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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上班的吗?”童希贝觉得奇怪。

“他不上班。”唐飞低着头笑,笑容里却有一丝苦涩。

“那他平时都干些什么?”童希贝还是好奇。

“他…有时候也会做些自己的事,大部分时间就在这里。”

他们是在吧台处说的话,离阿岳很远,他不会听见。童希贝回头打量着那个人,脑子里做着各种设想,这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了,看着年纪也不算小,却每天在这么一个咖啡馆里醉生梦死,多么匪夷所思?

“哎,Don,你叫他少喝一点酒,喝酒伤身,他每天这样喝,寿命都要短好几年。”

唐飞苦笑:“他要是肯听我的,早就听了。不过他现在喝得并不多,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发呆。”

童希贝点点头,若有所思。

唐飞笑:“希贝,你好像一直都很注意他,我不是和你说了么,不用去管他的。”

“哪有。”童希贝脸红了,“我一直记着他那天丢酒瓶子的事呢,我特怕他哪天把酒瓶子往我身上丢过来。”

“不会的。”唐飞递给她一碟小松饼,“阿岳不是这种人。”

国庆长假终于来临,整整七天待在家里和母亲面对面,对童希贝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她天天找理由往外跑,要么去找苏晓娜逛街,要么和同事去喝茶打牌,要么去健身房跳操练瑜伽,实在没地方去,就躲去Shining Coffee。卢静抓不到她,在家里气得跳脚,等到一天晚上童希贝聚完餐回到家,卢静把一张纸条放到她面前:“我已经给你约好了!5号晚上8点,你喜欢的那个咖啡馆,给我去见面!”

纸条上是一个手机号,边上还写着一个姓氏:杜。

童希贝心里“咯噔”了一下,瞟了母亲一眼,心想应该不会那么巧。

可是,生活中真的会上演各种狗血剧,当童希贝与杜翔在咖啡馆面对面时,两个人面上都写满了尴尬。

气氛微妙,杜翔低头搅着咖啡杯里的银匙,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希贝,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还不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童希贝语调平静地问。

“回来一年了,在银行工作。”杜翔浅浅一笑,“我真没想到是你,本来也觉得,童这个姓并不多见,但应该不会这么巧。”

“我也是。”

童希贝心中风起云涌,19岁大一那年与杜翔在学校里认识,他们度过了三年美好的恋爱时光,最后,他因为要出国而提出了分手。兜兜转转,现在却在相亲时遇见,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我以为你肯定有男朋友了,甚至已经结婚了,所以回来了也一直没有联系你。”

“哦,没事。”童希贝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快五年了,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身材也敦厚了一些,原先清瘦白净的大男孩,这时穿着西装,抹着发蜡,全然是一副职场人士的形象。

自己不也是一样?童希贝记得刚和杜翔认识时,她还剪着一个男孩般的短发,那是高中三年留短发的后遗症,一直到杜翔对她说:“我觉得你留长头发会比较漂亮。”童希贝才像朵含羞的花儿一样悄悄绽放,她开始留长发,穿裙子,学化妆,变得越来越像个女孩子。

第一次的牵手,第一次的拥抱,第一次的亲吻…都是给杜翔的。

还有——初夜。

在学校边上的简陋小旅馆里,童希贝还记得两个人当时紧张忐忑的心情,杜翔的眼中是满满的炙热,年轻男孩的身体充满力量,当他与她的身体密切交融在一起时,童希贝疼得掉了眼泪,她紧紧地抱着身上的男人,心想,以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可是只过了一年,他就走了,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她,去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童希贝记得那时的自己过得很糟糕,她曾经哭着去求他,放下全部尊严说自己会等他,可是,他还是对她说了对不起。男人狠起心来是如此绝情,杜翔似乎对他们的三年岁月毫不留恋,他甩开了童希贝的手,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冬天的寒风中,抱着膝盖哭泣不停。

