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抱着她回了屋。赵初年亲亲她被雨水淋湿的小脸,“我当然没事,你哥哥最能干了。”

她飞快地点头,很是骄傲。

他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和妹妹换了衣服,再帮她擦干头发,抱着她上床睡觉。她很听话地配合他。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被雨淋得狠了,现在才缓过劲来,在他怀里弓着身体,双腿直哆嗦。赵初年摸到她的脚,一下下地揉着脚背脚心,让她暖和一点。

赵知予有些迷糊,“哥哥,你冷不冷?”

“不冷。”赵初年说着话,手一刻也没停下,“知予,睡吧。”

屋子里的灯灭了。她低声说:“哥哥,我怕得很。”

“怕什么?都告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她在枕头下翻着什么东西。片刻后,他的手心里被塞了个东西。他有点吃惊,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个小纸片。

“是什么?”

赵知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哥哥,今天来找我们的伯伯给了我这个……他说爸爸身体不好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赵初年眉心一紧,他明明记得自己把那人赶走了,他没可能单独接触知予啊。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还说了什么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他又来了。这次是他一个人。他一直跟我说‘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的哥哥,你相信我’。他还要给我钱。”

下午的时候,赵初年的确出去了一会儿,去给父亲买药和买菜。

“你拿钱了吗?”

听到哥哥的话里好像有责备的意思,赵知予有点委屈,“我怎么会拿钱?他说‘我和你爸爸就像你和你初年哥哥一样’,我想他可能真的不是坏人——他又给我电话号码,我就接了。”

赵初年略微放了心。妹妹还是很聪明的,她的脚已经暖和起来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瘦弱的背,哄她入睡。

赵知予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在他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却忽然开口,“哥哥……我不要爸爸死。他……真的病得很厉害……他真的很痛……他去医院治病,需要钱……”

赵初年哄她,“可是爸爸不会用他们的钱,他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爸爸宁愿痛也不想治病吗?”

“……嗯,是的。”赵初年不能告诉她,父亲的病是花钱也治不好的,请来天上的神仙也治不好的。死亡,他并不陌生,可妹妹还是个小孩子。她三四年前失去了母亲,不能让她再失去父亲,至少现在不能让她知道。

“总之,知予,以后那个伯伯再来找你,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雨声滴滴答答地打在瓦片上,吞掉了赵知予最后模模糊糊的话。

车子颠簸了一下,孟缇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顶部,发现自己正在考古队的车子里打盹。一路上颠颠簸簸的,她居然可以睡得着。赵初年不知何时坐在她旁边,而她正靠在他身上打盹。

孟缇怔了怔,坐起来,跟他拉开距离。赵初年轻声叹了口气。孟缇别开视线环顾四周,除了开车的程璟,整个车厢的人都在打盹。

“再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了。”

大雪已经停了,扫雪车刚刚在国道上扫出一条道路,雪堆积在道路两旁,车子就在冰雪的城墙中前进。

赵初年看不出疲惫,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不论什么时候外表都很整洁爽利。他的体力一向很好,至于疲惫,都是精神上的。

孟缇看着车子前方,“我刚刚做了个梦,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下雨了,漏雨了,你去房梁上补漏洞。”

赵初年显得很安慰,“你想起来了?”

“记忆就是这么回事,受到了刺激才会在大脑里留下来;若干年后受到刺激,又会想起一点半点。”孟缇自嘲地开口,“我的记忆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你一直那么聪明,不论看什么,都过目不忘的。”

聪明?聪明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下场吗?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孟缇无声地笑着。笑着笑着就把脸贴到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爸爸……他后来还好吗?病好了吗?”

“没有后来了。”

孟缇惊恐地侧过脸去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后来了?他不是四年前去世的吗?出版社发的讣告!”

