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毓想看见的不是模仿角色的演员,他想看的是成为角色的演员。

“薄荧前辈?”杨卓已经坐上了金銮殿的龙椅,正担心地看着停步不前的她。

薄荧回过神来,提着红裙走上大殿阶梯。

把薄荧切割掉吧。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道。

切割掉自我,剩下的那部分就是她塑造出来的灼华。她不是很擅长吗?切割掉没有用处的悲伤愤怒,只用理智生活。就像她切割掉不需要的感情一样,现在她要切掉自我,让属于祸国 的灼华降临。

忘掉薄荧。

切割掉这个人的人生。

遍布周围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被她视若无物,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皇帝身下的金色龙椅,就是这把龙椅,害得她的兄长战死,父皇和母后自缢,乳母被乱军乱刀砍死,后宫女眷皆被乱军□□杀害……如果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帮助五岁的她逃出皇宫,她的鲜血也会流淌在冰冷的宫道上。

她一步一步走到因为她目不转睛的凝视而手足无措的杨卓面前,微微勾起嘴角,旋身在他身旁坐下。

她是亡国公主刘翊,也是抱着仇恨残喘在深宫的妖妃灼华。

火红的轻纱从他脸上拂过,杨卓心跳如擂,觉得自己大概会成为世上第一个死于微笑的人。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薄荧柔若无骨的身子已经斜靠进了他的怀里,她抬着眼,杨卓能看见她纤长如翼的睫毛,也能看见她冷艳的面孔上那股冰冷的讥诮。

“a!”霍秋喊道。

这才开始啊?杨卓回过神来,恍然有种已经拍了很久的错觉。

这一幕拍的十分顺利,薄荧超常发挥,在对上饰演太傅的老戏骨陈冬生时也没有落下分毫,霍秋拍的时候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里的薄荧。

随着太傅一头撞在金龙柱上,这一幕在剧本上也就落下了帷幕。

霍秋松了一口气,刚刚想喊卡,却诧异地发现薄荧从杨卓怀里站了起来。

戏拍完了,她应该从杨卓怀里离开,但是霍秋还没有喊卡,导演没有喊卡,也就意味着这一幕还没有结束。

薄荧冷若冰霜的面孔上露着一分寂寥,一分讥诮,那不是薄荧的表情,那是灼华的表情。

祸国 拍了这么久,霍秋还是第一次看见薄荧自己加戏,导演圈子就这么大,出名的始终就是那几个,和薄荧合作过的商业导演霍秋都认识,他们在评价薄荧的时候,除了赞叹她的演技和当下的小花有云泥之别外,夸得最多的就是听话、刻苦:

听话,自然是听导演的话,绝不擅自加戏;刻苦,说的是拍摄条件再艰辛,也绝不会发脾气使脸色。

但是,现在是怎么了?霍秋吃惊地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的薄荧,以霍秋对她的了解,就算有什么想法要增改剧本,她也会提前和她商量一下,怎么会不声不吭地直接在拍摄途中直接加戏呢?这实在不像薄荧的做法。

虽然这一幕不在剧本之中,但是金銮殿上扮演大臣的演员们都被薄荧的气势所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通道,鸦雀无声地看着薄荧走到仰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陈冬生面前。

她的脚尖停在陈冬生的右耳旁,轻纱红裙微微摇晃,掩映着地下鲜血。

“两朝太傅,一生荣华,如今皆成空。”她轻声说:“太傅又是何苦呢。”

薄荧的台词功底出神入化,即使是让最挑剔的导演来,也从她的台词上挑不出错,她的每句话都如噀玉喷珠,每一次的抑扬顿挫都在最恰当的地方,光是听着她的声音,人们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冷漠艳丽的形象来。

陈冬生不愧是老戏骨,见多识广,马上就颤巍巍地睁开眼,痛恨地望着一脸冷漠地俯视他的薄荧:“……你这个妖女,老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皇帝醒悟过来谁忠谁奸……”

“给我拿支笔来。”她忽然说。

全场寂静。

杨卓不知所措地望向霍秋,发现她在不断给他使眼色,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霍秋让他配合薄荧的意思。

“还不快拿笔来!”杨卓的声音染上一丝笑意。

他是毫无准备就被推上皇位的少年皇帝,他不爱权利,不爱财宝,只爱美人,只爱灼华。

太傅统共也才教过他两年,撞死也是活该,谁让他竟然逼迫自己处死灼华呢?

