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没错。”

佟馨深吸一口气,明白了他的来意。父亲临终前留下遗言,家里人为了让他瞑目,肯定是答应了他什么,不然那个“高贵”的家庭又怎么会派人来找她。

“这么说,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但是直到快死了,才想起我?”之前那点心痛的感觉,在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消失殆尽。

李惟肖察觉到她情绪微妙的变化,也把她的不满尽收眼底,客观地说:“你父亲有他的立场和难处,不是你想象地那么简单。”

“麻烦你把车靠边停下。”佟馨说。

李惟肖没有说话,按着她的要求把车停在路边,在她下车前说:“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回去最好和家里商量一下,不要急着做决定。盛家既然找上你,就是有足够的诚意来处理这件事。当然,我们会尊重你的决定,见不见你爷爷,决定权在你。”

佟馨微微抿唇,有点好奇他说的盛家是不是就是自己父亲的家族,问李惟肖:“盛家是哪家?”

“盛煌集团,听说过吗?”

“盛煌?当然听说过,国内谁不知道盛煌啊,我从小就喜欢吃盛煌出品的各种零食,还有泡面和果汁,我都没少吃。”佟馨讶异之余,忽然觉醒,“你是说——”

“是你父亲一手创办的,白手起家。”李惟肖淡淡然解释。

佟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父亲就是创办盛煌集团的人,这家国内最著名的食品企业、拥有几百亿资产的上市公司,竟然和自己有这样的渊源。

难怪妈妈从来也不提,那个男人离她的确太遥远了,遥远到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机会。

“怎么样,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李惟肖问。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大的利益诱惑,女主会改主意吗?

第3章

佟馨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沉默,自嘲地摇了摇头,“听着很令人心动,但真的和我没一点关系。抱歉,我对盛家没兴趣。”

解开安全带,她向李惟肖道谢,他不仅替她解了围还送她回家,于情于理,她都要对他客气一点。

回到家里,看到佟景娴正在厨房准备晚饭,佟馨洗了手过去帮忙。颜豆豆和公司同事聚餐,不到九点不会回来,佟馨想和妈妈好好谈一谈。

吃饭的时候,佟馨把盛家人找上她的事告诉佟景娴,出乎佟馨意料,佟景娴对这件事表现地很淡定。

“他们之前找过我了,我告诉他们,虽然你是我女儿,但我从不干预你的任何决定。”佟景娴说。

“他们说,那个人去世了。”佟馨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妈妈。这么多年,妈妈虽然紧守着心里的秘密,但也没说过他半点坏话。

“我知道。”佟景娴语气平静,但声音低沉下来,目光转到女儿身上,温和看着她:“馨儿,如果你想去见见你爸爸的家人,我不反对;不想去,我也不会提出异议,我和你爸爸之间的恩怨早就过去了。”

佟馨看着妈妈温婉白净的脸,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话到嘴边,却只化为一句,“妈,当年爸爸为什么离开你?我不信街坊领居说的话,我总觉得,我爸爸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跟他分开,有客观的原因,也有我们主观的原因,只能说造化弄人、生不逢时。”佟景娴宁静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淡,并不多解释,似乎那一场前尘往事真的已经在她心里灰飞烟灭。

那就是说,大家猜测得没错,父母当年感情虽然很好,但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差距,遭到了盛家的强烈反对,连母亲怀孕都没有让盛家人改变心意,把他俩拆散了,父亲后来专心发展事业,创办了如今赫赫有名的盛煌集团。

“那你恨不恨他?”

