞧瞧你!”水灵儿笑着进得门来,看见那软塌上衣衫宽松,长发垂肩的绝色少女,饶是早有准备,也是吃了一惊,这慕容襄,数日不见,便出落得更加精致动人了,再过些时日,却不知道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想着,语气不由得有些酸酸的:“妹妹,你们出去好几日,都做些什么啊?庭哥哥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慕容襄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做什么,他是到处找酒喝,醉了就倒下,我们各耍各的,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这个话倒是半真半假,不过是略过他错吻她的事情没敢提。

“哎,你怎么不把他看好呢,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水灵儿闻言,着急在房里走来走去:“这岳叔也是,怎么不到处去找找,北锦城就这么大,难道还能走丢一个人不成!”

“我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顾上他!”慕容襄指了指已有些红痕的胸口,埋怨道:“这几日没回来,这布带已经快把我勒出毛病来了,再不回庄来,我都只盼着早些死掉算了!”

水灵儿停住脚步,看了看她随意裸露的酥胸,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穿成这样,真不害臊,幸好是在屋子里,没人看见,要不传了出去,以后哪里还有人敢要你?”

慕容襄见他一身湖水色的丝质衣裙,腰间垂下几缕似有似无的薄纱,一走一停之间,如波荡漾,煞是动人,头上挽个妇人的发髻,斜斜插上一只凤簪,想是刻意打扮过,脸上妆容淡淡生辉,明眸皓齿,比起那山寨初见的少女模样,又我出几分成熟妩媚的韵味,不觉称赞道:“灵儿姐姐,你真美!原来,成亲也可以让人变漂亮的!”

水灵儿听了上半句,很是欢喜,再往后听,脸色却是沉了下来:“这桩婚事,你明知我不是乐意的,还取笑我做什么!”

慕容襄瞧着她的神色,压低声音问道:“怎么,风庄主对你不好吗?”是不是洞房之夜未见她的落红,心中怨恨啊?

水灵儿顿了一下,瞥见她关切的目光,有些强颜欢笑:“没有,堂哥哥对我很好的…”话虽如此,神情却极是落寞。

慕容襄本想再问问那洞房之夜,她是怎么搪塞过去的?现在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提起这无谓情事,惹她触景生情,又添一分伤心,却又哪里敢问!只好在心里揣测着,许是正好月事来临,装作落红,那风灿堂钟情于她,只会温柔安慰,也就不再起疑了吧。

两个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倒是水灵儿在床边坐了下来,拉了她的手,首先开了口,正色说道:“妹妹,我要与你说说庭哥哥的事情,你用心听我说,不要推辞…”

慕容襄冰雪聪明,短短几句,已听出她话中欲将托付的用意,当下说道:“姐姐不必说了,我对他只如兄弟一般,并无其他,请姐姐放心。”

水灵儿嘴唇张了张,好半天,才决然说道:“妹妹,我已是有了夫君之人,败柳之姿,与庭哥哥缘分已尽,再无瓜葛。庭哥哥他身世凄零,又有眼疾,只盼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再伤心,我祝福你们…”说到伤情处,一时间,珠泪溅落,惹人怜惜。

慕容襄急急说道:“姐姐休要这样说,你那庭哥哥并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我慕容襄发誓,今生今世与风御庭不会有任何交集,如有违背,叫我出门被蛇咬,走路被…”

正要再说,已被水灵儿一把掩住,低低叹道:“好端端,发什么毒誓,姐姐信你还不成吗?”

慕容襄心中一动,顺势握住她的手,眼神晶亮,小脸上满是亢奋:“姐姐,其实几御庭一直都想着你的,他亲口对我说过,他对你刻骨铭心,不再另娶…我知道,你嫁给风灿堂也是逼不得已,委曲求全,再说,你和风御庭早已经,已经那样了,还担心什么?我想他应该也不是迂腐之人,将来也不会以此为借口为难于你。你且好生保重你自己,世事难测,说不定你与风御庭还有机会,以后你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水灵儿神色变了变,强自忍住心底的激动,呐呐说道:“可以吗?我还可以回到庭哥哥身边吗?但是,好女不事二夫…”

慕容襄打断她道:“去他的好女不事二夫!姐姐,我跟你说,我们女子一定要自强自立,决不依附于任何男人,我们有权利去争取自己的幸福!现时,你可能不懂我说的这些,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想尽办法帮助你与风御庭,脱离苦海,早日结合。”这第一步,便是去云山找到吕伯伯,求他为风御庭配制丹药,还他光明,给他信心,如此一来,他才能勇敢去追求他的幸福!

