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沛令给了她一种错觉,她似乎可以抛下一切,和这狂乱的风融为一体,从世间的烦心事中抽身出来。

就算只是短暂的错觉,她也感谢这给了她片刻勇气的错觉。

二十多分钟后,重机车停在了山顶一片平地上,风停了,梦也醒了。

傅沛令取下头盔下了车,给薄荧也取下了头盔,他的眼睛亮晶晶地,隐有笑意:“痛快了吗?”

薄荧点了点头:“谢谢你,阿令……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最近你总是在出神。”傅沛令将薄荧被吹到眼前的一缕黑发拂到耳边:“发生什么事了?”

“阿令……”薄荧看着他,犹豫再三后,最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次我耽误了这么久的学习,要是考不了第一名该怎么办?”

傅沛令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就因为这个?”

“对啊。”薄荧认真地看着他:“你上课都没有听讲,还能考那么好,有没有秘诀?”

“秘诀就是多玩游戏多睡觉。”傅沛令把手肘搭在把手上,倚着机车挑眉看她:“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心烦的?你那么拼命学习,是想进中科院还是航天局?”

“我没想过。”薄荧笑道:“不过这两个地方听起来不错。”

薄荧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她很想求助傅沛令,但是傅沛令不是万能的,在这件事上,显然他没有办法帮她。

况且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将此事闹大,薄荧不愿见到如此。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孟上秋的异常告诉戚容,但一来孟上秋除了过度的掌控欲和关心外,并没有实质的表现,二来她的心中还在期待,期待孟上秋能够迷途知返,期待自己不用伤害戚容,事情就能回到正常轨道。

她向上天祈求,让她能够留下一个家。

第44章

十月中旬的时候,孟上秋收到威尼斯电影节的通知,新电影成功入围主竞赛单元,组委会邀请他参加将在十一月二十一日开幕的电影节。

也就在孟上秋收到通知一小时后,电影节的相关报道就引爆了国内各大门户网站。

这是时隔导演了红灯笼 的谢鸿导演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五年后,中国导演的首次入围,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关孟上秋的新闻如井喷式爆发,从去年褒贬不一的商业片开始,一直追溯到年仅十八就被已故的国际电影大师博格尼收为关门徒弟,孟上秋的家底被扒个底朝天,甚至还有媒体用八点档狗血剧场的文笔报道了“孟上秋背后的女人”——苦追八年后终于和男神修成正果的戚容,薄荧倒因为电影还没有公开的原因而暂时逃过一劫,每每被提到,总是以“孟上秋父母早逝,家庭成员只有妻子和养女”等类似的话草草带过。

电影有可能获得大奖薄荧自然高兴,但是她更高兴的,是这次参加电影节戚容也会一路陪同,她不用担心在只有两人的时候该如何面对孟上秋了。

因为孟上秋对开幕式红毯兴趣乏乏,所以剧组直到开幕后的第四天才飞赴威尼斯,休息一天后,正好参加孟上秋这部电影在电影节上的全球首映。

因为这部电影既非商业片,也非传统文艺片,孟上秋不指望它给自己带来收益,所以连个发布会都没有,更别说是招待酒会了,但是因为这部电影进入了主竞赛单元,所以即便没有任何宣传,首映会的门票依然一票难求。

晚上六点四十,作为电影主创,孟上秋一行人最先进入放映场,薄荧是电影唯一的演员,自然坐在导演的身边,戚容虽然不是主创,但因为和孟上秋的关系,当然就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二十分钟的等待后,七点整,放映厅的灯光熄灭了,宽广的大荧幕亮了起来,放映厅里的说话声随之减少直至消失。

薄荧在此之前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看过完整的影片,所以在放映的时候,她和其他观众一样专心。

画面由暗蓝的海水开始,放映厅内鸦雀无声,只有若有若无的水波涌动声,配合着空旷压抑的深海画面,为人们带来一丝感同身受的窒息感,镜头慢慢向上移动,穿过一群迅疾游动、如旋风般卷过的庞大鱼群,从越来越蓝,越来越透澈的海水中不断上浮,最终随着一声破水之声,带着观众一同浮出水面。