“不恨,都是我自己选的路,怨不得谁,我从不后悔曾经爱过你爸爸,也不后悔和他分手后还坚持生下你。”

佟馨看着妈妈,莫名感动,从小到大,妈妈永远这么温柔淡然,哪怕外界对她有再多非议,哪怕很多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从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女儿身上。

很小很小的时候,佟馨也会好奇别人都有爸爸,就自己没有爸爸,也问过妈妈,妈妈说,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跟妈妈和馨儿在一起,但馨儿永远是妈妈的小天使。此后多年间,小小的佟馨就是妈妈全部骄傲。

“我不去见盛家人了,既然当年他们不肯接纳我们,那我也当他们不存在,没有他们,我们也能生活得很好。”

虽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佟馨回到自己房间以后,仍然忍不住上网搜索盛煌集团及其创始人的资料,佟馨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名叫盛博文。

网上他的照片不多,而且大多数是中年以后的,但是从那些照片里不难看出他当年的风采,贺婶说得没错,他年轻的时候一定特别帅,人到中年,气质依然出类拔萃。

可是一想到他已经不在人世,佟馨就禁不住眼圈一红,算一算,他应该才五十多岁,所以网上对他去世的评价都是英年早逝。

百度百科里他的资料几乎都是关于事业的,对他神秘的家庭却很少提及,佟馨花了一晚上时间,才在一个公共论坛看到关于他家庭的一点资料,提到他有一个在美国念书的儿子,一看发帖日期,竟然还是几年前的。

相比其他富豪家族,盛家确实低调又神秘,网上搜不到盛博文妻子和儿子的照片,就算有两三张所谓的曝照,也都是远景,根本看不清面目。

花了整整一晚上时间,佟馨查阅了所有盛博文的资料,包括财经节目的访谈、商务杂志上的采访,还有道听途说的八卦新闻,盛博文的形象在她脑海里清晰了许多。

和媒体上看到过的那些上市公司的老板不太一样,他不仅仅是一个思维敏捷、高瞻远瞩捕捉市场走向的商人,更是一个具有人文情怀的人。采访里说,他尊重每一个为他工作的人,上至高管下至员工,每年春节都能收到他亲手书写祝福语的红包,逢年过节他还会抽时间亲自去探望困难员工和退休员工。

在一次电视访谈中,记者问起他最大的心愿,他说,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佟馨把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眼眶始终是湿润的。

关掉电脑,她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盛博文的一切,既然已经决定不和盛家发生瓜葛,就不该想太多。

清晨,佟馨起了个大早,在胡同里跑步,无论春夏秋冬,晨跑是她坚持多年的习惯,回家的路上正好还可以把早点买回家,妈妈经常要上夜班,夜里往往睡不好,佟馨读初中起,就主动承担了买早点做早餐的任务。

路过贺婶的煎饼摊,佟馨过去拿煎饼,不用她说,每次贺婶都会提前把三份加了油条的煎饼果子准备好。

颜豆豆经常码字到午夜,早上不睡到八点不会起床,佟馨悄悄关上卧室的门,在厨房用豆浆机磨豆浆,无意中看到有个人在她家厨房窗户外探头探脑。

那是贺婶的儿子贺彬,和她一起长大的发小儿,比她大几岁。

“彬子,你怎么不进来?”

“我看看你晨跑回来没有。”

贺彬进屋来,佟馨盛了一碗豆浆,放上糖端给他喝,贺彬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见佟馨一身晨跑的装束,贺彬有意无意问她:“听说前两天有人开一辆蓝色法拉利送你回来?”

“你听谁说的?”佟馨没想到自己昨天才坐李惟肖的跑车回来,这么快就会被人知道。“你别问谁说的,反正有人看见了,说是特飒一车。”贺彬不想把那个告密的人供出来。

佟馨撇撇嘴角,“我就知道,准是英子告的密,见天儿跟在你屁股后面,丫就是一碎催。”

“你别误会,没别的意思,英子说那车看着眼生,不知道那条道儿上的,怕你上当受骗。”贺彬陪着笑。

“不是前两天,就是昨天。”佟馨把磨好的豆浆倒进锅里,开始清洗豆浆机,“四九城能骗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不用你们瞎惦记。”

“那人到底是干嘛的,你报个名儿,我也好去摸摸底。”贺彬早年在部队当过三年侦察兵,在这一片的派出所公安局颇有些关系铁瓷的战友和朋友。

“我亲爸家里的人找上我了,那人就是他们家派来的。”佟馨对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儿从来不隐瞒。

这些年,自打佟馨出挑成大姑娘,贺彬没少为她和那些纠缠她的小流氓打架,刀子都动过两回,每回他和别人打架,佟馨也没少为他补课、送饭,两人的感情比亲兄妹还亲。

“你亲爸?”贺彬听到这三个字也震惊了。佟景娴当年被个衙内玩弄后甩了,未婚生下从小没爹的女儿,全胡同都知道,怎么这会子忽然冒出个爹来?

