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好,”他看着薄荧,慢慢地说:“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你自己。”

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程遐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打开了门,梁平站在门外,目光先是瞟了一眼安坐在床尾的薄荧,然后才落回程遐身上:“程总,我们最好现在就去机场,不然天一亮,到时再想躲过狗仔和群众就难了。”

“不急。”程遐又说。

梁平眉头快速地一皱,他张嘴刚要说话,酒店套房的大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程遐朝外望了一眼,平静地说:“来了。”

一脸疑惑和防备的程娟走到门口,将挂着安全链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谁?”

“你好,我是程总的助理,余善齐。”门外传来一个平稳的男声。

程娟回头朝程遐看去,后者对她点了点头。

余善齐被程娟放进套房后,提着一袋干净衣物直接走向了程遐:“程总,这是您的换洗衣服。”

程遐接过口袋,对程娟吩咐道:“你去陪着她,别让她一个人独处。”

程遐提着换洗衣物进了副卧后,程娟听话地坐到了薄荧身边,她想安慰薄荧,但是又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说道:“小荧,别担心,梁哥和程总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薄荧抿唇,看不出情绪地轻轻笑了笑。

“余助理先坐吧,你要喝点什么?”梁平引着余善齐朝客厅的沙发走去,余善齐却提着手里剩下的塑料口袋径直走进了主卧。

在众目睽睽下,他将连锁药店白色塑料口袋里的一叠药盒拿了出来,递给一旁愣住的程娟,对薄荧面不改色地说道:“薄小姐,这是程总交代我买的药,雨冷伤身,您要注意身体。”

程娟一时没回过神,余善齐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和凌厉一词丝毫扯不上关系,但依然戳得程娟眼皮一跳。

上司厉害,助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程娟自感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主,连忙接过药盒到一旁去拆药了。

“谢谢。”薄荧轻声说。

余善齐垂下眼,一脸和面对程遐时如出一辙的恭敬:“哪里的话,都是程总想的周到。”

“余助理辛苦了吧,这焦市不比上京,大晚上的怕是很不好买衣服。”梁平一次套近乎不成,不屈不饶地开始了第二次套近乎。

“不是买的,这是程总自己的衣服。”余善齐看了梁平一眼。

“小荧,来吃药。”程娟一手盛着药,一手拿着矿泉水瓶走了过来。

薄荧默默不语地接过,看也不看地将几片药丸吃进嘴里,又接过程娟递来的拧开的水把药咽下。

“谢谢。”薄荧把水递还给程娟后,又安静下来。梁平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搪塞薄荧的话语,但是唯独算漏了一种情况——她什么都不问。

梁平干咳一声,没头没脑地直接说道:“之前我就和你说过电影拍完了给你放假,现在她不在这里 提前杀青,你也可以度假去了,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哪里也不想去。”薄荧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轻声说。

“去日本、韩国?还是去欧洲?”梁平无视她的上一句话问道。

“不去。”薄荧的声音虽轻,但充满无可反驳的坚决。

“你不想出去就留在扁舟台吧。”换了一身衣服的程遐从副卧里大步走出,他黑发半湿,熨得工工整整的白衬衣解开了上两颗纽扣,没有了雨中浑身湿透的那股狼狈,却又比平日密不透风的三件套西装更为随意,即使黑发半湿、衣襟微敞,程遐眉眼里严厉锋利的冷酷依旧让人不敢生起任何亵玩之心,风流而不下流,傲骨而不傲慢,说的大概就是程遐这样的人,不论薄荧何时见到他,他给人的感觉都是冷酷又强大,仿佛无所不能。

他一出现,余善齐就自觉地退开一步,将薄荧完完整整地献进程遐视野。

“程总,感冒药已经让薄小姐服下了。” 余善齐主动说道。

程遐点了点头,将装着湿衣服的口袋递给余善齐,余善齐立即快步上前接过。

“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上京。”程遐说。

“我去订机票……”程娟立刻说。

“不用。”程遐说。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后基于我个人的恶趣味,番外会有各平行世界个人结局,比如傅沛令啊时守桐啊狍子啊(话说太大了会不会闪到腰,咳……不一定说到的这三个人都有,也不一定只有这几人,到时候看我脑洞,也许是good end,也许是bad end,和哪个角色相关我会在章节标题注明,ge还是be大概从标题名字上也能看出,你们按需购买。

