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霓虹闪烁,车内光影浮动,景照煜转头不经意地望了眼旁边的人,然后,才对大学室友说:“同学。”

“大晚上的,你居然跟女同学一块回家?我跟你说啊,你他妈可别骗人家小姑娘。”对方没有丝毫的顾忌,十分夸张地喊了起来。

里面的人把话说得那么刻意,江眠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是尴尬不已。

然后,一道轻轻落落的笑声从景照煜嘴里冒出来,开口说:“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多大似的。”顿了下,他回答大学室友之前的一个问题——“我现在的快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说完,挂上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的快乐,也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哼哼。今天更完了,前面的童鞋都有红包~~~

小剧场——

决定回龙海复读的前一天,景照煜在宿舍床上翻起一本英语高考单词词汇册,室友看到高考两字,夸张地跳起来:“煜哥,你快把你的书拿开,我看不得高考那两字,快拿开!”

景照煜用书砸向室友。

然后,悠悠道:“过阵子我们几个出去吃个饭。”

什么饭?

“散伙饭。”

散伙?

得知景照煜要复读,几位室友的反应都是卧槽卧槽卧槽,以为景照煜开玩笑……直到景照煜将微信头像换成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图。

之后,等景照煜来到龙海都开始了高三生活,那位看不得高考两字的室友还在苦苦哀求:“煜哥,你要再战高三没问题,但是,麻烦您换个头像封面好吗?我真的有心理阴影,真的。”

第23章

回到常青藤小区差不多是夜里10点半。

景照煜送江眠来到25幢楼下, 一路过来的时候他讲起军科大的那几个室友, 因为他决意要回来复读他们纷纷嘲笑他,所以他刚刚在出租车上才那样说, 说着说着,景照煜面上多了一丝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局促。

藏在俊秀端正的眉眼里。

有些情绪仔细想想都有两分耐人寻味。明明他不是一个容易局促的人, 不管在同龄人还是在这群弟弟妹妹面前,同他们相处起来都十分游刃有余,可是面对着江眠, 总有些不一样。

这份不一样,景照煜目前心里的理解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从僧多肉少的军校回到高中, 跟女生相处肯定就没跟男生相处那么自然。

……没错, 在景照煜这样老油条学生眼里江眠无疑就是一块鲜美的嫩肉, 他就算不下手,出于男性本能也会盯着多看几眼。

况且景照煜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妈妈灌输给他的竞争主义。

莫名的, 景照煜有些想笑, 原本好看的唇角轻轻一弯,舌头不留意地在下唇一舔, 然后,上下唇抿出最为含蓄礼貌的一条线。

“再见, 明天见。”景照煜轻声道别。

江眠点了下头:“……再见。”

路灯长立,影子交叠成双,老油条如景照煜都局促了,江眠心底的拘谨更是难以言表, 但是她面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只将冒出汗的两只手都放在校服的口袋里。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不会被发现;待景照煜转身离开,她偷偷吐出一口心中热气,转身走进了门厅,一抬头,便看到了双手抱胸而立的安莉。

安莉歪着头,眼底全是趣味盎然的打量。

江眠:……

“那位大帅哥也是同学吗?”电梯里,安莉终于按捺不住,追问起来。

面对安莉,江眠倒没什么介意,嗯了嗯声。

“这学期你们班新转来的军科大?”安莉又问。

江眠有些奇怪了:“你也知道啊?”

“我是你妈,我当然知道了。”安莉回她。

江眠哼哼,不再说话。

直到,安莉再次表态,特意地瞧着她说:“其实你们现在这个年纪里异性之间相互欣赏很正常,这样的感情也很美好,只要有分寸就好。”

“妈!”江眠瞪向安莉。

安莉笑得更灿烂了:“看来你们关系还很纯洁呢。”

纯洁!纯洁什么,根本就是没关系好不好!江眠恼羞地呼了呼气,安莉瞧着女儿做出这个小时候最爱的动作,亲切地拉起女儿的手说:“眠儿,妈妈不像你爸那种老干部,不管学习方面,还是喜欢的人这事上,专业的选择上,妈妈都尊重你的选择。”

江眠被安莉说笑了,想起之前电梯里安莉见到张大贺可不是这个态度,故意问出来:“之前对七楼的张大贺,你倒是没那么开放啊。”

“哦,七楼那个啊。”安莉想了想说,“他没刚刚那个帅。”

江眠咧开了嘴,转过头,说起自己妈妈:“你居然还颜控呢。”

安莉作为一位70后妈妈本身年纪也不大,在S市工作这三年思想又进步了很多,现在跟女儿说话方式更像朋友之间的聊天,不比江之河老摆父亲姿态,惹得眠儿越发爱他叫板。所以,对于女儿刚刚的话,安莉认同地点点头:“对啊,我就是颜控,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你爸的那张脸给骗了。”

“我爸那张脸还能骗得你啊。”江眠不信地挑了下眉。

“你又不是没过你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很帅的,长得特别像那个赵寅成!”