“我也没想到那家人冷不丁就找上门,到现在我还云里雾里,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佟馨叫贺彬坐下,煎了一个鸡蛋给他。

贺彬看着她,“你那亲爹,他们家这么多年都没管过你和佟姨,这回找上门肯定不简单。”

“他们家说,我爸两个月前得病死了,临终留下话儿,想把我认回去。”佟馨想了一晚上,把李惟肖在车里说的话仔细琢磨一遍,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非常大,盛老头亲自出马,恐怕不只是见孙女一面这么简单。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二十多年不闻不问,没有半点养育之恩,仅凭当年贡献的一颗精子,就想把活蹦乱跳的女儿要回去,做梦吧他们家。”贺彬愤愤不平地说。

“我说也是,我要回去,就是对不起我妈,我妈养我这么多年可不容易,受了多少委屈,听了多少风凉话。”佟馨想起母亲多年的隐忍就心疼。

贺彬对佟馨的态度很欣慰,“既然你已经明确态度不和他们家相认,那就一定要坚持立场,不要被资本家的糖衣炮弹击中,万恶的资本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想佟姨当年,就是被他们骗的。”

佟馨见他说得咬牙切齿,一脸穷苦长工揭发地主周扒皮的苦大仇深,忍不住笑:“嗯,我想好了,不理他们。”

“那个开法拉利的是他们家什么人?你爸后老婆生的儿子?”贺彬始终对法拉利的主人有点不放心。

“不是,是亲戚,受人之托当说客。”佟馨瞅了贺彬一眼,觉得他的关注点有点奇特,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奇特。

“馨儿——”贺彬欲言又止,想了想才又说:“晚上我接你下班去,有话想和你说。”

“在这儿说不行?”

“时间来不及,你快上班了。”

“那好。”

贺彬退伍后开了一家车行,就开在佟馨公司附近,有时候会顺带接她下班,彼此太过熟悉,他说有话要和自己谈,佟馨也没多想。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看到贺彬那辆整车改装过的牧马人张牙舞爪停在路边,佟馨向他跑过去,他这辆车太拉风太招摇了,每回停在她公司对面总要引起注意。

两人去一家日料店,贺彬点了一桌菜,佟馨在一旁劝:“点那么多干嘛,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没关系,日料分量少。”贺彬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美食当前不谈事情,等酒足饭饱了,一些情绪在气氛的烘托下才有了抒发的欲望。

贺彬给佟馨倒了杯清酒,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有一次偷喝我爸的五粮液,醉得不省人事,两家人找疯了才看到咱俩睡在你家屋顶上,被老槐树树荫遮住了,他们都没看见。”

“记得,那瓶酒贺叔自己都没舍得喝,被咱俩喝了不少,你回家以后被贺叔揍了一顿。”佟馨提起这件童年往事也是忍俊不禁。

“那棵老槐树有三百多岁了吧,夏天的时候咱俩总在树下玩儿,那天喝醉了,你跟我说,七仙女和董永就是在老槐树下拜天地。”贺彬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佟馨。

佟馨喝了点酒,微醺中听到这话登时酒醒了一半,立刻意识到贺彬接下来要说什么,脸红发烫,“嘿嘿,我不记得了。”

“那你给哥一句实话,觉得哥这人怎么样?”贺彬望着眼前这个脸红红的女孩儿,他暗恋了十多年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面对小伙伴的表白,女主又要面临选择啦。

第4章

“你挺好的,跟我亲哥一样。”佟馨颁发了一张好人卡给贺彬。

可是贺彬并不愿收下她这张好人卡,“馨儿,我知道我书读得不多,配不上你,你是咱们那一片有名的仙女儿,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咱两家也是知根知底。”