最近老是被问还有多少字完结,剧情其实进展挺快了,只是我写的慢……(哭泣)保险估计,十万字以内应该能完结。

我想问下有没有最近一口气追到这里的新读者?老读者看疲了很正常,我想参考下新读者的看法,这文的剧情节奏怎么样?

不爱看长篇的就不用说了,不用拿二十几万字的小甜饼来和我对比节奏,他们的整个故事时间跨度许多连一年都没有,硬和我比节奏我会心累。

第225章

二十分钟后, 所有人都明白了程遐那句“不用”的含义。

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的程娟目瞪口呆地看着停在酒店天台中央的灰色小型直升机, 双眼不敢置信地眨了又眨。

“飞行许可是找陈局批的?”程遐一边走向直升机一边问。

“这点小事还不需要动用您的私人关系, 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航空管制部门, 我走的他的路子, 申请了临时飞行计划。”余善齐说。

走正常途径向飞行管制部门申请飞行许可要在拟飞前1天15小时提出, 显然不适合急需飞行许可的现在, 余善齐把申请打擦边球转为临时飞行计划, 只要在拟飞前1小时向飞行管制部门提出就可以了,大大节省了时间不说, 还免了程遐欠下一个人情的后果。

“做的不错。”程遐说。

所有人都坐上直升机后, 薄荧那大量的行李占去了许多空间, 使得梁平和伍蕙程娟两人要肩贴肩地挤在一起——除了直升机的主人程遐,他和薄荧单独坐在一边, 不受任何影响,余善齐去了驾驶舱,也不必在后面和一堆行李挤在一起。

平时要用四五个小时的路程,这次只用了一半都不到的时间就到了, 飞机上的大多数人都没想到, 直升机降落的地方竟然是扁舟台,而且恰恰就是薄荧入住的那一栋。

“小荧, 你住的地方还有停机坪?”程娟带着一脸“你们城里人好厉害”的表情跳下飞机,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公寓顶楼的天台,原本以为这是每栋楼的标配,但是她环视一圈, 发现周围众多公寓里只有她所处的这一栋天台设置着停机坪:“可是为什么只有这栋楼才有?”

“因为只有程总有这个需要。”余善齐开门,从驾驶舱走了下来。

“程总有需要?”程娟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不止她,梁平和伍蕙也脸色各异地看了过来,“程总住在扁舟台?”

余善齐看了三人一眼,了然:“你们不知道?”

“程总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程娟神色古怪地追问。

“……扁舟台是逸博集团的产业,程总住在这里还需要理由吗?”余善齐回答。

余善齐说这话的时候,程遐刚下直升机,他在地面站稳后,转身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到侧着身,正要小心翼翼走下直升机的薄荧面前。

薄荧一愣,下意识朝他看去,程遐神色如常,就好像他做出的只是如同喝水吃饭一样随意至极的事。

“……谢谢。”片刻后,薄荧微微扬唇,借着他的手平稳地下了直升机。

薄荧站稳后,程遐就把手收了回去。

薄荧的行李箱太多,几乎每人都拿了两个,就连程遐也帮她拖了一个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如果这个场景被逸博集团里的人看见了,一定会吓得下巴掉到地上,毕竟他们认识的程遐,是D罩杯的性感美女在他面前娇弱摔倒也能目不斜视从旁经过的冷酷男人。

一行人乘电梯从天台停机坪下到60楼,和一路上的随波逐流不同,薄荧这次第一个走出了电梯,走出电梯后,她立即转过身来,对众人露出一个疲惫又虚弱的淡笑: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们……我太累了,很抱歉不能请你们进去喝杯茶。”薄荧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又从包中摸出一串车钥匙递给梁平:“梁哥,我的车就停在楼下停车场,麻烦你帮我送程娟和伍蕙一程。”

没有人不明白这个委婉的逐客令,程娟也明白,但是薄荧脸上逞强的微笑太让人放不下心,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小荧,你有这么多行李,还是让我们帮你提进家吧。”

“没关系,程总就住在这一层,他会帮我提进去的。”薄荧看向没说话的程遐:“是吗,程总?”