“……不觉得。”江眠脑袋摇到不行,哪里像了!?

“不觉得啊,如果不是我和你爸两人基因都好,能生出你那么好看的孩子。”

“……不觉得。”江眠继续摇头。

“还不觉得啊?”安莉反复确认。

“我说,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江眠解释说。

“唉,原来我生了一个眼盲的女儿啊。”

“……”

……

江之河在二楼门口立了一会,抬了三次手都放下去,最后垂着头走回电梯,电梯门合上时,他看到前方的玄关旁的花架上多了一盆君子兰,眼睛不由微微一闪。

“如果你生日,我不送你花,就送你一盆君子兰。”这是很多年前,安莉对他讲过的话。姑且,可以当做是爱人之间的情话。

当时他和安莉都年轻,眠眠还是一个姗姗学步的小丫头,安莉生日的时候他难得订了一束玫瑰花送给她,开心得安莉一整天都捧着那束玫瑰笑意吟吟。

之后,他好几年生日,安莉都会买一盆君子兰。可是君子兰也挺不好养活的,之后他和安莉离婚,家里那几盆君子兰都陆陆续续萎了。

不比安静的二楼,七楼很热闹,吴女士张老板都还坐在客厅沙发追看最近热播的狗血大剧,难得是张大贺没有跟爸妈一块看电视,而是死狗一样躺在柔软的狗窝里。

见亲儿子回来,吴女士便指着狗窝里的狗儿子说:“大贺,你说你要养的这条狗嘴怎么那么挑呢,今天我换了一个狗粮牌子,它怎么都不吃了,怎么打它也不吃。”

江之河:……你们还打它了?他不是仔细交代他们一定要对哈哈好吗?

就在这时,狗窝里的张大贺回过头望了江之河一眼,随后倔强又难过地撇过头,江之河瞧了眼餐厅长饭桌上还没有撤掉的烤牛排大鱼大肉,差不多就明白了,难免心疼地说:“他不就是不吃狗粮嘛,你们给他吃几口羊排不可以吗?”

吴女士:……不是说狗不能吃人吃的食物吗?

江之河反复强调:“哈哈肠胃好,没关系的。”

“哦。”吴女士点点头,走过来,用筷子在餐桌夹了一根烤羊排,然后一副主人姿态地丢进了哈哈的专用狗碗上,“来,小祖宗,赏你一根羊排!”

结果,哈哈硬是将脑袋一转,表示自己不吃!

“你说这狗,还跟我气上了。”吴女士十分好笑地说。

江之河叹叹气,这哪是气上,是心里委屈呢。江之河蹲下来摸摸大贺的脑袋,温柔地说:“哈哈,你跟我来房间。”

张大贺:……

慢慢的,狗窝里的哈士奇还是起了身,弯了弯腿,跟着江之河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都快进卧室了,吴女士突然眼尖地瞧到儿子格子衬衫里面露出来的背心边边,上前揪住儿子的衬衫,忍不住呵笑起来,开口:“你爸前两天还找这个大背心,原来穿你身上了。”

呃?

江之河自己也掀开花衬衫看了看身上穿的男士背心,咂了咂舌,这背心是他从阳台收下来的,觉得合适就穿上了,原来不是大贺是张老板的吗?

底下张大贺同样瞧了眼,无语到狗眼一翻,懒得计较了。

江之河只能是尴尬一笑,回吴女士说:“我等会就脱下来还给爸爸。”

“不用不用,你爱穿就穿,总比你之前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像个人样。”吴女士又是一笑,眉目愉快,对儿子现在的表现是越来越满意了。

然而,听到他妈这个话,张大贺不满意了,心里完全日了狗啊。原来之前他穿得那么潮,在他爸妈眼里连个人样都不像?江之河穿的这个90年代下乡插秧的样子,就是一个人样了?