现在好了,母后仙逝,太傅自己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扰他和灼华在一起了。

于是他说话的时候,不免露出一丝喜意,殿下饰演大臣的演员们也听出来了,他们被情景所驱,不由感到兔死狐悲,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失望和胆寒。

霍秋在监视器前兴奋地只想跳起来给每人一个拥抱,她有预感,这一幕会是祸国 拍到现在拍得最好的一幕!

一个穿着小太监衣服的龙套被派上场去,战战兢兢地双手捧笔递给薄荧。

她接过毛笔,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蘸了金龙柱上的鲜血,直接在柱子上作起画来!

狼毫染血,她在太傅撞出的星星点点的血迹之上,几笔勾勒出横生的梅花枝丫,她的神情似喜似悲,在残酷地用人血作画的时候,终年不化的冰冷目光中反而溢出一抹柔软。

“梅花是我哥哥最爱的花。”她温柔地看着在她笔下逐渐显露出形状的梅花图,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拂过场内众人的心脏,却留下一道深深的鸿沟,有的人感到心动,有的人感到恐惧。

太傅看着她,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是……你是……”又惊又俱之下,太傅开始抽搐,眼睛也开始翻起了白眼。

“就让这幅梅花,送忠心为国的太傅一路吧。”她放下笔,垂下目光看向地面抽搐不已的太傅。

陈冬生知道自己该“死”了,他大力地抽了一下,然后就瞪着眼,“死不瞑目”了。

漫长的寂静。

“卡!”霍秋从监视器前跳了起来,做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她冲到薄荧面前用力地抱了抱她,兴奋不已地夸奖道:“太棒了!所有人都拍得十分出色!今天的盒饭我给大家都加鸡腿!”

群演们都笑了起来,杨卓受了夸赞,也一脸兴奋地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薄荧前辈最后的人血画梅真是神来一笔。”

“是啊,薄荧最后这出加得好!”霍秋拍了拍薄荧肩膀,薄荧这时才回过神来,对她微微一笑,自谦道:“那也必须要大家配合我才行,我画得不好,还需要霍导帮忙完善这个镜头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找一个会画画的补拍一个镜头剪辑进去就行了。”霍秋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可能是没休息好吧。”薄荧不好说自己还在被灼华的情绪影响,轻描带写地带过后,她看见站在外面的程娟,和霍秋告罪一声后,薄荧朝程娟走了过去。

“拍下了吗?”薄荧问。

“拍了,这次你发挥得好好,那个边毓再不满意那就是他眼睛瞎了!”程娟高兴地把相机递给薄荧,薄荧看了一遍录制的视频后就还给了她:“替我发给边毓。”

“好的!”程娟利索地拿着相机去传邮箱了。

金銮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薄荧下意识朝外望去,刚刚跨出大殿没两步的程娟又神色惊喜地冲了回来:

“小荧!时守桐来探班了!”

她的嗓门没压制,这么一喊,整个金銮殿的人都听见了,人群立即骚动起来:

“真的?时守桐来了?”

“时守桐来了!哎哟快把我的本子拿来,我要让他签名!”

其中杨卓喊得最大声:

“快快,王哥,帮把我车上时守桐的那几张专辑拿来!”

剧组这些人平常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歌唱界的时守桐,现在听到时守桐来探班,一时兴奋地人仰马翻,而时守桐已经打着伞快步走进了大殿。

第191章

他一见到薄荧, 就把收下的伞递给了身后助理,然后扬着灿烂笑脸几步走到薄荧面前。

“时守桐请大家喝奶茶啊, 每个人都有,大家来我这里拿吧!”时守桐的助理提着几大口袋的奶茶吆喝道。

殿内顿时一阵欢呼,薄荧这时知道殿外刚刚的欢呼是怎么回事了。

“你怎么来了?”薄荧笑着问。

时守桐在薄荧单薄的红裙上扫了一眼后,想也不想地脱下他的外套给薄荧搭在了身上, 时守桐身上的温度透过外套传了过来,温暖了薄荧冰冷的身体。

“他们把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得来宣示主权, 那个和你搭戏的男主演呢?”时守桐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卓拿着两张专辑激动地跑了过来:“时前辈,你好!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你能给我在两张专辑上签名吗?”

