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609室的门打开了,男生正砸门砸得兴高采烈,一个没留神,差点巴掌拍在门里人的胸膛。那人随手一抓,擒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将他向后推了几步,然后随手掩上门:

“找谁?”

男生立刻用手一指简约:“不是我找,是他找!”他笑得阳光灿烂,得意地看着简约,意思是“看我很厉害吧!果然把里面的人敲出来了!”

简约没有理他,望向门里的人,有些愕然。这并不是静纸音,而是一个穿着白色工字背心和米色宽松休闲裤的修长男孩。

他可没有想到,房间里居然会出来一位男生!而且是一副居家打扮!这是静纸音的家,不会错的!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她在阳台上弹吉他,刚才也有看到。可是这男生…

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是“同居”,随即又否定了。静纸音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凭他的了解,她可没胆子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再说,从外表看,她和这男生也…不大般配…

凭心而论,其实静纸音并不丑,她就像邻居家那个小女孩,清清秀秀,平平凡凡,就如她的吉他那样,没有灼目的光芒、没有炫丽复杂的技巧,却给人很可爱、很亲切、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甚至会让人觉得,反正是邻居家的妹妹,欺负欺负也没关系…

只是,谁让在场的三个男孩子,都是超级耀眼超级帅的,相比较之下,邻居小姑娘这级别的,自然会被划归到恐龙的堆里去。

那么,他是静纸音的哥哥?应该也不会!因为两人的外貌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或者是其他什么亲戚?简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后悔自己来得太唐突了。

门里男生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事?”神情很平静。

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简约只得勉强开口:“请问,静纸音是住在这里吗?”心想,这男生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的!”那男生北冥也静静地回答。“不过,她现在不在家!”

他的态度彬彬有礼,但骨子里却透着不形于色的傲岸,不会让人不舒服,只是明明白白地传达两个字——勿扰。

简约的脸也冷了下来:“哦!那么,请你转告她一句话。视线乐队的杨霆,已经因患血癌,回到医院继续治疗了。开学庆典,是他的最后一次演出!”他都这样说了,如果静纸音仍然不能理解,那他也没办法了!

“哦?”北冥也眉毛略扬,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停了一停,他说:“我会转告纸音的!希望这位杨同学的病快点好起来!”

简约苦笑了一下,杨霆还会好起来吗?这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两个男生彼此审视着,他们都是很高傲的人,却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一个傲在心里,外表虽然深沉内敛、冷静淡定,但内心的温柔却被精致地包装着,绝不轻易显露,感性与理智平衡,既不会过度热情,也不会过度冷漠,于平和优雅的举止间,带着淡淡疏离。

另一个则从里到外都很傲,我行我素,虽然不会瞧不起谁,可也很难瞧得上谁。有人会说他嚣张、拽,可是他根本不屑于在乎别人怎么想,对自己高兴做的事,全力以赴,对于不高兴的,连瞥都不会瞥一眼。

那个深紫色头发的男生站在旁边,左一眼,右一眼,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

“那么,谢了!”简约说,“告辞!”又对着那紫发男生点了点头——按他的性格,本来不会理会不相干人的,可是,这个男孩刚才娴熟的爵士鼓节奏拍门,让他有了一点惜才的意思。

紫发男孩笑嘻嘻地摆摆手:“不用客气!我知道你是樱雪视线乐队的队长。”

简约一怔:“那么,你又是谁?”

北冥也已经将门打开准备回房去,闻言也止住步子。他本来不想理会静纸音和简约的闲事,之所以又出来应门,也是被那敲门手法引起的兴趣。现在,他也想听听这紫发男孩是什么来历。

“我?我是住在楼上的邻居…”紫发男孩笑着说,忽然鼻子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喊了一声:“失火了!”推开北冥也,冲进609室内。

北冥也看到房间里冒出浓烟,同时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大吃一惊,浮上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静纸音怎么样了!

他虽然想不通房间怎么会失火,但却知道,浓烟滚滚之中,静纸音到现在一声未出,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已经变身,所以即使看到失火也不敢出声!

且不说失火会对她生命造成多大的威胁,光一想到那紫发男生闯进去,可能会看到变身的静纸音,北冥也就着急——这太有可能了!静纸音这丫头现在是霉运缠身,她身上的倒霉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发生不了!

