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吧,微博上@时守桐那么多次,时守桐哪次理她了。”

“时守桐和薄荧分手后瘦得脸上都没二两肉了,明显的难忘旧情。”

“只认守荧恋,我不相信爱得轰轰烈烈的那两人会这么轻易就分手了。”

曾经和薄荧合作过的大大小小明星也纷纷出来表态了,生怕自己一个迟了就被划分为近墨者黑的人。

而另外一些始终不相信薄荧是光影工作室爆料里的那种人的人,在大势所趋下能做的也只有沉默,毕竟已有下场不好的前车之鉴:早先为薄荧出声的李阳州和林淮,现在个人微博已经被出离愤怒的网友占领,两人的粉丝在辛辛苦苦净化评论的同时,不断给两位正主发私信,恳求他们接下来和薄荧保持距离。

然而不久之后,最为提心吊胆的狍子粉丝还是见到了李阳州新发的微博,短短两句话,让她们看一遍晕厥一遍:

“她说不是真的,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信。@光影工作室欺负一个弱鸡算什么本事,有胆子来黑我啊?! ”

晕也不能放心晕,醒来后还要哭着给这位祖宗净化评论和搜索,隔壁的林淮粉丝看看自家偶像一声不吭的微博,自豪地感慨智商不同果然行事也就不同,殊不知自家偶像的微博密码已经被胆战心惊的经纪人在第一时间给更改了。

薄荧身上的代言品牌争先恐后地宣布和她解约,以挽回直线下跌的销量。

作为事件主人公的薄荧自然是所有媒体的目标,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狗仔们使劲浑身解数,也挖不到关于她的一点现况。退而求其次,新专辑即将发布,正处于高曝光率宣传期的时守桐自然成了最好目标,利欲熏心的狗仔们忘了,这是一个比李阳州还要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在当天时守桐的歌迷见面会上,当无线的金属话筒擦着一个对薄荧口出不逊的记者头皮飞过,“咚”地一声砸倒一片打光灯后,记者们安静如鸡了。

面色阴沉冰冷的时守桐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他的温顺、他的阳光开朗,都只留给特定对象。

仅仅三天时间,薄荧从娱乐圈中人人称道的现象级流量小花变为人人喊打的人渣败类。

事到如今,人们都认为事情不会有什么变化了,不论光影曝光的那些事薄荧做了多少,这些丑闻都将跟随薄荧一生,她的演艺生涯已经惨烈的结束了,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即使是在大风演绎的官方微博宣布将在四小时后召开临时媒体招待会后。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媒体招待会只是薄荧的一次垂死挣扎,即使她能澄清不实丑闻,也不可能再回复到出事前的人气了——更何况,别的是否真实不说,至少出道以来从未向北树镇福利院捐款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错不了,就是任何一个声誉未受影响的普通明星沾上这事,都免不了被贴上一个“薄情寡义”的标签,更别说公众信任度已经跌破底线的薄荧。

光影工作室爆出的丑闻像一片浓重的墨云,抹消了她身上的全部闪光点,让她从人人称赞的聪慧又刻苦,充满正能量的模范女星变为不仁、不义、不慈、不孝、人人喊打的两面派。

这就是明星们的悲哀,他们永远是漂浮于名为粉丝的水面上的一片浮萍,粉丝可以将明星捧上浪尖,也可以让明星瞬间覆没,再独立的明星,归根究底依然是依附在粉丝身上的东西。

无论曾经取得多大辉煌,被粉丝厌弃的明星只能坠落。

受邀参加这次媒体招待会的一共有三十名来自不同新媒体、杂志报纸的大V和记者,在众多响当当的业内俊杰中,熊凯作为一名刚刚展露锋芒不久的小娱记,受到了诸多好奇的注视,熊凯施展狗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很快就和身旁的几名大V打成了一片。

“真是可惜了,薄荧那相貌,原本可以在娱乐圈里走得更远。”微博ID叫做“金牌八婆”的男人惋惜地说道,当年那篇大火的三千星光不如你,今天就来八一八漫画里走出来的完美少女 博文就是出自他手,说起新媒体上的娱乐圈爆料大V,金牌八婆的影响力不在前三也在前五。