时守桐没想到杨卓是他的粉丝, 有些意外地接过他递来的专辑和笔:“你听我的歌?”

“是的,是的,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是你的粉丝。”杨卓掩不住兴奋,活脱脱一副粉丝见偶像的激动模样:“我们去KTV全都在点你的歌!”

看见杨卓在偶像面前瞬间变成初中生的样子,薄荧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薄荧前辈别笑我啦……”杨卓脸色更红了。

时守桐这时已经签完两张专辑,把专辑还给杨卓后,他重新打量着杨卓:“我好像在公司见过你。”

杨卓马上挺起胸脯:“我们在公司见过几次, 我是大风演绎去年新签的艺人。”

“怪不得。”时守桐笑了笑:“欢迎你来五楼我的工作室玩。”

“真的吗?!”杨卓马上激动得不能自己, 他有心再和偶像热聊几句, 忽然又想起一旁的薄荧,连忙扯了一个借口和两人热切地暂时告别了。

“如果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汤俊也不会拿你那么头疼了。”薄荧笑道。

“我只想对你好。”时守桐牵起薄荧的手,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薄荧不置可否,笑着说:“你的演唱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这次全国巡演定了十二场,二月份的时候开始预售。”时守桐说:“具体日期定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十二场里你总得来一场。”

“你第一次开演唱会,我当然会来了。”薄荧笑道。

薄荧和霍秋说了一声,陪时守桐在影视城内吃了晚饭后,就把还要回工作室录音的他送走了。

时守桐走后,薄荧重新返回剧组拍戏。一个月后,她迎来了祸国 杀青前的最后一幕,同时也是剧本中的最后一幕,因为是夜戏,这一幕的拍摄难度又颇大,所以大家都做好了通宵的准备,霍秋专门放剧组所有人一个下午的时间去休息,就是为了争取一晚把全部镜头拍完。

薄荧回去浅眠了几个小时,随便吃了点沙拉就回到了拍摄现场,她来的时候人还不多,她正好复习了一会剧本,随着夜幕来临,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只等杨卓一来,就可以开始拍摄了。

因为是杀青前的最后一幕,所以先退组的一些演员也来了,薄荧和来打招呼的演员们笑着寒暄,接着听说就连易雪晚些也会来观看最后一幕。

十几分钟后,杨卓来了,霍秋开始招呼着所有人各就各位。薄荧也就笑着和来跟她套关系的演员们告别,快步走向拍摄中心。

这最后一幕拍的是天下生灵涂炭,饿殍遍野,农民起义的大军踏破金陵城,少年皇帝四处寻找灼华,想要带她一起逃离,最后在为她修建的登天楼里发现了她。

“灼华!灼华!”少年皇帝焦急地跑进空无一人的登天楼阁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随我一同离开金陵城!”

“站住。”灼华清冷的声音刚刚响起,已经习惯听从她命令的少年皇帝就条件反射地停住了脚步。

灼华背对着他站在雕花刻龙的玉栏杆前,身穿着一身如火的华丽长裙,她的如墨长发在身后随着肃杀寒风肆意飞舞,好似随时都要和主人一起乘风而去,少年皇帝的心里涌起焦急和不安,央求地喊着她的名字:

“灼华,跟我走……”

灼华转过身来,殊丽动人的面庞上露着一丝讽刺:“你还回来做什么?”