他紧跟着奔进了房内。

救火要紧,简约也顾不得正要离开,跟着闯进了屋子。

现在满屋子烟雾缭绕,室内能见度不高,但是却仍可看出,房间里并没有人。北冥也心中有数,纸音肯定是已经变小,发现外人闯进,所以藏起来了。他掩着口鼻,四处寻找静纸音——即使有两个陌生人在,他也要把她转移走。可是,纸音躲在什么地方了呢?现在又不能喊她…

紫发男生和简约一起寻找火源。厨房?没火!客厅?没火?卧室?所有的电器插座?没火!没火!所有的电器插座?也没火…

“在这里!”紫发男孩子招呼一声,冲向阳台。北冥也和简约急忙跟过去。

浓焑果然是从阳台方向漫延来的。

大股的烟源源不绝地从敞开的阳台窗户涌进来,吹得满屋都是,三个男孩子呛得直咳嗽却终于放了心——至少火源不在这间屋子里。

紫发男孩一边挥手赶烟,一边向外望去,透过灰白的烟雾,好不容易看清楚起火点,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北冥也和简约都伸头看去:

浓烟起自五楼的阳台。一个胖胖的女孩正蹲在地上,一边念念叨叨一边用剪刀肢解一只大大的绒毛玩具狗。她的面前放着一个不锈钢的盆子,里面燃着暗红的火,有四只长长的耳朵正在燃烧着,可见至少有两只兔子玩具刚刚被火葬了。

女孩表情充满着怨恨,像僵尸在掏内脏一样,将玩具狗里的填充物一把把掏出来,扔进火盆里,火势被压得一暗,然后烟更加浓了,带着刺鼻的味道,继续向上涌来。

三个男孩心里都升起一阵寒意,不约而同想起一些鬼片镜头:阴森森的夜晚,恐怖的大厦,诡异的人蹲在角落里,火盆里烧着香蜡纸烛等物品祭鬼…

紫发男孩“嗖”地一声将头缩了回来,勉强笑了笑:“好可怕的女人!”

简约轻轻摇了摇头,女人就是麻烦!

北冥也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将阳台所有的窗子关上。那女生的身边还放着不少书信日记什么的,还不一定得烧多久呢!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失恋了正在焚毁过去的回忆——那表情里全是怨念啊!

紫发男孩回过身来,眼睛不经意地瞥见阳台上晾的一些物件,一双漂亮的眼睛倏地瞪大:“这…这是…”

北冥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晒衣架上用夹子夹着的一些小上衣、小裙子、小袜子、小裤裤…不禁暗呼不妙,他心念电转,缓缓地开口:“这是…是纸音的,她喜欢自己DIY手办…”

“静纸音还喜欢手办?”这下连简约都好奇了。他的印象里,那女孩虽然不很外向,可也不像是喜欢手办的小宅女啊?

北冥也笑了笑,没有回答。

紫发男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也喜欢手办!不知道可不可以欣赏一下你家的珍藏品?”

“这个…”北冥也犯了难。他只是为了掩饰这些小物件的来历,随口那么一说,哪里会有什么珍藏品了?没想到居然便有这么巧的事情,碰到一个手办狂人。“这个…还是等纸音回来再说吧!”

那男孩极没有“眼力见儿”,立刻追问:“那么,纸音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连简约都觉得这男孩太自来熟了,他不愿意再待下去:“麻烦代我问候静纸音,我告辞了!”向门口走去。

“多谢帮忙了!”北冥也同时眼望着紫发男孩,摆出送客的样子。

紫发男孩脸皮再厚,也没理由待下去了,只好跟着简约走向门口。可是才走出几步,他又叫了起来:“有老鼠!钻到茶桌下面去了!”

北冥也不得不服,这家伙的眼睛也忒尖了!刚才确实有一个东西从电脑桌下跑出来,钻到茶桌下面了——只不过那不是什么老鼠,而是静纸音!

他还来不及阻止,那紫发男孩已经跑过去,两只手搬开茶桌,然后,他嘴巴大张,呆住了!

茶桌底下,一个小不点儿蜷成一团,怀里抱着一只嬾黄色的牛奶笔,瑟缩地指着面前一只动物——可是,即使那动物一动不动,他们仍然替这小不点恐惧。

因为相对于她的体型来说,那只动物太大了!三角形的脑袋,身长足有三十多厘米,灰色的身体上覆盖着鳞片,还带着暗红色的斑点,腹部贴在地上,四只爪子伸展着,长长的尾巴左甩右甩,一双蒙着薄膜的眼睛混浊地瞪着小不点…

这是一只大壁虎,也叫做蛤蚧,是世界上最大的壁虎种类,原产于东南亚,天使镇的很多宠物店都有售。按照道理说,壁虎食蚊、蝇、蛾等小昆虫,对人类有益,可这种大壁虎因为个头太大,所以也常常捕食小鸟、小兽甚至蛇类,它动作敏捷性子倔强,只要咬住物体,致死都不放,故小动物被咬住,极难挣脱。