佟馨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要说他对她的好,那真是没话说,但是她不愿往别的方面多想,她一直把他当亲哥哥,很依赖他也很信任他,但是从没想过和他发生点什么。

贺彬虽然不怎么爱念书还爱打架,但人长得精神,又很有男人味,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儿不在少数,隔壁院儿的英子更是对他迷恋无比,恨不得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他身后。

“可是……你是我哥。”

因为酒精的作用,佟馨脑筋打结,舌头也跟着打结,她理不清这层关系,一个从小当成亲哥的人,怎么能和他谈恋爱,那会让她觉得乱`伦。

“又不是亲的,你姓佟我姓贺。”

贺彬想了好些日子了,眼见他的年纪也老大不小,好几个差不多岁数的哥们儿连孩子都都有了,他还没落停,这才下了决心把他俩的关系好好理顺一下。

佟馨手托着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贺彬,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表达她的心情,她是真的对他没那方面的感觉,一点都没有。

“忽然说这话,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接受不了,不要急着回答我,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

像是怕佟馨会说出令他无法接受的话,贺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包间,不一会儿在外面打了个电话给佟馨,告诉她,他已经结过账,他还有事先走一步。

佟馨放下手机,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跑了,但是她此时已经无力思考,机械地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片刺身放进嘴里。

包间的隔断拉门忽然被拉开,一个男人走过来坐下,佟馨没想到这家店包间的隔断都是互通的,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两秒钟之后才认出他是李惟肖。

“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看到你们。”

“你跟踪我们了?”

雁京城这么大,他们的日常活动范围又不在一个区域,佟馨才不会相信有偶遇这种巧事。

“算是吧,我去婚介所找你了。”李惟肖对此倒也供认不讳。

“又什么事儿?那天我不是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也说你们会尊重我的决定。”佟馨觉得盛家没完没了也很让人心烦。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他态度温和,佟馨也不好太驳他面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惟肖没有急着说话,先是叫来服务生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又让他们上了两盘水果冰淇淋。佟馨悄悄看着他,这人看来有洁癖,上回把刚出炉的煎饼果子丢垃圾桶,这回不把桌子收拾干净就不说话。

“先不说盛家的事,说说刚才那个人。”李惟肖把其中一盘水果冰淇淋往佟馨面前推了推。

“他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佟馨心想,这厮不仅跟踪,绝逼还偷听了她和贺彬的谈话,对他略有回升的好感度瞬间又跌落至谷底。

“没碍我的事,我也不是故意要听到你俩说的话,是这家店包间不隔音,我又刚好在隔壁吃饭,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李惟肖很明白佟馨在想什么,替自己澄清。

“然后呢?”佟馨明知道他在狡辩,却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你不可能答应他,你俩也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当机立断好过拖泥带水。”李惟肖客观地说。

“要你管。”佟馨没好气嘀咕着。李惟肖语气里透着对贺彬出身的不屑,这让她听着很不爽。

“维持现状,你接触的也只能和他一个层次的人,盛家就不一样了,会为你开启新世界的大门,佟馨,你不换一种活法,不会知道世界有多大。”李惟肖劝说。

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佟馨没好气,“他怎么了?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层次,我就什么层次,我和他一个阶层。”

李惟肖微微一笑,很显然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她,进一步说:“可能我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激了,你不要敏感,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但是你不能不承认,在这个社会,人是分层次和阶层的。”

佟馨瞥他一眼,对他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精英主义思维,不和他争辩就对了,自言自语嘀咕一句:“夏虫不可语冰。”

“盛家人丁不旺,你爷爷和你父亲这一辈都是一脉单传。”

“他有儿子。”

李惟肖怔了怔,很快领会佟馨话里的另一层涵义,这丫头嘴上说不关心盛家,回去以后还是偷偷查了资料,不然她不会知道盛博文有个独生子。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希望儿孙绕膝,子女孙辈越多越好,你奶奶前两年走了,如今你父亲也去世,盛爷爷一个人很孤单,所以特别希望你回去。”

“如果盛家真想负责任,就不会二十多年对我和我妈不闻不问。”

“老一辈不能接受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这是他们固有的偏见,我没说他们对,可有时候,也不能说他们不对,门第悬殊太大,这样的婚姻并不会稳固。盛家长辈的行为我不想多评价,我只想谈谈你。”

“谈我什么?”

