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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童希贝想着当初的自己,只觉得傻得可爱。这些年,她见了那么多的男人,目的性也越来越明确,可是她却越来越不快乐。

童希贝有过一个想法,她要找的人必须要给她一种感觉,当她从战壕里冲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不会逃,不会躲,不管她所处的位置是多么差,周围的敌人是多么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她,用强健的身躯保护她。

童希贝想嫁这样的男人。

好像挺简单的,但却一点也不简单。

童希贝觉得,岳明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边空空的,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童希贝有些尿急,她抓过衣裤穿上,赤着脚就冲进了阿岳房里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的百叶窗关着,光线很暗,童希贝也没开灯,直接脱了裤子坐在了抽水马桶上。

她还没有完全睡醒,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也有些迷糊,低着头上完厕所擦完屁股,冲了水后她才抓着头发抬起脑袋,还打了个哈欠。

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童希贝就被盥洗台前那个凝固的人影狠狠地吓了一跳。

“啊啊————”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都抽了一下,仔细一看才看清是阿岳。

“哎呦我的妈呀,是你啊。”童希贝背脊靠着墙壁,手抚着胸口不住地顺着气,“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开灯呀?”

阿岳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

童希贝这时候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她挠了挠头,说:“我想上厕所了,你也没锁门,哎哎,就算你不锁门,我进来了你也出个声啊,一声不响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真能把人吓个半死。”

阿岳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一笑。童希贝这时候才发现他站在盥洗台前,台子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他的手指上还拿着一样东西,举在半空中,似乎是他做某件事正做到一半,却被童希贝打断了,他也一直没有后续动作。

童希贝挨到他身边,柔声问:“你在干什么呢?”

往阿岳手里的东西瞟了一眼,她又被吓了一跳,手指掐住了他的手臂:“这,这是什么呀?”

男人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只眼球,不过是片状的,有眼白,有眼瞳,眼白上甚至还有隐隐的血丝,看着很逼真,也非常吓人。

阿岳的手收了一下,低声说:“别怕,是我的义眼片。”

“义眼片?”童希贝想起自己在网上搜索时找到的那些资料,她每次看到阿岳的眼睛都是在他洗完澡后,他的右眼眶里没有任何东西,童希贝一度以为阿岳是不戴义眼片的,所以就一直没问他。

原来他戴的呀。童希贝拉过阿岳的手仔细看那片不规则形状的“眼球”,她有些好奇,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想了想,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啦?我先出去了。”

她正要转身,阿岳的左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没关系的。”

“嗯?”童希贝扭头看他。

阿岳一笑:“马上就戴好了,你帮我滴眼药水,好不好?”

童希贝其实是很想看他如何戴义眼片的,见阿岳这么说,自然就不走了:“好啊!”

阿岳也没再避着她,之前他已经洗漱完了,从生理盐水中拿出义眼片,擦干后正准备戴上,童希贝就“腾腾腾”地冲了进来。

阿岳手里拿着义眼片,站在那里就停下了动作,他仔细听着,发现童希贝似乎没注意到他,只是在上厕所。

也难怪,盥洗台在洗手间的角落里,他也没有开灯,阿岳悄悄地吸气,拿着义眼片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起来,等待童希贝发现他的一瞬间,如他所料,她吓了一跳。

其实,他更怕自己手里的东西会吓到她,但是听她的语气,似乎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

阿岳没有再磨蹭,调整好义眼片的左右方向,扒开自己的右眼眼皮,就将这片小东西塞了进去。

童希贝一直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阿岳凹陷的右眼窝早已不让她害怕,但她还是很期待看到他戴上义眼片的样子。

阿岳戴好了义眼片,他眨了眨眼,终于睁开了双眼。

童希贝觉得神奇极了,因为义眼片有一定的厚度,戴上以后,阿岳的右眼就变得正常了许多,不不,应该说是非常正常了。

那眼睛真的好逼真啊!童希贝想到了自己在网上搜到的阿岳照片,没受伤时的他浓眉大眼,童希贝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看见,可是现在的阿岳,这只右眼分明就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啊。

深深的双眼皮,长而浓密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子还会转!童希贝心脏狂跳,她甚至觉得低着头的阿岳,正在朝着她看。

她的脸已经离他很近了,阿岳感受到了她的呼吸,笑问:“戴好了么?”