镜头正对着蓝黑色的夜空,还在继续上升,充斥画面的变成了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小雪,在仰拍的画面中,天空带有一种宗教的庄严、肃穆之感,在刻意放慢的时间下,雪花用极慢的速度一片片飞舞着落下,冰晶凝集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也就在这时,沉静的英文旁边响起了。

“At the river's edge,When spring es and the snow melts。”在河岸上,当春天来临,冰雪消融。

“And the river rizes,Return to the banks of the river。”河水满溢,回到岸边。

薄荧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幕,镜头上升的速度在静谧的旁白声中越来越快,仿佛要穿进苍穹。

“And reread my letters with your eyes closed。”闭上你的眼睛,重读我的来信。

重读我的来信,用双手蒙住你的耳朵。

静听天堂的歌声。

一页,一页,又一页。

薄荧在此之前一直担心这部趋向于风景片的电影是否会被观众接受,六十五分钟的时长,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

但是等到真正坐到大屏幕前看到成品后,薄荧发现自己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

放映厅内无一人提前离场,除了电影沉静的旁白声外,没有任何杂音,仿佛在场所有人都一齐屏住了呼吸,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没有庞大的世界观,除了旁白外没有一句台词,甚至连演员也只有一人,但就是这么一部简洁到近乎空白的电影,却拥有着震撼人心的强大力量。

影片渐渐进入结尾,少女在冰原上执翎而舞,她旋转飞舞的黑发是纯白世界里唯一的异色。

“marrow to ashes,ashes to snow。”骨髓化成了灰,灰归于雪。

“feather to fire,fire to blood,blood to bone。”羽毛化成了火焰,火焰变成了鲜血,鲜血注入了骨头。

“boo marrow,marrow to ashes,ashes to snow。”骨头中流淌着骨髓,骨髓化成了灰,灰归于雪。

随着旁白的结束,画面也随之暗了下来,在数秒的黑暗后,放映厅的灯光亮起,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电影片尾。

“谨以此片,献给我的小仙女。”

薄荧看着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一行中文,脸色瞬间惨白。

而从电影中刚刚回过神来、看不懂中文的在场观众们在用力鼓掌之余,开始互相询问这句中文的意思。

她全身僵硬,不敢转头。

不敢看孟上秋的表情。

不敢看戚容的表情。

回酒店的一路似乎和来时没有什么不同。

孟上秋依旧沉默地看着窗外,戚容依旧面带笑容,但是薄荧知道,有什么核心的东西,已经开始异变了,它正潜伏在草丛之中,等着给薄荧致命一击。

回到酒店后,薄荧想要单独和戚容谈一谈,她考虑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戚容却好像在故意躲她似的,不是和孟上秋在一起,就是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在一起,即使被薄荧找到机会,话还没出口,就被她的下次再说吧给打断。

但是薄荧确信她一定察觉到了她想说的话。

从前的她总是和剧组的人站在一起,包揽所有大事小事,但是现在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孟上秋身边,剧组的人调侃他们又陷入了热恋,但除了戚容和孟上秋两个当事人外,只有薄荧知道,戚容真正的心情有多么苦涩。

她不愿和薄荧开诚布公地交谈,或许是因为和薄荧一样,她的心中也还存有期待,期待着孟上秋能够悬崖勒马,期待着这个家还有挽回的余地。

首映会后,孟上秋一跃成为最佳导演奖项的夺冠热门人选,有关电影尘与雪 的影评在国内外迅速出炉,意大利著名影评人乌贝托·乔凡尼看完电影后,连夜发表一篇专题影评:

“我们无法怀疑这位来自中国的导演对构图与色彩与生俱来的敏感,我曾被玫瑰与地狱 惊艳,现在又再一次因为尘与雪 而震撼。片中的影像元素如此和谐平衡,看似天成。在这个星球上,再也找不出一部像尘与雪 一样,每一帧每一秒都如此完美无瑕的事物,可以与长天共舞,与水流缠绵,迎风舒展,尘归雪湮。”

另一名观看了现场首映的中国著名媒体人则在看完电影后发了一条短短数字的微博:“中国电影界的骄傲。”