“不是这样,阿缇。”赵初年眸子幽深,里面写着沉重的悲伤,“他十七年前已经去世了,就在你被拐走后,没过几天就去世了。”

“啊?”孟缇的大脑彻底混乱了,“那这么多年,他的书是怎么回事?是你吗?啊,你也不可能啊……”

“他去世后,二伯整理了他所有的文稿,再拿给出版社的。这十几年出版的每一本书,都是二伯从爸爸大堆的遗稿里整理出来的。二伯去世的时候,稿子差不多整理完了,该出版的都出版了。起初二伯推动了一下,然后爸爸的书就有了知名度,他的每部作品都很成功,非常成功。”

孟缇没想到范夜这个身份后还有如此惊人的隐情,一时也呆了。她隐约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天都在伏案写作。家里的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大量的手稿,但也投稿屡屡被拒,每次被拒后,他的心情都不好。想不到他去世后,他的作品才红遍了国内。

“天才多坎坷。”赵初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凡·高也是一样的,生前无人知道,死后才得到了世人的认可。”

孟缇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包,这书包里还有一本枯槐的《白雁》。

她低声喃喃:“难怪外面没有他的资料信息,一点都查不到。”

“这是二伯的意思,他不想妄得父亲的名声。二伯去世后,范夜也去世了,我就让出版社发了讣告。”

程璟也回过头说:“但总是好事,虽然世人的认可来得太晚了,但总还是来了。他的书现在在哪个书店都可以看到,这是莫大的荣誉啊。”

道路难行,车子也开得很费力。程璟一分神,车子就抖了一下,惊醒了施媛。她揉揉眼睛,“怎么了?程璟,太累了吗?”

“还好。”

赵初年紧了紧大衣,拍拍程璟的肩膀,“把车子停下,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会儿。”

程璟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吗?你都是开跑车的。地上还是有些雪呢。”

“吉普我也开过的,这路也比较平,应该还好。”

大概是赵初年表现得胸有成竹,程璟不再怀疑。两人很快换了位子,孟缇看着他开车的背影,双肩那么宽阔,那么可靠。

程璟从驾驶位上下来后,立刻松懈下来,观察了赵初年几分钟后,发现他的确是可靠的,顿时放下心了,靠着后座昏昏欲睡。

施媛也不睡了,眨着眼睛看着程璟打瞌睡,看了一会儿她露出笑容,扯过毛毯盖在他身上。程璟睡着后很可爱,也很漂亮。或许是因为他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基因的缘故,他不像别人那样被晒得红黑,皮肤依然很白皙。

施媛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孟缇本来心情不好,看到施媛的动作,也笑了笑。

程璟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手,想抓住那个让他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可惜无效,无奈之下他半睁开眼睛,抓住施媛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眼神还是困倦的,轻轻嘟囔了一句:“别闹了,小若。”

施媛静了静,默默抽回手坐好,再也没有玩笑的意思了。孟缇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目睹这出尴尬的戏码,侧过头一看,程璟又睡着了。施媛脸色惨白,僵硬地看着前方。

回到昌河后,吉普车就停在他们住的那栋楼下。考古队自然去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孟缇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屋。

正月很快就在众人的忙碌中过去了,考古队打算三月离开,至于赵初年,离开得更早。毕竟他是老师,学校里还有工作。这回程的一路,又特别特别漫长。

赵初年在这里不过十余天,就积累了丰富的人脉,他走时,不少人都要送行。但孟缇是送得最远的,她陪他走了一条街,送他去车站搭大巴车。

天气依然很冷,两人坐在有暖气的候车室里。孟缇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都是当地的土特产。她笑得灿烂,“赵老师,谢谢你来看我。”

赵初年摇头,他还是不舍得。

要发车了,两人走到室外,他很高,孟缇微微仰起了头,“赵老师,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么?”