“好了。”童希贝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右眼眼睑,“这眼睛做得好像啊。”

阿岳苦笑一下:“是么?也就是起个美观作用。”

童希贝又看着阿岳异样的左眼,他的两只眼睛会往一个方向转,右眼看起来好正常,左眼转起来就很怪异可怕了。她不禁问:“你的左眼能戴这个吗?”

阿岳摇头:“眼球没有摘除,也没有萎缩,而且这只眼睛很容易发炎,不好戴。”

“那…那为什么不…不…”

童希贝犹豫了半天,还是没问下去,阿岳却猜到了:“不把左眼眼球也摘了么?”

童希贝小声地“嗯”了一声。

阿岳摸摸她的头发,说:“爆炸时,我的右眼受了很重的伤,眼球完全地破裂了,不得不摘除,左眼也进了异物,引起了创伤性的白内障,但是眼球还是保了下来。虽然美观很重要,但是能不摘除眼球,最好还是不摘除,这一点,我和医生是达成共识的。还有…”

他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周围,沉沉地说,“我的脸上应该有许多疤痕,即使两只眼睛都戴了义眼,看着也会很吓人。”

“别胡说,才不吓人呢!”

阿岳摇着头笑:“你信么,曾经有人看见我的眼睛,吓得大哭起来。”

“就算有,也是那人胆子小,我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吓人。”听他这么说,童希贝心里有些难受,她拿起眼药水,扯出一个笑,“来,抬起头,半蹲,我给你滴眼药水。”

“嗯。”阿岳屈膝半蹲,抬起头,童希贝小心翼翼地把药水滴到他的眼睛里,阿岳眨了眨眼,才站直了身子,“谢谢,你先出去吧,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我帮你啊。”

“不用了,我怕你放了以后,我晚上会找不到这些瓶子罐子。”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每天晚上都要摘,要做清洗,要好好存放,每天早上都要戴。”

童希贝握了握他的手,踮起脚尖啄了下他的脸颊:“好吧,那你慢慢收拾,我去客房里洗漱了,一会儿再过来。”

“好。”阿岳也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和章黎一起吃过早餐后,潘大姐开车载着三个人去了医院。

章黎很担心岳哲文,自他生病以后,每天从早到晚都守在医院里,一天都没有离开过。童希贝站在阿岳身边,能感受到他的父母之间那份浓浓的爱。

岳哲文清醒的时候,虽然说不出话,但是看着章黎和阿岳的眼神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有时他会老泪纵横,章黎怕他太过激动,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坐在他床边与他对视,偶尔低头到他耳边说些悄悄话。

待了几个小时后,阿岳和童希贝去楼下医院散步,阿岳的面色又变得很沉,童希贝知道他在担心父亲的病,她拉着他的手,问:“阿岳,叔叔的病,你和阿姨有什么打算?”

阿岳沉吟了一下,说:“我想让爸爸接受手术,但是我妈还在犹豫。”

“医生有没有说,手术的成功率会有多少?”