也不知道这只大壁虎是谁家逃脱的宠物,大概已经当小不点是自己的美餐了,牢牢盯着她不放。小不点拿着一枝牛奶笔当剑,就像传说中和巨龙搏斗的公主,虽然悲壮英勇,却怎么看怎么是螳臂挡车,仿佛巨龙只用一张嘴,就会把她吞进肚子去。

北冥也的心都揪起来了,再也顾不得会不会露出破绽,扑上去一脚踩在大壁虎的尾巴上,同时将小不点捧了起来,发现她正用力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窝里转来转去,身体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吓得厉害却拼命不让自己哭喊出声来,他心疼地捧着她放在胸口。

那大壁虎欺软怕硬,尾巴被人踩住,顾不得即将到口的美食丢了,身子扭啊扭,把尾巴折断,然后嗖嗖地爬向高处,顺着打开的窗子逃之夭夭。

“原来不是老鼠,是壁虎!”紫发男孩看着地上突突乱跳的壁虎断尾嘀咕着,然后又好奇地去看北冥也手中的小不点,“这是…手办?”

静纸音本来被那大壁虎吓得魂飞魄散,好想扑进北冥也怀里大哭一场,可是身边却有两个人盯着,她连动都不敢动,举着牛奶笔的姿势定格,全身僵直,连脸上的肌肉都保持着惊恐僵硬的样子,像个真的手办人偶一样。

紫发男孩伸手想去摸摸,北冥也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紫发男孩啧啧赞叹:“好精绝的制作手艺!每一个细节都这么完美,衣服的褶边,纹路清晰,肌肤晶莹如象牙,透着自然的粉色,面部的表情栩栩如生,眼睛水盈盈,睫毛还带着水珠…太漂亮了!太可爱了!太精致了!太真实了!连壁虎都当成真的了!”就是这抱着笔的动作看起来相当怪异,太不协调…

北冥也冷脸相对,强忍着不把这多嘴又八卦男孩丢出去。虽然他又救火、又发现“老鼠”间接救了静纸音一命,可是就因为他的随便闯入,才害得纸音差点被大壁虎咬,看到她吓得想哭又不敢哭的小可怜样,北冥也就觉得没办法原谅这个男生!

透过北冥也的掌间,简约也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手办”,他本来对这类东西没什么兴趣,也不禁称赞一声:“好精美的手办!这是静纸音制作的?”

那乱乱的头发,恐惧的表情,小巧玲珑的身体,处处细致入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做成这样拿着笔缩成团的诡异造型,但简约可以确定,这一定是静纸音以自身为模特制造,因为它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把她本人按比例缩小了一样!

北冥也苦笑,除了承认,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装做若无其事地地把掌中的静纸音放到书桌上,她仍然维持着拿笔和壁虎搏斗的姿势,辛辛苦苦,一动不敢动。

北冥也心里怜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身送客。好不容易把那两人送出门外,简约随便摆摆手,就走了。而那话痨般的紫发男孩仍然在不住唠叨,非要定日子来和“手办制作大师”探讨请教,北冥也不等他说完,直接把门关上,回到房内。

书桌上,静纸音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北冥也又是一惊,急忙奔过去寻找,发现她躲在一只粉红色小猪扑满的后面,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肩部轻轻耸动。

北冥也静了静,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小小的头,

静纸音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一双乌亮的眼睛在泪水的清洗下更加晶莹,像是一对小小的黑珍珠。

这楚楚可怜,偏又故做坚强的表情,令北冥也的心,感受到没来由的轻疼。

他情不自禁把她捧在掌中,用暖暖的唇,爱怜地在她乱乱的头发上碰了碰。

北冥也的温柔抚慰,令静纸音有些害羞,又有些惶惑,被大蜥蜴追杀的恐惧和委屈,忽然便被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所代替——他对她一直很好很好,那只是因为,她是个怪物吧?

三寸钉、豆芽菜、芭比、人偶、洋娃娃、变形女金刚…还是活的,会说话、会哭、会笑、会走会跑,多好玩啊,比养猫猫狗狗的好玩多了…对了,他还说自己是手办来着…

静纸音越想越没信心,觉得自己简直没有活路了,自暴自弃之下,趴在他的手掌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北冥也纵使聪明绝顶心细如发,可毕竟是个大男生,对女孩子的眼泪,一样有束手无策的感觉。想了想,他轻轻地把她放在书桌上,转身走开了。

离开他温暖的掌心,静纸音心中一派悲凉,完了,他不管她了,肯定是嫌她烦、嫌她没用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种低沉委婉的奇妙乐声,悠扬、凄清、凝重、收敛…音色美妙,变化多姿,深沉而平静,轻柔而忧伤,在这样的夜里,带着些许的寂寞和激情,仿佛孤独的人低语。

是《以吻封缄》!好美的萨克斯音乐!