多么美好的志愿啊,以已之力,助人为乐,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却是有丝隐隐作痛,暗夜迷离,那个温热而狂乱的吻啊,却是过眼云烟,终而不见…

“妹妹,妹妹!”直到水灵儿轻拍她的肩膀,她才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我该回房了,免得下人闲话,你现在终究是扮作男子的。”水灵儿立起身来,向她告辞:“有你这个话,我心里真是好欢喜!我自幼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什么事情都是藏在心里的,如今好了,有了你这个不同寻常的妹妹护我,我便是什么都不怕啦!”

慕容襄微微坐起,淡然一笑:“姐姐放心,我说话算数,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起身相送了,姐姐保重。”

水灵儿见得那温润笑容,有些失神,点了点头,向外走去,心里却想着,若是哪天庭哥眼睛治好了,见到妹妹这般模样,即使是与自己有着多年的情谊,恐怕也是很难抉择的吧?幸好,妹妹对她无意…

待水灵儿一走,慕容襄垮下脸,心中有小小的郁闷,但随即想到帮助两人破镜重圆的承诺,暧昧的心思便是一笑而过。

也罢,好人做到底,马上就去云山,请出吕伯伯治病救人,然后再一脚踢飞那风灿堂,帮水灵儿了却夙愿!谁说只能男妇休女,不能女弃男,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她偏生要逆势而行,将他们这段错失的缘分找回来,这将是多么大的挑战啊!

“小绿姐姐,吩咐纪宣他们收拾行李,等下我们就启程,一路去云山!”这个事情,她也不想再耽误,自己在这清平山庄已经待得太久了。也不想再与风御庭商量,到时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看看,她对他实在是仁至义尽了,他却偏偏以怨报德,唉,不说也罢!他让她呆在庄里,安心等他回来,她偏不!

走出清平山庄大门,眼见门外马车整齐,众人齐齐望她,慕容襄终是不忍,匆匆找来纸笔,一阵龙飞凤舞,写下寥寥数语,待得墨迹微干,随意折个形状,递与水灵儿。

“姐姐,请将这个给风御庭吧,免得他说我不讲义气,不辞而别!”听说他最后不定期直对水灵儿避而不见,这次请她代传书言,好歹是给他俩制造下机会,不知道自己能否做一个坚持不懈的红娘…

水灵儿接了过来,对那菱形相叠的形状有些不解,却终是忍住不问,只看了看她,幽幽长叹,压低了声音说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交给他的。你身子弱,路上小心!”

慕容襄洒脱一笑,挥了挥手,正要步下台阶,突然瞥见风灿堂神色郁郁从庄外进来,抬头见她,有些吃惊:“慕容公子要走?”

“呵呵,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这几日庄主不在庄中,想是忙于正事,也不知怎么向庄主道别,襄正向二夫人询问呢,可巧碰上庄主回来,风庄主,叨扰多日,不胜感激,我们后会有期!”她抱拳说道。

风灿堂眼露疲惫,心中有事,也无心留客,点了点头,客气道:“款待不周,还请公子多多包涵!风某等下还要与人谈事,就不远送了。公子,保重!”

慕容襄见他面容憔悴,象是几日未眠的样子,心中有些诧异,随即想到,他这般对待御庭,就算有什么,又干她何事,自是不去理会。

坐在车上,不经意记起水灵儿接了留信那颇有些怪异的神色,再一细想,方才恍然大悟,哎呀,几日没休息好,昏昏沉沉的,都做些什么啊?自己将那书信随意折成的形状,竟是前世象征着心心相印的方胜!

不知这些古人能够想出其中涵义不,呵呵,不去想了,管他呢!

走啦,走啦,云山去也,师父,吕伯伯,若尘…我来了啊!