“30%。”阿岳叹了口气,“即使手术成功,存活期也只有2年,甚至不到,医生说手术以后只要存活超过半年就算是成功了。”

“还能这么算?”童希贝也觉得很难办,她似乎能体会到阿岳的纠结,这的确是很难做决定的一件事。

“癌症么,就是在和死神赛跑。”阿岳与童希贝坐在了休息椅上,他突然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童希贝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是我爸爸,我一定会问过他的意见,毕竟叔叔有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相信他能明白自己是怎么个状况,这个决定,其实由他自己来做会比较合适。啊,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阿岳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很对,我和我妈一直都没问过我爸的意见,只是尽一切努力想让他继续活下去。但是我很怕他会选择不手术,只是等待死亡。我怕我妈会受不了,到最后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阿岳,我建议你们还是先问问叔叔的意见吧,我知道你在担心阿姨,但是,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你总是会陪在阿姨身边的,是不是?所以,阿姨不会有事的。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怕。”

“希贝…”阿岳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说不出话,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人给了他许多支持和鼓励,他能够感受到她的话都是发自内心。只是简单普通的话语,却都震撼着他的心,阿岳一次又一次地觉得,未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可怕,他也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想,他也许真的应该做一些努力,做一些尝试,做一些改变,为了童希贝,为了父母亲,也为了自己,他真的不能再过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临近午餐时间,童希贝带着阿岳上楼回病房,准备吃过午饭后启程回杭州。结果饭才吃了一半,病房里就进来了一群人。

童希贝认得那对老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上次那个年轻人也在,她没见过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另外还有一对老夫妻。

岳吉文、老王、王宸峰一家三口、岳仕文一家三口进了病房,看到围桌而坐的四个人,面上都浮出了惊讶之情。尤其是又一次看到童希贝,岳吉文的眉就皱了起来。

她记得这个女孩子,那天已经很晚了,这女孩等在岳家家门口,见到阿岳后很是开心。

难道是岳明亮的女朋友?

岳吉文和岳仕文对视了一眼,失明的阿岳本来已经不对他们构成威胁了,现在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女朋友来,不得不令他们心生疑惑。

阿岳的女朋友,一定也是学艺术的吧,如果也是美院毕业,或者是在国外留过学的,那经营一家小小画廊对她来说,不是易如反掌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尽量日更~么么~~留言的妹纸,分分都送了哦~~

含含最近身体很好,吃嘛嘛香,谢谢大家的关心!

VIP章节 4038、打分神马的,你懂的

【38、希贝,谢谢你】

章黎、潘大姐和童希贝都端着饭碗看着病房里出现的一堆人,只有阿岳不知来的是谁,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他渐渐的心中有了数。

岳吉文率先开了口:“弟妹,小亮,吃饭哪?”

章黎放下碗筷,面色如常地起身:“怎么来了都不先打个电话?”

“今天礼拜天嘛,大家都有空,就来看看哲文。”岳吉文走到岳哲文病床边,看着自己昏睡的弟弟,又抬头看一眼阿岳身边的童希贝,笑问,“小亮,带女朋友来看爸爸呀?”

阿岳没有反驳,拉过童希贝的手,点头笑道:“是的,姑姑,给你介绍下,我的女朋友童希贝。”

童希贝向着一大堆人微笑:“你们好。”

岳吉文和岳仕文的面色都变了变,岳仕文走上前来,说:“小亮,前些天你们商量讨论时我在外地,听姐姐说你们还没确定怎么给我哥治疗,趁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好好谈一下吧,我哥的病真是拖不得了。”

阿岳沉吟片刻,点头:“另外找个地方,不要在病房里谈。”

众人应允,阿岳回身拉过童希贝,在她耳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潘大姐也在的,我们去谈些事,马上就回来。”

童希贝知道他们又要开家庭会议,乖乖地答应了。

一行人离开以后,病房里只剩下了潘大姐和童希贝两个人。潘大姐收拾了碗筷盘子,说拿去洗,于是就只剩童希贝一个人坐在了岳哲文的病床边。

童希贝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她看着病床上风烛残年的老人,只觉得生命的气息一丝一毫地在从他身上溜走,听阿岳说,他爸爸只有60多岁,可在童希贝眼里,此时的岳哲文虚弱得就像一个80多岁的老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帮岳哲文掖了掖被子,此时,岳哲文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童希贝有些紧张,她知道岳哲文会断断续续地清醒、昏睡,可这时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

“叔叔。您醒啦。”童希贝凑到岳哲文身边,绽开微笑,岳哲文的视线在床头搜寻,童希贝急忙说,“您是在找阿姨和岳明亮吗?他们出去有点事儿,马上就回来了。”

岳哲文这才轻微地点了点头,他扭过头,目光投在童希贝身上,童希贝立刻又笑起来:“叔叔,我是童希贝,岳明亮的朋友,您还记得我吗?”