“……程总也住在这一层?”今晚震惊过太多次,终于震惊不起来的程娟双眼麻木地看向程遐。

“让程娟或者伍蕙今晚留下。”程遐从电梯里走出,开口道:“你现在不能一个人呆着。”

“我是成年人,不需要多余的照看。”薄荧不软不硬地反驳。

“今晚你必须留一个人和你在一起。”程遐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换了其他人,大部分也就在他的强势下退让了,但是薄荧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

“那就请程总陪我吧。”

程娟、伍蕙两人一同瞪大双眼,梁平神色复杂,虽有吃惊,但更多的是意料之内,余善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人形背景板的样子。

程遐看着她,固若金汤的平静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半晌后,他嘴唇没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于是薄荧转过头看向梁平,微微一笑:“拜托你了,梁哥。”

梁平脸上的复杂神色在和薄荧的互相注视中渐渐变为他惯常的亲切笑容:“……我们走吧,程总会照顾好小荧的。”

程娟不得不咽下了后面的话,伍蕙倒对此没什么异议,她看着薄荧,目带担忧地轻声告别:“好好休息,小荧。”

“你们也是,再见。”薄荧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拢。

薄荧一共有十一个行李箱,和某些入住剧组时行李数动辄以车计算的女明星比起来,她的行李并不算多,但是在没有其他帮手的情况下,薄荧还是重复了几趟才和程遐一起把行李箱都搬到了自己的门前。

薄荧开门后,从玄关的白色漆木鞋柜里拿出一双大号的男士拖鞋放到程遐脚边后,对他淡淡笑了笑:“新的。”

她和程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程遐换上室内鞋,走进客厅,不辨喜怒的目光在所到之处皆为纯白的玄关和客厅慢慢扫过。

这是一间除了白色外没有任何颜色的屋子,就算是重症监护室也比这间了无生气的房子更有活力,至少它不会让人联想到寂静的雪原、虚无的宇宙和孤独的深海。房子里的所有密闭式家具都是透明的,沙发和咖啡桌也是无脚的样式,和地板紧密无缝的贴在一起,屋子里的房门全部打开,能够看见的窗户却是无一例外紧紧关闭——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这就是一间将个人感情抑压到了极致的屋子。

薄荧从他的身后走出,白如浅葱的纤长手指轻轻抚过书架上包着白色书皮的书籍,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这就是我不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

“既然不想让人看见,为什么选了和你最不亲近的我?”程遐问。

“最不亲近?”薄荧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你错了,在这些人中,你是最亲近我的人。”

薄荧放下书架上的手,朝他慢慢走来,那刚刚抚过冰凉书脊的浅葱般的五指这次抚上了程遐的下颌,她的心里飘荡着一股亵慢轻浮的勇气,当一个人失去一切后,就会变得无所畏惧,不论是从前难以启齿的弱点,还是自我厌恶的长处,所有的一切在需要的时候都可以化为武器。

“你比他们更清楚我的狼狈和不堪……你就像是一个英雄,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被人下药的狼狈、电梯里的胃病发作、地震中的保护、红毯上的解围……还有这一次的连夜赶来,程遐是所有人里见证她狼狈最多的人。

薄荧仰起头,那双迷离深邃的美丽眼眸定定地看着程遐,他们离得太近,程遐甚至闻到了她肌肤上淡淡的香气,那是不同于任何人工香氛的幽谧清香,隐秘而勾魂。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薄荧没有有趣的灵魂,但她遍体鳞伤的灵魂同样万里挑一。薄荧眉眼里若隐若现的炽热妩媚和神色里似有似无的冷冷倦怠矛盾地交织在一起,整个人像是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光彩,那光彩是柔和的、孤寂的,像月光,像星光,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天使们会爱她如同类,就连地狱的魔鬼,恐怕也会受她诱惑。