孟缇朝他趋近一步,用手比了比两人的高度差,“你看,你长得那么高,我也长得很高了。我们都长得这么大了。”

赵初年不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回答:“我知道的,你长大了。”

“赵老师,这就是我想提醒你的事情。你看,我可不是小时候的赵知予了。大四的一年,你确实对我很好,这我心里有数。虽然那是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把我当成了那个小小的、被你保护的赵知予对待,但我不是她,从现在开始,可不要再搞错了。”

“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我知道,但你就是知予。”

她没有分辩,微微一笑,“你还是没搞清楚。在你没有搞清楚我是谁之前,我不想看到你,也请你不要再联系我或者来看我了。还有,不要再找人调查或者跟踪我,否则终我一生,不会再原谅你。”

赵初年震惊而无言。她别开视线,远处雪山顶上的冰雪反射着日光,亮得很。

“车子来了,赵老师,祝你一路顺风。”

赵初年隔着玻璃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慢慢陷入了深思。

这个叫孟缇的外壳,就像绝缘层一般封住了只属于赵知予的聪慧和敏锐,只剩下平庸可爱的少女,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十几年。她没有遭遇过阴谋和算计,最大的苦恼也不过是一点少女的心思。如今,属于赵知予的灵魂在她的性格、人格深处慢慢复活。这个崭新的人格和孟缇、赵知予的都不一样,这是没有办法逆转的趋势。你要怎么阻止火山喷发?怎么阻止江河奔腾?那是没法控制的力量。

第四十四章策马

四月底,昌河的春天才姗姗来迟。

考古队向北疆博物馆交付了大量的文物,携带着一部分踏上了返程的路。孟缇送走了他们,一转身,一个月又过去了。

春天的昌河非常美,非常适合户外活动,所以春游很快就被学校排上了日程安排。初中部两百来人的学生集体去了附近的草原,在大草原上烧烤。草原靠近湖,野花全都开放了,白的是蒲公英,黄的是野菊花,绿的则是满山遍野的野草。

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烧烤,个个笑靥如花。更远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微笑一般。

春游结束后不久,学校又放了“五一”假。假期结束后,校长在教职工会议上宣布,本校获得了一笔数额巨大的捐款,这笔捐款将用于修建一栋教学楼,还将用于更新学校的图书和扩建操场。全校上下都被这个消息所感染,会场气氛高涨。

孟缇前面的那位老师是少数民族人,长得十分高大,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站起来后,她才看到主席台上的另外一位西装革履的人。

祝明说:“现在,请全体起立,鼓掌欢迎赵律和先生。”

孟缇僵硬木然地鼓掌,觉得自己的脸不能控制地抽筋。祝明下面说了什么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杨明菲诧异,“赵律和?长得还蛮不错的嘛。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孟缇不甚热心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大概吧。”

杨明菲捅捅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有捐款是好事,但是从来没听说咱们这种犄角旮旯的小中学居然能获得捐款啊。”

孟缇正想回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祝明激动的声音在继续,“……我们决定把这栋教学楼取名为‘同与楼’。”

孟缇一口气没上来,成功地被自己哽住了。她跌坐回原位,心跳得那么激烈,大脑嗡嗡作响,耳鸣的声音好像脑子里有一辆货车开过,吵得她什么都听不清楚,精神状态只能用“魂游天外”来形容。

杨明菲紧张地去推她,“阿缇,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没,”她镇定地一笑,“没什么。”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孟缇本想找个空隙悄悄溜走,显然没成功。她刚一站起来,祝明就大喊:“孟缇孟老师,请你到主席台来一下。”

这下子她不去也得去了。杨明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先走了。

等到她蹭到主席台前,会议室基本也空了。赵律和跟两位校长聊的很开心。他一直在微笑,看上去很假。

孟缇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有人捐献给学校怎么说都是难得的好事,几百万的真金白银可以让孩子们有新教室、新课桌,还有大量的图书可以看,还有宽广的操场。哪怕这只是伪善的一种表演形式,但只要有行为,都懂得感激。

行动高于虚言和一切。

刚刚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很镇定地问:“校长,您有什么事情?”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其实并不老,但是头发大半都白了。校长摆手,“我没什么事情,但赵先生想见你。”

孟缇转了个身,看着主席台上那个面容端正、气定神闲的男人,“赵先生,你好。”她的举动和动作都很坦率,无可挑剔。

赵律和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无比妥帖合身。他听到称呼后微微挑起了眉梢,对她微笑,“小缇,大半年没看到你了,最近好不好?”