李惟肖往前靠了靠,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佟馨,“给盛家人一个机会,改正他们当年的错误,把你应得的都还给你,这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改变人生的命运和格局。”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佟馨忽然问。

“国金。”李惟肖虽然一时间没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但是也顺着她的思路回答她,“国际金融。”

“我以为你学的是传销,专门给人洗脑。”佟馨嘴角撇了撇。几次接触,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盛家人派他来当说客。

李惟肖对她的伶牙俐齿忍俊不禁,低头吃水果冰淇淋。大概是觉得味道不怎么样,他眉头皱了皱,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佟馨吃得津津有味,看到他那种嫌弃的表情,既好气又好笑,这位少爷大概难得深入民间,看什么都不顺眼。

脑筋一转,佟馨看着李惟肖,“你能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如果能的话,我就答应你,回去再把这件事考虑考虑。”

“你说。”李惟肖忍不住好奇,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还能问出什么问题来。

“你这样的精英阶层、商务高端人士花这么多时间来给别人当说客,除了你说的,两家是世交、爷爷辈是老战友什么的场面话,有没有利益诱因?”

佟馨觉得,他要是能在这个问题上坦陈相告,说明他还有一点点值得信任之处。

李惟肖笑了,“还说我搞传销,我发现你也不简单,不用验DNA,你肯定是盛叔的亲女儿。”

佟馨从他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无利不起早,他这么卖力来劝说,必然有他的好处。

“我自己开了一家投资公司,盛煌是我大客户之一。盛爷爷答应我,如果谈成了,就续签十年合约,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资金量吗?”

佟馨见他说起自己的职业眼睛都亮了,赌徒在赌桌上都是这样的目光,带着点贪婪,还带着点狡狯,摇了摇头,“我对这些没概念,但我相信,你获利不会少。”

李惟肖潇洒地摇了摇手指:“赚钱只是一方面,对CFA来说,掌控百亿资金进行风投、替企业理财,资本游戏才是最有意思的。”

“CFA是什么?”

“特许金融分析师。”

“如果盛家不给你这样的承诺,你会管这事儿吗?”

“看心情。”

李惟肖眼底的笑意很深,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佟馨自知自己和这类高智商的人比脑力只会白费脑细胞,也就不再多问。

“想想你和你妈妈到现在还住在胡同破旧的平房里,估价可能也值点钱,但是那房子以前只是大杂院,不是独门独户、规整的四合院,面积不大,想卖掉也是有价无市,二环里的老房等拆迁更是遥遥无期。”

李惟肖想说服人的时候,句句话都能刺中要害。佟馨得承认,她想让自己和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盛家的金山银山纵然诱人,只怕背后隐藏的东西也是难以想象的。

“他们想让我回去?”

“是的,盛叔的遗愿就是让你认祖归宗,你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那他的遗孀和儿子能答应?”

“答应不答应,决定权不在他俩,而在盛爷爷,这也牵扯到遗产继承问题,你有继承权。”

察觉到佟馨似乎有点动摇了,李惟肖提起十二分精神,既然话题已经深入到这里,不妨更深入一点。

“那我妈呢?算什么?”佟馨看着他,面色凝重。

只怕这才是核心问题,李惟肖轻叹一声,坦言:“恐怕没法解决,只要老爷子同意,你认祖归宗名正言顺,但是佟女士——”

他摊了摊手,没有继续说。佟馨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她和佟景娴一开始就明白,盛家承认的、想要回去的只有亲孙女,至于孙女的妈,以前没名分,以后也不会有名分。

“这不结了,盛家虽然有几个钱,但我妈含辛茹苦养育我二十多年,在我心中更有分量,他们家当年不要我们母女俩,现在人死了,改主意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也太不把人当人了。”