那是年轻稚嫩的童希贝第一次尝到爱情的苦涩,从那以后,她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不可以再为男人哭。爸爸说得没错,女人始终是要靠自己,没有哪个男人会是永久的港湾。这个世界变幻莫测,杜翔曾经对她许过那么多的承诺,结果还不是烟消云散。

童希贝一直都很努力,也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回报,至少,她靠自己的力量买了一套房子。坐在杜翔面前,她在心中列举着自己目前的闪光点,在光鲜亮丽的海龟前男友面前,她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这是一种古怪的心理,童希贝自己也说不清。

可是,杜翔的一句问话还是令她觉得郁闷:“希贝,你为什么要相亲?”

是啊,为什么呢?如果自己真的足够好,不是应该追求者如云吗?哪里还需要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各种各样的男人面前假笑?

童希贝回答不出,就反问:“那你呢?你条件那么好,又为什么要相亲?”

杜翔摇头苦笑:“我爷爷生病了,病得挺重的,我爸爸希望我能早点儿结婚,能让我爷爷开心一些。”

童希贝无语。

杜翔又说:“希贝,你现在很漂亮。”

“谢谢。”

“我…”他犹豫着,“那时,是我对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呢。”童希贝掩嘴大笑,“读大学时谈的恋爱,谁还当真呀。我早就忘记了。”

“是么?”杜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即也笑起来,“也许吧,不过,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就算后来发展过几段感情,我依旧觉得,你是最好的。”

不知谁说过,女人会对初吻刻骨铭心,男人则会对初夜记忆深刻。

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是童希贝已经不是幼稚的小女孩了,杜翔的话虽然令她生出感慨,却也不会搅乱她清醒的大脑。

聊了半个小时,童希贝流露出结束谈话的意思,杜翔心领神会:“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这里离我家很近,我想再坐一会儿。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杜翔点点头,叫过服务生买单,和童希贝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面对着桌子上杜翔留下的咖啡杯,童希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她抬起头,看到相邻的卡座上,那个沙发上的男人,和杜翔聊天时,阿岳一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从第一次来Shining Coffee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Shining Coffee的生意渐有起色,店中也多了几个服务员,可是,童希贝从未与阿岳说过一句话,也没见阿岳与其他任何人有过交谈,甚至是唐飞和弯弯,经过他身边时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阿岳是沉默的,孤独的,在这间咖啡馆中,他就像一个固定的物体,不与任何人发生交集。

童希贝托腮打量着他,目光渐渐地集中在他手中的酒瓶上。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站起身走到阿岳身边,靠着他的身子坐在了沙发上。

阿岳并没有躲,他的左手懒散地搭在额头边,右手握着酒瓶子搁在肚子上,好像坐下的童希贝是透明的。

童希贝伸出手拿过他手里的酒,对着瓶口就猛灌一口。嗬!好爽!

她抹抹嘴,开了口:“喂,阿岳,你觉得我漂亮吗?”

沙发上的男人一动不动,面上也没有表情,童希贝又喝了一口酒,说:“你觉得我能嫁出去吗?”

“…”

“其实我照镜子,觉得自己还是挺好看的呀。”童希贝静悄悄地掉了眼泪,“可是为什么,我相了那么多次亲,我看上的男人都看不上我呢?”

此时Shining Coffee的客人已经不太多,周围只有低缓的音乐声。

童希贝叹了一口气,把酒瓶子放回阿岳手里:“谢谢你的酒,我走了,拜拜。”

刚要起身,她的手突然被拉住。

童希贝心里一跳,低头看去,阿岳的左手正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

她瞪大眼睛,就看见阿岳慢吞吞地坐起了身,他把酒瓶子放到桌子上,接着两只手就向她伸了过来。

他触到了她的手臂,轻轻一触,双手就往上移动,碰到她的肩膀,脖子,随即手指就触到了她的脸上。

童希贝一下子就打开他的手,低声叫:“你干吗?”

这人果然很古怪,而且,相当得没有礼貌!