“乱军已经攻进皇城了,我来带你离开——我们北上,去承瑞山庄避乱,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皇城外看看吗?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年少的皇帝声音里露着乞求的颤抖:“灼华——”

“你自己走吧。”灼华冷漠地看着他,和此前她虽然厌恶,却还要深藏在心的隐忍目光不同,现在城破了,大楚亡了,她的厌恶明明白白地写在眼里。

“你不想复国吗?”少年皇帝语句颤抖:“我还在啊,我是大楚皇室的皇帝,大楚还没有亡,你不想杀了我吗?你不和我走,就连杀死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灼华平静冷漠地审视着少年皇帝,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表情变化。

“我不杀你,也有千万人想要杀你,既然如此,又何必脏了我的手。”灼华说。

“我不信,灼华,我不信这么多年,你没有爱过我……”少年皇帝向灼华伸出手,上前一步想要走向她,她忽然后退一步,站上玉石堆砌的台阶,眉目皆厉地呵斥道:“站住!”

皇帝心神俱焚,又焦急又恐惧地停在了原地:“我不过来,灼华,你别做傻事——”

“我怎么可能爱你?”她苍白的面孔上渐渐浮现出由憎恨愤怒痛苦和绝望激出的血色,在这之前,她是笑着命令宫人给大将军之女灌下落胎药的灼华,她是在金銮殿上就敢掌掴工部尚书的灼华,她是引诱君王数月不早朝的灼华,她是暴虐、残忍、嚣张狂妄、骄奢淫逸的灼华,但是自从金陵城破,灼华就从世上消失了。

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大昭皇室仅存的血脉刘翊,她的面容清丽艳绝,双肩像是承受着什么不能用肉眼看见的重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在她瞳孔里翻滚叫嚣的痛苦有如实质,让每个直视这双眼睛的人都感到一阵感同身受的绝望。

“我是大昭皇帝徐仁的末女刘翊,大昭最后的血脉永昌公主!你的父亲不过是采取卑鄙手段武力窃国的乱臣贼子,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你想要我爱你?”她的面孔渐渐扭曲,一字一顿从牙齿缝里蹦字:“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你碎尸万段!”

杨卓忘记了自己接下来的台词,他和薄荧双目对视,受到的冲击最大,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都快真的以为自己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有血海深仇,他始终不是戏里的少年皇帝,所以此刻他面容上表露出来的情感里,恐惧大过悲痛。

霍秋和中途来到剧组的易雪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监视器。

“薄荧气势太强,杨卓这次被压戏压得厉害。”霍秋搓了搓手,她呼出的空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片小小的白雾:“你说她是怎么回事?这半个月来薄荧的演技是突飞猛进啊,有时候看得我都心惊,整个剧组里,恐怕只有你才能和她同台而不被抢戏了。”

“……她更换表演流派了。”易雪说。

“效果会有这么明显吗,换个表演方法和磕仙丹一样?”

霍秋盯着监视器没有转头,所以她没有看见易雪脸上复杂的表情。

不是每个人换表演方法都像嗑药,多少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踏入体验派的门槛,而薄荧不过短短半月就能如臂指使地使用体验派的表演方法。

她是天生的体验派演员……就像曾经惊艳了整个中国的钟娴宁一样。

易雪希望她只是像钟娴宁,而不是成为第二个钟娴灵。

“卡!”霍秋中断了拍摄:“杨卓,你重新整理下状态。”

“……好。”杨卓自知自己没有表现好,羞愧地下场拿剧本去了。

薄荧在刚刚的拍摄中情绪激烈,直到霍秋喊了卡也不能完全平静下来,正好程娟小跑着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她扭开瓶盖喝了几口,任由程娟把带来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大衣是程娟特意烘热过的,一上身就有一股热气包裹了薄荧冰冷的身体,十二月的寒风里,这件大衣抚平了薄荧身上的鸡皮疙瘩和颤抖。

“刚刚易雪前辈都来看你拍戏了,刚走!我还听见霍导演和她夸你呢。”程娟与有荣焉地说。

“谢谢。”薄荧把矿泉水递还给她,一边朝霍秋那里走去一边和程娟说话:“刚刚的拍下来了吗?”