而在各个社交网络上,更多的评价正在陆续出炉:

“尘与雪 ,一部没有剧情的影片,没想到自己竟没有走神地看完了,我必须承认,其中美丽的东方少女是大部分原因。”

“来自中国的孟让我接受了一场心灵洗礼,影片中每一帧画面都干净到圣洁,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他一定住在尘与雪 之中。”

“这是一部能让时间静止的电影,从第一个镜头起,心中的那根弦就不停地被拨动,65分钟缓缓流淌的影像,用无声的语言讲述着永恒,惊艳得让人屏息。”

“由黑夜开始,在日出结束。羽变火,火变血,血变骨,骨变髓,髓变尘,尘变雪,这是今年最带给我感动的电影。”

颁奖典礼的当天晚上七点,红地毯仪式开始,评委和明星们开始陆续入场,薄荧身穿着一个意大利品牌赞助的蓝白色青花瓷刺绣长裙,挽着穿着高定西服的孟上秋的手臂,一路面带微笑地在众多疯狂闪耀的闪光灯下走过红地毯,尽管尘与雪 的上映仅仅是在四天前,但隔离带外已经有了不少金发碧眼的影迷在等候,他们生硬地呼喊薄荧的中文名字,薄荧向他们挥手,引起一片尖叫,有一名男性影迷用英文大声喊道:“我爱你!小仙女!”

薄荧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还是装作平常地对他挥了挥手。

作为夺得银狮奖的热门人选,组委会给了孟上秋和薄荧一分钟的红毯时间,用这一分钟时间,薄荧给几个热情的影迷签了名,并用流畅的英文回答了几个问题,时间到后,薄荧对影迷们挥手告别,和孟上秋一齐走进典礼会场。

走进举行颁奖典礼的电影宫后,薄荧就从孟上秋的肘弯中抽走了手。孟上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电影原型尘埃与雪 ,部分评论参考了此电影在豆瓣的影评。

第45章

走进举行颁奖典礼的电影宫后,薄荧就从孟上秋的肘弯中抽走了手。孟上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门厅的每一根方形的支撑柱上都贴着此次入选主竞赛、非竞赛展映单元的所有导演照片,薄荧一眼就看见了孟上秋抿着嘴唇严肃的照片,她扫了一眼,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进入电影宫,坐到了主办方安排的座位上,戚容已经提前落座,看到一起进来的两人,笑了笑,那笑里像是隔了层什么东西,既显得模糊又让人觉得不真实。

孟上秋在中间坐下,薄荧自然又坐到了他旁边。

十几分钟后,电影宫外的红地毯仪式结束,电影宫大厅内的座位已经基本坐满,五分钟后,厅内的灯光渐渐有了变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现场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本届影展的一些精彩镜头,一张张兴奋的笑脸从屏幕上闪过,一位穿着白西装的主持人登台致辞,用俏皮的话语调动着台下人们的情绪,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最佳导演奖作为颁奖典礼的重点,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个顺序上颁发,压轴的则是此次颁奖晚会的重中之重,最佳影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金狮奖。

在两个奖项颁发过后,最佳新人奖的奖项被来自美国的盖特诺·柯伦波拿走,一个褐色鬈发的爽朗青年,因饰演了一个狡黠机智的诈骗犯而获奖;接下来是最佳编剧奖,由意大利电影露水 夺得,影后和影帝的桂冠很快也有了归属。

下一个奖项是评委会大奖,当主持人的口中念出尘与雪 三个字的时候,薄荧愣住了,就连孟上秋也所料不及,而这时大屏幕上已经切到了他们两人的近景上。

孟上秋回过神来,起身走向颁奖台,薄荧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站在主持人身边,孟上秋开始发表获奖感言,因为根本没有预想到自己会获得这个奖项,所以孟上秋的获奖感言是完全即兴的:“谢谢评委颁发这个奖项给我,谢谢在这部电影中所有努力的人,谢谢大家。”

即使拿到了被称为“准最佳影片奖”的评委会大奖,坐回座位的孟上秋神色依然不见一丝轻松。

终于,轮到了主持人宣布最佳导演奖花落谁家的时候,薄荧身边的孟上秋紧张地挺直了上身,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主持人。

“最佳导演的获奖者——尘与雪 导演,孟上秋!”