程遐面无表情,但是紧绷的身体依然透露了他的不平静,在他冷峻幽深的黑色瞳孔中,薄荧看见了恶魔的模样。

“……这一次,我会被赶出娱乐圈吗?”薄荧用一种轻飘飘的奇异语调问道。

她的吐词轻盈缓慢,整句话仿佛一根柔软干净的被毛,每吐出一个音节,这根羽毛就在程遐的胸口上轻柔地挠一下。

薄荧伸向程遐脸颊的手忽然被握住了,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指尖也不会让人感到凉意,和冰冷的外表不同,程遐有着温暖的体温。在薄荧愣神的下一秒,程遐已经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我说过,我会帮你。”程遐松开了她的手,目光专注笔直地注视着她,神色沉静而坦然,没有丝毫犹疑:“你不必这样。”

“……谢谢你。”薄荧自然地离开了他的身体,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也随着她一同离开了,薄荧提起嘴角温柔一笑,那一瞬间程遐仿佛看见了她身体里炽热深邃的火光:“我要用什么来报答你,程总?”

那声程总浇灭了所有旖旎,驱散了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空气。

“我要一个承诺。”程遐说。

“什么承诺?”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薄荧脸上美丽但无意义的笑容有了微弱的变化,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程遐,似乎在探寻这句话背后的真意。

半晌后,她笑了起来:“我答应你,永远不向命运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未来我写多少本书,毫无疑问薄荧是我最美的女主,设定上她就是地球第一美人(?ˉ??ˉ??)

第226章

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仿佛一道救命的敕令, 将薄荧从浑浑噩噩、半醒半梦的睡眠中拯救出来, 她睁着木然的双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再回过神来就已经过去了快半小时, 她拖着沉重的四肢从床上坐起, 缓了缓眼前的眩晕后, 才穿上拖鞋故作如常地走了出去。

程遐已经收拾妥当, 换上了新的干净衣服, 正站在客厅的窗前不知和谁通话,薄荧瞥了一眼客房打开的房门, 露出的床铺一角和昨夜之前同样平整, 仿佛一开始就没有被人使用过一般。

程遐的目光在薄荧开门的第一时间就移了过来, 看见安然无事的薄荧,程遐冷硬的神色稍有缓和, 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的视线和薄荧短暂接触后,便毫不留恋地收走了,继续对电话另一端说道:“我会让助理来接你。”

薄荧去浴室洗完脸,看着镜中脸色莹白、下巴还在往下滴水的人, 低声喊了两声“X”,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又消失了。

薄荧拉出一张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和面无表情后走出了浴室。程遐已经不在客厅了, 厨房里却发出了食物的香味。

薄荧走进厨房, 正好看见挽起黑色衬衫衣袖的程遐拿着铁铲,将两片蘸着蛋液煎得金黄的吐司盛进盘中,骨骼分明的纤长手指和精瘦手腕在窗外浅金色朝阳的照射下, 镀出一层柔柔的光芒。

“借用一下你的厨房。”程遐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仅仅用通知的语气说了一句。

“你会下厨?”薄荧懒懒地靠在冰箱上,面带好奇地问。

“会一点。”程遐说。

薄荧也是“会一点”,但单就程遐娴熟的动作而言,薄荧觉得他的“一点”和自己的“一点”,恐怕不是一个层次。

“我来倒牛奶,你可以喝牛奶吗?”薄荧转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冰箱柜门。

得到程遐用喉咙发出的一声“嗯”后,薄荧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富士山杯洗净,又把冷藏室里已经开封了不知几个月的牛奶扔进垃圾桶,拿出一盒1L的牛奶开封后慢慢倒入杯中。

乳白色的牛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上升,程遐的目光转移到倒牛奶的薄荧身上,她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柜面上的玻璃杯,就好像手中的事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一缕柔顺如绸的黑发从她的肩头滑下,半遮半掩住她狭长精致的丹凤眼和眼中冷淡的星芒。