“拍了拍了。”程娟有些不高兴:“那个姓边的导演就是眼瞎了,求你出演电影的导演从这里能排到一环去呢,他有什么可拽的。”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继续给他传吧。”薄荧顿了顿:“而且他也没有拒绝,说明事情还有回旋余地。”

薄荧走到霍秋身旁的时候,霍秋正在从监视器里看回放,发现薄荧来了,她很高兴地邀请薄荧坐下:“幸好出演灼华这个角色的是你啊,我敢打包票,整个娱乐圈里没人比你更能演出灼华的风采了!”

薄荧听了她的话,不由微笑着自谦了几句,这些时日以来,她从旁人的反应上也能看出自己在演技上有所突破,就算最后她没有得到边毓电影里的女主角角色,她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了。

“你觉得怎么样?”

幽暗的工作室里,边毓看着弧形液晶屏上播放出来的祸国 片段问道。

“太惊人了,我很难相信这个薄荧和半个月前的薄荧是同一人。”王导震惊地看着在烈火中笑着殉国的灼华,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她现在的表扬很有张力,情绪感染力在圈内演员中恐怕已经算得上是一流,过几年等她成长起来,说不定又会是一个钟娴宁……这么大的变化,半个月里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要在我的电影里也能保持这样的水准就行了。”边毓说。

王导听出了这句话里潜藏的意思,不由露出高兴的神色:

“那我去联系梁平过来签合同了?”

边毓看着电脑画面,嗯了一声:“秦妙那里,你去说吧。”

第192章

对涂鸣来说, 出国镀金就是从上京市的夜店镀到伦敦市的夜店而已。

同样一个娱乐场所,笨蛋能从这里收获酒精和艳遇, 聪明人则能够收获人脉,涂鸣坐在夜店光线暧昧的二楼卡座上斜眼看着楼下满脸通红地向红发美女搭讪的一名青年,暗自想道。

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也看中了那个红发美女却被人捷足先登的恼怒在作祟。

我是聪明人。他在心里默默催眠自己。

“傅哥,你放心, 你给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浪费嗝——”大星影业的公子喝得满脸通红,他扒拉着傅沛令,一脸相逢恨晚地说道:“我早就和我爸说了, 明钟集团的傅嗝——傅沛令可以信任, 大星这次被恶意并购,你、你就是我们的——那个白——白什么来着——”

“白衣骑士。”和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大星影业公子不同, 傅沛令平静地接过他的话。

“对!就是——嗝,白衣骑士!”大星影业的公子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我爸老了——他不懂!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对不——嗝,对?这次我回去——我保证——不出三天!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傅哥这么帮忙,我也必须有所表示……服务员!服务员!”他摇摇晃晃地直起上半身,朝着卡座外面喊道。

很快一个穿着招待制服的中国服务生就走了过来。

“你……你去找你们经理,告诉他, 中国的武先生让他把寄存在那里的东西拿来。”

傅沛令不易察觉地皱起眉, 涂鸣察觉到他的不耐烦, 起身坐了过去勾住大星影业公子的脖子:“武少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傅哥坐在这里,难道还会让你请客吗?”

“不——不——好东西, 绝对是好东西——”醉醺醺的大星影业公子眯起眼,竖着食指在嘴唇前,对傅沛令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离去的男招待没多久就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美丽纤细的亚洲女人。

哦,美人计,看着亚洲女人包裹在令人血脉贲张的紧身连衣裙里的性感身体,涂鸣决定以身饲鹰,替兄弟收下这份礼物。但是下一秒,他就吞下了这个想法,因为亚洲女人走出光线的阴影区,他看清了她的脸。

涂鸣在震惊过后,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傅沛令,这决定着面前的武杰是升入天堂还是堕入地狱。

在夜店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傅沛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似有怒涛涌动。

这下涂鸣可以确定了,傅沛令买下大星影业后干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让武杰一家提早滚出大星影业。

“武少,人带到了。”男招待说完,把亚洲女人留了下来,自己单独离开了。

留下来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卡座上的傅沛令,在那张和薄荧有四分相像的美丽脸庞上既有野心也有喜悦,看来大星影业的公子已经对她交待过谁会是她的新主人,她瞟了几眼傅沛令冷酷俊俏的脸,脸上就已经染上了些许娇羞。

可惜,这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