电影宫内掌声雷动,孟上秋上难掩激动神色,他站了起来,在薄荧反应过来之前先拥抱了她,然后正要朝颁奖台迈出脚步的时候,他及时止住了,转而抱了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戚容,接着才大步走向颁奖台。

“谢谢所有喜欢这部电影的人,感谢支持我一路走到现在的公司、剧组和家人,我要在这里特别感谢一个人。”

孟上秋的目光移向薄荧,薄荧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脸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她是我的缪斯,你们在尘与雪 中看到的美丽世界,也是她让我看到的,感谢她将我带入这个美丽的世界。”孟上秋冲着这里举起了奖杯。

大屏幕上的画面切到了戚容泪流不止却依然露着笑容的脸上,场内因为孟上秋的获奖感言而一阵欢呼,但是薄荧知道,孟上秋说的她到底是谁,也知道戚容的眼泪不是因为感动而流。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她终于,彻底地失去了这个家。

颁奖典礼结束后,孟上秋联系了一家海边的酒店举办庆功宴,酒店派来数辆轿车迎接,孟上秋戚容和薄荧这“一家人”自然坐到了一辆车里。

一路上沉寂无言,薄荧的手机几次震动,显示有傅沛令的来电,她都没有接,过了一会,又收到傅沛令的一条短信:

“我看到直播了,恭喜你,看到回电话。”

薄荧没有心情回复,看过后就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到达海边后,剧组主创人员陆续下车,沿着细碎的沙滩走向夜色中灯火辉煌的豪华酒店。

薄荧他们三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最后,就在她以为他们谁也不会说话,就这么走进酒店的时候,戚容突然声音沙哑地开口了。

“孟上秋,我有话和你说。”她看了薄荧一眼:“薄荧,你先进去。”

薄荧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摇了摇头,留在原地不动。

“你进去。”戚容语气强硬地说道,看着她的目光不容置疑。

薄荧只好往酒店方向走去,但是她走得很慢,而孟上秋和戚容的争吵则发生得很快,当他们吵起来时,都忘记了薄荧的存在,薄荧也就停下了脚步,面色悲哀地看着他们的争吵不断升级。

“你还有完没完了?!这几天你狗皮药膏一样粘着我,我去上个厕所打个电话也穷追不舍,现在又想怎么样?”

“孟上秋,你醒醒吧,那是你的养女啊!”

“谁规定了获奖感言不能感谢养女?我感谢我应该感谢的人,不论她是谁,这有什么问题吗?你的无理取闹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和薄荧什么事都没有!要我怎么说你才信?!”

“你敢用你老师的名字发誓吗?你敢说你自己对薄荧没有一点绮念吗?!”戚容带着哭腔的声音里露着崩溃:“你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我根本不敢相信你还是从前的那个孟上秋……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年,为什么只是短短几个月,一切就都变了……”

戚容背对着薄荧,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喘不上气的哭泣声里感受她的痛苦不堪。

薄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不停流下,她也很想问上天,为什么?

“我觉得你才是被附身的那一个,歇斯底里,胡乱猜测,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个样。”孟上秋不耐烦地说完,转身朝酒店走来,在看见站在不远处默默流泪的薄荧后,他的脚步顿了顿,接着避开薄荧的视线,大步走进了酒店。

无人的沙滩上,戚容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薄荧走了上去,在她身旁蹲下,试着将手放上她不断起伏的肩膀。

“妈妈……”

她的声音在刚一出口就哽咽了,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别叫那个称呼……”戚容的声音猛地尖利起来,她的肩膀一缩,薄荧的手从她肩上落下,戚容泣不成声,眼泪不断从她的指缝中落下:“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薄荧的手指在空中蜷缩,最后慢慢收了回去。

“好。”

她站了起来,脸上的泪水如决堤般倾涌,她知道这是告别的时刻了,她想要感谢他们这两年多来带给她的幸福时光,但是看着戚容崩溃哭泣的身影,她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如果要用他们两人的幸福来换,那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这幸福。