岳哲文戴着氧气罩,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右手,手指在床单上划来划去,童希贝知道他是在写字,却又看不清,她灵机一动,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大笔记本和一支笔,塞到岳哲文手边。

她是做销售的,包里永远都有这些东西。童希贝把笔塞到岳哲文手中,说:“叔叔,您想说什么就写下来吧。”

岳哲文面上似乎浮起了笑意,他的手很无力,但还是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童希贝仔细一看,脸顿时就红了。

岳哲文写的是:小亮,GF?

童希贝不好意思地笑,点头说:“叔叔,我是岳明亮的女朋友。”

岳哲文立刻又写:多久了?

童希贝咳嗽了几声,干脆大大方方地对岳哲文说起来:“叔叔,我叫童希贝,杭州人,今年28岁,我和岳明亮认识一年了,交往的时间不太长,春节后开始的。”

岳哲文面上现出疑惑的神情,童希贝怕他不相信,立刻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她和阿岳春节时在云南的一些照片给他看。手机上的照片大部分是大头合影,童希贝搂着阿岳的脖子,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有一张照片甚至是他们穿着撒尼族的民族服饰,阿岳头上包着头巾,及肩的头发从头巾下露出来,面上胡子拉碴,显得特别可爱。

童希贝翻一张照片,就拿到岳哲文面前给他看,还给他讲当时拍摄的情景。

岳哲文终于明白了,原来过年时臭小子待不了几天就要回杭州,是和女孩子出去旅游呀。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童希贝又翻出前一天和阿岳一起游南湖的合影给岳哲文看:“叔叔您看,这是我们昨天拍的,在南湖。”岳哲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童希贝收起手机,抬起手腕给他看自己的手链,“这是阿岳亲手为我做的,我很喜欢。”

岳哲文盯着那串手链看了一会儿,又写下了一个字:眼。

童希贝一愣,说:“叔叔,您别担心这个,我知道阿岳的眼睛好不了了,但我真的很喜欢他,不是说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看不见,只是…在我与他的交往中,这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岳哲文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他有些累了,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童希贝坐在他身边,猜测着这个老人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在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后,他究竟会做怎样的选择,他知不知道,他的时间已经剩得不多了,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当剩下的生命只能用这样的时间来形容,他最想做的会是什么呢?

章黎和阿岳回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那些人,阿岳说他们已经回去了。

童希贝觉得很奇怪,他们是来看病人的,难道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就算是看过了么?

章黎的神色很不好,显得很疲惫,她对阿岳说她回家去睡一觉,晚餐时再过来,阿岳点头,说:“妈,不如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希贝送去火车站吧,她该回杭州了。”

童希贝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阿姨,不用了。我在这里陪会儿阿岳,等下再回去。”

章黎欣慰地笑,叮嘱了几句就和潘大姐一起回去了。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童希贝见阿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说:“阿岳,刚才你们在谈事的时候,叔叔醒了。”

“嗯?”阿岳侧过头,“他没事吧?”