张大贺很生气,气到嘴里的狗舌头都快打成结,直到江之河领他进房,房门一锁,弯下腰摸他的狗肚子安慰说:“咱们不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动了胎气。”

张大贺屈身作势要扑向江之河,江之河坐在地上呵呵一笑,随即笑容停滞在嘴角,望了望天花板感慨说:“今天我真是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嘛嘛嘛嘛!”谁要听着老头子逼逼叨,张大贺踢了江之河一脚,提醒他站起来。

江之河悠悠起身,对着张大贺的狭长俊气的狗脸问:“小贺,你也在跟我说生日快乐吗?”

生日快乐你妹,劳资是让你起来,不要弄脏劳资的潮牌衬衫!

江之河脱掉上身的衬衫,准备到卫生间洗澡了。张大贺虽然是一条母狗,里面却是正宗的男孩芯,何况还是对着自己的身子……所以江之河没有任何避忌,当着张大贺的面,陆陆续续脱掉背心和运动裤,最后只剩下一条穿着CK四角短裤。

才,走进了洗手间。

从头到尾,张大贺看着自己的长腿翘臀线条肌肉一一展现出来,都快爱上了自己!他这身材,也太……太太他妈的爷们了!

然而,那么完美的肉身却被江之河这老男人霸占了!

察觉到背后哈哈的逡巡目光,江之河回头看了眼张大贺一副发情的样子,扶着洗手间门框沉稳提醒:“哈哈,距离你预产期,还有十三天。”

……妈的!!!

张大贺瞬间暴躁了,他妈的江之河每天哔哔哔哔给他报时预产期,操心个有完没完的样子,但是真正的精神压力谁来承受,是他好不好!就算江之河去洗澡了,张大贺还是站起来,往卫生间的门踹了几脚。

他妈的,每天搞得那么期待,生出来让你来喂奶好不好!

然而暴躁归暴躁,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神奇的母爱起到了作用,最近张大贺对产仔并没有特别的抗拒,甚至前两天还做了一个狗梦,他梦到自己一番难产之后生了一窝煤球,他生得十分不容易,然而生下的狗娃娃个个丑到不要不要,然后江眠景照煜江之河他们都猜测他是不是楼下那只黑色泰迪给上了……

不行,由于来自父不详的恐惧,张大贺坚定了主意,不管如何十三天之前,他一定要换回来!他妈的变成一条怀孕的狗就算了,还要产下一窝父不详的狗子?令人嗤笑。

简直太他妈……可怕了!

……

……

……

然而,比起张大贺产仔期,高三段第一次模拟考更快地来临了。每个教室里,每张课桌各拉开了三十公分,拉开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坐在座位上,江之河握着自动水笔不停地按笔头。

跟着节奏,左脚也习惯性抖了抖。

前面,江眠把试卷往后传的时候,蹙眉提醒他:“张大贺,你腿能不能别一直抖啊抖的。”

江之河连忙回女儿:“……好,好,我不抖。”可是,他都快三十多年没考试了,心里也紧张啊!

对比江之河,不远处的景照煜表现出了如同身在球场般的镇定自若,就算江之河猜测景照煜这次模拟考也不会很理想,就算景照煜能快速补回高中数理化的知识点,语文那些重点诗歌景照煜也没记住多少……这一方面,还不如他。

最淡定的还是女儿眠眠,望着眠儿已经开始冷静做题,江之河心想,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只是,命运一开玩笑,将他和自己女儿一块放在考场上较量,结果可能是虎父变犬父,犬女变虎女了。

因为张大贺迟迟没有动笔,亲自监考的这次数学考试的田长胜冷不丁地开了一个玩笑说:“张大贺,你不会就只能写个名字。”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江之河抬起头,客气地回田长胜:“田老师,我只是在酝酿情绪。”

“那你就好好酝酿……我再强调一下,大家都不要有小动作,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全程我都会好好地盯着你们。”

田长胜站在讲台放话,当了校长这几年,江之河第一次觉得田长胜这人挺可怕的。作为老师他对学生还能不能有点信任啊?

好在,他早有了心理防御战术——

今天出门之前他特意商量地问了问张大贺:“那个今天要模拟考,你平时大概都考个几分?我琢磨着考个跟你接近的分数比较好,你觉得呢?”

张大贺一副狗脸懵逼的模样,然后从以前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翻到一些卷子,咬着给江之河看……

这个成绩,真够零碎的!

反复想了想张大贺试卷上的分数,江之河胜券在握地动笔了。喔,在他当校长之前,他也没有教过书,是教育系统里直接调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调查!