没想到,阿岳居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磁性,意外得好听。

“你不是问我你漂不漂亮?”他笑一下,“我看不见的,但是我的手指很诚实。”

童希贝怔住了。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这是她头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他的脸颊有些瘦,鼻梁很挺,只是脸上那副大大的墨镜、浓密及肩的长发和环绕整个下巴的胡子几乎已经挡住了他整张脸,令童希贝判断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说…他看不见?

童希贝完全石化。

阿岳的手又抚上了她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反抗。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指尖的温度有些凉,童希贝傻呆呆地任由他将她的脸摸了个遍,他微微侧着头,指腹有些用力地掠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一边摸,他一边说:

“你的脸型不错,肤质也还好,额头饱满,啊…这儿有一颗痘痘。”

童希贝嘴角抽搐。

阿岳继续说:“你的眉毛挺浓的,眼睛不大不小…咦?”

他捻了捻手指,“你在哭?”

童希贝没回答,阿岳也不在意,继续摸:“你的鼻子…不够挺,你的嘴…张那么大干吗?”

童希贝赶紧闭嘴。他的手指继续游走:“嘴唇有些厚,不过这个要看个人喜好的,呦,你的耳垂挺肥的,据说女孩子耳垂肥福气好。你的头发…发质不好,应该是烫过染过的吧,摸着有些毛糙,好了,如果要我打分,75分吧。”

他松开了手,右手探到桌上,摸了两下才找到那瓶酒,他拿起瓶子仰头喝一口,懒懒地说:“放心啦,你嫁的出去的。”

“你…你…”童希贝足足愣了5秒钟,突然往他手臂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神经病!!”

阿岳皱着眉揉上自己的手臂,侧头一听,童希贝已经抓起包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耐的阿岳,你终于有台词了~~

明天晚上更路总,明天阿岳也许会停一天,因为含含明天有事啊~

VIP章节 604、童希贝,祝你好运

童希贝足足精神恍惚了两天。

国庆长假后回公司上班,开会时,领导让每个销售人员汇报自己这个月的业绩情况,童希贝完全不在状态,手里拿着自己的草稿,像是读报告似的读着,明明是业绩中上的员工,低落的语气就好像是垫底了一般。

回到办公室,童希贝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拿着勺子搅拌时,她的脑袋里又冒出那个人来。

童希贝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整整三个多月啊,她怎么愣是没发现阿岳的异常呢?

手机铃声把童希贝唤回现实,她低头一看,有些惊讶,来电显示是:杜先生。

相亲前,她把杜翔的电话存在了手机里,见面后一直都没改名字。

她接起电话:“你好。”

“希贝,是我,杜翔。”

“哦,有事吗?”

“我是想问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童希贝愣住了,她不是笨蛋,杜翔的邀约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有数。

脑袋里冒出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是,她究竟是马呢,还是草?童希贝想了想,说:“抱歉,明天晚上我有事。”

杜翔有些失望,说:“这样啊,没关系,那…下次我再约你。”

童希贝没有把他的话放到心上,但是杜翔却展开了行动。

他开始给她发短信,还加了她的QQ,有事没事就与她闲聊几句。

在问到她的公司地址后,杜翔甚至给她送来了一大捧鲜花。望着女同事们大呼小叫的艳羡表情,童希贝承认,她的心中的确升起了一股小小的虚荣感。

终于,在杜翔又一次约她吃饭时,童希贝答应了。

挂下电话,她坐在转椅上转悠,心想,就是吃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是个矫情的女人,明白在这个花花世界,能得到一份好姻缘并不容易。在见了那么多的极品男人后,童希贝知道像杜翔这样的男人算是比较靠谱的了。他年轻英俊,工作稳定,家境良好,善良又有上进心,除去多年前对她的绝情,童希贝几乎说不出他的缺点。

与杜翔谈恋爱的时候,他是最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童希贝可以罗列出一大堆他的丰功伟绩,但也正因为如此,分手的时候才会让她痛彻心扉。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童希贝想,谈恋爱这种事,不就是一场斗智斗勇么,双方屏息对阵,先守住自己的阵脚,不要乱了方寸,然后再伺机而动,必要的时候使一些小伎俩,什么以逸待劳,欲擒故纵,声东击西,反客为主,擒贼擒王…再不行,就使出美人计,苦肉计,连环计,实在斗不过了,就使出最霸气的绝招——走为上计!