第二十九章 山村人家

烈日下,马车飞速行驶。

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又是一段新的征程,虽是带着即将与久别故人重逢的兴奋,但这心里,比起刚刚从南棠出发之时,却又多了几分惆怅,几分惘然。

九峰山,北锦城,清平山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下回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慕容襄心下黯然,想着做点什么,以压住那不明的思绪,马车之中,能做的,也只是挑开帘子,去瞧瞧那车窗外的景致了。挑开车窗,本是举手之劳,只是这轻巧抬手,随意瞥见,生出些许讶然,竟是再也放不下来了。

她有些不信的,叫停了马车,睁大了眼,仔细看去,一切竟真的如她方才所见!

怎么回事?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她之前见过的,那清平山庄在北锦城内几处大大的商行店铺,竟忽然全部改头换面,成了别家旗号,招牌换了,道旗变了,店铺格局和经营种类却都与旧不同,焕然一新。

慕容襄直直坐着,心里有些了然,最后栖身军营的这段日子,两耳不闻身外事,殊不知,外面竟是改了天地,换了人间!那股神秘势力动作真是迅速啊,转眼之间,就将这清平山庄的大本营尽数攻取,且占去大片江山,其他的城镇,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怪不得,那风灿堂如此憔悴的样子,往日高高在上,主宰着大汉经济命脉,占去整个大汉商业三分之一还有多的清平山庄,如今被这所谓宵小鼠辈折磨得焦头烂额,便如丧家之犬,终日惶惶难安,实在是千古奇观,此生仅见!

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这样超乎想象的实力与手段,若是用来对付她慕容世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己在明,人在暗,她寻思片刻,也想不出这商海对阵,自己胜算究竟有几成!

“少爷,还等人吗?天色不早了。”驾车的纪宣掀开布帘问道。

她摆了摆手,大声说道:“走吧!”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也就不再深究,待得她从云山回来,再来对此事好好探查一番,呵呵,对方很是厉害,成功地逗弄起了她的好奇之心。所谓“北清平,南慕容”,两大家族虽经营类别各不相同,却都是大汉商业旗舰,既然能如此挤兑与自家齐名的清平山庄,对于她慕容世家,难免也会有些觊觎之心,看来她是要早些考虑布置,谋划对策了!

纪宣得令,扬起马鞭,喝了声“驾!”那并辔的骏马撒开蹄子,飞驰而去。

出了北锦城,一直向西行,一路崇山峻岭,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两旁村落稀少,过了北锦境碑,更是山林野地,寂寥无人。

待到天快黑时,才远远看见路旁一户人家,屋子矮小,茅檐低下,屋顶升起袅袅炊烟。

马车在离那茅屋不远处停了下来,慕容襄吃了一惊,不是说沿途不予停留吗,怎么就到站了?

纪宣掀了布帘,上来说道:“少爷,你最近劳累,胃口也不好,这天气又闷热,光吃些干粮,身子怎么受得住,我与阮大哥商量了,就去那户农家给些银子,让做些饭菜,顺便下来歇个脚,老是坐在马车上,总是不行的!”

这个话听起来倒是不错,慕容襄欣然下了马车,伸手踢腿,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便随众人朝那农家走去。

户主是位中年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生得粗眉大鼻,身材丰满,也许是乡村人家,少有见人,显得有些羞赧,一直低头顺目的。跟她说明来意,她瞧见几人衣着阔绰,想着是有钱人家,自是喜滋滋答应下来,赶紧去张罗饭菜去了。

众人在堂前寻了地方坐下,见那屋子里里外外很是简陋,平日生活应该不甚宽裕,商量着过后多给些银子,好歹帮扶一下。

刚坐下不久,只听得窗外几声雷电轰鸣,却是夏日雷雨来了,众人看那恶劣天气,心中欢喜,皆是庆幸提前找了落脚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那妇人先端了茶壶和杯子进来,摆在桌上,给众人殷勤倒茶。

小绿忙过去帮忙,说着:“主人家,你快去给我们弄些饭菜来吧,我家少爷有些饿了,这倒茶的事,就我们自己来吧!”

那妇人赶紧说道:“这些粗笨活,怎么可以让你们来做?还是我来吧,我家老婆婆身子还硬朗,她在里面弄吃的,放心,不会耽误的。”

“你家还有什么人啊?只你和老婆婆两个人住吗?”慕容襄端了杯茶,也不急着喝,一边吹着水面漂浮的茶叶,一边随意问着。

妇人垂了头,低低答道:“我家那口子去山上砍柴去了,等下也该回来了,我这就到门口瞧瞧去!”