“谁让她原本塑造的形象太高大上,现在一朝打回原型,谁能接受自己憧憬的偶像其实是个道德败坏的人?”另一个翘着二郎腿,挺着大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说道,他和金牌八婆一样,都是新媒体上举足轻重的媒体人。

“这应该是薄荧最后一场这么大的媒体招待会了,”坐在金牌八婆旁边的年轻女人说,熊凯往她胸前瞄了一眼,看见“上京日报”几个字,“她可算是撞到广电的枪口上了。”

“哎——对了,你不是那个爆料安安被富二代包养的娱记么?”金牌八婆无意间扫过熊凯名牌的时候忽然一拍大腿,想了起来这个名字熟悉在哪:“小伙子你挺有前途的,那篇爆料我现在还记得。”

“安安更是要记你一辈子了。”啤酒肚男人也跟着笑,男人那种心照不宣的笑,毕竟那篇爆料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些新奇的床上术语了。

“不被人惦记的娱记是一个失败的娱记。”熊凯一脸谦虚:“干咱们这行的,哪能有什么好名声。”

除了上京日报那位,附近的几名大V和娱记都露出了十分赞同的表情。

“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金牌八婆感慨道。

招待会还有十多分钟开始,他们又从安安聊到别的明星去了,好像已经笃定接下来的招待会只是一场忏悔秀,不外乎就是薄荧憔悴现身,说几句对不起,然后哭一哭,最后求公众原谅——难不成还能翻出别的花样来?

的确能翻出新的花样来。

熊凯附和他们言论的同时却在心里怜悯他们接下来要措手不及面临的反转,今天过后,娱乐圈就要变天了。

八点整,由大风演绎主办的临时媒体招待会准时召开。

所有直播镜头一齐对准了台上还空无一人的主席台,获得媒体招待会转播权的各直播平台在短短半小时内就涌入了近千万流量,且还在随着时间的推进不断飙增中,与之相反的,线上线下的各个节目收视率正在大幅下跌,所谓现象级流量明星,就是即便在坠落的那一刻,也能散发出较之普通明星数百上千倍的热量。

自钟娴宁去世后,能被称为现象级明星的只有三人,分别是薛洋安、元玉光、薄荧,而如今成名最早,出道时间最短,最有潜力取代元玉光成为中国超人气明星第一人的薄荧,却因为突然爆发的恶性丑闻而永远失去了问鼎第一的机会,对某些人来说,是可惜,对某些人来说,是可恶,观看这场直播的普通人大多是想要看薄荧如何摔得更惨,而不是看她如何翻身。

爱之深,恨之切,如今在这场风波里攻击薄荧最厉害的,往往是曾经爱她最疯狂的那些人。

薄荧是她们梦想成为的人,没有人想要成为一个罔顾人伦、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的人。

八点过两分,在媒体招待会现场刚刚有些嘈杂的时候,主席台下通向后台的通道里出现了数人的身影。

“那是——”啤酒肚男人浑身一抖,压着声音惊叫了一声,连漫不经心的二郎腿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其他人比他好不了多少,坐在前排右侧的熊凯不断听到两侧和身后传来的躁动。

“陈冕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知道陈冕要来参加招待会的消息吗?”

台下的哗然没有影响到陈冕,保镖们在护送到台阶下就停下了脚步,神色沉着的陈冕继续走上高台,这时,人们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个子的女人,有眼尖的娱记立刻认了出来:

“是孟上秋的前妻戚容!”

此刻观看直播的陈冕粉丝已经炸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是来做吃瓜路人的,怎么会见到自己的本命也出现在直播里呢?

陈冕和戚容走上高台后,没过几秒,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蕾丝连衣裙的薄荧出场了。

在她现身的那一刻,整个会场就像被施了时间魔法那样暂停了几秒,没有亲眼见过薄荧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她有多美,尽管她素面朝天、面色苍白,甚至就连嘴唇也泛着青色,但在会场里的每个人眼中,她依然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薄荧出场的那瞬间,观看直播的人们瞬间发现屏幕被由诅咒谩骂组成的弹幕阴云给遮完了:

“人美有什么用?心那么黑!”

“滚出娱乐圈!!”