祝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两人的身上。赵律和让他找孟缇的时候,他隐约猜到这位有钱的赵先生和这位来支教的大学生有着很大的联系,怎么说也是从同一个城市过来的。祝明向来直爽,问孟缇:“你和赵先生认识?”

孟缇点了点头,“算认识吧。”

校长和祝明对视一眼,两个都有点迷惑。赵律和看出两人的不解,笑道,“她是我的小妹妹。”

孟缇垂下视线,没有否认。

“啊?”祝明说。

赵律和从主席台上走下来,对她颔首,“阿缇,我们谈一谈。”

孟缇身体发僵,很想回复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但碍于祝明和校长在场,又想到那几百万的捐款,忍了忍才说:“好。”

校长和祝明对视了一眼,离开了会议室,把诺大的会议室留给了他们。

孟缇想不到赵律和要找她谈什么。她跟赵律和见面的次数不多,可以说极少,但每次他都让她震惊。这次她干脆不想了,单刀直入地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赵律和摆手,“不要着急,阿缇,咱们总会谈到的。”

孟缇的脾气在他面前尤其暴躁,她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靠着会议室第一排的长桌问:“你怎么来了昌河?”

赵律和倒是从善如流,“升恒在哈格尔附近有个投资项目,由我负责,所以就来了北疆。到了之后,忽然想起你就在附近支教,找人问了一下,也不远,几个小时的车就到了。”

孟缇蹙了下眉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升恒是房地产商,虽然还有不少其他产业,但多是娱乐、酒店、高档写字楼之类的。哈格尔这种小地方,虽然也是一个市,但繁华程度跟内地的市完全不能比。升恒一心瞄准大城市,怎么会发展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赵律和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都不是,是另外的项目。”

孟缇不作声,放弃了思索赵律和来此的目的。她跟赵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

赵律和挑眉,接着说下去,“随后我接到爷爷的电话,他让我过来看看你。捐款这事也是他授意的。当然,那栋楼用了小叔的名字,我想你不会怪我和爷爷吧?”

他这段话隐藏着不少信息,孟缇好像被人灌下一桶蜂蜜,一时间消化不了。

“爷爷?”

“你的爷爷。他一直很想念你。”赵律和表情严肃,叹息道,“他一直到你的身世,就想接你回去,那是去年七月初的事情。没料到你到北疆支教了。我知道那时候你不好过,爷爷也知道。他觉定不打扰你,等你慢慢想明白了就会回去的。毕竟,一年支教的时间并不算长。他也不会等很久。”

孟缇狠狠地咬牙,“我跟你们没有关系。”

赵律和看着她,“你是我小叔的女儿,也是赵家唯一的孙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有DNA作为证据,不是你说没有关系就没关系的。”

孟缇也不甘示弱地迎着他的视线,“我是孟缇,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们能做好事给学校捐款,我很感激,也仅仅是这样。”

赵律和在屋子里踱步,“看来我真不是一个合适的说客。不论怎么样,请您记住,你的爷爷,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了。他今年七十七岁,身体也不太好。”

夕阳西下,屋子里像蒙上了金色的纱。她觉得那光不但刺眼,也刺激心脏,于是转移了视线。

“你否定我们可以,但你不应该否定你父亲。他始终姓赵,也是你父亲。”

