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了?”

  “没有,就是……有点紧张。”其实她只是想找个话题度过这难熬的几分钟而已。

  岳凌霆看着她,放缓语气:“昨晚睡得好吗?是不是还不太习惯?”

  她不确定他说的“不习惯”是指陌生的环境,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她笑了笑说:“还好,晚上没事做,我很早就睡了。”

  “是吗,那换成我睡觉挑剔了。”他仿佛只是随口闲谈,“我几乎没睡着,太不习惯。”

  何岚氲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你不是一晚上都没回来吗?”

  “哦,被你发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把自己推进坑里。

  他又淡淡地说:“在别处睡的。如果就在隔壁,说不定还会好一点。”

  以前他说话就这样吗,句句都带着另一层意思?还是她最近变得太敏感了?

  好在这种磨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何岚氲想去接,被岳凌霆制止。他静等手机响了三声,按下挂断键。

  他解释说:“这是可以再打过来的意思,否则就是不方便通话。”

  果然过了不到半分钟,那个号码再一次在屏幕上亮起。这回岳凌霆接了起来:“对,我在她房间,没有情况。”他把手机递给何岚氲,“别说太久。”

  何岚氲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微微侧过身去放到耳边接听。

  听筒里传来穆辽远有点焦急的声音:“岚氲,是你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她撇开那些没用的寒暄,单刀直入问:“他们说你盗窃重要文物,是不是真的?”说完又补充,“这是吴教授让我问的。”

  “我让教授失望了……”穆辽远语气黯然,但又坚决,“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盗窃文物,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那你能告诉我,你拿了什么东西吗?”

  穆辽远不肯说:“我不能告诉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比较好。”

  她无话可说,接着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怎么全身而退?”

  “我联系了一个地下蛇头,他可以帮我出境,但一个人头要收八千鲜币。”他语带歉意,“岚氲,我本来不想找你的,但我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两万鲜币?要现金。”

  两万鲜币约合三千多美元,但在当地是一笔巨款,这里人均月收入还不到一百鲜币。不过蛇头只收八千,他要两万那么多?

  她想起岳凌霆箱子里那几包现金,看了他一眼,说:“我想想办法……如果我弄到钱,怎么给你?”

  岳凌霆忽然伸手到她面前,示意打断:“恕我插句话,你们是在谈花钱偷|渡出境?”

  何岚氲举着手机抬头看他,他勾勾手:“电话给我。”拿到手机后,他打开免提,对着话筒说:“穆先生,你愿意信任我吗?”

  “我……”这问题让穆辽远停顿了一下,旋即做出选择,“是的。”

  “那好。我可以在明天晚上之前帮你弄到两张东港去北海道的船票,还有食物、现金和越野车,但你得自己绕过关卡去东港,万一被捕,不能供出我们。你能做到吗?”东港是鲜国东部沿海的港口城市,距离巴林有一千多公里。

  穆辽远说:“可以。怎么碰头?”

  “你要先离开市区。冰川墓葬群3号坑,还记得方位吗?那里往东两点钟方向、十二公里,有个半圆形的淡水湖,当地人叫半月湖。湖东南弯角处半岛上,蓝色屋顶、一半灰一半白墙壁、三层带地下室别墅,周围没有其他住户,明晚我们在那里见面。”

  穆辽远想了想,说:“那有六十多公里,我没有交通工具,还要躲避搜捕,大概后天凌晨才能到。”

  “我们等你到早上八点,如果还不来,我就当你不会来了。”

  “好。还要麻烦你安排岚氲尽快回国,不要留在这里。”

  “我知道。”

  何岚氲站在旁边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说完了,直到挂了电话,都没问她一句。她看着岳凌霆收起手机,迟疑地问:“你说‘我们’,是你和我吗?”

  他从眼角瞥了她一眼:“难道你不想去见他?”

  她张了张嘴,但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嗫嚅道:“谢谢你。”

  他轻飘飘地说:“就这么谢我?没点其他表示?”

  何岚氲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把领带扯松,开始脱衣服。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迅速把西装、衬衫、长裤全脱了,只剩一条内裤,然后脑袋伸到花洒下把头发打湿,抓起架子上的浴巾随便擦了擦,围在腰里。

  虽然有了刚才的经历,她知道他肯定别有用意,但这一幕还是让她忍不住面色飞红:“你要……干什么?”