第二天回国的时候,剧组再迟钝的人也察觉了孟上秋和戚容的不对,吃饭的时候,他们不在一张桌上吃,坐飞机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坐在一起,整整一天下来,他们不仅不说话,甚至连一丝眼神的交流也没有。

看在戚容和薄荧红肿的眼睛,以及孟上秋冷肃的面容上,没有人不开眼地过来询问。

而一下飞机,戚容提起自己的行李就走,完全不管后面的孟上秋和薄荧,孟上秋看着戚容,也完全没有要去追的样子,他平静地扫了戚容的背影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从传送带上提下薄荧的行李,抽出拉杆后没有拿给薄荧,而是自己握在了手里。

“戚阿姨要去哪里?”薄荧看着孟上秋。

“搬出去一段时间。”孟上秋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担心。”

“你不能去把她追回来吗?”薄荧直直地看着他。

“等她想清楚了自己会回来的。”孟上秋的语气充满烦躁,显然不想在这上面多谈,他顿了顿,看着薄荧补了一句:“别信她胡说八道,你也别多想……没有的事。”

薄荧没说话,低下了头。

回到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家”后,薄荧表现得一切如常,先是练了两小时琴,然后才回到卧室休息。

等到万籁俱寂的时候,薄荧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背着一个小包悄然无息地离开了家。

她的包中只有几本教科书,几件换洗衣服,一些证件以及这两年她从戚容和傅沛令等人手里收到的所有礼物,留下一封只有寥寥数语的告别信,薄荧决绝地离开了这个曾经美满幸福、如今却因她而支离破碎的家。

走到小区门口后,戴着头盔的傅沛令和他的重机车已经等在路边了,薄荧坐上机车,傅沛令为她戴好头盔后,跨坐上车,在划破深夜平静的轰鸣声中载着薄荧绝尘而去。

第46章

作者有话要说:核能正在接近中,预计将在下下个章节降临战场,请各位战士做好准备!

傅沛令在薄荧前面打开门,走进了装修简洁的公寓房间。

“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租金不用管,这里的环境和**保护都还行,要是缺了什么你就和我说。”

薄荧在他身后走进玄关,打量着周围,这间房子的房主大概是个喜好简约风格的人,房子里家具很少,装修色调也以白和灰为主,薄荧意外地在客厅一角看见了一架乳白色的立式钢琴,不知道是傅沛令找房子的时候特意选中了有钢琴的房子,还是特意为她临时添置的。

“钱你不用担心。”傅沛令拿出钱包,动作干脆地从中抽出一张卡片和一叠现金:“现金我准备了一万,卡里有十万,你看要添什么就直接买,不够问我要。”

“不,这么多钱我用不了……”

“留着,有需要就用。”傅沛令直接将现金和卡都扔在了餐桌上,他走进客厅,在铅灰色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吧?”

“就是和我的养父母闹了点矛盾。”薄荧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想回去了。”

“这不像是你的做法。”傅沛令看了薄荧半晌后,突然说道:“是孟上秋对你做了什么?”

薄荧的瞳孔猛地扩大了一下,但是面上,她却维持住了平静,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就算了。”傅沛令淡淡地道:“你还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薄荧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你还会去顺璟上课吗?”傅沛令问。

“不去了。”这个问题薄荧早就考虑过了,她摇了摇头,回答道:“他……他们一定会找到学校去的,离高考只剩六个月了,你能不能每个周帮我复印一下课堂笔记,来的时候带给我?”

“你的养父母会不会一气之下给你办理退学?”

薄荧顿了顿:“不会的,还有三个月……只有三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只要躲过这三个月……”

“你在害怕什么?”傅沛令皱起眉头。

沉默许久,薄荧才开口道:“……我怕被送回福利院。”她虽然面色不变,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

薄荧宁愿流落街头,也不愿再回到北树镇。

单单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就一阵痉挛。

“有我在,谁敢把你送回福利院?”傅沛令不以为意地冷笑:“就是回了福利院,我也有办法让那里的人对你恭恭敬敬。”

薄荧把手机里的电话卡取出,扳断后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