和薄荧一同走出的还有她的经纪人,大风演绎著名的王牌经纪人,此刻这位总是笑容满面的经纪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沉着脸,小心翼翼地护着薄荧往台上走去。

“薄荧!”一声大喊从会场中心传出,正要迈上高台的薄荧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朝声音方向看去。

她什么也没看到,因为一瓶水击中了她,她眼前一黑,随即被身旁的梁平紧紧握住了手臂。

“抓住他!”梁平暴怒大喊。

薄荧忍住眼角的疼痛,在剧烈的眩晕中感觉到不断有水流下自己的头发和脸庞,她闭着眼,凭声音感觉到自己身边围了一群人起来。

一只粗糙的手在她**的脸上沾了一下,大约是保镖,接着她就听到对方说:“是普通的水。”

“你怎么样?”梁平克制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我没事。”薄荧睁开眼,神色平静地抹去脸上的水迹。

无数的摄像机目睹了这一幕,相机的闪光灯连接起一片不间断的白昼,台下各个娱记、大V都是一脸兴奋。

直播平台上占据绝大多数的弹幕都是“打得好!”。

真正的吃瓜路人看着直播中狼狈的薄荧,却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点同情。

她曾那么耀眼,是观众们将她捧上品德的神坛,如今却沦落到过街老鼠一般,在媒体招待会上被当众抵制的地步。

人类对处于绝对弱势的人总是容易产生同情,即便这个人是他们亲手逼到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各个城市为了抢文明城市要血流成河了,流得当然是我们这种体制内小市民的血。从明天开始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要去公车上当文明劝导员,周末也不例外!!!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也是七八点下班,我想go die!!没有加班工资没有补贴,中午晚上都吃民工档次的盒饭,微波炉打两圈蹲着吃完就继续干!!气到变形,一心只想休产假,就差个男朋友了。妈个鸡的,说起我这份工作,真是满嘴巴跑脏话就没一句好话。

第236章

“跑了。”梁平在她耳边低声说。

薄荧没有做声, 她推开梁平, 在所有摄像机和目光的焦点中挺直了脊梁, 她的目光越过台下的记者和大V, 落在了站在洞开的前门边的人, 他静静地望着她, 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好像要隔开世上一切温度, 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某种隐忍、克制且温热的感情。

看到那双眼睛,薄荧就知道尽管她什么都没说, 但他还是什么都知道。

薄荧转过头, 继续一步一步缓慢但坚定的朝台上走去。

已经从主席台上站起, 犹豫着是否要过来的陈冕和戚容在薄荧的视线下重新坐了回去。薄荧走上高台,在主席台中央的位置上坐下, 梁平随后,坐在了她左侧。

看到媒体招待会照常举行,台下的受邀记者、大V,以及坐在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首先, 我要感谢现场应邀出席的媒体人, 以及坐在屏幕前观看直播的每一位观众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我的身上。”薄荧露着观众熟悉的微笑,平静不乱地说。

在一架由美国起飞, 即将飞抵中国上京的客机头等舱里, 时守桐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播中的薄荧,他的头发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已经大部分染成银色,唯有发根还留着黑色, 一名造型师正站在他背后给他造型,对方用抹了发蜡的两手抓着他侧分的银发以制造人为的凌乱感,反复几下后,又顺了顺他两侧被剃得只剩一寸的短发,准备好了下机面对接机粉丝和狗仔的造型。

“一会下飞机就戴这个吧,和你今天的嘻哈装扮很配。”造型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有着金色细框、十分时髦的蛤\\蟆镜,试探地说。

时守桐恍若未闻,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薄荧。

造型师知道时守桐心情不好,不可能傻到再去追问,他权当时守桐的沉默是默认,从善如流地回到他的座位了。

“小桐啊,”和时守桐之间只隔着一条过道的汤俊咳了一声,试着说道:“和环球唱片签约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么,今后你可以尽情唱自己喜欢的电子和摇滚了,过去只是过去,我们还要朝前看啊。”

时守桐依旧沉默不语,久到汤俊都以为又是一次对牛弹琴时,时守桐开口了。

他低沉的声音为消瘦的面颊更添一丝颓废,而他的正脸,始终对着屏幕上衣领、头发湿透,却依旧淡淡微笑的女人。

“我的梦想……从来不是唱歌。”

他的梦想曾经挂在天上,后来到了他的手中,再后来,碎成片片落在了地面。

每一片都找不回来,每一片都补不回去,每一片都深深扎进了他的心脏。

第一个被允许提问的是上京日报的女记者。

她的问题被手中的话筒扩散到整个会场,清晰地收进每台录音设备中:“关于光影工作室爆料的自你出道五年来从未向出身的北树镇福利院捐献的事情属实吗?”