静纸音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北冥也靠在阳台上,手中捧着一只金色的萨克斯,正在专心致至地吹奏着。他的眼睛微闭,好像一个人行走在开着白色满天星的荒野,不在乎有没有听众,整个世界里只有这一只萨克斯,空灵而厚重的曲子在天空中盘旋,如同檐间的雨珠,轻轻缓缓地滴到阶前。

静纸音怔怔地看着他,那张俊雅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有种莫名的忧郁,也有着说不出的熨帖和温暖。

萨克斯的声音如泣如诉,抚慰着她疲倦而失落的心,渐渐的,她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和忧愁,翻身坐在书台上,捧着腮,专心地听起萨克斯来!

屋顶,有只黑猫蜷着身体,脑袋搁在爪上,听着夜空中传来的乐声,紫色的眼瞳带着少有的沉静。

一只乌鸦踱了过来,将嘴里衔着的一条断尾巴的大蜥蜴丢在它的身上:“月星流枫,你也太缺德了吧,用这东西去吓唬那小孩儿。”

黑猫懒懒地看了它一眼,一爪子把那条大蜥蜴拍开:“这可不是我派去的。”它伸个懒腰,“安丽丝,你听这首萨克斯曲。”

乌鸦站在它的身边,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叹息着说:“好美妙的曲子,让我想起一百多年前,在奥地利遇到的一位年轻的音乐家,那是一个又有才华又浪漫又英俊的年轻人,每天都在我窗下拉小提琴…可惜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它用喙梳理着翎毛,沙哑的嗓子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忧愁。

黑猫舔了舔爪子:“你老了,安丽丝!只有老人才喜欢怀旧,而且喋喋不休!”

乌鸦恶狠狠地瞪着它,“笃”的一声,啄在它头上。

黑猫疼得跳了起来:“安丽丝你个老怪物,别总跟我动手动脚的!”

乌鸦“呸呸呸”吐掉好几根黑毛,扑腾着翅膀,黑羽上泛着蓝紫色的光:“月影流枫,你再说我老,我跟你没完!”

“切!本来就老,还怕人说,懒得理你!”黑猫伸伸腰,尾巴竖着摆了摆,仿佛是一个不屑的惊叹号,在屋顶上优雅地走着小碎步,忽然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乌鸦扇动着翅膀,想要追上去掐架,可是飞了几米,突然又停了下来,敛翅侧头,继续倾听音乐。

那低渺的萨克斯乐声渐行渐远,如同一个孤单的人,走过曲折幽长的暗巷,背影越来越远,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渐渐变得淡如烟云,终至消失不见…

乌鸦心中突然升起一点点的寂寞,它轻声地自言自语:“这些小孩儿,还真是有趣…”

一曲《以吻封缄》奏毕,北冥也见静纸音情绪已经平复了,便把萨克斯放下来,轻轻擦拭着管口。

静纸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崇拜:“北冥也,你从来没说过,你的萨克斯吹得这么好!”他来的时候,背着一个背包,还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她都不知道他还随身带着萨克斯。

“有什么好说的。”北冥也把萨克斯收进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到衣柜的顶层,“纸音,我去准备热水,你洗个澡吧!”

静纸音被大蜥蜴吓破了胆,可不敢一个人留在浴室,怯怯地问:“今天…不洗澡…行吗?”

“别害怕,一会儿我把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一遍,纱窗加固,不会再让任何东西溜进来了!”北冥也伸出手掌,静纸音爬上他的掌心,他捧着她,向浴室走去。

浴室的角落里,放着一间天蓝色的人偶浴室,这是北冥也特意去买回来的。同时,还买了小别墅、小床、小沙发等全套人偶家居,就放在卧室的大床脚边。

北冥也在那个小浴盆里注入水,调好了温度,细心地滴了一小滴玫瑰精油,又准备了小份的浴液和洗发液,再把她换洗的衣物放在边上,然后微微一笑:“好了!”

静纸音站在一边,看着他忙碌,心里又感动又惭愧:“北冥也,养我很辛苦吧?”