毫无疑问,薄荧是美丽的,她有着一种东方古典式的冷淡之美,就像是壁画中懒摇扇的贵族女子,亦或是神话古籍中云雾缭绕的仙子,薄荧的美高贵而疏离,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眸,像结冰的湖在雾夜中泛着光。

“公司和扁舟台都被狗仔堵死了。”程遐说。

薄荧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

“我叫了谢静焉和梁平一起来商量怎么处理这次丑闻,”看见薄荧抬头朝他看来,程遐又说道:“在我那里。”

“哦。”薄荧重新低下头,将牛奶盒盖上盖重新放回冰箱。

“近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门,告诉梁平或任何人。”程遐利落地铲起又两片金黄的吐司盛入盘中,左手干脆关火。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薄荧侧头看着程遐。

“没有。”程遐拿上刀叉,端起两个餐盘朝外走去。

“是没有问题,还是没有兴趣?”薄荧也端起牛奶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没有问题。”程遐走到餐厅,将餐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回又拿过薄荧手里的牛奶,他把一切能做的事都做完了,留下薄荧看着他在坐下之前还顺手拉开了他对面的餐椅。

薄荧觉得程遐似乎在身体力行地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

“……你不像一个总裁。”薄荧说着,走到他拉开的椅子前坐了下去。

“哪里不像?”程遐面无波澜地将一对刀叉分到薄荧面前。

“没见过你这样爱照顾人的总裁。”

程遐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了薄荧一眼:“我不爱照顾人。”

“可是你照顾我了。”薄荧说:“第一次有人这么照顾我。”

程遐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吃起了早餐:“你的第一次太多了。”

薄荧笑了起来,同样低下头去用起了早餐,当她低下头后,脸上的微笑消失无踪,只剩下没有波澜的漠然。

吃过简单的早餐后,薄荧在玄关换好鞋,准备和程遐一同前往隔壁他家。

“他们已经过来了吗?”薄荧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刚刚跨出门,薄荧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几步外靠墙站立的人。

“梁平自己开车过来,谢静嫣没来过这里,我让余善齐去接了。”程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薄荧头也没回,凝结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时守桐。

他苍白的脸让人联想到在狂风暴雨下被刮弯了腰的野草,时守桐神情平静,但那却是完全异常的平静,他的眼神很冷,那是彻底心死的冷。

程遐完全从门后走出来了,他也看见了门外的时守桐,看着时守桐的表情皱了皱眉。

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数秒缄默后,程遐对薄荧说:“你一会自己过来。”

他刚刚朝着自己的公寓迈出一步,时守桐就打断了他:“你不用走,我走。”

时守桐最后看了站在原地不动的薄荧一眼,冰冷、失望、讥讽、厌恶,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转身大步朝电梯走了过去,时守桐在电梯间停留了仅仅片刻,就像是连等待电梯到来的短暂时间里和薄荧呼吸同一片空气也是种煎熬似的,他焦躁粗暴地推开了背后的应急逃生门,大步冲了出去。

沉重的应急逃生门在时守桐身后自动关拢,程遐看了薄荧一眼:“不用追?”

薄荧眼底深处的悲伤就像是幻觉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隐匿进了无边无际的黝黑里,仿佛从一开始她的脸上就只有无动于衷。

“不用。”她轻声说。

应急通道的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守桐身体一晃,扶住两步外的楼梯,他的掌心和金属的栏杆一样冰冷。

他神态麻木地站着缓了两秒,然后就松开栏杆,失魂落魄地往楼下走去。他起先是走,然后变成了跑。就像是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他迫切地渴望逃离这片天地,逃离他碎成齑粉的尊严和爱恋。

一路超速,闯过无数个红灯,时守桐步履踉跄地打开了家门。

正在看电视的时母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刚刚露出惊喜表情,就在看见时守桐惨白脸色的瞬间变为了惊吓:“……发生什么事了?!”

时守桐无视母亲的问话,一步未停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守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时母在外焦急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