“是真的。”薄荧说。

“是因为不想暴露出身还是另有原因?”

薄荧却没有回答,而是让女记者坐下,又请了另一个举手提问的新媒体人起来,这次她也是没有回答问题就让人坐下了,连着提问了几人,直到诸如“和孟上秋有超出父女之情的感情存在吗”、“写有情书的照片如何解释”、“孟上秋是否是因为情感受挫而自杀”、“亲生父母真的是兄妹吗”、“现在造成的苦果是否和福利院时期就品行不良有关”等关键问题被提完,再没有人举手时,薄荧才缓缓开口:

“我出生在二十二年前的一个春天。”

没有人想到薄荧一开口不是澄清丑闻,而是直接将时间拉到了二十二年前,台下的人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安安静静地等着薄荧说完。

薄荧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没有人给她递毛巾,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就坐在那里,任由水滴划过苍白的脸上,她狼狈,她可怜,但她始终挺着脊梁,神色平静到异常,仿佛一面激不起波浪的死水。

“我自出生就体弱多病,但这不是光影工作室爆料的近亲结合的原因,而是低几率的先天不足,简单来说就是——”薄荧淡淡笑了笑:“我运气不好。”

“我的原生家庭经济条件很一般,无论我的父母如何辛勤工作,都填不满我这个无底的洞窟,尽管如此,双亲也没有在我面前吐露一句怨言,他们很爱我,像每一个做了父母的人一样,他们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

薄荧垂下眼皮,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

论台词功底,薄荧在圈中可排前三,在同时期女星中更是无出其右,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抑扬顿挫,都可以随着她的心意带上喜怒哀乐,触动听众心中那根名为“情感”的弦。

“八岁那年,我再次突然地发病了。”她低声说:“……我还记得,那个夜晚下着鹅毛大雪。”

台下的记者大V们已经从一开始流于表面的安静转为了全神贯注而不自知的状态,与此同时,线上直播的弹幕也明显减少了许多。

“大约是凌晨的时候,我的双亲发现我开始吐血,他们立即将我送往医院。”薄荧微微抬起眼,对着台下屏住呼吸的听众,渐渐发散的目光却像是看着更远的地方,跨越空间和时间,她仿佛重新回到那个夜晚。

她是被疼醒的。

醒来后,张嘴就是一口鲜血。

浓稠到半凝固的鲜血啊,洒了她一身,连身下的床单也沾上了斑斑血迹。

她的心中被彻骨的恐惧占据,浑身哆嗦着跑向父母的房间,她站在反锁的房门外,绝望地哭泣着拍打房门,“爸爸”、“妈妈”,她不停呼喊,也不停呕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多到浑身血迹,多到脚下也落着片片鲜红。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渗进骨头缝的疼痛、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无止境的眼泪、窗外灌进的寒风、赤脚踩在地板的冰冷、被抛弃的惊恐,这一晚永远留在了她的心底。

这是她灵魂上第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在超出承受界限的强烈恐惧中,拼命向父母求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再后来,她在绝望中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

“经过抢救和一系列诊断后,我被判定为患有遗传性溶血性贫血疾病,需要终身输血并打排铁剂才能生存,同时重要器官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现象,在此之前,我已经被诊断出凝血功能障碍和先天性哮喘两种疾病。我的家庭无力负担我昂贵的医疗费,他们坚持了八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他们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隐秘的过去薄荧从未在媒体上披露过,也没有和他人提起过,不论是台下的媒体还是台上坐在她身侧的人,都是一脸备受冲击、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时的主治医生认为我活不过十二岁,可是我不仅活到了十二岁,还活到了二十二岁。”薄荧的视线渐渐聚焦,她对着众多镜头淡淡一笑:“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的时候你以为是条绝路,其实尽头柳暗花明,有的时候你认为是条光明大道,实际脚下就是沼泽。”