“没事。”童希贝笑嘻嘻地把自己和岳哲文沟通的事说给了阿岳听,末了,她说,“待会儿叔叔要是再醒过来,你可以和他说说话,他想说什么就会写下来,我读给你听呀。”

阿岳心中动容,自从父亲病重,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他交流了。

一个小时后,岳哲文又醒转过来,看到床边的阿岳,他眼神里浮现出欣慰的神情,童希贝看着他的眼神,觉得岳哲文在看的已经不是阿岳了,而是一个小小的男孩子,那分明就是一个慈父看着儿子时才有的眼神,宠溺,骄傲,宽容,又有些心疼。

童希贝拿过笔记本放到岳哲文手下,对阿岳说:“叔叔醒了,他在看你呢,你和他说说话吧。”

阿岳思考了一下,觉得是时候和父亲谈一下家里的事,母亲刚好不在,这机会正好。

他叫了一声:“爸。”

岳哲文“唔唔”地应着,阿岳说:“爸,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刚才姑姑姑父,叔叔婶婶,宸峰和小池来看过你了,他们都很关心你的身体,然后…我们还谈了些其他事。”

岳哲文拿起笔,写下两个字,童希贝一看,奇怪地问:“黎明?…香港那个明星?”

阿岳微笑着摇头,抚了抚她的长发,说:“是黎明画廊,以我妈和我的名字取的名。”他面向岳哲文点了点头,“爸,现在画廊是由宸峰在打理,他也帮了你许多年了,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画廊能交给他继续经营下去吗?”

岳哲文皱起眉来,写下了一个字。

童希贝老实地读出来:“叔叔写了一个‘你’。”

阿岳叹了口气,摇头说:“爸,不是我不想接手画廊和裱画工作室,我真的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体条件,很难把它们经营好。我看不见,而画廊和工作室又是必须依赖视觉才能管理经营的,就算我成了它们的老板,也只是挂个名,实际的操作管理我很难涉及,要宸峰和小池做我左右手的话,我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心里也会不服气,久而久之,一定会出问题。”

岳哲文叹了口气,他知道阿岳说的有道理,但是要把自己多年心血交给别人,即便是自己的亲戚,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又写下两个字,童希贝说:“阿岳,叔叔写了‘卖掉’。”

阿岳面色一滞,摇头说:“爸,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卖掉它们,妈妈年纪大了,那个裱画工作室留着她最美好的记忆,她与你是因为裱画而认识的,画廊又是以她名字命名,若是卖掉,这一切都没有了,妈妈会很伤心的。”

岳哲文握着笔,长久没有落下。阿岳想了想,说:“爸,其实我有个想法。裱画工作室虽然规模比较小,但是客源稳定,这几年一直发展得很顺利,与那些技艺精湛的裱画师也是分不开关系。小池在那里已经做了近十年,从一个学徒做到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他的为人我了解,勤奋踏实,又肯动脑子,裱画工作室可以交由他管理,然后再把其中一部分股份分给几个资深裱画师。这样做一是可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二是可以监督小池,不会把这个工作室让叔叔挥霍掉。”

岳哲文知道阿岳的意思,自己的弟弟岳仕文好吃懒做,沉迷赌博,没钱了还会来问他这个二哥要,令他很是头痛,可岳仕文的独子岳池却是懂事又能干,如果不是因为岳仕文这个人太不靠谱,岳哲文早就把裱画工作室交给岳池全权打理了。

他想了想,写了几个字,童希贝读给阿岳听:“叔叔说,可以考虑。”

阿岳点点头,又说:“我比较担心的是画廊,据我所知,宸峰曾经卖过赝品,所以我一直在考虑画廊应该怎么经营,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想…”

这时,岳哲文又放下了笔,闭上了眼睛,童希贝拉过阿岳的手,说:“阿岳,叔叔累了。”

“唔。”阿岳点头,揽过童希贝的肩,说,“希贝,谢谢你。”

“谢我干吗呀。”童希贝听了个大概,基本上知道了那些亲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阿岳的压力一定很大,他看起来像是有满肚子的心事。

阿岳一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让我能和我爸爸说上话。”

“举手之劳嘛。”童希贝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抬头说,“阿岳,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