你们喜欢哈哈生啥狗崽崽?我觉得哈士奇跟短腿狗混交貌似蛮可爱的……

呃,有更好的建议吗?大贺你看,我们也像江之河一样都会为操碎了心哇。

张大贺:你们都是魔鬼!今天出主意的都是魔鬼!

好,如果没有更好主意,直接一窝小煤球啊。

张大贺:……

明天见。

第24章

第一天是语文数学, 第二天是英语和理综,高三段第一次模拟考就结束了。

比起自己的成绩, 江之河更操心女儿眠眠考得如何, 这是进入高三第一次模拟考, 正所谓开山之战,意义十分重大, 然而江眠同学却是一副不当事的样子;晚自习课间时间,江之河伸出胳膊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关切地询问起来:“江眠同学,感觉自己这次考得如何啊?”

这话,这语气, 让转过身的江眠莫名有些熟悉,像是每次考完她爸都会问她的一句话,可是面对张大贺,江眠并不想多说。不过……现在她也没觉得张大贺多讨厌。赛儿说张大贺都成为班里同学的人生导师了, 话里话外都在感慨张大贺这人的思想境界特别高, 不管他们处于什么烦恼都能指点一二。

……难道她之前真的看错了人?此时,面对张大贺万分真挚的眼睛,江眠点点头:“还好。”

然后,回过了身, 继续戴上耳机。

江之河:……又是还好。

还好,是每次他问眠眠考得如何女儿丢给他的标准答案,敷衍到不行;待江眠转回身,前面的阮南溪转过身, 江之河也一视同仁地问了问:“南溪,你呢?”

南溪这声称呼,让阮南溪十分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太好。”

江之河:“喔。”

然而,每次考试结果出来,不太好的阮南溪都比他家江眠要高个十几分……慢慢悠悠,江之河露出了老父亲的微笑,比起老师眼里更为乖顺的南溪,他还是喜欢他家小地雷,好歹自信,对自己的成绩有着清晰的判断力。

“你呢,景照煜?”江之河问起旁边在研究着数学大题的景照煜,这道题他已经研究了十几分钟了,貌似还没琢磨出来,手上玩转着的笔也没有停下来过。

专注地,令江之河心里多了两分好感。景照煜只有这个样子,江之河觉得他才有两分回来复读的决心。

因为脑里还在解题,景照煜随口回答他:“挺好的。”

喔,又是一个挺好的。

“景照煜,最后一道数学题你的答案是多少?”阮南溪出声问景照煜。

景照煜头也没抬,想了想,说:“我忘了。”

江之河:……不用说,肯定没做出来。

阮南溪有些没趣,而后,轻歪着脑袋问张大贺:“张班长,你呢?”

江之河觉得阮南溪这孩子有点好笑,明知道自己成绩不好还要问他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不是存心为难他么?江之河再次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江眠同学,你的答案是多少?”

江眠当做听不到,拉上椅子往前面坐了坐,继续自顾自己听歌写作业。

“江眠好像是根号三。”回答他的是阮南溪。

喔。真像景照煜说的,南溪很关注眠儿呢。江之河好笑地摇摇头,随后想起什么,激动地说,“我好像也是根号3呢!”

阮南溪:“……”

江之河真的激动到开怀大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女连心!他瞎写一个答案都能撞上女儿的答案?

“啊,我不是根号3……应该是我错了。”阮南溪垂下脸,瞬间沮丧起来。

阮南溪这孩子,江之河心底真实的感受如何,觉得她表面上比一般孩子都容易脆弱,其实却是一个真正要强的孩子。如果他家江眠有阮南溪一半的要强,他也不用操心女儿的成绩了。

旁边,景照煜终于放下了笔,江之河一转眼,发现景照煜已经密密麻麻地在纸上写好了解题步骤,还是双解的方式。

“一种是高数解法,一种是田老师教的做法。”景照煜笑着看向他说,“我比较一下两种做法各自的优势。”

江之河:……喔。

景照又问他:“你刚刚是问我这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吗?”

江之河点头,然后又摇头,不,不是他问他,是阮南溪问他。然后,前一分钟还失忆的景照煜终于想到答案地告诉他说:“根号3,正确答案。”

真的没有比景照煜这小子更自恋的人了,说出自己答案也算了,后面还要添一句正确答案。不过,江之河乐得更开心了,拍了拍景照煜的肩膀:“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个答案。”

“喔,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