她扭动着身子,刚走到门口,一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戴个斗笠,衣衫微湿,道了声:“我回来了!”与众人打了个照面,却是一个身材粗壮,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妇人应了一声,帮他把斗笠挂好,介绍道:“这是我家那口子,我们去去就来,大家不要客气!”说着,推着他朝里屋走去:“衣服湿了,去换下吧。”

慕容襄瞥见阮慎言端了茶杯,仍是去取手指上的银戒,不由得笑了笑,小声说道:“这户人家多半有问题的,倒不知你那簪子是不是百毒能试?现在想起来,有个武林高手在身边,真是让人心里安稳!阮侍卫啊,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早跑出去了…”

阮慎言吃了一惊,低低问道:“公子怎知?”进得屋来,自己也是隐隐觉得没对,所以一直小心提防,但没想到公子也觉察出来了,却不知是怎样发现的?

慕容襄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那夫妇两人一前一后从里屋走了出来,另一边,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子端了些饭菜,低着头,也步了出来。

她嘻嘻一笑,朝阮慎言眨了眨眼,递了个眼色,然后抚着额,往桌上扑了下去:“哎哟,我怎么头昏目眩的…”话声未落,趴在桌上,便是一动不动了。

阮慎言有些诧异,公子的举动就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事先知道,他肯定是吓得跳起来了!转瞬之间,心念一动,伸手按住胸口,面朝过来的三人,生硬喝道:“你们,你们在这茶里下了药?”说着,站了起来,面色发白,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饶是用手撑住桌面,仍然是坚持不住,滑倒在地上。

虽然慕容襄对下人一向亲近,但碍于主仆之别,未等慕容襄喝下第一口,小绿与纪宣等人端了茶,也不敢张口喝下。方才隔得远些,没听到他俩说话,眼见突然生出变故,一时不明就里,惊呼一声,手中的茶杯咣当打翻在地,齐齐奔了过来,摇着她的身子:“少爷,少爷!”

妇人见得如此情景,哈哈大笑:“早知你们如此不济,光是茶水里下点软筋散就倒下了,我又何必另费心思!亏得我还好生在饭菜里准备了十里香呢,看来是用不上了!”眼见那少年与那青年男子都倒下了,而剩下的三个,看起来也是没什么威胁,实在放宽心思了,特使所派的这个任务,倒很是轻松啊,还说让他们来打打前站,探下虚实呢,没想到已是手到擒来,立下大功了!非‖凡『宣⊕宣』手‖打

那中年男子瞪她一眼,说道:“废话少说,先把人绑起来再说!”说着,径直朝伏在桌上的慕容襄走去。

陈齐随手提起一张长条凳,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恶贼,我跟你们拼了!”

没到对方身前,却见眼前一花,一个丰满人影已奔到自己面前,却是那妇人欺身过来,一掌劈在凳上,条凳顿时碎成数片,再一掌砍在他后颈上,人便软软倒了下去!

那边,小绿和纪宣心中明白,少爷要是落到这贼人手里,怕是凶多吉少,一生清白不保了,不需言语,互视一眼,已有了默契。

那纪宣也不管他人,过去拉了慕容襄的手臂,将她抛在背上,飞快朝大门口奔去。

小绿也不闲着,抓起桌上的茶壶茶杯就朝那三人掷了过去:“我打,我打你们这些恶贼!”乒乒乓乓一阵乱扔,杯盏落在那几人身上,便如同小羊给猛虎抓痒,自是丝毫无损。

慕容襄趴在纪宣背上,本是假意昏迷,听得小绿这么一叫一闹,想起前世小时候跟小朋友玩扔雪球的情景来,扑哧一声,险些笑出声来。

纪宣突然感到背上之人身子轻颤,脚步停滞了一下,转眼已被几人团团围住。

“把你家公子交给我,我保你性命无虞!”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冷然说道。

纪宣正要开口,突然脖子上微微一紧,一双手臂搂了上来,只听得背上之人吃吃笑道:“不行啊,纪宣哥哥好多年没背过我了,这回可要好好背个够呢!”

一言既出,众人大吃一惊,这少年怎么却是神志清醒啊?