“不辛苦,就是——挺有挑战性的。”北冥也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别想那么多了,快去洗澡吧,我就在外面,把门开一道缝隙,有事情你就喊我。”

他转身走了出去。

静纸音除去衣物,进入水盆,热热的水熨烫着她的肌肤,很舒服。她往身上打着泡泡,忽然觉得这样子生活似乎也很好,不但省米省衣省能源,节约又环保,还住上“别墅豪宅”,有又帅又温柔又细心的“男仆”,还不用上学——就是弱小得可怜,总得提心吊胆的,什么事情都做不来…

唉!北冥也虽然对她很好很好,可是,自己也不好总麻烦他啊,不然,总有一天,他会觉得累的,要是到时他觉得照顾她是个麻烦,那可怎么办?

——嗯,明天,她也要学着为他做些事情,让他觉得,她也是个有用的人。

第二天一早,北冥也穿好外套,把书包挂在肩上:“纸音,你在哪里?要上学了!”

静纸音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在这里!”

北冥也走到玄关,静纸音立刻推着他的鞋子跑出来:“北冥也,请穿鞋!”

“欸?”北冥也纳闷地看着她殷勤的笑脸,把脚放进鞋里。

静纸音立刻去绑鞋带。她个子虽然小,但手指灵活,左一下右一下,很快绑好了一只,然后歪着头,期待他快把另一只脚的鞋子也穿上。

“你干吗,没发烧吧?”北冥也弯下身,担心地去摸她的额头。

“当然没有。以后,我来帮你整理鞋子。”静纸音张着两只小手,笑眯眯地,“这个我最拿手了,我在家的时候,爸爸的鞋子都是我擦的。”

“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他自己去系另一只鞋的鞋带。

静纸音抱住他的手指:“拜托,你就让我做吧!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是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一点点…”

她的语气真诚而恳切,北冥也系鞋带的手顿了片刻,唇边现出一抹微笑:“好吧,那么,我的鞋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是,将军!”静纸音把右手举到眉际一按,再一抛,开心地敬了个礼。

两人一起出门,静纸音待在老地方——北冥也的上装内里的口袋。

“嗨,早上好!”一个深紫色长发的漂亮男孩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看到这个人,北冥也一阵头疼,却又不得不回应:“你好!”

“上学去呀?”紫发男孩食指勾着书包打招呼。

“嗯!”

“我也去上学,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不同路吧?”北冥也才不想和他一起走呢,这个男孩太八卦,而且话又多。

“肯定是一路,”紫发男孩笑嘻嘻地说,“因为昨天晚上我已经决定,转学到樱雪去读书,现在就要去办理相关事宜。”

“啊?”

“嘿嘿,很吃惊吧?”男孩得意地说。

北冥也没有回答,他确实有种“吓一跳”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会沦落到不得不经常与这八卦男孩一路同行的下场?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要转学到樱雪吧?”男孩勾着书包和他并肩走,“因为我一直很崇拜视线乐队的队长简约,他的贝司几乎可以在天使镇排第一,真没想到,昨天晚上居然会认识他。”

“那么,昨天晚上你拿我们家的门当鼓打,是想让他对你印象深刻?”

“是啊!你说我的鼓打得怎么样?”

“鼓怎么样没听出来,我家的门差点被你踢坏了。”北冥也淡淡地说。

静纸音躲在他的口袋里,忍不住“噗哧”一笑,随即急忙按住嘴巴。

“什么声音?”男孩东张西望,“谁的单车漏气了…”

北冥也不动声色地轻轻按按口袋,示意纸音安静。

男孩没找到声音的来处,却又想起一事:“对了,你家那位手办大师回来没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家欣赏藏品?”

北冥也苦笑:“她太忙了,我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呵呵,没关系,反正我就住在你们家楼上,总会等到她有时间的。”男孩碰碰北冥也的胳膊,“我姓紫,叫紫炎,炎热的炎,你呢?”

紫炎?这名字好怪,还不如叫孜然呢!静纸音脑海里浮现出香喷喷的羊肉串,偷偷咽了下口水。算上昨天,这位邻居她是第二次见。

“北冥也。”北冥也不太热切地说。

“那位手办大师是你的女朋友?”紫炎还真是无敌八卦,“我过去常常听到她弹吉他,弹得非常棒呢!”

“你是说纸音?她是我…表妹,我刚转学过来,没找到房子,就借住在她家。”虽然不太爱搭理,但这种问题却不得不解释清楚。

“你也在樱雪读书?”

“嗯。”

紫炎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兴致勃勃地问:“你几年级?”

“高二。”

紫炎很失望地说:“哦,我才读高一。”

“那太好了!”北冥也脱口而出,他还真怕这八卦男转来和自己一个班。

紫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