只要自己不把心放进去,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再伤害到她,哪怕他是杜翔。

第二天,童希贝与杜翔共进晚餐。

席间谈笑风生,一派祥和,杜翔没有说到过去的事,更没有聊到未来,他对童希贝讲述着他出国留学时碰到的趣事,游历过的地方,引得童希贝娇笑连连。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离开餐厅后,杜翔提出请童希贝去看电影。

电影院里,两个人排队买票,杜翔与童希贝小声讨论着看哪部影片,他们的头凑得很近,童希贝轻轻一嗅,就闻到了他身上用的男士香水味。

童希贝的心跳得有些快,她暗暗地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骂自己是白痴。童希贝终于意识到,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在面对杜翔时,她还是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轮到他们时,杜翔向售票小姐说了电影的名字和场次,售票小姐说:“没有连座了,只有情侣座。”

杜翔一怔,问童希贝:“情侣座可以吗?”

童希贝咬了咬嘴唇,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出了队伍:“算了,明天还要上班,电影看完都很晚了,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杜翔点点头:“好,那我送你回去。”

童希贝没有让杜翔把车开进小区,而是停在了大马路边,她刚要下车,杜翔就拉住了她的手。

“希贝…”

童希贝回头看着他,止住了他要说的话:“杜翔,今天我很开心,我该回去了,再见。”

“我送你进去。”

“不用,这儿不能停车,会被拍照的。”

“…”杜翔讪讪地松了手,随即洒脱地一笑,“那你路上小心,我再给你电话。”

童希贝独自一人抱着手臂往小区走,心里有些乱。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与杜翔重新开始,这种旧情复燃的戏码本身就不令人信服,杜翔可以为了出国而与她分手,也保不准会为了其他事而斩断情丝,比如调去外地工作,或是继续去国外培训进修,甚至是因为他的父母亲。

童希贝与杜翔交往的时候,曾经见过他的父母,那是一个富足的小康之家。当时,杜翔的母亲曾经问过童希贝的家庭情况,兴许是考虑到童希贝和杜翔都是本地人,她的家庭虽不算太富裕,但好歹也是普通的三口之家,父母身体也健康,于是也没有反对。但是童希贝还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杜翔母亲对自己是有那么点儿不满意的,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许在杜翔母亲眼里,自己的儿子是万分优秀的,在20出头的年纪就要与一个女孩定下终身,有点过于儿戏。

所以,当杜翔决定要出国而向童希贝摊牌,童希贝去他家想见他时,杜翔的母亲连门都没有开。

发生过这样的事,童希贝觉得,杜翔就是一条河,而她,真的不应该两次掉进同一条河里。

路过Shining Coffee,童希贝发现里面还亮着灯。时间已经不早,她知道咖啡馆即将打烊,但是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距离上次逃离已有两个星期,因为阿岳的关系,童希贝有点儿不敢来这里。

她怕自己见到阿岳会尴尬。

可是今天她的心情很古怪,她不想回家,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想一想。

如她所料,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大部分的灯都已熄灭,唐飞和弯弯正在收拾吧台,唐飞看到童希贝,一愣,说:“希贝,怎么这么晚才来?”

童希贝耸着肩笑笑:“刚从外面回来,看灯亮着就来看看。”

弯弯眨着大眼睛问:“希贝姐,你是在约会吗?”

“也不是啦。”童希贝撇撇嘴角,“你们是要关门了吗?那我先走了。”

一转身,童希贝就注意到了那张沙发,幽暗的环境中,似乎有个人正赖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