中年男子抢前一步,伸手便来夺她,还没碰到她的衣衫,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锋芒闪现的软剑抵了上来,持剑之人,正是那先前倒地的高大男子。

“想要公子,先问我手中之剑答不答应!”

第三十章 大敌当前

中年男子面色不变,只苦笑说了声:“原来你们并未中计,却是我们几个自己钻了个圈套,打草惊蛇!”难怪特使言明只让他们探探虚实,果然如此!对方看似有钱人家的公子家眷出游,实际却处处小心,显然不是一般人。到时他们自己,初初投靠,只想着立功,更受大人重用,贸然行动,反而被对方以逸待劳,受制于人。

其余两人见那中年男子被人制住,停了手中动作,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齐齐盯着阮慎言手中的软剑,一眨不眨。

慕容襄眼见场内形势突变,顿时利于己方,知道已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从纪宣背上滑了下来,寻个椅子坐下,拍了拍手,笑嘻嘻说道:“阮侍卫的演技比我想象好多了,不错,不错!”

小绿呀地叫了一声,满面惊喜奔过来,拉住她上下打量,摸了又摸:“少爷,原来你没事啊,可把我吓坏了!”

慕容襄哼了一声,埋怨道:“我说小绿姐姐,就算我真的昏了过去,你也不用象刚才那样拼了命的摇我吧,浑身骨头都要被你要散架了!”

她再恨恨瞪向旁边一脸傻笑的纪宣:“纪宣哥哥,你有点男子风度好不好!怎么可以扔下一个弱女子跑了呢,小绿姐姐不说什么,我却是要替她讨回公道的!”

纪宣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心想这间屋子里面最柔弱的女子确是少爷啊,遇到什么祸事,自己当然是背了她就跑的,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这个举动,换了其他几人,也都会这样做的,毕竟,凡事以少爷为重,这是他们的默契,也是他们最基本的本能啊!

这便是慕容襄在对这两人絮絮叨叨,那边,阮慎言也不迟疑,伸手点了中年男子的穴道,随便一脚将他踢去墙边,身形一晃,便向那妇人和老婆子扑去。

别看那老婆子一副老态,身手却不含糊,衣袖一甩,一簇银光随即朝他面上射去。

阮慎言侧头避过,银针悄无声息,尽数没入墙壁,但见那妇人往地上扔了个弹丸,一阵白烟升起,顿时隐住两人身影。阮慎言怕那白烟有毒,不敢行近,只屏住呼吸,呼呼几掌,将其击散。

待得烟雾尽数散去,那两人已是无影无踪!

阮慎言看了看屋内众人,生怕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也不敢去追,心里暗自思量,这两人身手倒是不坏,纵使自己当下追出去,也不见得就能追上的。

他只奔到门边,见得外面风雨交加,自己栓在屋檐下的马车马匹倒是都在,这才将手中软剑插回腰间,放心折返,过来几步,低下身去,将地上的陈齐扶了起来,在他后颈上按弄了几下,再轻轻拍打脸颊,过了半晌,陈齐才悠悠醒转过来,一见之后,大喜过望:“少爷,你们都没事啊!”

慕容襄嗯了一声,笑道:“阮侍卫这回可是把暗藏的随身宝剑都亮出来了,那贼人哪敢再战,自然仓皇逃跑了!”

纪宣已从里屋找来绳子,将那不能动弹的中年男子绑了个严严实实,再毫不客气的踢上几脚:“臭贼子,胆敢设计我家少爷,你们活的不耐烦了,也不好生打听打听,我家少爷是什么来头…”

慕容襄呵呵一笑,打断他道:“人家是早就打听好了我们的底细,才在这里设下套子,让我们去钻。要不,这孤村野店的,蹲几个人在这里做什么!”的确,树大招风,他们一行从南棠出来,四处游历,人又多,行头又招摇,当然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上回在西颐附近那无名客栈遇上明月寨的一帮人马,不就是个典型的事例?好在自己过去有恩于他们,又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总算是将其收服,皆大欢喜了。

这回从北锦出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自己在这个朝代初游江湖,前世又是看多了武侠小说,实在喜欢那种潇洒随意的感觉,如果是处处收敛,反倒不是她的风格了。再说,霁云哥哥不是派了暗卫跟着她的吗,那还怕什么,该怎样就怎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