  “刚刚我那样进你的房间,这会儿还能干什么?”岳凌霆关了花洒和排风扇,贴近她身边,重又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白天有人进过你的房间,说不定安了窃听器或者摄像头,别穿帮。”

  他伸手到她臀下,双臂一抬将她抱了起来。

  何岚氲长大后就再未被人这样抱过,骤然间重心抬高,她连忙搂住他的脖子稳定上半身。

  天花板顶灯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光线从她头顶上方照下来,将她的影子投射下去,整个笼罩住他。从这个角度俯视看他,有种微妙的心理落差,仿佛他伏低仰头,祈求她的恩幸垂怜。

  他的头发凌乱潮湿,发梢凝着水珠垂在额前,漆黑的,湿漉漉的,一如他看她的眼神。

  “愣着干什么,”他说,“亲我。”

  她的手插进潮湿的黑发中,俯身相就,赐予他渴求的甘露恩泽。

  然而这姿态只持续了片刻,他把她抱到房间里,仰面扔在床上,两个人就变成了另外一种上下关系。

  何岚氲抱住他,手心里触到背上温热结实的皮肤肌理,那是她无比熟悉而又怀念留恋的触感。这一刻或许是假装的,但他的怀抱、他的吻、他呼吸和身体的热度,又都是真实的。

  有些东西始终存在,不曾消亡,无法忽略。

  她觉得快要伪装不下去了,彼此都在界限的边缘摇摇欲坠。她捧住他的脸,尝试了好几次才将他稍稍推开些许,用微喘的气声问:“有摄像头……要来真的吗?”

  岳凌霆停住动作,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翻身下去与她并躺,拉过被子来盖住。

  标间的单人床很窄,两人必须抱在一起才不会掉下去。

  “这两天有没有想我?”他用正常的声调问。

  何岚氲躺在被窝里瞪他,只能说:“想。”

  “今晚我就睡在这儿,好不好?”他无视她的白眼,不以为忤,“可惜这床实在太小了。”

  她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反唇相讥也只能用娇柔的语气:“旁边还有一张空的,要不你睡那儿吧?”

  “不要,”他搂得更紧,“明天我就去跟前台说,给我们换一间双人大床房。”

  何岚氲怯生生地说:“这边两人住一间房,必须要结婚证吧?我们又没有。”

  “这是趁机逼婚吗?回去就把证领了。”

  耍嘴皮子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字数还差一点点,提前更新,补完。

  这是28号的更新!

  大姨妈大驾光临,接下来两天都得在床上伺候姨妈神,看情况缘更。

第41章

  早上岳凌霆起身离开床铺,何岚氲就醒了。窗帘边缘遮挡不严, 漏进些许晨光。她看了一眼离线当闹钟用的手机, 才刚五点。

  在加厘的时候, 他似乎也是每天都起得很早。晚上那样闹腾, 他也不睡懒觉,好像精力用不完似的。

  她躺在床上, 听他在卫生间洗漱, 便也彻底没了睡意。水龙头关闭后, 有好一阵没有声响,她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

  岳凌霆正在对镜穿衣, 看见她微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饱了。”何岚氲斜倚在门框上,觉得他举起手扣袖扣的姿势特别好看,有种禁欲克制的气息, 虽然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就像“性感风骚”用在自己身上一样违和,“衣服干了吗?”

  虽然只是借口, 也要编圆自洽。昨天都躺下了, 她又起来, 把那两件衬衫拆了包装用清水过了两遍。

  她揉衣服的时候, 他也这样站在门口, 倚着门框,双手抱在胸前看她。

  “真贤惠,”他笑吟吟地说, “喜欢看你给我洗衣服的样子。”

  何岚氲把搓了一半的衬衫往水池里一丢:“自己来!”

  他乖乖地过去接着搓:“家务就应该互相分担嘛,我也给你做过饭啊。”

  洗完了晾在卫生间里,巴林气候干燥,一晚上就能穿。

  “嗯,已经干透了。”岳凌霆把袖扣系好,扬起下巴开始打领带。

  她看着他下颌和喉结的线条,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转身到写字台前倒水喝。

  这里真的太干了。她想。相对湿度不到30%,带的日常护肤品扛不住,早上起来嘴唇干裂,胳膊和腿都像缩水似的细了一圈。干燥是美容的大敌,因为粉底起皮,昨天她都没有化妆,前几日那种随便修饰一下就光彩照人的好气色也离她而去。

  如同一棵沙漠里的枯树,枝叶都晒得干脆。

  一杯凉水灌下去,胃里咣当咣当填满了,焦渴却并未缓解。她听见动静,回头见那位自称十全大补膏的先生收拾停当,衣冠楚楚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似乎没有受到气候的影响,嘴唇上的伤口因为干燥还加快愈合,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上火炎症,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完好的上唇则如海浪起伏,波光粼粼。

  她转开视线,又倒了一杯水。

  “今天你正常去博物馆,”岳凌霆说,“我弄好了下午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