“我十八岁出道,自现在已经五年,五年间我通过不同渠道为慈善事业一共捐出三千万现金,以及价值六百万的物资,除了少部分为了符合慈善形象人身份的需要而公开,绝大部分的捐款都是秘密进行,相关汇款证明我已经托经纪人在公司官方微博上发布,欢迎每一个攻击我‘假慈善’的人一笔一笔调查取证。”

薄荧的捐款数字一出,现场立即出现一阵小小的哗然。五年三千六百万,相等于一年就是七百二十万的捐款!即便保守估计,这个数字在娱乐圈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而我没有向北树镇福利院捐款的原因,很简单,”她又笑了笑:“因为我不想捐。”

台下的哗然声瞬间变大了,甚至一瞬间压过了快门不停咔嚓的声音,而线上的弹幕也瞬间激烈起来。

“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将我的过去公之于众,因为无论对你而言是多么深刻痛苦的伤口,对没有感受过的他人来说,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我们这种职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薄荧悲凉中夹杂着一丝讽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达到现场每个角落,台下的人们再次安静下来。

“成为孤儿后,政府负担了我最低限度的医疗费,最便宜的保守治疗带来的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疼痛和脱发,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感觉身体要从内部一寸一寸地裂掉,护士必须要把我绑在床上,才能制止我用头去撞墙、撞床头柜,撞一切我能撞的东西。对我来说,医院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但是北树镇福利院,是一个比医院可怕百倍的地方,那里……”

她闭上眼,似乎在思量如何不带情绪色彩地组织语言,但是和她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肩膀还带上了肉眼可见的颤抖,而她平静的神色也在破碎,死寂的冰河下慢慢翻涌出似悲愤似绝望的波涛。

坐在同一张主席台上的其余三人神色各异,薄荧左侧的经纪人面沉如水,放在桌上的右手紧握成拳,薄荧右侧的养母半侧着身,神情哀痛难以自抑地看着薄荧,陈冕则既神情复杂,一动不动地垂目看着桌面。

好半晌后,薄荧的肩膀不再颤抖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直视着正前方的直播镜头。

“你们体会过下雪天里水球在身上炸开的冰冷吗?你们听过被当街追打时路人开心的笑声吗? ”她面对着镜头,在笑,笑得很美,眼中却闪着水光,“你们感受过烟花绽在皮肤上的刺痛吗?你们知道饿到只有半夜偷跑去厕所,边哭边灌自来水充饥的绝望吗?”

“你们有过向护工、老师求助,却被冷漠敷衍、袖手旁观的经历吗?你们有过因为莫须有的‘血统罪’和惹眼的外貌就被妖魔化,以讹传讹到最后成为整座小镇的耻辱和病毒的经历吗?”

痛苦化作的武器,伤人的同时也在伤己。

薄荧的眼泪流下而不自知,她克制着喉咙的梗塞,强迫着自己一字一字,清晰有力地说:

“如果没有,那么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不向北树镇福利院捐款的决定?”她说。

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有片刻的停歇,在那短暂的几秒里,现场静得落针可闻。

“我曾以为,努力就是一切,我竭尽全力成为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薄荧的泪眼在闪光灯的强光下潋滟生辉,仿佛阳光下琉璃折射出的光芒:“……我没有想到,几句诽谤就足以覆灭我五年的努力。”

“我想请问今天不在现场,作为这场风波始作俑者的杨泽重先生,”薄荧说:“为什么你冒着伪造照片的风险也要致我于死地呢?”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厅一阵轰动!

光影工作室爆料的三个丑闻,薄荧如今光是承认了一个,反驳了一个,形势就已经开始逆转,现在就连最初爆光的照片也不是真实的吗?