不管她跟赵律和的交谈如何让人不快,但到了晚上,她还是陪赵律和一起去吃了饭。晚饭自然是学校请的,祝明给她打电话,再三强调让她过来作陪,孟缇被逼的没办法去了。

晚饭是烤全羊,也是北疆最名贵的菜肴之一,一般都是用来款待最尊贵的客人。孟缇来了北疆这么久,垂涎已久,都没吃过烤全羊,因为太贵了。她自己断然不会去吃这么昂贵的东西。

赵律和对这种热情的招待很坦然,他这辈子锦衣玉食,什么惊人的排场都见过。孟缇被祝明安排坐到了他身边。介绍这桌上的客人的时候,孟缇才发现这个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连县里的副书记也在场作陪。她心里苦笑,如坐针毡。金红色鲜嫩让人垂涎欲滴的烤全羊乖乖地躺在桌上,可她一口都吃不下。

“这是我堂妹,我家唯一的小妹妹,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赵律和很热情地对每个人介绍她,似乎认准了她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翻脸或者掀桌走人,而她也的确做不出这种事。这么多年良好教养的潜移默化,她很有分寸,甚至还举着酒杯跟每个人敬酒微笑寒暄。

不过赵律和这话一出,总会有人质疑为什么堂兄妹的姓氏不一样,虽然没有人直接问出来,但疑问都写在脸上。赵律和说:“我们家发生了一点变故,所以她姓孟,不过会改回去的。”

孟缇瞥了赵律和一眼,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自信,负责照顾宴席的厨师切了一块羊排给她。她平时最喜欢吃烤羊排,沾着胡椒粉和孜然粉,咬上一口,鲜美无比。北疆的样都是在天然牧场放养的,所以没有膻味,肉质鲜美可口,可此时吃起来就不是个味道。很显然,如果吃饭的人不对,再鲜美的菜肴都会让人索然无味。

虽然孟缇做梦都盼望赵律和早点回去,但他好像在北疆待上了瘾一样,不能回去。当地百姓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举行赛马大会。赵律和对此很有兴趣,很自然就被邀请参加比赛。周末的一大早,孟缇就接到了祝明的电话,让她陪他去赛马,孟缇眼前一黑,但还是不辞辛劳地起了床。

五月份的草原美得惊人。绿色统治了草原。那漫山遍野的绿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天地本来就应该是绿色的,看得久了在挪开视线,连山坡上的羊痘染成了绿色,在冰雪里冷冻了一个冬季的热情、繁华、振奋、喜悦,在这片广柔的绿色下恢复了生机。

所有的马都很漂亮,鬓毛修剪得整整齐齐。马鞍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把马儿打扮得威武雄伟。据说赛马用的马都不是一般的马,而是最优秀最漂亮的马,不是从草原上随便牵来一匹马就是赛马。骑手们换上了嘴漂亮的新衣服,姑娘们花枝招展,连衣裙上的金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提着裙子一转,就像这个季节的太阳花一样漂亮。

孟缇起初是被逼无奈前来的,不过来了之后倒也觉得不虚此行。赵律和是贵宾,虽然她是背景和陪衬任务,也得到了好位置。

这场赛马会每年一次,是春季最热闹的赛马比赛,所有人极多。比赛的选手有两三百人,但从附近城镇过来看热闹的人数起码是这个数字的十倍或者二十倍,还有不少旅行团。旅行团的大巴车、小轿车,牧民的摩托车、马匹、骆驼,在场外排了好几公里,浩浩荡荡的,蔚为壮观。

孟缇到了北疆大半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因此惊叹有之,感叹有之。她坐在看台的中心位置,慢慢喝着别人送来的温热的羊骨头汤。

大概上午十一点的时候,赛马比赛正式开始。比赛类似田径比赛,分为三轮,五公里、十公里、二十五公里。当选手们骑着马在草原上一字排开时,场面十分壮观。

一声令下,所有马匹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观众热情高涨,加油声震动得草皮都在跳。孟缇起初还很沉稳地坐在看台上,到了最后也激动地站起来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