面对台下的骚动,薄荧身旁的戚容擦掉泪水开始说话了:

“我从大学就开始和孟上秋认识,十年的朋友生涯,十二年的爱人生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的字迹。”戚容神色坚定地说:“虽然两者极其相似,但我可以肯定,杨泽重曝光的照片背面笔迹并非孟上秋所写。至于我和孟上秋离婚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们对电影的理念产生了无法缓解的冲突,和薄荧无关。”

“我和孟上秋的交情大家应该知道,这件事原本和我没有直接关系,我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大家。”戚容身旁的陈冕在她说完后慢慢开口了:“当初拍摄地狱与玫瑰 时,薄荧是我和孟上秋一起去福利院接的,后来薄荧被孟上秋收养后,我也时常接触,从某方面来说,我应该是最了解他们家的局外人,孟上秋对薄荧只有父亲对乖巧女儿的疼爱,导演对天赋出众的演员的欣赏,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杨泽重通过捕风捉影、捏造事实来攻击抹黑一个还在昏睡不醒的父亲和一个本身就怀有心理阴影无法为自己辩解的女儿来达成名扬天下的目的,实在是让人不耻。至于孟上秋投海的原因,我认为是高强度拍摄引发的长期压力造成的结果。”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媒体人们激动不已地交头接耳。

“我已委托律师向杨泽重及光影工作室提出控告,”薄荧一开口,现场的声音就奇迹般地降下去了:“在法庭宣判之前,我不接受任何采访,所有商业活动也将停止。 ”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将退出娱乐圈。”薄荧站了起来,对着台下哗然的众人以及众多镜头深深地弯下了腰:“最后,我要向你们道歉——“

她站直了身体,含着泪光微笑。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第237章

上京市的另一边, 杨泽重将手中的照片狠狠摔向地面, 映着薄荧容颜的照片飞散了一地,他抓起面如土色的助手, 目眦欲裂地大吼:“连照片被人换了都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杨泽重的徒弟曾施有着一张憨厚的圆脸,总是露着傻乎乎的笑容, 但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阴沉如水的目光比杨泽重发泄出来的怒火更让助手胆战心惊。

“照片一直被我锁在工作室抽屉里, 不可能被替换啊……”助手哭丧着脸说道。

“要是不可能,为什么现在我拿着的是假照片?!”杨泽重怒火冲天地瞪着助手:“说!是不是梁平收买了你?!”

“我没有啊!我不知道, 这照片——不可能啊——”助手惊慌失措地连话都说不清了, 他拼命回想着杨泽重把照片交给他后发生的事,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锁在了工作室的办公桌抽屉里, 谁能进入工作室呢,谁能到他的办公桌前呢……

“对了!我知道了!”助手忽然大叫起来:“是章总监!昨天晚上加班, 他突然说请我吃宵夜,我们叫了外卖在工作室吃,他一直灌我酒, 后来……后来……一定是那个时候他换了照片……”

助手话音未落, 曾施已经掏出电话给章远华打去了。

片刻后,他放下电话看向杨泽重:“……空号。”

“他妈的!”杨泽重推开助手, 暴怒着踢倒近旁的椅子:“给我打梁平的电话!”

“我们想做什么?这句话问的真奇怪啊,我还以为杨大记者已经看到我们发出的律师函了呢? ”梁平坐在没有发动引擎的汽车里,目光随意地看着前方空旷安静的车道:“律师函只是开始, 接下来你还会收到法庭传票,如果你对法律程序有疑问,不妨问问你们工作室的法律顾问?”

“你别得意忘形!”杨泽重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你难道忘了,我早就曝光了那些照片,就算你替换了实物,我已经留档和发布的照片你要怎么替换?!”

“杨大记者——”

梁平笑了起来,他笑得阴阳怪气,说的话也阴阳怪气,每说一次“杨大记者”,那几个字就像巴掌一样打在杨泽重的脸上,气得他怒火攻心。

“我该说你天真哪,还是无知呢?”梁平漫不经心地说:“好歹勉强算是一个记者,连只有胶卷底片才能作为证据的常识都不清楚吗?你有照片的照片,那么请问你的底片在哪里?”

“……杨大记者,你要是真有胆子找你背后的人那就去找,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放空话威胁我,事到如今,你觉得自己对他们还有价值吗?我要是他们,你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和财力,最后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帮你,我不反过来把你踩到泥里都是我慈悲为怀。”

许久的沉默后,杨泽重才重新开始说话,梁平冷笑着听了一半,打断了他的话:

“别拿四千万来和我谈条件,那原本就是我们的钱,你咬下我们一块肉,现在吐出来,就想把事情两清了?你咬我们一口的事要怎么算?”梁平冷笑:“看来杨大记者还是没想清楚,没关系,诽谤罪可以判三年有期徒刑,你大可以在狱中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